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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奴 第二章

就说那个人坏心眼!

小丫头噘着唇,一路闷闷地想着。

又迷路了吗?当然不是,她确实是找到观风苑了,他没骗她,但是这个坏家伙却没告诉她,她绕的是远路,要不是路上碰到管家伯伯,她还不晓得自己多走了好长一段冤枉路。

他一定是故意的!真恶劣。

下次见到他,她一定要很用力、很用力地骂他!

绕过回廊,正要再一次抱怨房子盖得太大,害她走得腿酸之时,她正好走到了书房。

厨房的管事大娘好像是叫她送到书房来,没错吧?

她偏头想了一下,决定试试看——因为她实在不想再走下去了。

轻轻将门推开一道小缝,本想看看里头有没有人,没想到——还真的有欸!而且……那身形怎么这么熟悉啊?好像……哇!是他!

看清楚斜躺在舒适软榻上的人是谁后,她连想都没有,将门推得大开,大步大步地走向他。

“你、你、你……”

“我如何?”终于开窍了,是吗?

屈胤碁悠悠闲闲地欣赏着她此刻的诧异。

坦白说,她的意外程度,还远不及他所预料的,他本以为,她会吓得神情呆滞,可没想到,她还能动(虽然是很没分寸地指着他的鼻子),也还找得到自己的声音(虽然只会你、你、你的结巴),不过显然距离他所期许的“呆若木鸡”仍是有一段距离。

然而,在下一句话中,呆掉的人成了他——“你不想活啦!吃少爷的东西也就罢了,反正我不会说出去,可是你现在居然得寸进尺到连少爷的地方都敢嚣张,要让人看到,你就死定了。”

不——不会吧?她那颗笨脑袋……还没觉悟?真不晓得该说她单纯还是少根筋,一时之间,他竟不晓得该如何反应。

这女人未免蠢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换句话说,就是空前绝后!

好吧!既然她要白痴,那他就陪她玩到底。

屈胤碁慵懒地躺了回去,还故意当着她的面舒舒服服地闭上眼。“躺一下又不会坏掉,紧张什么?”

“不行!你给我起来!”她连拖带拉的,害他差点栽下去。

他没听错吧?她真的是说了“你给我起来”?长这么人,还没人敢命令他,这蠢到极点的小丫头居然——很好,这下有得玩了。

“别拉了,我起来就是了。”他愈来愈期待看她得知真相后,恨不得自行了断的表情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很有气势地质问。

“妳又来这里做什么?”他凉凉地反问。

“我给少爷送点心啊!”想起他强盗般的作风,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托盘往他的反方向移,同时退开了一大步,表情像防贼似的。

“你知不知道少爷去哪里了?”本来是想东西放下就走人的,可是这家伙在这里,她要是不好生看着,不被他扫个精光才怪。

“给我吃一块核桃酥,我就告诉妳。”

看吧!这个饿死鬼。

“你想都别想,我还不想陪着你挨皮肉痛。”她才不肯答应,说到这个,倒让她想起他们还有笔帐待算。“对了、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我绕远路?”

“因为妳蠢。”答得多利落!

闻言,她气鼓了双颊。“那骗一个很蠢的人,你不觉得羞耻?”

“会吗?”

“会!”她用力点头。

“我倒觉得,该检讨的是那个没什么智商、呆得令人叹息的女人,她的愚蠢害我成就感少了很多。”

怎会有这种人,欺负了人还嫌人家是软柿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缺德家伙!

“你人缘一定很差。”她闷闷地道。

“怎么说?”他的确是狂狷孤仿,所以朋友少得用五根手指头来数者都有剩,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嘴巴坏。”

闻言,他才知道她原来是在贬他。

屈胤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对我抱太大的期望,否则——到时生不如死别怪我没提醒妳。”

他说得很低、很柔,她却莫名地一阵心惊,总觉得,他像是在向她宣告什么……“你……在说什么呀?”她不懂,她那简单的思考模式,无法理解太多。

多特别的小丫头。屈胤碁定定地望住她,他的下一段游戏,早已悄悄展开——她太纯,纯得不染一丝人世间的丑陋,是那么的超月兑凡尘,多完美的人格与气质啊!

