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市场里一片热闹滚滚,人挤人的汗味、摊位里香浓开胃的现烤北平烤鸭味、鱼腥味……各类肉味混杂形成一股奇异气味。各种叫卖声此起彼落,欧巴桑们老练的杀价声更不绝于耳。
田心如卖衣服的摊位就夹在卖菜和卖猪肉摊位之间,她一头闪亮的长发,小脸清新月兑俗,活月兑像是日本偶像剧里的美少女;不过她叫卖起来可是有板有眼,比起隔壁卖菜的壮汉一点也不逊色。
“大落价,大拍卖哦!全面出清,一律一百元有找,大姊您就别挑三拣四了,卖得便宜还那么挑……什么,五十元!一个便当都不只五十元,不行啦!头家娘会给我辞头路的!……八十!大姊,这是一件衣服耶!料子又好,光是胸前这朵金光闪闪的亮片花就值得了;而且‘红共共’的衣料颜色跟你多速配,穿在你身上肯定年轻十岁;好啦、好啦!包起来喽……找你一元,谢谢,有空再来光顾哦,大姊,我一三五在黄昏市场,二四六在华光市场。”
田心如起劲的叫卖,舌粲莲花,说得挺溜的;她哈腰收钱,恭送顾客,活像天生就在街头叫卖混饭吃。
说真的,今天可是她生平第一次代母出征,到市场叫卖衣服,她觉得自己的表现真是出乎意料的好,这一定是从小就看著老妈在市场打拚,耳濡目染之故。
通常老妈是和住楼上的阿好姨两人一组,专门“切货”回来卖,主力客户是菜市场的欧巴桑。今晚若不是她们所住的万华旧大楼有个重要的住户会议,她还不知自己原来也有叫卖这项特殊才能!
近大半年来,她白天总是在音乐教室教学生弹琴,下午到小学的安亲班兼课,晚上又马不停蹄地赶场到夜大上课,回家后还会帮老妈把全部的家务整理好,夜深人静时她已累得半死。
她把自己弄得这么累,除了想争一口气,还有另一个目的,她想忘了该忘的人──那个无缘的学长张家豪!
想忘了这场初恋谈得有多失败,忘了他妈妈在背后是怎么说她的,更加想忘了他和一个社交名媛文订的消息……
虽然失恋,她告诉自己绝不以泪洗面,反正时间可以带走一切;虽然她珍贵的爱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甩了她就像甩了一包垃圾,她又何妨像割舍一颗毒瘤那样痛快地忘了他?
“田心如她家是落魄户,她父亲是个毒犯还在服刑,妈妈在菜市场叫卖,粗鲁得不得了,怎么配得上你?你将来是华新集团的接班人,跟那种女孩你只能抱著玩玩的心态,可别认真;以后你要娶进门的,一定要是家世人品一等一的女孩才可以……”
才说要忘,张妈妈尖酸刻薄的话却仍像鬼魅似的,防不胜防的从记忆里溜出来,像针一样扎得她浑身都痛!
她真痛恨那天为什么要答应张家豪跟他一起回家,在她要离开时,前脚才跨出张家大门,后头就传来无情的批判,她简直是傻住了。
她自认平凡,也自知家境不好,却没想过原来在他的家人眼底,她根本是粗俗的下等生物,就连她含辛茹苦的老妈,竟也被批评得那么不堪,若不是靠老妈辛苦的挣钱供她读书学琴,她哪来的学问和一技之长!
她决定不再和张家豪往来,她的爱情绝不是贱价拍卖的货品,更不许任何人可以抱著玩玩的心态来取得;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张家,只知自己心好痛,被伤得好深。
最令她心寒的是张家豪竟从此不再理她,这样“沉默”的分手对她不只是羞辱,也是人生中很大的挫折;她从此不敢谈恋爱,只敢活在自己的世界,那是较安全的,永远不用受任何人检视。
“心如,心如……这件衣服多少钱啊?”
这声苍老的叫唤声教她回魂,一瞧原来是住旧大楼的老邻居柯伯伯,他拄著拐杖,一手还提著大包小包的,怎么这年头也流行老人“败家”吗?
“柯伯伯,这件一百元有找……您买这女人的衣服做什么?”心如微笑,好心地走出摊位,帮他卸下手上那些战利品,好让他挑选;她乘机偷偷瞧了一眼,里头可都是女用首饰,还有鞋帽等等,真是令人很意外。
“我要去加拿大跟我女儿一起住喽,买点东西带过去。”
原来如此,合理合理,心如眯眯笑,贴心地对柯伯伯说:“您尽量挑,我给您打包好。”
柯伯伯左翻右翻,挑了红橙黄绿的颜色各一款;心如帮忙打包,收了钱,随口问老人家。“今天不是开住户会议吗?您怎么没参加?”
