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季楚默然看着这一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扮演起这种三角恋必备场景里的一员。
谤据八百多部的偶像剧定律,这时男主角是不是应该有气魄地跳出来直接卯上男配角,阐扬真爱无敌、争取与女主角相知相守的权利?
这戏码会不会太青春、太热血了?
他想不出这样的举动究竞有何必要且正面的寓教意义,为何每个男主角都得来这么一手,然后挑衅得男配角更爆走、场面更失控。
于是,除了安分管好自己的嘴巴,他不晓得在这场戏里自己还能有什么发挥。
“你说要我给你时间,只是方便你在这里搞七捻三……”而他还真的像个笨蛋一样,傻傻相信她的话,一天天等着她毕业,满心以为让她实现她的理想,就会心甘情愿地属于他。
结果,他等到了什么?等到她亲口坦承她爱上另一个男人!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打击他。
满腔的怒火瞬间浇熄,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以及遭受背叛的痛心。
“还有比我更蠢的吗?你在这里背着我和男人快活厮混,我还担心你天气冷、衣服会不会不够穿,急急忙忙帮你打点好送来……”等到的却是她和别的男人浓情密意、难分难舍地吻别。
“哥……”一踩中这个,永远是她的致命死穴。
她能够推翻全世界,就是没有办法否定他从小无微不至的疼宠与呵护,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她,凡事第一个想到她……
真是一整个荒腔走板。
杨季楚冷眼旁观,心底直涌起一股想笑的冲动。
“二位慢柳,我先走一步。”人家兄妹话家常诉离情,哪有他插嘴的余地?
“季楚——”
望向他的盈盈双眼里,有为难、有挣扎、有忧伤、有无言的乞谅……就是没有他要的,那种豁出去的决心。
低头,看着被她牢牢缠握的指掌,他无声地缓缓抽离。
“季楚!”由他不透意绪的幽寂脸容里,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的心微慌。
“这就是男人的担当?出了事就拿你来挡、苗头不对就快闪,省得惹麻烦,是吗?”冯思尧尖锐讽刹,言语的攻击力道毫不留情。
若不,他又能如何?
没有他立足之地的舞台,该怎么表演?该说什么台词?他真的不知道。他忧若未闻,抽身退开,流畅步屐未曾停滞。
“这个烂人!你看清楚了没有,他只是玩玩——”
“哥,别说了!”
前行的步伐一顿,他半侧首,波澜不兴地回上一句——“她喊你哥。”
一语刺得冯思尧脸色乍青乍白。她喊你哥——十七年来,她永远只喊他哥哥。是什么样的变态,会对妹妹痴缠不休?
她那么清楚、那么痛苦地喊他哥,他仍不罢休,用尽一切手段,不惜赔上自己的未来,也要将她绑在身边。
一个挟恩求报的人,人格又高尚到哪里去?
冉盈袖跟了全世界的男人,都好过跟他,一个自己打心底当成手足的男人。她爱全世界的男人,都不会去爱自己的哥哥。
短短四个字,击中冯思尧心底最深的痛处。
他不是没有攻击力,只是不想搅进来,让冉盈袖夹在他们当中纠扯切割,怎么做都不对。
说完,他没再停留,挺直腰杆迈步而去。
多有趣的人生?前一分钟还在为三个月的争议僵持不下,转眼间,连留他一刻都办不到。
这一次,他真的笑出声来了。
低抑的笑声里揉进一抹涩意,他昂首,沉沉吐息,逼回眼底凝聚的朦胧。
那天之后,冉盈袖没再来找过他。
毕竟都什么年代了,倒不会小媳妇似地被禁足、限制行动或什么的,何况她还有学业未完成,但是不难推想,冉盈袖与冯思尧会爆发多激烈的争执。
必于这一点。她倒是只字未提。
这期间,他们通过两次电话,都是些言不及义的对谈,主要是让他知道她很好,不用担心。
是吗?她很好?
