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的。”纪映臣伸手按了按怀中小女圭女圭圆滚滚的身子,而后板着脸严肃地下评语。
“女敕女敕的。”樊司棋也试探性地抚着那张红女敕的小脸。
初雪的清晨,天地幽幽醒来,云岭附近的山头仍笼罩在雪光弥漫的薄雾里,位在云岭山头的闲云居,两名早起的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划破了山头的寂静。
罢满六岁的纪映臣伸长了手臂抱稳怀中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娃,不停地对她皱眉。
“她为什么一直在睡觉?”他们天亮就得起床练功了,为什么这个小女圭女圭不但不必练功,还可以一直睡个不停?
才五岁出头的樊司棋不解地搔搔头发,“我也不知道。”
以绒锦布包裹着的小女圭女圭,垂合着长长的眼睫,细致如花瓣的脸蛋上漾着淡淡的红晕,依旧在纪映臣的怀里睡得四平八稳的。天际不断飘落的白雪,将她小小的脸蛋冻得更加嫣红如霞,荏弱不敌透骨寒风吹制的身子,在雪花纷纷扑向她的面颊时悄悄地打颤。
“我把她摇起来陪我们练功。”纪映臣凝视了怀中打颤的小女圭女圭许久后,不禁粗鲁地晃动双臂,想将那张看了就令人羡慕的睡脸给摇醒。
蓦地,禁受不住天摇地动般摇晃的小女圭女圭,羽扇般的睫毛搧了搧,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并且紧敛着眉心,以一双黑白分明的灵动大眼,滴溜溜地打量着这两个吵醒她的小鲁男。
“好大的眼睛啊!”纪映臣张大了嘴赞叹,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有一变漂亮眼眸的小女圭女圭。
樊司棋则是转过头对跟在他们身旁的小白狗报告,“胖胖,她的眼睛比你的还大。”
“汪!”小白狗不满地摇着长长的尾巴,也凑热闹地挤在他们的身旁,并以不善的眼神盯着小女圭女圭,怕这名新报到的成员会比牠更受宠爱。
纪映臣将怀中的小小人儿与小白狗放在一块儿比较后,努力地挖掘她和爱犬的不同处。
研究了许久后,他神气地扬起嘴角,“胖胖是没有她的眼睛大,也没有她可爱,可是她的耳朵却没有胖胖的长。”
樊司棋点点头,“她的手也没有比胖胖长。”
生怕失宠的小白狗淡淡地睨视她一眼,而后趾高气扬地抬高了下巴。
“胖胖,你放心,我们最爱的还是你。”纪映臣投给小白狗一张具有安慰作用的同情票。
“她再可爱我们也不会变心的。”樊司棋一手抚着爱犬的脑袋,一手高高举起,有模有样地发誓。
“汪汪!”小白狗又补回了受创的自尊心。
天色未亮就已上山练功的任凌霄,在山上等了大半天后仍不见两个爱赖床的师弟,便返回居处想将他们挖离暖呼呼的被窝。他一踱进后院大门,就看见两个早就起来的师弟,正一块儿蹲在后院的角落里交头接耳。
比一般十岁的孩子更高姚精瘦的身影恍如与雪天连成一色,无声的脚步缓缓落在他们身后,即使是在这落雪纷飞的时节,自小习武的任凌霄,仍如往常般只穿了一件被汗水濡湿的薄衫,在他轮廓深刻的脸庞上,犹挂着练武过后尚未拭去的汗珠。
任凌霄目光凛凛地远眺两名师弟,而后扬起眉头,无声无息地接近他们。
冷淡的音调存他们头上响起,“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大师兄,你看!”纪映臣转过身,献宝似地举高手中的小女圭女圭。
任凌霄的视线停愣在她的身上一会儿,心中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他微皱着眉心。“她是打哪来的?”这个在大雪天出来受冻的粉色小女圭女圭。怎会跟师娘房里那个刚满月的小师妹长得如此相似?
