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骡子!”
恼怒冲天的不平步伐,再一次奋力地踱向西门烈房中无辜的地板上。
打从不光彩的被人护送架下公堂后,自西门骡的虎口险险逃生的靳旋玑,就在西门烈房里以左左右右、踱来踱去的步伐来表示自己满月复的不满,让坐在房内有好一会的西门氏子嗣们,个个都看得有些眼花。
莫怪那位大人会唤名为骡,他简宜就是货真价实的一头骡!
低首看着身上被充公大印扒得乱七八糟的衣裳,靳旋玑实在是很恨自己当初怎么没在西门烈警告他时,先去弄清西门骡是怎样的一个人,就这么呆呆地送上门来给人盖印,并且被充公充得两袖清风,还要靠西门烈的帮助才能全身而退。
安坐在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猫儿的西门烈,边逗弄着离家阔别已久的爱猫,边出声打断那个想要把他房内地板踩穿的人。
“靳大侠,请你克制一点,”他冷睨一眼,“你方才骂的那头骡,是在场很多人的爹,”
“你那养父是怎么回事?他向来都是这样当官的吗?”靳旋玑干脆把所有的不满都往他的身上倒,“从没看过比他官威大、脾气骡的百姓父母官!”
西门烈反瞪着他,“自己没用就说一声,还好意思嫌别人骡?”临场表现唯唯诺诺,跟个狗熊似的,就只会在下了堂后来施马后威。
“我……”他的怒火瞬间被浇熄大半。
“你看看你。”西门烈更是不客气地拉过他,指尖直戳着他的额际数落,“全身上下能充的全被阿爹充光了。就只差没有在额头上也盖个充公大印而已,你可不可耻啊?”
靳旋玑哀怨地咬着唇,“人家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嘛……”他当然没办法像占尽优势的西门骡那么威风,他不但没有硬一点的靠山,更没有一个可以看的后台。
“大哥,好歹靳大侠来者是客,你就先让他发泄一下再来损他,”好心将靳旋玑解救下来的西门炎,安逸地坐在椅上边喝茶边要西门烈留点口德。
“没错。”西门炬也点着头,“遇上了阿爹那种人,他能够不被判刑安然的走出大堂就已经该庆幸了。”好险今天有他们兄弟在,不然这个靳旋玑可能就要被流放到边疆充军了。
“来,先喝喝茶压惊和消火。”西门烁善体人意地为靳旋玑斟了一碗茶。
望着一屋子同情他的陌生人,都还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救他一命的靳旋玑,不禁细细打量起他们。
“你们是……”在这座总督府里,除了西门骡和西门烈外,原来也是有好人的嘛。
“他的弟弟。”三位西门家的子嗣动作一致地伸手指向西门烈。
靳旋玑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反对我认他吗?”摆不平那个西门骡就算了,就不知道这三个人是不是也不同意他把西门烈能带走。
“不反对。”出乎意料之外,他们三人整齐划一地朝他摇首。
“啊?”这么好沟通?怎么跟刚才的那头骡差这么多?
西门炎搁下茶碗叹了口气,“我们从小就知道大哥是靳风眠前辈的亲儿子,也都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如今府中唯一反对的,就只有死都不肯承认这个事实的阿爹,”
其实他们西门府全家上上下下,每个人早就都知道西门烈是养子这一事,每个人也都很鼓励有意想寻根的西门烈去找寻自己的亲人,可是就算集中了府中所有的同意票,也还是敌不过西门骡的一张反对票。
“我们已经跟阿爹开导过无数次,叫他别紧捉着大哥不放,并且试着去接受大哥不是他亲生儿子的这个事实,但那个名字和人一样骡的阿爹,就是听不进我们的话。”西门烁也无可奈何地耸着肩,根本就想不出什么方法好来打通西门骡那永远都不会通的任督二脉。
“在所有的儿子中,阿爹最疼的人就是大哥了。”西门炬淡淡他说出西门骡会那么坚持的原因,“因此他说什么都不肯将辛苦苦栽培出来的儿子拱手让给别人,他当然更不会承认大哥不是他亲生儿子,也绝不可能让大哥去寻根认祖,”
靳旋玑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那我要怎么办?我爹还等着我把他带回去交差呢,”西门骡要儿子,靳风眠也要儿子呀,而西门烈也不能让他们砍成对半来平分。
西门烈白他一眼,“什么怎么办?动脑子想办法啊。”他的脑袋真的是生来摆着看的不成?
