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傲雨受伤的消息,让散于世界各地的九龙齐聚一堂。
早已退休、于各地度假养老的上任阙龙门龙主们,亦在赶日本的途中。
唐傲雨受刺的消息,对阙龙门的人来说恍若青天霹雳,令难以置信任何一个阙龙门的人都清楚,若不是雨“愿意”,谁也近不了他的身更何况是——刺他。
这么说……雨是故意的?
九龙站立于医疗室外头的走道上,透过透明的玻璃望着躺医疗室病上、身上插满针头的唐傲雨,气氛异常肃穆清冷。
雨苍白的脸色,亦像利刃般刺进他们绝傲的心。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始终握紧拳头的赤龙,压抑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火气。雨明明知道,他们受不了他出事——
犹豫了一会,梦龙才轻柔地道:“他认为这是属于他的劫数。”
要是有人敢破坏,雨还会很生气呢。预感强烈、比其他人早“得知”雨的劫数,先一步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她比较能够坦然接受。
知天命,就得学会顺天意。
“无聊的老头!”青龙皱起清朗的眉头,向来的轻佻已不复见。
老头想死,至少也该先对他们“交代”清楚。想考验年轻人的心脏是否中用,也不是这种考验法。自幼从未看过雨这般“脆弱”,青龙的心情实在很糟,斥责的口气不过是在掩饰他的心烦意乱。
“人都躺在那里,就别怪他了。”云龙拍拍青龙的肩,在心中黯然叹息。
“他会没事吧?”银龙突然转向梦龙,阴冷的声音藏不住担心。
极有默契地,其他人亦同时看向梦龙。他们相信她的“直觉”,只要她说雨会没事,他们就会放下忐忑不安的心。
“别都看我,我是医生吗?”受到如此隆重的注目礼,梦龙失笑。
不去向医疗小组要答案,竟然相信她的直觉,这些人也真够怪的。她的感觉,并不是永远百分之百的准确呀。
“亚书,我们需要的是心理上的安抚。”没有外人在,月龙不讳言地直说。
照理说,雨的伤不会让他昏迷数天不醒。除非,他的身体不像外表“年轻”,早已退化成老人,当然受不了—点创伤。
他们怕他一睡不醒,就这么……去了。
“告诉我们吧,就当你在安慰我们。”玉龙欲以漫不经心的笑,掩盖他心中的沉闷,并有意无意瞥一下始终脸色凝重旦无语的暗龙。
唉,他们之中最痛苦、自责难受的应该是獗。
九龙之中,最“重视”雨的人,他们从不怀疑争议——非暗龙莫属,何况雨还是在獗的势力范围,被他的女人所伤。
他们确定亚书的话,多少能安抚獗的心,谁也没提“那个女人”的事,不就因为她是獗的女人;且因为她是獗的女人,所以他们相信存心让她所伤的雨,不会要他们找她算帐。
所以,他们对她刺伤雨的事只字未提,连理由都不问。
无疑地,西野香子若不是暗龙的女人,此刻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亚书!我缺乏耐心。”风龙索性提出苦告。
这种时刻,梦龙当然不会把几个大男人因忧烦而,口气不佳的事放在心上;然而,她不会忘记,风龙竟然“威胁”她。
坏亚书哪!不知道自个儿警告人的模样,十分伤人的吗?真是的。
梦龙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却还是轻叹道:
“他……应该会没事。”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然而……基本上,他们只想听这个答案,她也只能说这个答案。
唉,与她的先知能力无关,她根本没得选择。
***
宽敞的大厅上,坐于主位的暗龙,像审犯人的阎王般骇人阴森。
被阙龙门的人压制、推倒在地上的李仁,像只惊惶的小老鼠四下张望,他快被跟前的阵仗给吓晕,从没想过必须面临跟前的大审判。
“我……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逮住他的福海拓也,负责替暗龙发言。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李仁被暗龙阴森的黑眸一扫,惊吓过度,没头没脑地一口否认。暗龙不用开口,光是刺冷的眼神就令李仁浑身发毛,打内心深处感到惧怕。
“哼,我有说你做了什么吗?”福海拓也疾厉地质问。
“我——”完了,他踩了自己一脚。李仁吓坏地转口:“不,我说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请老大明示,让居下明白自己做错什么,属下一定立即加以改过,”
自从福海拓也入主东山堂口后,东山堂口的人理所当然喊他老大。
“改过?”暗龙忽然阴沉地冷笑道:“你以为你有这个权利吗?”