“我偷偷从师娘房里抱出来的。”纪映臣得意洋洋地向他邀功,“我的轻功有进步了喔,就连师娘也没有发现。”
任凌霄清俊的脸庞立即变得阴沉,“放回去。”
“可是她长得好可爱……”樊司棋咬着食指,很舍不得把漂亮女圭女圭放回那个他们不准进去的地方。
“放回去。”在任凌霄命令式的语气里,开始夹杂了一丝不安。
纪映臣失望地垂下头,看着手上的小女圭女圭握着双拳呵呵直笑,猛然发现她的笑靥甜美,好令人怜爱,尤其是那红通通的脸颊,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垂涎欲滴。
“你看,她的脸红得好象寿桃喔。”一定是因为师娘在生下她之前吃了太多的寿桃。
“我捏捏看。”一旁的樊司棋听了就想求证看看。
年幼不知控制力道的手指,在任凌霄来不及阻止下,用力地将小女圭女圭的脸上捏出两道过度红滟的指印,也将本来笑得甜甜的小女圭女圭捏得失去了甜笑。
任凌霄在小女圭女圭脸上的笑靥一不见后,心头立刻浮掠过一朵乌云,两脚开始不由自主地悄悄往身后撤退。
“真的像寿桃耶。”樊司棋傻呼呼地泛着满足的稚笑,对纪映臣点头表示同意。
受痛的小女圭女圭眼眉忽地一皱,频频吸进大口大口的冷空气,一张小脸转瞬间涨得通红。
“她怎么了?”纪映臣不解地盯着那张脸色大变的小脸。
“大师兄,为什么她的眼睛鼻子皱成一团?”樊司棋有点害怕地想向任凌霄求救,但一转身,却发现任凌霄早已不在原地。
纪映臣大声地叫住想偷偷落跑的任凌霄,“大师兄,你要上哪去?”
不想沾惹麻烦的任凌霄在纪映臣的叫唤下,不甘不愿地停下脚步,他挫折地握紧双拳,一双浓密的剑眉也蹙得死紧。
“她……”在小女圭女圭再度张大了嘴深深吸气时,樊司棋突然有些明了小女圭女圭正准备做什么。
震天价响的哭声霎时在后院里漫开,把两个不知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的小男孩吓得一愣一愣的,也令想走又走不掉的任凌霄反感地以手掌用力捂住双耳。
“给……给你。”纪映臣慌慌张张地把嚎咷大哭的小女圭女圭丢给惹哭她的共犯。
“我才不要……”樊司棋也忙着把烫手山芋推回去。
“我也不要。”纪映臣皱皱鼻尖,不负责任地将手中的女圭女圭随意往雪地一扔。
“别乱扔!”
任凌霄的心跳差点被吓停,他赶在小女圭女圭坠地之前飞快地扑身接住她,之后无力地趴在雪地上,以两手紧紧捧住差点就会被摔得不可能再这么完整的小师妹。
“大师兄,你好厉害!”樊司棋崇拜得不停鼓掌。
任凌霄面无表情地自雪地上爬起,挟带着怒气走至他们的面前,将小女圭女圭小心地塞进纪映臣手里。
“快点把她放回去!”没事挖出这个小麻烦做什么?
“师、师父说过……”望着又回到手中的小女圭女圭,纪映臣忍不住咽咽口水,拉大了嗓门对任凌霄大叫:“长兄如父!”
任凌霄瞇细了冷眸,“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个就交给你。”纪映臣把手上已哭得风云变色的小麻烦又推回去给任凌霄。
“呆子,长兄如父不能这样用啦。”樊司棋一手拍着纪映臣的头顶耻笑,接着正经八百地公怖标准答案,“是孔融让梨才对。”
纪映臣扁着嘴,不赞成地摇头,“她又不像梨,她像寿桃。”
“对喔,你也不是孔融。”樊司棋也皱着眉深思。
“那叫映臣让桃好了。”纪映臣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很聪明。
任凌霄气得浑身发抖,冷飕飕地对两个天才师弟更正怀中所有物的正确名称,“她的名字叫班湘湘,是你们的小师妹!”