“哪有什么法子?”靳旋玑苦恼地揪着发,“他是官我是民,他只要喘一口大气我就被他给压死了,我怎么跟他斗?”如果他面对的是凶狠又不讲理的江湖中人那还好办,可是……对方偏是个官,他连一根寒毛也动不得呀。
“没办法就不要认我,”西门烈将猫儿放至一旁,两手环着胸朝他唾弃,“我不承认这么没用的人是我哥哥,”他看破了,这个中岳盟主就只有头部以下的部分管用,而脑袋里装的都是豆渣,往后要是认了来当大哥的活,这岂不降低他的格调?
“西门弟弟……”已经够沮丧的靳旋玑,哭丧着脸直要求翻脸不认人的西门烈别那么绝情。
就在他们拉拉扯扯之际,一道浓郁芳香的花粉味,轻巧巧地渗进房里的空气里,西们烈顿了顿,感觉那股近来总是缠绕着他的视线又再度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动作飞快地推开身边的靳旋玑,跃身飞奔至门前,非要找出那个一直躲在暗地里偷看他的人。
门扉在西门烈的手中迅速开放,外头的艳阳,措手不及地灿灿映至门内,照亮了门里们外的两个人,在明亮耀眼的光芒中,他看见恰似一朵亭亭盛绽的花儿,就近站在他的面前。
他迷眩地眨眨眼,在两眼稍微适应外来的光线后,首先清晰映人他眼帝的,是迷迭似水盈盈的笑靥,属于水际莲荷的馨香,像是一道无形的网,自她的身上轻徐地飘来,缓缓地朝他撒下占据住他的嗅觉,也占据注他所有的视觉。
西门烈有些怔仲,眼眸迷失在她那柔柔款款的笑意里,盛阳下,她那乌黑似夜的发,闪耀着动人的色泽宛若流金,一阵幽风,轻轻掀起她鬓旁的发,让他的眼瞳跟随着它缓缓游移,来至她柔美白皙的面容上,似湖岸飘飞的黛柳,静静安栖在她的眉心两旁,水色潋滟的湖光,巧巧地隐藏在似水的杏眸里,而那艳若凝脂的芳唇,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湖中竞绽争艳的藕花。
他的思绪不禁飘漾。
有种仿若在薰人欲醉的香气里,初初逢迎炽烈如焰的南风般的感觉,迷蒙勾留在他心扉上,胸臆间徘徊的甜意,将他彻底的包拢,难以抗拒。
突如其来的意外,不只让西门烈怔立在门前忘了他先前追寻的目的,屋内的其他人也部被抽去了思绪,目不转睛的看着犹静站在门外的迷迭。
“喵——”甜腻腻的叫嗓划破了此刻门里门外的寂静。
迷迭在所有人都还在对她发怔之时,微笑地弯子抱起在她脚边撒娇的猫儿,爱怜地将它抱至怀里,动作轻柔的拍抚着它背上的软毛,素白的指尖内行地轻搔着它的下巴。
“你是西门烈?”她黛眉徐徐微扬,温润的纤嗓更胜怀中的猫儿一筹。
“在下正是。”西门烈直瞅着她怀中那只享受得两眼都眯上的猫儿,突然非常希望自己能与它换个位置。
迷迭的杏眸紧锁住他的眼瞳,“这猫是你养的?”