然向,却也因为她这不似凡间人的澄净特质,勾动了他体内沈蛰的魔性因子,邪恶地叫嚣着欲沾染她的纯净,夺去她不解人间愁的无邪。

是偏执还是激狂?屈胤碁不想为自己的人格作解析,这女人挑起了他噬血的征服欲,在掠夺的过程中,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道德良知不在他眼中。

他有预感,这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而,无疑地,他依然会是最后的赢家。

“干么……这样看我?”他的眼神害她心里头直发毛。

他微笑,极尽温柔地。“在想,什么样的名字,配得上妳。”

闻言,她移开视线,有些失落地道:“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原是不甚在意的,可是面对他,很难言地,她头一回强烈地希望有个名字,一个代表自己、能够由他口中喊出的名字……这样的感觉很怪,以往不曾有过,那是迟来的自卑感吗?

“不肯告诉我?”无妨,对猎物,他多得是耐心。

她知道他误会了,张口正欲解释,突然加入的声音却快了她一步——“丑丫头,妳怎么还在这里,张大娘找妳找得准备剥妳的皮了——”

是刚才的管家伯伯。

她正想说些什么,后知后觉的管家已经发现屈胤碁也在场,赶忙恭敬地喊了声:“少爷。”

少爷?在叫谁呀?这里明明只有他们三个人……她一脸困惑地随着管家的视线住后看去,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当下,小脑袋瓜“轰”地一声,炸得嗡嗡作响,千般思绪粉碎成片片。

她傻了,小脸一片空白,什么应变措施也做不出来。

他、他、他……是少爷?那他为什么不早讲?还有,稍早之前,她又对他说了什么?

每回想一句,她就恨不得扭下自己的头,狠狠踹个两脚。

真是猪脑袋啊!有哪个当下人的,会有如此不凡的气势?她为什么不早点警觉,还多方对他言行不敬,难怪他说她虫,原来不是无的放矢。

呜……现在她该怎么办哪?

很好,他如愿了。

丙然是“呆若木鸡”,这回错不了了吧?

屈胤碁闲适自若地看着她由一脸的痴呆样,到逐渐接受事实,最后是悲惨得像要死掉……“呃……少爷……”一旁的老仆人不解于两人的“凝眸相望”,出声唤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张大娘急着找她,所以……”

屈胤碁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仍旧定在她身上。“从今天开始,这丫头留下来伺侯我。”

“啊?”

“有疑问吗?”冷眸一抬,不怒而威的冷峻教老管家不小心抖了一下。

咽了咽唾沫,管家战战兢兢道:“没有,老奴告退。”

当房内再度只剩两人,屈胤碁望着几乎吓掉了三魂七魄的小女人,嘲谑道:“妳那盘点心还打算再端多久?手不酸吗?”

“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急急忙忙送上前。“少爷请用。”

“不了,我怕某人和我以命相拚。”戏弄了人家还刻意加以嘲笑,实在是很不道德,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她红透了双颊,却没胆让抗议出口。

“奴婢该死,不该冒犯少爷。”

然而,她愈是手足无措,他愈是有着恶意逗弄的畅快。

“那我可以坐下来了吗?”顿了顿,存心让她无地自容般,屈胤碁又补上一句:“现在不会再有人死拖活拉,害我跌下去吧?”

她头摇得几乎快掉下来。“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心急地想解释,没想到才刚跨出一步,却不小心勾到椅角,踉跄了下才稳住步伐,但是……看着自手中抛飞出去的盘碟,再看看散了一地的糕点……她傻了眼,欲哭无泪。

很好,这叫罪加一等,这下她要是不死,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屈胤碁要笑不笑地睨着她。“看来妳还是不怎么甘愿给我吃。”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自认不够聪明的她,实在参不透其中玄机。

双膝一弯,她慌乱地跪了下去。“奴婢大意,甘心领受责罚。”

“我说了要罚妳吗?”

“啊?”她做了这么多错事,据说赏罚分明、冷面无情的少爷却不罚她?这怎么可能!

“把妳的名字告诉我,其余的就一笔勾消,如何?”

有这么便宜的事?她傻愣愣地望住他沈晦幽魅的眼瞳,猜不透他的心思。

“呃……我……”

“这很值得为难?”他盯住她困櫌的面容。

“刚才……你应该听到管家伯伯……”她支吾地道。原本就简单的小脑袋瓜,一下子找不出适合的词汇解说。

“是的!我有听到,但他并没喊妳的名字。”顿了下,屈胤碁挑眉看去。“妳不会连个名字都没有吧?”

他的话令她羞惭地轻摇了下头。

就算有,也没人会喊,渐渐的,便被遗忘在岁月的洪流中,所有人早习惯了以“丑丫头”称之,连她也是。

屈胤碁无声蔑笑。

的确,一名无足轻重的小丫头,没有名字也不是件多意外的事,反正身分轻贱,没人会当一回事。

遇上她,算是意外吧!而她又正好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陪她玩玩又何妨?