莫名其妙被人抱出暖烘烘的屋子,出来挨冷受冻,被捏得痛流两行清泪,还被人扔来扔去的班湘湘,在任凌霄的臂弯里哭得好不委屈,她抽抽噎噎地将小脸转向任凌霄,所有不平的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任凌霄的衣袖上。
“好脏……”看着那些脏兮兮的眼泪鼻涕,樊司棋嫌恶地吐舌。
“在师娘发现前快把她放回屋里。”一件衣裳已经被哭毁的任凌霄,板着一张黑得吓人的俊脸想把她放回始作俑者的身上。
“我不要!”纪映臣大大地退了好几步,抵死也不愿接回那个制造恐怖哭声的小恶魔。
“我也不要!”樊司棋在任凌霄将箭头转向他时,吓白了一张脸。
“你们……”任凌霄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两个陷他于不义的同门手足。
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同时也令三个小男生手足无措的班湘湘,似是很满意眼前的情形,她在哭酸的脸颊稍微获得休息后,又再接再厉地吸足空气,扯开女敕嗓突起下一回合。
“别哭……”任凌霄手忙脚乱地哄着怀中令他头痛的小师妹,艰涩地自口中吐出难得温柔的口气。
班湘湘并不赏脸,依旧坚持以哭声来控诉她先前遭受的不人道待遇。
哄哄劝劝地哄了这个小麻烦大半天,见泪水一点也没有止住的迹象,任凌霄怒目一凛,以中气十足的音量吼向她——
“不许哭!”再哭就换他直接扔人!
班湘湘的哭声瞬间被他的怒吼吓停,她张着水盈大眼呆看生平第一个吼她的对象,小嘴开开的,被吓得忘了要哭什么。
任凌霄没好气地盯着班湘湘,这才知道手中的小家伙原来是吃硬不吃软的标准典型。
从女儿被抱出房后,就一直躲在一旁不施任何援手的闲云居主人班观武,嘴边噙着一抹笑,以全新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首席徒弟。
打从一生下来,就以哭声整得他们夫妻俩没睡过一场好觉的女儿,居然会在任凌霄一吼之后随即闭上嘴?班观武在深深思量过后,不禁开始打起如意算盘。也许……他该早早将那个找碴的小麻烦奉送给凌霄才是明智之举,毕竟他还想有个能睡觉的美好晚年。
为了图利他们夫妻俩,牺牲个徒弟……好象也是应该的。
“凌霄。”班观武踱至任凌霄的身旁,对他笑得非常谄媚,“湘湘喜欢你。”
对于师父脸上过于友善的笑容,任凌霄猛地打了个大大的寒颤,下意识地瞇细了眼眸,戒备地瞧着他。
被任凌霄防备的模样看得差点笑不出来的班观武,赶紧撇过脸训诫另外两个徒弟。
“湘湘跟胖胖不同,你们要好好疼她,不可以这样捉弄她,知道吗?”这两个小毛头居然敢扔他的女儿!虽然说……他也很想这么做。
“知道了。”两个犯错的小家伙同声回答。
年纪虽小却早熟且不好骗的任凌霄,在思索之后,即使不明白师父想做什么,但也能猜出那个过于讨好的笑容背后不怀好意,于是静静地等着下文。
“凌霄。”班观武不出所料地又再回头拚命对他夸赞,“司棋他们都还小不懂事,但你和他们不同,你不但年纪较长,也较细心又有责任感,三个徒儿中,我最欣赏的就是你,我相信你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所以?”任凌霄不上当地挑高眉峰。
班观武理所当然地把话接着说完,“所以往后湘湘就全权交由你来负责。”
任凌霄两眼瞬间瞇成细缝,面色凝重地揣测起师父心里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呃……”被人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班观武不自在地找着借口,“你也知道,师父是很忙的,而你师娘的身子又不好,因此我们需要你来帮忙照料湘湘……”
任凌霄不信任的眼神又投射至班观武的脸上。怎么他在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个已卸任武林盟主的师父没空?而那个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做,就连一场小风寒也不曾犯过的师娘会身子不好?他们两人的没空和身子不好,怕是自从有了这个小家伙后才出现的吧!