“是我养的。”他有些酸味地点头。
“西门烈,”述迭笑意滟滟地凑至他的面前,以白女敕的纤指轻点他的眉心,“我中意你。”
西门烈的大脑转瞬间忽地停止运转,两眼直直地定止在她的芳容上不动。
她刚才说什么?
被迷迭勾去心神许久的西门烈,丝丝的理智在她的话一出口后,开始回到他身上,他先是高扬起一双方挺的剑眉,诧闷难止地盯审着她,但观察了半天后,他发现她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莫名其妙地跑来个举世无双的美女,这已经够让他纳闷了,而这位美女在确认了他的身分后劈头就告诉他,她中意他?
“然后?”他的唇边逸出一抹笑意,想看她接下来还有什么出人意表的话。
“今日我是特地来告诉你,我要成为你的妻,”她气定神闲地道出来意。
“咳咳……”一屋子被她的话噎到的男人们,忽地集体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下西门烈真的是被她给愣住了。
即使再有心理准备,但在面对她这太具冲击性的话后,西门烈这才发现他的心脏似乎有些脆弱。
“我会尽快挑好日子嫁过来的,”迷迭的美目朝他眨了眨,并将猫儿交还至他的怀里,“告辞。”
还呆在原地无法反应的西门烈,只是怔怔地抱着她塞来的猫儿,哑然无声地看着她娉娉栩栩的姿影,款款地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她……”终于恢复镇定后,西门烈百思不解地回头间向屋里的人:“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事发生?
“不知道……”屋里的人更是不明白那位美女突然跑来向西门烈撂话要嫁他的原因。
“啊!”西门炬恍然大悟地指着外头大叫。“那个大美人!”他想起来了!
“你知道她是谁?”求知若渴的人们马上将他包围。
“当然知道,她是咱们华阴最完美的女人!”那个人人排队抢着娶回家的女人,他上个月也去排过队以求一睹芳容。
“最完美的女人?”西门烈讶异地睁大眼。
“她叫南宫迷迭,是华阴巡府的掌上明珠,”西门炬欣羡无比地拍着他的肩,“大哥,能被她看上,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西门烈疑心四起地转着眼眸,“华阴……巡府?”怪了,这个官名怎会这么耳熟?
“怎么了?”靳旋玑不解地看着他那听了这消息。不但不欣喜雀跃,反而变得愈来愈凝重的脸色。
总算是想出个所以然的西门烈,脸色急急一变,捧着头大叫:“不好了,她就是这次阿爹代我去求亲的姑娘!”她就是那个让他十万火急赶回来的紧急事件!
“这么说……”西门炬缓慢地推测出那位姑娘来此的来龙去脉,“她今天是亲自来告诉你,她答应你的求亲了?”
“快去帮我拦下她!”
急急忙忙追出院的西门烈,在众人的合力帮忙寻找下,赶在来去匆匆的迷迭即将步出总督府大门前时,及时拦下了迷迭和伴随地而来的丹凤的脚步。
虽然说,人,是追上了,但,沉默又再度占据了大门里外。
只消迷迭的婉婉回眸一笑,西门烈就如同迷失在花丛里的蝶儿,差点迷失在她容易令人沉溺的笑意里,而忆不起他追赶而来的目的,以及他百般不愿答应这门亲事的理由。
站在原地与她两相对望许久后,西门烈奋力镇定下激动的心神,并驱散心中有些不情愿的意念,清了清嗓子,打破在场凝窒已久的沉默。
“我不能娶你,”他是笨蛋,居然做出这么暴殄天物的事。
“不能娶我的理由?”遭受拒绝的迷迭,芳容上醉人的笑意没有一丝的动摇。
西门烈逼自己板起俊脸来,“我不认识你。”相见恨晚哪。为何他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她?
