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念曈就这样在杜牧寒的住处待了下来,就算她本人极不愿意,就算她数次向杜牧寒抗议、也逃跑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不是被他一路拉回房间,就是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
以至于她现在都不敢再提起任何有关要离开的只字词组,她怕极了他的热情索吻,更害怕一次比一次更热烈的拥吻,而衍生出不可收拾的结果。
待在这里实在无聊,虽然她已和弟弟取得联系,也说明她必须留在这里的原因;
但即使知道自己必须留下来,她仍是好想家,也挂心着母亲在手术后的疗养情况。
虽然以前每天辛苦的工作,累得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但终究也好过在这里游手好闲,当个茶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千金小姐。她还是想念原来的生活。
“小姐,妳再不用饭,饭菜都凉了。”一位妇人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戚念曈眨着眼,逐渐回过神,这才抬起头看向站在桌旁的妇人。
这位妇人是杜牧寒把她强留下来的第二天,被杜牧寒请来为她料理三餐、服侍她的人。吃饭有人盛饭,洗澡有人为她准备干净的衣服,连半夜饿了都有人来帮她煮消夜。
所以戚念曈才会觉得这里的生活,像是个千金小姐一样让人伺候着。
也许以往曲湘苹都是这样让人服侍,一点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可是,这一套用在她身上,她并不是颇能适应,反而还十分不自由。一人一种命,她自认不是生来就让人服侍的命。她的任务是说服杜牧寒解除婚约,可不是来当千金大小姐的。
“王嫂,我可以问妳几个问题吗?”
“小姐,有什么事妳就问吧!”王嫂倒是显得相当热心。
“叫我湘苹就好。”小姐二字听起来怪别扭的,她想;当然这种想法是不能告诉王嫂的。
“可是杜先生交代——”
“谁理他交代什么,我说这里又没有别人,王嫂妳就别战战兢兢的,我向妳保证我一定不会向他说妳任何坏话,这样妳可下可以不要这么拘谨了?”戚念曈站起来走向王嫂,抓着她的手让她坐下。
王嫂大惑不解地看着她。这几天下来,她可是亲眼目睹杜先生几度捉回想逃离的她,心里总以为杜先生的未婚妻是个极为刁钻、任性,而且被宠坏的千金小姐。
如今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本来她只是拿人薪水,替人做事,实在也管不了杜先生和未婚妻之间的问题。
可几天下来她倒是发现一件事,杜先生似乎是准备把他的未婚妻软禁在此,一步也不让她踏出大门。门口请专人看顾,连杜先生也是除非有要事必须出门一趟,他才会把曲小姐交给守卫看顾,然后才放心地出门。这种软禁行为实在是没有道理,可偏偏曲小姐娇小的身躯总敌不过杜先生的强硬、专制。
戚念曈刻意避开王嫂同情的眼光,走回她的坐位。连一个煮饭的人都在同情她的处境,可见杜牧寒的作为有多令人痛恨。
就为了她先开口解除婚约,就打定主意软禁她,这到底算什么?他不会是打算囚禁她,逼迫她屈服于他吧?
“小姐,妳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妳现在可以说了,只要我知道的,我会明白地告诉妳。”
“谢谢妳,王嫂。我是想请教妳,要怎样才能让男人讨厌一个女人?”
“小姐,妳是说——”王嫂怔忡了下。难不成曲小姐想要杜先生讨厌她吗?如果是,那这下麻烦可大了,王嫂担心地看着她,显得十分为难。
“我是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一个男人离弃我?”她是逼不得己才找上王嫂的,对于男人,她除了深恶痛绝之外,是完全没有概念。
“小姐,妳是说让杜先生离弃妳?”王嫂必须确定她并没有误解她的意思。
戚念曈热切地点头:“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小姐,妳似乎不喜欢杜先生。”
“我要是喜欢他,我就不会这么问妳了,王嫂。”她绝对是很认真,所以希望王嫂能给她好的答案。
“可是妳既然同意要和杜先生结婚,就不该三心二意。”王嫂面色一沉,想指责她又不敢冒犯。
也许杜先生软禁她,是有他不对的地方,但因此耍违背婚约,这就是她的不对了。王嫂是个保守的妇道人家,在她的观念里婚姻是神圣的,既然已约定要相守一生,就不该轻易违背。
“我没有同意要嫁给他,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就为了他即将要继承台湾最大的企业财团,必须要有个妻子巩固他是好男人的形象,所以我就被当成货品般被迫和他订婚。王嫂,我不是心甘情愿的。”
“真的是这样?”王嫂深感同情地看着她。这也解释为何这女孩三番两次地想从这地方逃走的原因,她总算弄明白一切。
“是的,我绝对没有说谎。”
“所以妳急着想让他讨厌妳?”