他不由自主地再三考量师父方才所说的句句话意,并且得到了一个令他躲都来不及躲的答案。
难道……师父是想将这个小家伙推给他不成?
在大徒弟敏锐的目光下,编派不出其它借口的班观武,干脆大大方方地将弄得他们夫妻俩不得安宁的小麻烦交给别人接手处理。
他清清嗓子,一掌重重地拍在任凌霄的肩膀上,“总而言之,湘湘就交给你了,师父相信你一定能摆平她。”
丙然是想推给他!
任凌霄英挺的剑眉瞬间皱起,脸色阴森得吓人。
身为人徒,即使有满心的不甘、满月复的怨言,敬师尊师的戒条还是逼得他无法不遵从师命,在内心交战了好半天后,他终于痛下决定地勉强自己点头答应,并冷眼看着班观武在他面前欢喜地庆贺自己往后终于能够睡好觉了。
他低首怒视怀里那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烫手师妹,在一接触到她不知何时已露出的天真笑靥时,紧蹙的眉心不自觉地舒散开来,注视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怜爱疼惜。
在手中的女娃笑得甜死人不偿命,并且以口水濡湿了他整片的胸膛时,十岁的任凌霄深深体会到一点……
他黑暗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正要展开。
※※※
自出生起便将班观武夫妇哭得两眉紧拧,恨不得从没生过她的班湘湘,打从那日被任凌霄接至怀中后,即被班观武夫妇打包送至任凌霄的房里,交由他一手照料。
四载过去,当年怀中不盈一抱的小小婴儿,转眼间已是个四岁多的小女圭女圭,在任凌霄的细心照料下,一张红润又漂亮的苹果脸,可爱得令人忍不住想偷偷咬上一口。
春光烂漫的云岭山头上,杏花的香气随风轻送,三个不睡午觉也不练功的孩子,以及一条胖得圆滚滚的大白狗,趁着大好的阳光,在杏花树下悄悄展开一场属于低年龄阶层的谈判。
纪映臣一手杈着腰,一手指着赖在湘湘身边的大白狗,“胖胖,我们不爱你了!”
“你不可以偷亲湘湘。”樊司棋也环着胸警告大白狗,“湘湘是我们的,所以你不准再来跟我们抢。”
正舌忝洗着湘湘柔女敕脸蛋的大白狗,不但不介意被打入失宠的冷宫,反而转过头瞪着眼前这两名居心和牠半斤八两的男孩,而后不屑地扬高下巴瞠视他们。
“你那是什么眼神?”纪映臣被牠挑衅的态度给惹毛了。
樊司棋也撩起衣袖与争宠的大白狗怒目相对。“想打架吗?”
