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伍妮秋感觉自己全身竟舒坦、轻松了许多,不再病恹恹的,甚至连力气也恢复不少,顿时感到肚子有几分饿。
她模模肚皮,暗自回想冰箱里到底存有多少粮食,好像有几颗蛋、一把上次没来得及下锅空心菜,还有几碗泡面……
正好!她可以帮自己泡碗面,再加上蛋和空心莱,也算颇为丰盛的一餐。
一决定好自己要吃些什么,她立即翻身下床,直接往厨房走去,准备做一顿好料理,替自己大病初愈的身子补补元气。
她才走进厨房,竟撞上一堵肉墙,连忙后退几步抬眼望去。
她家里竟平空多出个人,而且还是那和她犯冲的瘟神——狄文杰。
伍妮秋立刻只手插腰、指着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到我家里来的?还有你现在站在我家的厨房做什么?”“你已经有力气下床了?”看她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而且迫不及待地对他摆出泼妇的架式,狄文杰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根本是白问的。
“你管我!”冷然一哼,伍妮秋仍用一张不怎么欢迎的冷脸对他,“我方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我昨天就睡在你家的沙发上,现在站在厨房正在替你准备早餐,敢问这回答你可满意?倘若满意,就请你过来用餐吧。”
瞧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狄文杰不禁摇摇头。
他这是何苦?明知她不喜欢他,偏爱往她面前送,现在得到这等不公平、不友善的态度,也只能怪自己鸡婆。
听了他的回答,伍妮秋这才发觉饭桌上竟然摆满一盘又一盘的美食,有鱼有肉还有青菜,丰盛得令她垂挺三尺。
只是她该接受他的好意吗?为什么不?他用的可是她家的瓦斯、她家的盐巴、她家的白米,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为什么不吃?
不吃白不吃,吃了也不可能变白痴,难道真要平白无故便宜了这讨厌的瘟神不成?
这一想,她心里马上平衡许多,椅子一拉,就急着上桌饭。她难得肯乖乖接受他的好意,狄文杰也不开口刺激她,安静地帮她拿碗,还亲手帮她盛粥。
“来,你刚病愈,吃碗粥,这样空荡荡的胃会比较容易吸收。”这是陈医师特别打电话过来交代的。
“谢啦!”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声谢后,伍妮秋随即捧起热呼呼的白粥,拿起筷子就急把东西塞进嘴巴里。才吃一口,她立即一脸嫌恶地把嘴里的白粥给吐出来,“天啊!你这粥到底是怎么煮的,半生不熟,教人家怎么吃啊?”
伍妮秋一双大眼充满怀疑的神色,冷睇着满桌的菜肴。
这男人连煮粥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会搞砸,对这桌菜肴她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举起筷子,她小心冀翼地夹一口莱送到嘴边,再非常谨慎地咬一小口,同样的,她又立刻把那口菜给吐了出来。
“不会吧!你到底在菜里头加了什么调味料,居然又咸又苦还点酸酸甜甜的味道,这种东西你要我怎么咽得下肚?”
“是吗?”真奇怪?他一切都照着买来的食谱烹调,这样也会出错吗?
不相信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会被自己搞砸的狄文杰,干脆自己亲自尝试。
丙然!才第一口他就受不了,但他还是不信邪,又把目标对准桌上那条鱼还有那一大盘的猪肉……
太可怕了!几乎每样都不能入口,这可使得向来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他备受打击。
“怎么会这样?我一切都照着食谱所写去烹煮为什么会出这样的错?”是他自己太笨,还是食谱上所写的全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呃……”眼看这脸上常挂着和煦笑容的男子,竟然出现这般沉郁、沮丧的神情,伍妮秋心里顿生不忍,连忙安慰他:“不要紧啦!我想你一定是第一次下厨对吧?有这样的成绩已经算不错了。想我以前在家里时,我阿母只叫我煎个蛋,我差点把整个厨房给烧了,那情况才真是惨上加惨,你至少没把我的厨房给毁了,算是很不错了。”
她嘴上陪着笑,心底暗忖:他若真敢烧了她的厨房,她第一个就找他拼命!