“嗯!王嫂,妳一定知道怎么做,对吧?”
“小姐,我只是个下人,跟个俗人没什么两样,也没读多少书,说出来的不一定有用。”
“可是我们可以试试,说不定就有用了。王嫂,妳就好心教教我,我不会忘记妳的大恩大德的。”戚念曈激动地站了起来,抓住王嫂的手笑道。
王嫂的心软了下来,这女孩的笑容让她不由主得想帮助她,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杜牧寒,我先告诉你,我既不会煮饭,也不会洗衣服,所有家事我一概不会,将来要是真嫁给你,你别指望我会做这些事。”戚念曈算准这个时间是杜牧寒最有空闲的时候,遂地来到他面前把王嫂教她的话,完整地向他说了一遍。
王嫂的意思是,男人不会喜欢一个除了吃饭以外,什么都不会的女人。所以尽量把自己形容得一无是处,也许可以令他打退堂鼓。
可杜牧寒的反应是——仰起头哈哈大笑。手臂率性地搁至椅背上,他的笑声实在是不怎么悦耳。
“你在笑什么?”戚念曈只是瞪着他。
“湘苹,妳以为我会指望妳一个千金小姐,能够做什么家事?我请来王嫂来这里工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婚后妳只管继续过妳大小姐的生活,我不会指望妳成为一个贤妻良母的。”
“你不是说真的,你不会想娶这种女人。”
“妳又要老调重弹了?这几天妳已经说很多遍了。如果妳再要啰嗦,我们明天就结婚。”要结婚他随时有办法,就看他要不要,杜牧寒狂妄地想。
“不,你没有权利这么决定,我父母并没有把我卖给你,我还是自由之身。”
“目前为止是这样没错;但是,湘苹,妳不要逼急了我,不然我会不顾一切娶妳进门。”
戚念曈恐惧地看着他,她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如果她再逼他,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虽然相处这几天,他几乎称得上是温和体贴,但她有个感觉,他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具杀伤力。藏在他冷静温和外表下的他,许是最具爆发力,最不可轻忽的。
“我……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想先告诉你,你会娶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罢了。”她的表情说明了她不过是好意告诉他罢了,他听不听得进去,是他的事。
杜牧寒倒是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她瞧,似乎是早已看穿她心里正在打着什么主意,只是不想点破她而已。总之他自有办法一步一步攻陷她的心防,在他想这么做的时候。
被杜牧寒那像是会看穿任何人心事的眼睛盯得浑身不对劲,戚念曈着实担心被他看穿她的想法,遂地不敢再留在这是非之地,扭身跑出书房。
杜牧寒也没费事抓她回来,他只是注视她转身跑开,接着才起身走向电话,准备继续他每天的公事。
“小姐,妳是说杜先生真的这么回答妳?”王嫂一点也不意外,凭杜先生的财势,他的确也不需要让妻子做任何家事。
本来她之所以提出这个说法,纯粹是抱着侥幸试试看的心态,也许可以因此让杜先生打退堂鼓。如今王嫂这才发现她的主意未免显得可笑了些。如果以杜先生这种有身分地位的人,将来娶来的妻子还需要做家事,那才真要教人贻笑大方呢!
“是啊。王嫂,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在求助无人之下,戚念曈还是只能找王嫂帮忙想办法。
一次失败不等于以后都会失败,像国父革命不也花了十次才成功,她不过才迈向第二次而已,总会有成功的一天,戚念曈乐观地想着,并且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她不会因此气馁,她会继续奋战下去。
在一旁的王嫂同样也是一脸坚定不挠的表情,让她看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了许多。
就这样一老一少彻底讨论了一整个晚上,归纳出来的方法是否真能打退莫测高深的杜牧寒,这可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戚念曈被软禁七天以来,第一次得以走出关住她的牢笼,而这也是她向杜牧寒要求大半天,杜牧寒才答应她的。
他大概是打算把她带在身边,直到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吧!戚念曈忿忿然地想着。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想防止她再次月兑逃;但他所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曲湘苹,这会儿早不知去向何处,也许在台湾的另一头,他再也找不着。
谅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他也一定料想不到在他身边的她并不是真正的曲湘苹,不过是个和曲湘苹面貌相似的冒牌货。
真想看看当他发现她不是真的曲湘苹时,他会作何反应?是暴跳如雷?还是难以置信?