“汪!”大白狗才没将他们没几两重的拳脚给放在眼底。
“湘湘,妳快叫胖胖死了心。”纪映臣气不过地蹲在正吃着枫糖桂花糕的湘湘面前,努力的将抢位置的大白狗推开。
“妳说,我们三个中妳最喜欢谁?”樊司棋也忙不迭地凑至前头,要湘湘在他们之中选一个。
小嘴里塞满桂花糕的湘湘,一双大眼在两人一狗的身上打转了许久,最后停在浑身雪白的大白狗身上。她张开满是食物的菱形小嘴,口齿不清地说出心目中的最佳玩伴。
“胖胖!”她快乐地拥紧大白狗,并将大白狗滑亮的长毛沾满了糕饼碎屑。
“胖胖,从今天起你不用跟我们回家了。”纪映臣吃味地看着大白狗心满意足地舌忝吻着湘湘红通通的脸蛋。
“你敢回来我就叫师娘把你做成香肉炉。”樊司棋则是决定要扫除这一号情敌。
“湘湘,也让映臣哥哥亲亲。”纪映臣愈看愈眼红,忍不住凑上前,也想学大白狗尝尝那张小脸的滋味。
湘湘扁着嘴抱紧大白狗,“不要。”
“那让司棋哥哥……”樊司棋也效法地想一亲芳泽。
“都不准。”任凌霄适时以掌掩住湘湘险遭狼物的小嘴,并推开凑在湘湘面前的两个小色鬼,顺道再抬起一只正在偷香的大白狗。
一见到自小就带着她的任凌霄,湘湘马上拋弃了大白狗改投入他的怀抱,“凌霄哥哥!”
但找了湘湘快一个下午的任凌霄,可没有像她那么好的心情。
“湘湘,师父的这柄剑是怎么回事?”任凌霄脸色铁青地自身后拿出一柄早已看不出原样的宝剑,要她对这柄剑上头缺口处处并沾满烂泥与砂石的原因好好解释一番。
“呃……”湘湘脸上的笑容在见到那枘剑后,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师兄,那把剑昨天被湘湘拿去……”纪映臣不安地举高手,为不敢开口的湘湘代笞。
“拿去做什么?”任凌霄的冷眼改扫向这两个老跟在湘湘身边当帮凶的从犯。
纪映臣频转着十指坦诚道:“挖地瓜……”
找答案找了一个下午的任凌霄在得知原因后,简直心痛得难以言喻。
这柄宝剑乃是师父当年担任武林盟主时用来号令武林的珍藏,这些年来,他每日都要为师父细心地保养这柄价值连城的宝剑,没想到昨天一个不留心,被这三个小表头给拿去玩,之后他找了整整一日,才在云岭最偏僻的山沟里寻获已经面目全非的宝剑。
任凌霄的音调变得又低又冷,“挖完地瓜后它怎会被扔在山沟里?”
“因为湘湘怕师父知道她不小心又弄坏一柄剑,所以就把它扔了……”纪映臣不敢看他眼底的怒意,低着头悄声吐出。
“那剑鞘呢?”她该不会是把剑鞘拿去串地瓜了吧?
纪映臣同情地瞥他一眼,“湘湘已经顺手把它丢到山顶上的大湖毁尸灭迹了。”
任凌霄锐眼一凛,挟带着浓浓怒意瞪向又给他找麻烦的湘湘。
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任凌霄的湘湘,在遭他以眼神算帐后,既无辜又委屈地紧闭着小嘴,水汪汪的眼眸里不一会儿即蓄满了随时都有可能决堤而出的泪水。
任凌霄盯着湘湘那张泫然欲拉的小脸,很懊悔自己怎没对她生出一副铁石心肠。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座湖的湖水即使是在春日,也冰寒得跟结冰时节没两样,上回为了打捞被湘湘扔进湖里四散片片的剑谱,就已经使得他这副不畏寒冷的身子冻得染上了风寒,如今若是风寒未愈又再下水的话……
“大师兄,你要下水去把剑鞘捞回来吗?”樊司棋关心地挨在他身边问。
任凌霄拧着眉心叹气,“这事千万别让师父知道。”看样子,在下水前他得回去再熬几碗汤药备用。
一见任凌霄的火气消失了,湘湘又笑呵呵地搂住任凌霄的大腿,并偏着小脸接受胖胖安抚的轻舌忝。
任凌霄低首看了她一眼,熟练地将她抱至怀里,掏出方巾仔细地为她擦拭脸上大白狗所留下的口水。
“别老是任胖胖替湘湘洗脸,也不许亲着她玩。”又是一脸的口水,这个小妮子愈来愈人狗不分,尤其最近她好象有了什么人都好的坏习惯。
纪映臣得意地朝大白狗直笑,“胖胖,听到了没有?”