“你这些话是在安慰我吗?”如果是,就不枉他所费的一番苦心。
“应该算是吧。”双肩一耸,伍妮秋决定看在他先前的体贴,以及准备这一桌“好菜”的辛劳份上,就施舍给他一点安慰。
“既然你好心安慰我,我也该表现点感激;不如这样,这桌菜我们谁也别吃,干脆全部倒掉,我请你到外头去吃顿好料的如何?”
好!当然好!
虽然心里十分乐意,表面上伍妮秋却不敢答应得太过爽快,怕他以为她故意占便宜,故作为难地反问:“这样好吗?让你破费,我可是非常过意不去。”
“没关系,反正这桌菜同样也是花我的钱,既然要请,当然得诚心点,你不必跟我客气,我们这就走吧。”
话落,狄文杰马上拉着她的小手,欢欢喜喜的就想出门。
“等、等一下!”他走得欢喜,她可不如此随便。“怎么了?难不成你又后悔了?”这女人未免也太善变了,前后还不到三秒种的时间,她就改变原先的主意,当真是……快得让人想像不到。
“后悔?哈哈!有人要请我吃饭,你想我会后悔吗?”如此岂不便宜了他?“我说等一下,是想请你在这里稍坐一下,我去换件年衣服马上出来,难道你要我穿这身睡衣跟你出门用餐吗?”
她一说,狄文杰才猛然想起,她身上还穿着史努比睡衣,那模样看起来是年轻了好几岁,但根本不宜出门。
“你进去换衣服,我等你。”他风度翩翩地道。
他虽然耐性极佳,只是这一等,不知又要浪费多少时间。
这种等女人换衣服、化妆的经验,狄文杰可算是十分老到,一般女人说要换件衣服,至少也得让他等上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还好他脾气不错,耐性也比一般人强,对等人这档事一点儿也不在意。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保证三分钟后马上出来。”
生怕他后悔,更怕自己没机会好好揩他油水,伍妮秋严肃又谨慎地交代,直待他点头同意,她才翩然进入房间。
三秒钟?可能吗?根据他的经验预估,三十分钟已经是最快的速度。狄文杰在心里暗想着,当然这些话他是绝不可能傻得将它说出口。
但令他意外的是——她当真三分钟后就一身清爽的出现在他眼前。
难得看女人这么守时,令狄文杰惊诧不已,若非伍妮秋主动扯着他的手往门外走,他还站在原地发愣,回不过神呢!
***
好不容易喂饱自己这空了好几天的五脏庙,此时的伍妮秋不只精神奕奕,连心情也轻松起来。
不顾周遭路人的眼光,她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一口气,“真好!清晨的空气比任何时候都清新,让人感到舒服无比。”
瞧她心情好像不错,狄文杰也肆无忌惮地跟她聊了起来:“老实说,你跟我以前所交往的那些女朋友还真是不同。”
“哦?什么地方不同?”这个话题伍妮秋好似十分感兴趣,既然他主动提起,她不妨来个打蛇随棍上,顺便套套他的话,往后若是有机会,也许还能把今日所得的第一手消息告知那些花边新闻的记者呢!
“什么地方不同……这该怎么说呢?”狄文杰仔细思量一番,才开口说道:“譬如说,以往我所交往的女朋友,一说到要出门,她们换衣服、化妆所花费的时间至少也得一个钟头;另外,那些女人若跟我出门,不管吃饭、看电影,所选的场地不是高级的酒吧,就是昂贵的餐厅。”
再说到她们的吃相,老实说,你的吃相可比她们粗鲁多了,而且她们个个食量都非常小,不像你,才一顿早餐就吃掉十个煎饼、一个馒头、两个三明治……”
一想起她那惊人的食量,他心里突然萌生一个令他非常好奇的问题,“对了!有个问题我始终搞不懂,瞧你个子娇小,身材的比例也恰到好处,你吃下去的那些东西究竟都跑到哪儿去了?”