“没关系,我也不认识你,”她还是不以为杵,反而兴致盎然地盯着他那张显得很压抑的俊容。
“我对你没有感情,”他发现自己此刻很需要圣人的定力,才能够狠下心来回拒那么令人心动的她。
“感情婚后可以慢慢培养。”迷迭主动取出袖中的手绢,体贴地为他擦拭着额间不停冒出来的汗水。
西门烈赶紧往后退了一大步,免得心神因她而更加动摇。
“我有爱人了。”在她这么撩人迷思的举动里,要他继续说出不得已的谎言来,实在是很强他所难。
“真的?”她的反应只是挑挑黛眉,井将探索事实的眼光停伫在他的身上。
他咬着牙,“千真万确,”
迷迭不以为意地偏首笑问:“可以帮我引见一下吗?”
“啊?”西门烈没料到她会这么不屈不挠。
一旁舍不得西门烈就这么推掉送上门美女的西门炬,在迷迭充满怀疑的目光往这边看来时,不由自主地挥着手为她戳破西门烈的谎言。
“你别听大哥瞎说,他一个爱人也没有,”老哥是哪根筋不对劲了?这种求之不得的女人怎可以推掉呢?
“谢谢,”得到满意的答案后,迷迭感谢地朝他微微一笑。
西门烈动作飞快地一拳打掉西门炬脸上晕陶陶的傻笑,并把这个受不住美人计而害他破功的弟弟推到一边去。
“好吧。”他干脆再祭出另一招,打算让她知难而退,“说实话,我配不上你,”不是他不中意这位美女,而是他再怎么中意也不能要。
“怎么说?”她不慌不忙地等着他提出点有挑战性的拒绝。
“我不是西门总督的亲儿子,请你比照门当中对的条件另择佳偶,对于你,在下高攀不起,”要是说到门户之见这一点的话,身为巡府女儿的她,总该会对这门亲事重新考虑一番了吧?
“门不当户不对,这对你来说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迷迭抚着小巧的下颔睨望着他,状似感到非常困扰。
“正是,”以为她开始犹豫的西门烈,还大方地朝她点头。
“丹凤。”迷迭二话不说地弹指朝身旁的丹凤交代,“回去告诉我爹,我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请他老人家尽快把我逐出家们,他如果要原因的话,你就告诉他,我要和西门烈来个门当户对。"
“是。”一收到命令的丹凤,随即转身欲走。
什么?
西门烈简直难以相信他耳里方才所听到的话,而那跟着她来的女仆好像是真的要照她的话去办,他不得不赶快将就要走人的丹凤给拉回来。
“她开玩笑的是吧?”就为了要和他们当户对,她能做出这种事来?
“不是。”丹凤认真地向他否认,“小姐说的每句话都很认真。”
西门烈再把眼神转回迷迭的身上,对于她强烈想嫁他的执着和信念,实在是无从理解。
“为什么你会想嫁我?”以她的条件,要匹配什么男子都不是难事,为何她会在连连接受了他数个拒绝后,依然丝毫不改初衷?
迷迭好笑地反问他:“你向我求亲不是吗?”她没记错的话,是他主动向她投书表示愿娶她的。
他没好气地向她更正,“向你求亲的人是那个自作主张的西门骡,”他可从没向她这种身世显赫的女人提过亲。
“但我中意的人是你不是西门骡,”迷迭在意的倒不是致书者是何人,而是要与她缔结连理的人是谁。
“我能肯定在今日之前,你从没见过我,你是怎么中意我的?”西门烈愈来愈觉得她想嫁他的动机可议,并对她中意他的说法开始起疑。
“我看过你的求亲绘像,”自从那张他的绘像介入她生命的那一日起,他的这张脸庞,她早已见过无数次。
“只是看了绘像就想嫁我?”他沉敛了所有气息,将疑问的箭头全部指向她来,“姑娘,是不是从没有男人向你提过亲?”也许就是没从人向她提过亲,所以她才会在难得有人向她求亲后紧捉着他不放。
迷迭巧笑情兮地移去他的问号,“向我提亲的人,人名多得可以写成一本书,而似是我选夫多年来,唯一能够人我的眼,并且雀屏中选的人。”
“在下何德何能啊?”在她的那本书里头,就这么没有人才?