说不定会冲动地扭断她的颈子,因为他一定不喜欢被人当傻瓜耍。总之不管他会作何反应,只要想到这里,戚念曈的心情就特别愉快。
“妳就像是被放出笼里的小鸟一样,什么事让妳这么开心?”杜牧寒被她绽放的笑容勾起很大的好奇。
戚念曈像是这才记起杜牧寒一直跟在她身后,顿时昨儿个夜里和王嫂讨论的结果一一地浮现脑海,也让她很快回过神来,转身走回他的身旁。
今天她是有准备才出门,可不能再搞砸了,戚念曈警惕地在心中想着。
“我当然很高兴,被你软禁了七天,这可是我重见光明的一刻,不开心才怪。”她想若换作是他被软禁在一间房子里,哪里也去不成,他定是亲手宰了那个把他软禁起来的人吧。不过话再说回来,又有谁有天大的胆子,敢软禁他杜牧寒?
如果真像曲湘苹所说的,他是杜氏财团的接掌人,恐怕巴结奉承他都怕落人后,谁敢在他头上动土?
“没这么夸张吧!湘苹,不让妳乱跑,是怕妳一个女孩子在外头,没人跟着不大好。”杜牧寒不会承认他是在软禁她。
说得倒好听,依她看是怕她逃掉吧!
“算了,陪我去买东西。”
“买东西?”杜牧寒有点意外这一回她竟然没有跟他争辩,这不像是她嘛!
这几天她不知向他抗议多少次,甚至还半夜逃跑,如果不是他早料到她会有那些行为,恐怕这会儿早不知去向。
“是啊,我要买很多东西;不过,先声明一点,我身上没有钱,所有开销由你支出。”戚念曈一面说着,一面细细打量他的表情有何变化,只见杜牧寒一点眉头也没皱,慷慨地说道:“这有什么问题。”
戚念曈垮下脸,原本希望他是个小气巴拉的人,如此一来她奢侈的行为方能得到效果。结果只证明她和王嫂是两个再天真也不过的一老一少。在杜牧寒眼中,这些小钱他大概还不当一回事呢!
心里实在沮丧极了,不由得戚念曈开始忿然在心里诅咒他。没事干嘛这么难应付,害她辛苦失眠一整个晚上所想出来的方法,又半路夭折了。
看他这么不在乎,她就是花他个二、三十万,他大概也不看在眼里。她怎么会忘了在他们有钱人眼中,这些小钱根本不算什么?她怎么还会傻到跟王嫂一样,以为花杜牧寒的钱就能打消他的主意呢?她错得实在离谱,也好笑得可以。
可是她真的怕啊!她怕极了杜牧寒真会打定主意,怕极了曲湘苹回来发现婚约还存在,会后悔出钱帮助她,她更怕极了会莫名其妙地被拉进教堂。
这并非不可能,杜牧寒每天拿这事威胁她,难保他不会在哪一天当真了,就真的拉着她这个冒牌货走进教堂,到那时她就是说破了嘴,也没人会相信她不是真正的曲湘苹。
所以她就是拼了命也必须打消杜牧寒想娶牠的念头;真的再不行,她就演出个红杏出墙记。这下就算是再有容忍力的男人,也没有这种度量,能娶个让他戴绿帽的女人吧!
“妳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杜牧寒在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她还停留在原地发呆,这才提高声量叫她。
戚念曈只好快步追上他的脚步。把恼人的思绪拋在身后。
留待以后再想吧!这会儿还是把杜牧寒的荷包花光,就算一点小钱算不了什么,但报复的快感仍是让她的脚步加快了起来。
呼!好累,简直只能用累毙了来形容,她还以为只有女人家才会有购物狂,谁知杜牧寒一买起东西比女人还要疯狂。
所有东西全部都是她一辈子也别想用到的高级品,所有衣服、裤子的价钱看得她是目瞪口呆。
她这个穷人也许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她也没看过有人是这么奢侈地过生活,凭着一张小小卡片,他几乎把人家精品店里的东西全搬了回来。就只因为她随口说了那家精品店的东西她好喜欢,杜牧寒就把精品店的每一样东西都摆至她面前,任由她挑选。
他疯了不成,她不过是随口说说,他却当真了起来。天知道她长了这么大一次也没逛过精品店,又从哪里得知里面有什么东西是她喜欢的?