“哈哈哈!”一阵得意的大笑后,伍妮秋甚是粗鲁地拍着他的背,“这就是本小姐的优点,不管怎么吃也吃不胖。如何?这样的优点你羡慕吗?”
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拥有的,至少她的同事黄玉玲就羡慕得要命。
狄文杰耸耸肩,没有回话。
他心里还有些话,不说出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你我认识也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以我们总是斗气,心里难免有疙瘩,不如就趁着今天机会难得,我们彼此化敌为友,如何?”
“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敌人看待啊!”这句话她说得理所当然。一点儿也不像说慌,“只不过我每次遇上你,不是跌,就是摔跤,要不生病外加流鼻血,什么倒楣的状况都有,因此我才恨不得与你保持距离,就盼望霉运离我远一点。”这些都是事实,狄文杰根本无法反驳。
“那请问在你心中,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客人?朋友?还是……”
“瘟神。”答案就这么简单,所以她才避他唯恐不及。
“什么?你竟把我比喻成瘟神?”这个答案令他哭笑不得。“那现在呢?”
“现在?”这个问题可难回答了,她这次感冒若非他特来照料,她的身子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再说,他今天还非常大方地清她大吃一顿,就冲着这点,她怎么也得替他留点颜面。
“好吧!从今天起,你狄文杰就算是我伍妮秋的朋友。”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做人也不错,她决定大方点,将他当成朋友,不过得先声明,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近交”的朋友。
“太好了!那就这么决定,从今以后,我狄文杰是你伍妮秋的朋友,相对的,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们在此握手言和,不再计较以往那些是是非非。”他都已经如此大方,她也不好太过小家子气,于是她也伸出素手搭上他的大掌,“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你有事情需要我帮忙可以尽避直言,当然我也不会客气,这样行吗?”
“一言为定!”
***
每年的中秋节,助瀚公司都会找个大的场地,举办一场劳资文谊宴会,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在总经理狄文杰的策划及建议之下,全公司上百名员工一致赞同场地就选择隶属于中汉集团的桥汉饭店,布置场地的花坊则采用名声如雷贯耳的芷云花坊。
这一日,好不容易处理完大部分的公事,狄文杰特别抽出时间驱车前往桥汉饭店,想亲自了解饭店的布置工作进行到哪一个阶段。
当他颀长高挺的身形出现在桥汉饭店的宴会厅时,放眼望去,会场内每个人都忙得不能再忙,谁也没空理他。
有人忙着剪裁布置宴会的彩纸,有人忙着搬运花卉盆栽,有人踩着梯子挂上一串串的彩带……
突然,他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摇摇晃晃的铝梯之上。
铝梯的高度几可达大厅的天花板,那娇小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踩着梯子,缓缓往上爬,手中还拿着一串琉璃灯,不用想也知道,那女人定是想把手中的琉璃灯往天花板上挂。
从那熟悉的背影,狄文杰第一眼便认出她究竟是谁,看她做出这样危险的动作,他不由得屏住气息、冷汗涔涔,就担心她会一个不小心,踩不住脚而往下坠。
照这高度来看,一摔下来可不只轻伤,还可以跌个头破血流、半身不遂,最糟糕的后果就是——她可能就这么一命归西。
一想到此,狄文杰忍不住想开口大喝,命令那不知死活的女人立即滚下那座摇摇晃晃、看起来极度不安全的铝梯。
但他努力忍着,就怕自己的大吼会把她给吓得当场跌下来,他咬住牙,拼命叫自己冷静,就算真想好好训她一顿,也得等她下来之后再说。
等待的时间,他的一颗心不由得揪紧,呼吸几乎停止,双眼的神线更是无法从她身上拔开。终于,好不容易,像等了几世纪一般长的时间,他终于见她安全在踩在地面。
她安全了!上天保佑,总算没发生任何意外。
伍妮秋一落地,狄文杰所有的情绪当场爆发,长脚一跨,两三步便出现在她的眼前,还霸道地箝制住她的手臂,“你不要命了是吗?连这么危险的工作你也敢做?”他真的快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吓死了。
若非他掩饰得当,现场所有人早看出他心里的恐慌与惊骇,但他还是克制不了身体的颤抖。
“危险?不会啊!这种工作我又不是第一次做,怎么会危险?”面对他那股莫名的怒火,伍妮秋还非常不死心地把自己曾干过的丰功伟业说给他听,让他知晓她的厉害。
“这么危险的工作你竟然不只作这一次?”受不了了!他再也受不了心底的冲击,他得找个人发泄才行,“周芷妤呢?你老板娘现在人在何处?”