“起来吧!”他单手扶起她,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怜惜。

既然要毁掉一个人,又怎能不给点补偿,否则,如何让她甘心送上自己来让他毁?

这该算是残酷的温柔,还是温柔的残酷呢?

与其指责他,倒不如怪女人人蠢,一场游戏中,如非两厢情愿,又怎玩得下去?

修长的食指,轻抚过她面容上那道刺目的良迹,带若无尽坚决的意念——他,将给她前所未有的甜蜜,让她幸福得不舍得死去;

同时,也会让她明白,什么叫噬骨凄绝的痛苦,让她连一刻都不想再活下去!

她望着他。明明,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柔和,然而,一阵寒意却没来由地窜上她心头。

“少……少爷……”她说不出这种感觉,好怪、好……不安。

“用不着这么诚惶诚恐,往后我们还得天天见面。”

“你——是说真的?”她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一思及以后可以常常看到这张出色不凡的脸孔,她的心跳便不受控制,跳得好快、好快……“我还以为妳虽然杆成了石像,但听觉仍是正常的。或者……”瞥了她一眼,他不疾不徐地又道:“妳情愿回去让张大娘剥皮?我不以为妳这一身细皮女敕肉剥掉之后还能剩什么。骨头吗?”

缺德的人就是这样,随便几句话都能损人。

“才不是。”她皱皱秀鼻。“张大娘声音好尖,像巫婆,每次被她吼完,耳朵都嗡嗡嗡地一直叫,头好昏,我情愿留下来伺候你。”

巫婆?亏她说得出来!

屈胤碁哼笑。“所以和我这个爱计较、人绿差、嘴巴又坏的人四目相对,就不觉得委屈了?”

“呀!”哪有人这样的!她都已经够丢脸了,还老拿那些话讥笑她,他是不是打算取笑她一辈子啊?

※※※

斑朋满座的茶楼中,一座精致的厢房被隔绝于扰攘喧嚣之外。

两名气质迥异、却同样卓尔不凡的男子置身于其中。

微敛起冷魅幽邃的眸子,屈胤碁轻执玉杯,慵懒地啜饮杯中琼浆,尽避只是再不经意的动作,仍是散发着致命而魅惑的气息。

对面的男子颇富兴致地研究着。

一个人,居然能随时随地都那么要命地吸引人,幸好现下没有女人,否则,三魂七魄不全被勾了去才怪。

可偏偏,这家伙总是将女人视为最下等的动物,鄙夷、并且不屑,真不晓得什么样的倾城红颜,才能教他恋上。

换言之,这屈胤碁就是生来伤女人心的。

“看什么?”一记冷眼丢了过去,屈胤碁对上朱玄隶探测的目光。

朱玄隶不以为意地摊开手中的折扇轻摇几下,换了个角度继绩欣赏他的“姿色”。“我在看貌胜潘安、冠绝古今、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盖世美男子啊!”

“无聊!”屈胤碁哼了声,不打算理会这个老是没个正经的多年挚友。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长得帅本来就是要给人看的,让我多瞧几眼会死吗?小器的家伙!”尽避口吻嬉笑不羁,从朱玄隶身上仍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无与伦比的优雅尊贵,不难想见其尊荣。

“堂堂临威王爷,难不成有断袖之癖?”

遭人一阵奚落,朱玄隶却不见愠色,仍是一派悠闲。“如果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当个汉哀帝追随者又有何妨?”

“不要拿我和女人比。”屈胤碁嫌恶地皱了下眉。

“还是这么排斥女人?”

屈胤碁以一声冷哼作答。

“别这样嘛!你不觉得美人极为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尤其千娇百媚的女人,她们能带给你的快乐,想必你也知之详,那么,若是一边抱着人家,占尽了便宜,一边又还拚命地嫌人家,这样的行为你不觉得实在可耻得令人唾弃?”尽避同样的话题都快说烂了,一有机会,朱玄隶仍是不忘“晓以大义”一番。

会和屈胤碁成为莫逆,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说来丢脸,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技院。那时,他正和里头的红牌名妓打得火热,然后呢!也不晓得是打哪儿冒出了一名恶霸痞子,看上了他怀中娇滴滴的大美人,嚣张地拿钱来砸死人,士匪似的嘴脸,说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而他,自是当仁不让喽!比钱财,他还怕砸输人家吗?

倒不是说他对那名女子有多眷恋,而是——攸关男人的面子问题嘛!