迷迭毫不讳言地向他坦诚,“色相是我择偶的第一要件,简而言之,我看上了你的美色,”那张绘像果真是一笔不差,让她在见到西门烈后,更是觉得自己真有限光。
“他有美色可言?”在场的其他人士不禁发出一致的问号,并马上集体转首闪避西门烈杀过来的怒意。
聆听了她选择他的原因后,西门烈非但没有半点优越感,在看向她的眼神里,反而多了分惋惜和失望的意味。
他的俊容逐渐转为阴沉,“这么说,你挑夫只重表面?”或许她和这些年来老缠着他的女人们一样,都是只看上他的家世和他的外貌,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一半是,”迷迭慧黠的眼眸转了转,己猜出他那跟神里所含带的涵意。
“你的终身大事未免也决定得太过草率了,”失望过后,他也不掩话气里的轻屑,“难道你从没想过,在表面下,我骨干里很可能是个有虐妻倾向的恶夫,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迷迭自唇边逸出一串银铃似的笑音,“不用担心。我会改变你,”
“她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西门烈不禁紧皱着眉,探身向一旁看来似乎听得懂她话意的丹凤请教。
“意思是地会把你的言行和思想,都改造成她所想要的,”完全了解迷迭话意的丹凤,不疾不徐地把迷迭的话源源本本的译出来。
西门烈不可思议地追问:“她改造过几个人?”有这么神?不是唬人的吧?
丹凤给了他一个惊人的答案,“百来个,上至父母下至仆役,以及只要见过她的人,都被她改造过,”她们府中被小姐改造过的人,都很舍不得要将她嫁出去。
“那他们……”西门烈惊讶地瞪大眼,宜想知道被她改造过后的人会是如何。
“他们都根爱小姐,”丹凤露出一抹看似幸福的笑容,并且再向他介绍,“我也是其中之一。”
真的还是假的?
望着丹凤的笑脸,西门烈不禁对方才他还觉得有些失望的迷迭刮目相看。
天啊,这个女人好恐怖,被她改造过的人,不但会帮他说好话、对她言听计从,还一脸幸福洋溢的模样,她到底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本事,或是什么特别的手段,才能够操弄别人至此?
迷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西门烈阴晴不定的脸庞,在心底暗自评估了一会后,再走至他的面前。
“你还有什么不能娶我的理由吗?”看样子,今天他似乎已经初步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而他很显然不太能够接受。
西门烈的思绪有些恍惚,“目前还没有……”他现在没主去想他不能娶她的借口还有哪些,在听了这些话后,他的脑袋需要消化一下。
迷迭了解地朝他婉笑,“我知道你现在还很困惑,你可以慢慢去想,侍你想到了其他的借口,我改日再来愿闻其详,”做人是要懂得适可而止的。
“慢着,”见她有意要离开,西门烈迅捷地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扔给他一串的惊愕之后,她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南官迷迭,”她正视着他的眼眸,给了他十分明确的回答,“一个下定目标就必能克服万难的女人,”
“南宫姑娘,西门大人请你暂且留步,请移驾至别院烹茶小叙,”府内的下人,忽地在他们身后传达西门骡的指示。
“好的,”迷迭优雅地朝他颔首,并回过头轻轻拍着西门烈紧握不放的大掌,“若你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佳人细滑粉女敕的柔荑,宛如新生的白藕,自他的指间传来的触感,令西门烈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走在迷迭身后的丹凤,在跟随迷迭移动的莲足走没两步后又踱回西门烈的面前。
“没得到你,小姐是不会罢休的。”她觉得有必要先告知他过来人的经验一声,“准备好和你的定力挑战了吗?”
他一怔,“定力?”