这会儿这堆积如山的大盒、小盒,戚念曈可以想象光是拆开它们,就必须花她大半天的时间了。想起来就令人提不起劲,她已经失去当初买下它们的乐趣了。
戚念曈极为疲惫地叹口气,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双眼微微瞇起。
“累了?”杜牧寒走到她身旁问道。
累得实在没有精神再应付他,她柔顺地点头,把身子更往沙发里缩,眼睛差不多是闭上的。
杜牧寒轻笑出声,倾在她手指上套上先前买下的戒指,这才满意地起身走开。
戚念曈睡醒以后,用手梳开纠结的头发时,赫然发现她右手中指上多出一只钻戒。她慌得只想马上拿掉它。
可是,偏偏她怎么使力就是拿不下这像是黏在地手指上的钻戒,用力想拿下的后果就是她的手指又红又肿,疼得她要命,还是无法取下。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戚念曈才找上正在书房打电话的杜牧寒。
最近他几乎把工作都带回家里,经常见他打电话是不足为奇的。
在瞧见戚念曈站在书房门口,杜牧寒匆匆交代几句就结束和对方的交谈,转身面对一脸气忿的戚念曈。
“怎么回事?”他虽然知道她所为何来,仍是这么开口问她。
“别问我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戚念瞳走进书房,在他面前伸出她的手。
杜牧寒一眼就看见她戴着戒指的手指被她折磨得又红又肿,这让他露出了极为不悦的神情。
看他神情瞬间转怒,戚念曈不禁吓了一跳,差点都要忘了她特地跑来书房找他的真正用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抓住她的手,他继续板着脸说话。
想收回被他抓住的手简直徒劳无功,她只好任由他捉着,一面开口道:“这只昴贵的钻戒怎么会在我手上?我明明说我不要它。你既然把它买了下来,就拿去送给别人,我不要!”
她岂会不知道这只戒指代表着什么,说什么她也要退回给他。
“妳不要白费力气了,它已经是妳的了。妳如果再想要拔掉戒指,只会让妳自找苦吃而已,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他一定比曲湘苹认为的更需要一个妻子,戚念曈绝望地想。不然他又何必把戒指硬套在她手指上,连她想拔也拔不掉。
这钻戒把她圈得又紧又密,就像他的专制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湘苹,妳不必摆出一副已被困住的表情,它只是一只戒指而已。”
“一只戒指而已?”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牧寒颔首后,往下说道:“我有个提议,想不想听听看?”
“提议?”戚念曈的心顿时升起无限希望。
“是的。湘苹,我们暂时停战如何?”
“停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愈听愈迷糊。
“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该拿妳如何是好,该是放妳自由——”在说到这儿,杜牧寒看见她脸上那副喜不自胜的表情,这令他自嘲似的勾动嘴角。“还是遵照父命。”这女孩永远学不乖吗?在他面前她该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任何情绪的。
“你说的是真的?”
“所以给我一段时间好好考虑,妳以为如何?”
“其实你根本不用考虑,像我这种千金小姐脾气的,你娶了我将来只会活受罪,多不划算。”
她就知道他会打退堂鼓的,因为她今天花了他不少钱,他绝对不可能不在意的。她和王嫂所想的方法总算生效了。
“我说给我时间想想,湘苹,就算要退婚也不急着这一时,是吧?”
心里明明着急得要命,戚念曈仍逼自己热切地点头。他愿意再重新考虑,也好过他的一意孤行,“那么妳是同意了暂时停战?”
她上下用力点头的动作,让杜牧寒不由得掀起嘴角。
“也愿意留在这里?下再企图逃走?”
她迟疑了下,才说:“可是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只要你晚上会自动回来。我不在乎妳白大都在什么地方度过。”他可不希望每晚花时间找寻她的下落。
“真的!?”她欣喜若狂得差点冲过去抱他,而她当然没有这么做。
“既然我都说出口了,我就没必要骗妳。只要妳在这段时间好好侍在这里,我会找到办法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杜牧寒又说。
“我相信你。”戚念曈很快地说,然后才说完她随即愣住了。
她说她相信他?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她一辈子也无法相信男人。她怎么可能会相信一个认识不深的男人?可是她就是相信他,好奇怪。
杜牧寒似乎是早就预料到她的答案会是如何,表情自然得没出现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只见他深邃阒黑的眼眸闪了下,净是教人模不清那诡谲的眼神意谓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