没想到,那人简直没品至极,一吆喝,随身的打手一个个全涌了上来,还真亏他拳脚工夫不马虎,否则,怕不真成了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然而,百密总有一疏,当有人乘他大意,由身后偷袭的当口,冷眼旁观的屈胤碁顺手化解了他的危机。真的是“顺手”哦!这家伙酷得要命,嫌百花楼的酒难喝,随性砸了出去,刚好就“很不小心”地砸到了他身后的痞子,那力道,足以将一个硬汉砸得头破血流、哭爹叫娘。

那时,他看着对方抱着被砸出一个大洞的头哭天抢地,很疑惑地问他:“酒难喝也没必要砸得这么使劲吧?”怪吓人的。

屈胤碁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总该有人为我的不痛快负责。”

言下之意,合该算那家伙倒霉,坏了他品酒的雅兴。

朱玄隶朗声大笑。这位仁兄有个性,他开始有交朋友的兴致了。

他不请自来,很大方地坐了下来,径自斟了满杯。“想喝酒是吗?我请客,阁下大可喝个痛快,免得下一个被砸烂脑袋的人成了我。”

屈胤碁没表示什么。默默喝他的酒。

在那之后,朱玄隶成了挥之不去的苍蝇一只,时时打他面前冒出,死皮赖脸得让人很想扁他。

只是很奇怪,他的冷言冷语兼千年冰块脸,就是冻不熄朱玄隶满腔热情,直到被烦得受不了了,他才冷讽着对他说道:“临威王爷苦苦纠缠我一介升斗小民,究竟是何用意?”

朱玄隶愣了下。

早在离开百花楼之后,他就模清了屈胤碁的底,没想到对方亦然,而且还不将他烜赫的身分放在眼里,一点都不买他的帐。

这屈胤碁不简单!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下,不缠他到底,他就不叫朱玄隶。

不介意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依旧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而且还自得其乐,脸皮厚得完全不觉得那是丢人现眼的行为。

如今回想起来,他还真觉得自己很犯贱。

不过,倒也不是没代价啦!至少,这家伙总算良心发现,肯“垂怜”他了。

为何会这般执着地与屈胤碁相交?若要他说,一时之间,他也很难分析出个所以然来,男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很难形容的,谁教他打第一眼开始,就好死不死地对屈胤碁欣赏毙了!

像屈胤碁这种孤绝冷情的男子,一颗心是全然不具温度的,但是若能认他认定,那便是一生一世的事。

这样的个性,实在很偏激,难说好或不好,他冷傲得不将世间的一切看在眼里。

知心相交的朋友,他朱玄隶,算是唯一。

而倾心相恋的红颜……不晓得是哪个幸运的女人,过程也许辛苦,可一旦让他交了心,那便是绝对的痴狂与执着。

这也是屈胤碁令他激赏的原因——一名标准的血性汉子。

“可耻是吗?这也是向某人学的,你不晓得什么叫『血缘』

吗?”冷到骨子里去的讥讽,字字带着剧寒,拉回了朱玄隶游离的神思。

他回眼瞧去。“你又含着冰块说话了。”

“没办法,我这个人无血无泪,天生就是个冷血动物。”

“为了一个糟老头,划不来吧?”

“你又怎知,我纯粹是为了报复,而不是天生卑劣?”

“这么说来,我也很卑劣了?”朱玄隶一脸苦恼,陷入愁云惨雾中,煞有介事地摆出自认为最羞愧的表情。“怎么办?我没有一个纵情荒婬的老爹,老娘也没因此而被气死,更没有一段孤寂凄冷、可悲复可叹的童年,我该怎么为我的不健全人格月兑罪啊?”

屈胤碁沈下脸。“你觉得这很有趣?”

哦喔!台风了、打雷了,变天了……“好可怕哦,吓坏人了。”朱玄隶意思性地抖了两下,然后神色一换,嗤哼道:“你少来了,摆那什么死人脸?欲求不满啊!不是我要说你,为了报复这咽不下的一口怨气,弄得自己的心情无时无刻处于恶劣状态,实在很无聊。”

“这丑陋的世间,本来就没有太多令人心情愉快的美好事物。”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朱玄隶很用力地抗议着。“就拿我来说好了,你不觉得我很可爱、很迷人、美好到了最高点吗?”

“嗯哼!”屈胤碁睇他一眼,不予置评。事实上,他是在怀疑,他怎么有办法忍受这恶心的男人这么多年?

什么态度!居然斜眼看人!

朱玄隶摇头,算了,暂时不和他计较。

“你打算就这样和你老头斗到死吗?”