“相信我,将来你会很需要它。”丹凤经验老道地朝他笑笑,又撩起裙摆转身快步跟上远处的迷迭,徒留西门烈在原地蹙眉深思。
树梢上夏蝉,在人声散尽后又开始清脆地嘹唱起来。西门烈抬首看去,迎上华阴在初夏时分难得一见的湛蓝天际,那晴朗得有如一面明镜的穹苍,仿佛在预告着炎烈的夏日,正随着轻缓吹起的南风即将到来。
蹦噪的蝉声中,迷迭余留在他掌心里的香气,淡淡地勾撩着他敏锐的嗅觉,即使佳人芳踪已远,她却还是能操纵着西门烈此刻因她而起伏不定的心情,无法停止自己将她放在心坎上,深深回想她的一颦一笑、饱含深意的杏眸,和她脸庞上,不时出现的那股令他无法不对她有丝激赏和好感的自信。
他莫名地有种预感,今年的这个夏季,可能将是他令生中所度过最不同的一个漫漫长夏。
***
“小姐……”
丹凤轻轻推开门扉,握紧了手中刚刚被西门烈退回来的拜帖,很犹豫地望着从早上就一直坐在房里等候消息的迷迭,不知要不要将这消息告诉她。
“西门烈今天又有什么不能见我的原因?”迷迭逗弄着怀里的猫儿,光是听丹凤的声音就己猜出这次又是叩关失败,西门烈又再次赏她一记闭门羹。
丹凤搔着发,“听说今天是他亲生父亲靳风眠的忌日。”
“靳风眠还没死。”她唇畔噙着一抹笑,对西门烈愈掰愈离谱的藉口难以苟同地摇摇头。
从那天她亲自登门向西门烈告知她愿结亲事之后,这些天来,无论她用什么理由和方法想见西门烈,他一概挡驾不见。
西门烈用来拒绝见她的理由有根多,只是她已经记不起他的祖父已过世了几次和复活了几回,也搞不清楚他家的大猫小猫又是死了几只和生了几胎。而他本人远可以在大前天生重病无法见客,前天又神奇的康复出门访友,接着昨天又凑巧是他的二妈、三妈、小妈在同一天生日过寿,而今天他的理由就更新鲜了,根据她的消息。远居中岳嵩山。并且还活蹦乱跳尚在人间的靳风眠,居然也成了他西门大少回避见她的藉口之一,要是再让他继续挡驾下去,只怕他所有的亲戚都要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的轮过一遍,或是集体再次过寿一回。
“到目前为止,他总共挡了我几张拜帖?”迷迭屈着白细的纤指认其地估算着。
“都在这。”丹凤将所有被退回来的拜帖堆满了整张花桌,坐在一旁帮她统计起正确的数目。
“他还是坚决不答应这件婚事、”她看了那些堆积如山的拜帖一眼,对西门烈出乎意料的韧性,以及不为所动的态度很是欣赏。
丹凤低垂着头,“嗯。”任谁都没想到,在华阴这一带,居然会有人不愿娶他们这个人人都想要的小姐。
"好。“迷迭激赏地绽出笑意,”算他有个性,“这世上他还是第一个主动拒绝她的人。
“小姐?”丹凤不明所以地看她坐至妆台前打扮了起来。
"帮我更衣。“迷迭轻巧地在头上的仙云髻簪上一只流苏宫花,并指着架台上的外衫向她指示。
丹凤两手捧来外衫,“你要上哪?”
“总督府。”她气定神闲地一笑,“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西门烈若是爱玩,那就大家一起来,只是她的手段绝不会像他的那么差。
"西门烈都说不愿见你了,你有把握这一去,他就会乖乖的开门见客?“丹凤满面担忧的问,就伯她去了也是会被西门烈当着面把门关上。
迷迭朝她眨眨眼,“他不但会,而且他还会十万火急的主动跑来见我,”
“幄?”她有办法让西门烈改变心意?