他犯下的是罪无可恕的背叛大罪。
“属下不明白……”李仁的双脚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想要明白是吗?”受到暗龙的示意,福海拓也边将枪上膛边走向李仁,面无表情地问:“不用我们提醒聪明如你,是谁背叛西野中的信任,勾结南管堂口的副首领夜袭东山堂口,以及是谁传给西野香子错误的讯息,导致她错信小人行刺雨吧。”
埃海拓也的每一个字,都隐隐带着杀气。
经过调查,西野香子回到东山堂口的那一天,有人亲眼看见李仁鬼鬼祟祟从西野中的房间离去。
埃海拓也在回想之下,才知道那天的西野香子为何行为那么异常。
深入调查李仁,更没想到会调查出他背叛西野中的事实。
“不是我!没有任何证据,你们不能任意定我的罪呀!”他们全知道了?李仁脸色死白,仍作着垂死前的挣扎。他们不可能有证据的,他每个步骤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不可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
“你要证据是吗?可惜我们没有。”暗龙冷酷的声音不带感情,已判定他的死刑。
他们已经确定的事,不需要证据。
对李仁来说,这里将是地狱,绝不是法院。
在他说话的同时,被找来的西野香子,也听到了福海拓也的话。不用任何证据,她相信了拓也的话——因为李仁慌张害怕、作贼心虚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不只李仁青了脸,她的整张脸电因此刷白,全无血色。
天哪!是她误会了暗龙,错伤了唐傲雨。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爷爷是那么的信任你,一直把你当心月复看待。为什么你要背叛他?”
她失去理智,疯狂地冲向李仁,拼命地朝他打。
爷爷……她做错了……
她好恨李仁,不得不更恨自己——她竟然相信他的鬼话,伤害了獗最重视的人。
獗对她的残忍绝情都是应该的,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不怪暗龙当时想杀她,现在连她都想杀了自己。她是多么的愚昧……
李仁一时失去反应,任凭西野香子攻击他。然而当他回神,看见暗龙毫无商量的冰冷视线时,他知道不管如何,他都将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已经定了他的罪……
李仁豁出去了,反手箝制住西野香子,紧紧勒住她的脖子,抽出藏在腿月复间的刀,抵住她的背部大吼:“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面对唯一的逃生机会,他的表情已全然改变,变得狰狞而义无反顾。
“李仁!你要杀就杀,爷爷不会放过你的!”西野香子毫不害怕的挣扎着,只痛恨自己没用,拿他莫可奈何。
错信李仁,她是该拿自己的命去赔唐傲雨。
“哼!你以为我会怕一个死掉的老头吗?要是会,我就不会整死他!”豁出去的李仁已口不择言,再也不想掩饰。“一切都要怪他,年纪一大把还死守住位置不放!天知道我得在下头忍气吞声多久?你要怪,就得怪死老头不肯放权!”
没有退路,他干脆说出了内心所有的话。
若不是阙龙门坏事,他早登上东山堂口的首位。李仁心里有数,他得罪不起阙龙门,所以才故意造成西野香子对阙龙门的误会。
“啊!?”
李仁的眼神充满怨恨,突然将刀自背后刺进西野香子的身体半寸,让她痛楚的大叫。
他在警告其他人他是玩真的。
“不准动她。”暗龙厉声怒吼。
看她原本苍白的小脸彻底失去血色,痛得冒出满头的汗,他孤傲的心顿时感到一阵绞痛。
她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哪禁得起折磨。
天杀的错误!他不该让自不量力的她接近李仁!