“或许。”屈胤碁的口吻淡得彷佛与他无关,只因那人的存在与否,并不是多重要的事。

呵!多凉薄的亲情,他的心,早在幼年,看着母亲含怨而终时便已死绝。

“难道就没有一个女人能令你留恋?”明知这问题有多蠢,朱玄隶还是禁不住想问。

“你在说你吧?”冷肥一挑,屈胤碁的脸上似有若无地掠过一谑笑。

朱玄隶为了一名不知其名,也不知来自何处的女子念念不忘、“寸身如玉”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

闻言,朱玄隶立即变了脸色。可恶!这家伙敢嘲笑他!

“屈胤碁!你就不要栽在女人手里,否则,我会记住你今天的表情!”若有那一天不嘲笑死他,他朱玄隶下辈子宁可投胎成女人任他玩弄!

奇怪,乍闻此语,屈胤碁的脑海竟不期然浮现一张不甚完美、却十足纯真的脸庞……“是吗?”他喃喃自言,突然冒出一句:“玄隶,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女人,可以是绝对的单纯无邪,完全没有任何的心机,就像白纸般地纯洁无瑕。”

“你的新欢?”朱玄隶有些许讶异。

屈胤碁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不知凡几,他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及,因为无足轻重,所以也不认为有讨论的必要,而这回……看来似乎很有趣。

“应该说,新的挑战。”

“啧,真无情。”

一向都是这样的,只要屈胤碁看上的人,可不会理会对方是黄花闺女还是放浪婊子,他狂热于过程中的掠夺,不仅是身,更是全然的灵沈沦、失去自我。

掠夺的过程中,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温柔地道尽醉心情话,决裂时,也能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在他面前死去。

曾经,就有一个愚蠢女人,天真地以死相逼,以为他会有些许眷恋,毕竟,两人曾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

没想到,他就这样看着她刮破手腕的血液在他面前泛流,直到她只剩一口气,芳魂即将幽幽飘离,他才冷漠地唤人前来收尸,朱玄隶还没看过有谁能比屈胤碁更冷血的。

当然,那名女子最后并没死成,可也从此绝了念,心如死灰。

这般强势、俊美邪魅的男子,最是能让女人爱得痴狂惨烈,而爱过之后,便是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真的很造孽,有时连他都觉得,这恶劣的家伙该下十八层地狱。

虽然,女人一个换过一个的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光风霁月,但差异在于,什么女人能碰,什么女人又该敬而远之,朱玄隶一向区分得很清楚,这样应该算很有道德了吧?

况且,他认为美人生来就是要让男人宠的,他只会给予无尽怜爱,而屈胤碁呢?给予疼宠的目的,竟是为了日后生不如死的折磨,真是差劲透了。

相较之下,他就觉得自己善良得不得了。

然,偏偏,就有一群女人不怕死地硬要挑战那颗结冻又结霜的心,明知危险仍爱飞蛾扑火,那么粉身碎骨也只能说她们活该了。

“能让你视为挑战的女人,想必不简单。”朱玄隶不免心想:唉,又一个女人要倒大楣了。

“是啊!她很特别,特别到——值得我花心思去收服。”

“哦?是艳冠群芳,还是绝丽无双?”若是,那他这个观尽天下美人的风流情圣可得瞧上一瞧,以免有遗珠之憾。

“不,她并不美,真正挑动人心的,是她那双眼,彷佛能摄人心魄,澄亮明灿得有如一汪清池,一如她不染俗尘的纯洁灵魂。”

不曾见他如此用心地形容一名女子,朱玄隶惊异地瞅着他瞧,好像他头上突然长了角。胤碁该不会动心了吧?

嘿!这可有趣了。看尽天下姝绝佳丽,依然心如冰铸,没想到一名平凡的小丫头倒让屈胤碁动了凡心,他有预感,事情会很好玩。

“然后呢?”朱玄隶又问,他正在兴头上呢!

“这样的纯洁太碍眼,这世间,本来就该是残酷丑陋的,所谓的美好,只是笑话一则,我会让她恨之欲绝、怨之欲死,再也无法保有柔软纯善的心灵。”屈胤碁冰冷地道。

这人有病啊!没药救了。

“喂,屈胤碁,我发现你很变态耶!人家无忧无虑、天真无邪又碍着你什么了?她又没得罪你,你干什么一定要毁了人家?”朱玄隶不以为然地叫道。

一抹阴晦的眸采飘过屈胤碁的眼瞳。“对!这就是我——不可理喻的偏执。”

“你——算了,我不要跟你说了。”反正一定没结论。

只能祈祷那名无辜女孩够聪明,别步上以往那些女人的后尘,拿身、心、灵魂来陪葬。

因为他很清楚,那代价将是难以言喻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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