早早听闻这场骚动的周芷妤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背后,听他开口说要找她,她当即出声:“狄先生,你找我有事?”
狄文杰一个旋身,转头面对她,“周小姐,我不管你是怎么管理你底下的员工,可我相信任何人都不该叫个弱女子来做这样危险的工作。”
他这话说得振振有辞,神情更是可怕得吓人。
看出事有蹊跷的周芷妤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颇为开心,“是,狄先生说得是,这件事以后我会注意的。”
“等、等、等一下!”这男人罔顾她的人权已够让伍妮秋火冒三丈,再看自己的老板娘竟也同意他那番极度荒唐的歪理,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说什么也得替自己争一口气。
“芷妤姐,你虽听他的,这种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做,我的能耐相信你应该非常清楚,你概括本毋需理会这疯男的疯言疯语。”
“泥鳅……”想好好劝一劝伍妮秋的周芷妤才一开口,就被身旁的男人给抢了话。
“你说我是疯男,还说我的话是疯言疯语?”这口气狄文杰实在吞不下去,陡然伸出双手,就想抓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好地教训她一顿。
机伶无比的伍妮秋一看他有了行动,当场拔腿就跑。
“可恶!你竟然还敢跑?”她越是躲他,狄文杰的心情就不爽,也不管身旁众多人的注目,他长腿一跨就急着抓那胆敢跑给他追的恶女。
眼看一男一女就这么绕着场地直跑,一个逃一个追,周芷妤一颗头开始痛了起来。
“住手!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
可惜不管她喊的声音有多大,怒气有多高张,那两人依旧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声尖叫声响起:“糟了!快扶在它,要不然我们这几日来的心血可全都白费了。”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周芷妤一头雾水地望着一团乱的现场。
原来是怒气冲冲的狄文杰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东西,会场内的布置仿佛起了连涣反应,一个接一个毁了。“完了!全都完了!”看着前凄惨无比的画面,周芷妤是欲哭无泪。
而那两个闯祸者则互相瞪着对方,急着把所有责任往对方身上推。
“都是你,如果你不追我的话,现在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什么?你还敢怪我?若非你先跑给我追,这些事又怎么会发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再也受不了的周芷妤终于不顾自己向为来优雅大方的形象开口嘶吼:“你们全都给我住口!从现在起,就由你们两人负责收拾一切。”
她这一吼,所有布置场地的工作人员立即往四方散去,就怕会扫到刮风尾,到时吃亏的可是自己。
整个大厅顿时只剩狄文杰与伍妮秋两人,他们反倒不再相互诿过,只是互望一眼、轻轻一叹。
“认命吧!谁教我们毁了别人辛苦的结晶,看来这场混乱有得忙了。”
“是啊!快动手吧,熬夜赶一赶,看看今天是否能把进度赶上,要不然等明天大伙儿一来,我们俩又要倒楣了。”
于是,两人开始认命地收拾被他们破坏的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