虽然被震住,李仁却发现她对暗龙的重要性,于是更放肆地道:“只要你们放我走,我自然不会再动她半根寒毛,不然——”
“怎样?”暗龙平静得十分恐怖。
“我就要她陪葬!”咽下不安的口水,李仁恶狠狠地放话。她本来该是他的女人,他要是活不成,要她陪葬、在黄泉路上有个伴也好。
“是吗?”暗龙突然笑了,笑得令所有人屏息冷颤。
暗龙从不笑的,谁会知道他笑了代表何种意义……阙龙门的人所知的是——阙龙老大绝不受人威胁,这是李仁犯下的最大错误。
有人该死了。
连片刻的缓冲都没有,暗龙连发两枪。一枪射向李仁的左手手臂、一枪射在他的右大腿。
李仁立即往后跌,而西野香子则往前扑倒。
眼明手快的福海拓也在瞬间接住西野香子的身体。他快速地检视完她的背,才以眼神传达让暗龙知道她的伤并无大碍。
“老大饶命……属下知错了……”失去活命的筹码,身受重伤的李仁恐惧地拖着血流如注的身体往后爬。
他活不成了……
没有理会李仁的求饶声,暗龙缓缓走下主位,迳自走向倒在福海拓也怀里的西野香子,突然将手中的枪交到她手中.
“这个……”
她忍着背痛抬起脸,不了解他的意思。
“你不是要为西野中报仇?”暗龙冷冷地盯着她铁青的脸,一字一句清楚的说:“所以我把最后一枪留给你。”
也就是说,他把杀李仁的权利送给她、
这也是成全西野临死前曾对他的唯一请求。
西野香子明白了,转眼看向狼狈的李仁,拿着枪的双手却轻颤着。
对了,她要亲手为爷爷报仇……曾经,爷爷是那么地信任他,在南管堂口突袭东山的前几天,爷爷甚至向她提起过,要将东山堂给他掌理呀……
“小……小姐……饶了我……”听见暗龙的话,李仁改向她求饶:“我知道我错了……求你放过我……老大以前一直很看重我……他不希望你这么做的……”
“哈,你也知道爷爷很看重你?”感到痛心疾首的她笑得凄冷,想到爷爷对他的错误信任,更是泪水盈眶。“没错,爷爷是很看重你,一直将你看成他最得意的属下,对你完全的信任!然而,你做了什么?你害死了他。”她几乎是在咆哮。
“你现在还以为——爷爷不会希望我替他报仇?”
真是可笑自私到极点!
李仁没想到,向来温和懦弱的西野香子,竟然也会爆发到这种地步,一时间他怔楞住,完全说不出话来,连求饶的勇气都失去了。
在她发现事实冲向他的那一刻,他就该发现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胆小懦弱、永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西野香子。经过时间和许多事故的洗礼,她改变了。
显然暗龙对她的影响不小。
“你杀了我吧!死在小姐的手上,算是我向老大赎罪。”反正进退已无路,李仁不再有意求生,反而在临死前看开,寻求心灵上的解月兑。
其实他很明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辈子。阙龙门的势力庞大,他再逃也无济于事,迟早得面临一死,而且还可能死得更凄惨。
西野香子楞住,枪在手中不住抖着,泪流满面。
香子——别开枪……
她恨他,想亲手杀他,偏偏她在此刻失去力量,而爷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盘旋,西野中从来不希望她单纯的生命沾上血……
没有开枪,她在激动的情绪中昏厥,隐约听见了一声刺耳的枪声……
她知道,李仁的生命结束了。
***
黑门暗黑阁医疗室里传出了压低的讨论声。
“啧,老唐,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呀?”这声音有点鄙夷的味道。“整天躺着,你也不怕一把老骨头睡到僵掉。”
“我没听过有睡老人的,你整天呆呆躺在床上让人欣赏,不嫌无聊?”他想不通整天躺在病床上会有什么乐趣。
最怕无聊的雨躺得住,反而令他们感到稀奇。
“玩耍有个限度,那些小家伙很担心你呢!”说话的人指的当然是现任的九龙。
对里头的这些人来说,现任九龙长得再大都是小家伙。
“老关,你干脆说你们怕我死掉,就没人替你们‘照顾’那几个孩子。”一道清朗慵懒的声音,伴随舒展的伸懒腰动作,唐傲雨坐起身,不疾不缓的回答:“獗那小子顽固的要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躺久一点,他怎么会多‘关心’我一点。”
“拜托!獗那小子就差没把你供起来拜了,你还嫌他不够‘关心’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拿命来玩,雨简直是没搞清楚状况,害他们几个差点要为他掬一把老泪。
“不同的关心呀,你们不会懂的。”他贼兮兮地笑。
“我们要是懂,就是和你一样吃撑了。”浪费他们花力气担心半天。
“别这样,老唐好歹算是病人。”有人劝着。
“对耶!我是病人,哈哈!”他笑得好开心,像是完全忘记这档事似的。
八百年没躺过病床,躺起来的滋味还真是乱令人怀念的。
“谁当病人还那么开心,收敛点。”
雨这家伙,不管多少年过去都没变,力气永远夸张旺盛,老实说令他们不得不佩服。
“他够收敛了。”
不是替雨说话,是事实如此。
瞧,雨点头的那个劲,不也认同他的话?雨看着他的眼睛彷佛在说——知我莫若你,你真的是最了解我的人,厉害,厉害。啧,眼神还带点崇拜哩!