“因为我要去找西门骡,”既然直接进行的方式不成,那么她只好改探迂回前进的步骤,用另一种方法来达成目标。
“总督大人?”丹凤边帮她整理外杉边问:“找他做什么?”
“利用他对西门烈来个釜底抽薪。”迷迭甚是有把握地扬高小巧的下颔,“西门烈爱怎么拒绝我都可以,但这件婚事只要西门骡点头同意了,那么西门烈就没有说话的份,身为人子的他,当然更没有拒绝的权利,”
躲她?这可是他逼她的。
她本来是想让那日看来甚受刺激的西门烈,能够有些时间缓冲一下心情,可是他非但拒绝她,还避不见面,就连拒娶她为妻的理由也举不出一个来,这教她怎能心服?又怎么教她这么就放弃?
他也太过小看她了,他真以为几道小小的藉口,就能改变她已订下的远大志愿?他似乎还弄不清看上他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让他躲了几天也该够了,既然他采取消极的态度未躲避她,她也只有想法子让他积极的来回应。
丹凤愈听愈觉得这个方法好,“西门骡似乎根希望你能够成为他未来的儿媳妇,”从那天西门骡与她们烹茶小叙时笑得合不拢嘴的表情来看,西门骡简直就巴不得小姐赶快嫁过去。
“擒贼先擒王。”迷迭的杏眸漾着明灿的光彩,“只要叫西门骤把儿子让给我,并让我把他给订下来后,往后我有的是时间陪西门烈慢慢耗,”
“要不要我去吩咐们房备轿?”为她打扮好后,丹凤体贴地挨在她的身旁问。
她缓缓扬手,“愈快愈好,我要杀得他措手不及,”
窝在自个儿房里,因想不出拒婚的理由,也掰不出什么能够回绝掉迷迭登门找他的借口的西门烈,目前正在打包行李,准备与靳旋玑一块逃家来个第三十六计。
“动作快点,我们今晚就要模出府去,”西门烈在扎好了包袱的束口后,回头对那个动作慢吞吞的靳旋玑催促。
靳旋玑不明所以地皱眉,“离开这里要上哪?”
他烦躁地挥着手,“随便啦,反正先跟我走就是了。”再不赶快走,他怕那个女人会失去耐性,然后不理会他的藉口杀上们来找他。
“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落荒而逃?这不太像你的个性喔,”自认识他以来,他一直是个满脑子有用不完鬼主意的精明师爷,可是没料到,只是一个想嫁他的大美女的一个求亲,竟能让他的个性有那么大的转变。
“难道你没听过好男不与女斗?”他要是再拒绝下去,就太伤迷迭的心与自尊了,而他又不愿任自己就这么被束缚住,在不伤人的情况下,他只好暂退一步。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西门炎,一掌大刺刺地拍开西门烈的房门,还没顺过气来,就神色紧张地朝西门烈比手划脚,像是要告诉他什么重要的大事。
“你怎么了?”西门烈扔开手中的包袱,紧盯着他的表情。
终于顺过气的西门炎,扯开了嗓子便朝他大叫。
“大哥,那个想嫁你的迷迭姑娘又大驾光临了!”现在外头正因为那位姑娘突如其来的拜访,全府上下忙成一团。
西门烈的反应是立刻一手拎起包袱,一手拉着靳旋玑准备由后门先逃走再说。
“不能躲,这次你不能再躲!”西门炎死命地拖住他,“你也不能逃,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
“为什么?”只是不愿娶她而已,他会有什么麻烦?
西门炎同情地拍着他的肩头,“因为迷迭姑娘这次是专程来找阿爹喝茶的,”
“找阿爹?”那女人什么时候跟阿爹的感情那么好了?