“大师兄的意思是只有我们有资格亲湘湘。”樊司棋神气地泼了大白狗一盆冷水。
任凌霄冷淡地睨视他们三个,“我是在说给两个师弟和一条狗听,意思是指你们三个都一样不准。”
趴在任凌霄肩头的湘湘,回头看了看下方的三个玩伴,又转首反复地打量了任凌霄许久,然后毫无预警地将唇瓣贴上任凌霄的唇角。
“啊!”纪映臣哇哇大叫地指着被偷香的任凌霄。
“妳……”没料到她会突有此举,任凌霄的眼瞳顿时讶愕地睁大。
“呵呵……”夺走任凌霄初吻的湘湘心满意足地咯咯直笑。
樊司棋不平地嚷嚷!“湘湘,妳偏心!”
望着湘湘开心的笑脸,任凌霄冷静地抱着她在树旁坐下,并伸手打发那两个满心不平衡的师弟,“都练功去。”
在两名师弟气呼呼地离开后,任凌霄拍拍湘湘的小脸,“湘湘,刚才那是谁教妳的?”
湘湘皱着细细的柳叶眉,歪着头对这个问题深思了许久。
“是司棋还是映臣?”任凌霄直觉她是被那两个师弟带坏了。
“爹爹和娘娘教的。”湘湘眉开眼笑地搂着他的颈项,公布真正带坏她的元凶。
又具那两个从没一日正经过的长辈。
任凌霄忽然发觉,若是想将湘湘教导成有闺仪的大家闺秀,他必须先和那两名长辈好好讨论一下上行下效这个重点,还要对那两个已经被教坏得差不多的小师弟说清楚,免得他们误了湘湘美好的人生。
“不可以再这样子。”他严肃地向她摇首,“妳只能这么亲妳长大后要嫁的人,明白吗?”
湘湘凝望着他黝黑的眼眸,安安静静地思考着他刚才的话义。
“湘湘,我说的妳懂不懂?”对一个四岁多的小孩说这些,也许她还不能够理解。
“懂。”湘湘大大地点了个头,接着兴高釆烈地对他凑上软软的唇瓣,准确无误地在他唇上长长一吻。
任凌霄的思绪顿时被抽空,唇间香甜的气息令他一阵昏眩,他抚着麻烫得不可思议的唇,茫然得无法思考,只能愣愣地看着笑得灿烂如花的湘湘。
好软的唇瓣……甜甜香香的,就像一朵初初绽放的春花。
他忍不住轻抚她红润的唇瓣,沉醉在她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的笑靥里。
正当任凌霄仍陷在这记甜如蜜的响吻里发怔时,湘湘已爬站至他的膝上,漾满甜笑地捧着他的脸庞对他宣布四岁小女孩的决心。
“湘湘长大后要嫁给你!”
任凌霄满脑子的思绪瞬间自九重天外被这句惊天动地的宣言给拉回来。
他最近才常常在想,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他才能够不再为这个小麻烦操心?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不必继续跟在她后头收拾她制造出来的烂摊子?
随着她一天天的长大,她捅出的楼子愈来愈多,而他的烦恼和忧虑也愈来愈深。可以想见的是,他师父若是听见了这句话绝对会乐上好几天,而他根本不敢期望这个从被人扔进他怀里,就无一日不替他惹事的小麻烦,在长大后能够长进到什么程度。
但他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不管她笑得再怎么甜、长得有多可爱,他的青春已经葬送在当她的保母上头了,他绝不想再接收这个小祸水来祸害自己的后半生。
可是他同时也深深明白一点,通常湘湘一旦下定决心,无论是谁,恐怕都很难再改变她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