“对了,你们养老养得好好的,突然全跑到日本来干嘛?”很不解的声音,在他们聊了半天后散漫的问起。“心有灵犀,一起来赏樱花吗!”
医疗室里,突然变得好安静……
有八对亮晶晶的黑眸,突然升起了想掐死人的光芒。
而门口也正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瞧,表情全是诧异与不信。
***
将暗龙带离医疗室外的走道,梦龙不免摇头失笑。
“看,他没事对吧?不要担心了。”她对着脸色不佳的暗龙轻笑。
就知道雨哪有可能一昏好几天,像植物人一样毫无生命力。看他那副神采奕奕、消遣其他上任龙主的样子,根本比健康时还有元气。醒着装睡,能熬那么多天,不只上任龙主们佩服,她又何尝不佩服。
不知雨是否串通了医疗小组,一起瞒着他们倒是真的。
“又被耍了。”暗龙是真的在叹息。
多少年过去,他永远模不透雨的个性。
梦龙漂亮的眸子溜溜地转,有意无意地看向某个方向,像随口提起般问道:“既然知道而是故意的,你还要和她呕气下去吗?”
那个方向,自然是西野香子被安置的房间。
“我没有在和谁呕气。”暗龙僵硬地否认,他当然知道梦龙在说谁。“就算雨是故意被她所伤,但她有意伤雨的事实仍在。”
扁是有企图,暗龙就无法原谅西野香子,自然不管雨是否故意被伤。
“她是因为误会而坏事,你明知道的。”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不能原谅。”她竟然想都没想过要相信他,向他求证实情。暗龙难以接受这点,他感到不被信任。
“你是在意她的。”梦龙突然笑了,语气十分笃定。
“我知道。”
他早就很清楚自己的感觉,是西野香子不懂,还让他失望。
梦龙似乎颇讶异他的坦白,旋即收起惊讶,柔柔笑道:“既然清楚自己的感觉,你还是不能对她仁慈些?”
獗肯承认对西野香子的感觉,让她连怀疑他对西野香子是否有感情的猜测都省了。
想也是,若獗对她没有“感觉”,她早被丢进太平洋里喂鲨鱼了。
边走边聊,她有意将他往西野香子所在的方向带。
“那是两码子事。”
面对梦龙时,总让外人感觉冷酷的暗龙,是比较没那么惜言如金;虽然他回答的话可能不多,但仍有问有答。
“我觉得可以‘混为一谈’呢!”她语带玄机地笑着。
要让暗龙动心的女人,世界上可能就只有西野香子一个了,错过不再有。那么稀奇的异数,混为一谈又何妨。
似在考虑什么,暗龙淡淡地问:“你这是建议吗?”
“如果你愿意听进心里,就当这是我的建议,如何?”她不太坚持。
暗龙沉默下来。
虽说其他八龙个性独特,向来有他们自己的主见立场;且他们未必个个尊重女人,但对于梦龙的话,他们却会毫不犹豫的接受;连暗龙都不例外。
梦龙知道她有她的影响力,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认为自己对他们有“义务”存在。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西野香子养伤的房门口,梦龙停住脚步,建议道:“她睡沉了,不会醒的,进去看看她吧。”
暗龙看看梦龙,顿了顿,便推开门走进屋内。
梦龙的嘴角挂起一抹笑,摇摇头,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去。
她的责任已了。
暗龙的个性虽然又冷又硬,常让人吃不消;然而,他做事绝不会犹豫不决。他想做的事就会去做。不想做时谁也逼不了他。
现在嘛——他想进房看西野香子。像这种时刻,就不用她多费唇舌,倒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