他没去问,她打算怎么处理,只是安静地退开,不去烦扰她,静待她整理好思绪,考虑他们的未来该怎么走下去。
找了个时机,他前往大礼堂。今天她们在那里排练兼研讨公演事宜。
站在角落静观了一会儿,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研讨的动作停了下来,前方一阵细碎耳语,他看见她朝这里望了过来,眼神闪了闪,脚下不自觉向后退了步。
视线对上的瞬间,她下意识想闪躲的回避态度,已经决定了他这一趟来的目的。
事已至此,她仍然无法下定决心吗?冯家的恩情枷锁真将她绑得那么死,怎么也挣不开、放不下?
直到今天,她都没能做好破釜沈舟、公开恋情的勇气,再多说什么都只是空谈。
唤住经过身旁的人,将手中的纸袋递出,温和而有礼地表明。“我是杨季燕的哥哥,这是她下午上课要用的书,麻烦请替我转交。”
而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大礼堂。
紧握在掌心的银戒,缓缓松落,跌进口袋最底处——也埋进心底最深处。
情况还能有多遭?
看着桌上的黑函,杨季楚竟然还有心情思考这个问题。
这几日,每个人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揣度、几分臆测,总在他背身之后议论纷纷,原因无他,便是如今桌上这一张早已校园满天飞的黑函。
内文爆的料可精采了,说他横刀夺爱,以第三者之姿介入他人感情,说他仗着外型出色优异,处处留情,劈腿勾女,乱搞男女关系,说他私生活糜烂,多少女孩被他欺骗感情,身心俱伤……
毕竟他在学校里还颇具知名度,黑函造成的回响太大,令群众一阵哗然兼而议论,也引来校方关注。
为此,父亲已经急电召他回家追问原委,也让校方约谈了数次。
原先还不至于做出什么明确的处分,仅是口头告诫,要他约束自身行为,毕竟站在校方立场,学生道德操守败坏,实在大大影响了校誉及外界观感,何况是他——向来被校方引以为傲的金榜模范学生。
直到事件愈演愈烈,引来多方揣测,校方紧急召开了评议会。
“就凭一封黑函?”然后他的人格完全被否定?还有没有比这更可笑的?
直到校方出示前日收到的投书信件,内容不若黑函那般言词激烈、句句抨击,而是语带恳切,婉转请求校方约束学生行为,莫再破坏他们十数年建立下来、难能可贵的感情。
敖上的举证,是那一晚校园亲密拥吻的侧拍照片,巧妙地只拍到他,女方仅是模糊侧影,再有,就是几张他写给冉盈袖的短笺,纵使没有署名,也不难认出是出于何人之手。
什么是百口莫辫,他总算是领教了,若非吴院长和几名一路看着他的师长们倾力为他的人格作担保,今天能否由评议会中全身而退他都不晓得。
折腾了一天,回到家,他已经累得什么都不想思考。偏偏,身旁亲友的关切仍源源不绝。
“喂?燕燕?没有,没事,你不用担心。”
“哥……”电话另一头,直言快语的杨季燕难得支支吾吾。“我一直不敢问你,那个人……是盈袖学姊吗?”
“不是。”他连想都没想,迅速驳斥。“燕燕,不许胡乱说话破坏人家女孩子的名声,这不是闹着玩的。”
“……喔。”真的不是吗?那他又何必这么急着否认?
币了今天数不清第几通的电话,他丢开手机,让身躯陷入枕被之间。能承认,他又何尝不想承认?不愿的人,一直都不是他,她没有为他豁出一切的决心,他只能尊重她,尊重最初的约定。
一段不能见光的秘恋,万般滋味,原就该一人独尝,他不能说,也不该说,无论对谁。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他毫无接起意愿,任它响,任它喧腾之后,再度归于寂静。
一如—二十四岁这一年,在他生命中掀起滔天巨浪的感情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