“她好像是想先从阿爹下手,然后再说服阿爹尽快让你们俩成亲,而且向来很爱罔顾你意愿的阿爹,可能再过不久就抵挡不住她的魅力,然后同意她的提议把你送给她。”西门炎很抱歉地看着他,缓缓地道出那位姑娘今天做了什么好事。
“她竟然来狠的!”西门烈气岔地推开他,十万火急地奔出门外去找那个真的会把他给卖了的西门骡。
在大堂里见证着西门骡擅自作主卖子的西门炬和西门烁,在迷迭与西门骡的亲事交易一成交后,他们两人就不停地盼着大堂的侧门,希望那个婚事已经被人私下破定的西门烈,能够快点超过来解决这个严重的突发事件。
在他们两人期盼的目光中,已经用上轻功尽快飞奔而来的西门烈出现在堂里时,依然是慢了一步。
“她……”犹在喘息的西门烈,一手指着迷迭,以眼神问着西门炬。
西门炬的回答只是摇摇头,并附带了一声深沉似海的叹息。
“烈儿,你来得正好。”西门骡乐不可支地朝他招手,“快来见见你未来的媳妇,”
“我没说要娶她。”西门烈抗拒地拢聚了眉心,一步步地走上前。
西门骡并不在乎,“我同意了,”
“你同意的话你就自己去娶,我不会答应你为我安排的任何一件婚事,”婚事不是他提的,要让她进门也不是他所答应的,他何必像个木偶任西门骡说什么就做什么?
西门骡在得到他的答案后,立刻朝堂上的西门烁拍着惊堂木。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不把他放在眼里?
“阿爹!”被无奈的西门烁和衙役联手架住,西门烈不敢相信他竟为了一个外人而对儿子这么做。
西门骡没得商量地向他下今,“再让我听见一个不字,你就自己挑一挑是要到塞北或是南蛮充军,"
“充军就充军!”西门烈就做给他着!
冲着一口气,他自动自发地由西门烁的袖里拿出充军大印,爽快地就朝自己的额际一盖,脸上还刻意摆了一副“你能耐我何”的德行向他挑衅。
只是……他盖得太快了。
不,应该说,在他把印章盖下前,他应该先听完站在一旁笑盈盈瞅着他瞧的迷迭,她那还未说出口的话。
“不要担心,”迷迭远比他还来得恶劣,娇美的脸庞上写满了嫁鸡随鸡的表情,“到时我会跟着你一块去的".
西门烈在她也要将大印往自己额上盖去时,气坏地赶忙抄走她手中的大印。
“你……”她当真是想赶尽杀绝,一条退路也不留给他?
“我会让你考虑过了。”迷迭掏出手绢拭着他额上的印渍,别有用意地提醒着他。
西门烈与她大眼瞪小眼,“我的答案是不”
她轻耸香肩,“很遗憾,我从不接受拒绝,"
“迷迭要来府中暂住一段日子,我已经安排她就近住在你的那一院,反正你们就要成亲了,让她大适应一下环境也好,”西门骡又不顾西门烈的同意,迳自决定好了已商量完毕的事。
“谁说我……”
西门烈才扭过头想要出声反对,但远处门外来来大人的人影,和在大门前堆成数座小山的物品,马上把他的心思全部勾走。
“那是什么?”有人在搬家?
“小姐的行李,”忙着指挥西门府中下人搬运行李的丹凤,好心地向他解说。
居然连家当都已经带过来了……
西门烈茫然地注视着外头齐声吆喝着,正把大大小小行李往他院落搬去的长工和下人们,根本就没料到迷迭的动作竟然这么快,不但已说服了西门骡,还在他准备逃跑之前,先他一步下手为强,强行进驻他的地方。
这女人……好有逼婚的意志力。
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仿佛突袭一股,让他没有半点时间来得及防范和反应,在她还没住进来前她就能制敌机先了,一旦她住进来后,他还有机会可以逃吗?
“西门弟弟,你的手脚又比她慢了一步,”躲在一旁看热闹的靳旋玑,走至他的身边,叹为观止的看着外头搬家人马的阵仗。
西门烈讷讷地张大了嘴,“不是我慢,是她的动作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