柯伯伯脸一沉,挥挥手,把找的零钱放入口袋里,有些愤慨地叨念:“要拆就拆了,反正我女儿要回来接我了,往后我也不住这儿了。”
拆什么?“柯伯伯,你说拆什么,我有听没有懂呢!”
“我们那条街的旧楼的土地权都是陆家所有,如今他们要收回盖新楼了,你妈没告诉你吗?”
心如茫然地摇摇头,有种不祥的感觉。都怪她忙著忘了失恋,竟然忽略了这样重要的消息。
“那个陆家的男孩你很熟不是吗?”
哪个?是麋鹿还是驯鹿?她应该对圣诞老公公比较熟。
柯伯伯瞧心如眼神疑惑,还提点她。“你小时候,你妈不是带著你在陆家帮佣,那个男孩身体很弱,你还主动照顾他不是吗?”
原来是住街上唯一一幢独门独院很富有的陆家!但柯伯伯说错了,她没照顾过那个病恹恹的陆少爷,只是常笑他是个“病西施”,还曾指著老是卧病在床的他嘲笑:“像你这么懦弱的东亚病夫,将来能成什么器……”
其实她也真是的,闲闲没事干么老是对他恨铁不成钢,现在想起来还真觉得自己挺多事的。
而说也奇怪,她不曾记起这些小时候的事,回忆起来却清晰得像是历历在目,就连那个长得不难看,却总是一脸苍白的陆少爷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记得他老是站在陆家二楼的窗台上,往下看她在院子里和狗儿赛跑,那只狗儿有个威风的名字叫“大野”;她更记得他有个弟弟跟她同年,个性皮得很,老是找她打架;但那些都是孩提时代的陈年旧事,老早事过境迁,那幢大房子也老早就改建成餐馆了。“他们不是老早就搬走了吗?”
“他们是早就住到国外去了,听说陆老爷子死了,那男孩现在负责管理陆家所有的产业,这附近的旧建筑他都要收购重建新大楼,连这个菜市场的土地也是他的。”柯伯伯说。
“连这个市场也要拆吗?”心如指著湿漉漉的地板问。
“听说是啊!”柯伯伯叹了口气。
那个“病人”有什么能耐,要把土地全翻了?心如脑子有点茫然,心却著急得不得了。这意思是她和老妈将没地方住,一三五也少了谋生的地方了……老天,这怎么得了?!
心如还想再问清楚点,但柯伯伯急著再去血拼,她只好杵在那儿看著他离去。
“小姐,这衣服怎么卖?”有个欧巴桑靠过来问。
“五百元一件。”心如心情沈在谷底,漫不经心地说,颓然地走回摊位里头。
“呵!”欧巴桑连杀价都懒,掉头走了。
心如坐到小凳子上,双手托著腮帮子暗自神伤。真不知接下来她和老妈的命运会如何?这场住户会议又会有什么结论?
是她吗?
陆斯恩一派轻松地走进市场,深邃的双眼从花花绿绿的“衣丛”中,落定在那个纤白的女孩身上。她的模样看似有点忧郁,长及腰的秀发掩在腮边,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样的形象和他深藏心底多年的人影真不太一样!
记忆中的她,是个健康活泼的小女孩,有点狂、有点野,脸上常常沾著泥土,两串麻花辫子总是随著说话的姿态甩来甩去,而她身上总有一股阳光味和汗水味,双手总是黑抹抹的……
经过那么多年,她当然不会再是一个孩子。
如果他没记错,她年纪比他小了八岁,和他弟弟陆亚乔同龄,今年该有二十来岁了;而茫茫人海中,他怎会确定她就是田心如呢?难以说明,但直觉告诉他,她正是。
他打探过她今天会在这菜市场帮忙家计,他来这菜市场的目的,只是想看看她,这是他这次回台湾想做的要事之一。
当然他并不光只是看看而已,他还另有目的……他往她的摊位走去。
“小姐,这衣服只卖九十九元吗?”
心如闷闷地回头,忽然怔住了。眼前这位男性顾客显然和这菜市场的格调差异很大;从他过于高级的衬衫衣料、西装裤,和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冷凝、斯文又贵气的气质,还有他耀眼的古铜色肌肤,和比任何人都高大的体格看来,她可以判断他应该是来问路的,要不然就是……登徒子!
心如立起身,警戒地回答他:“你怀疑吗?”
陆斯恩剑眉微微一扬,他还以为她不一样了,看来有点呛辣的说话方式还是老样子。“那我全要了。”
心如诧异,也感到诡异。“全……全部吗?我们这是……现金交易,恕不赊帐哦!”
“当然,我没有怀疑。”陆斯恩爱笑不笑地说。
那她还等什么?不包给他的是傻瓜,她拿了袋子抓衣服要装时,又想到──
等等啊!万一他给的是假钞,她岂不是被耍了;而且他一个大男人买那么多女人的衣服做什么?
“你……买这么多要做什么?”心如停下打包的动作问他。
“我有购物狂不行吗?”
心如哑口无言,还胀红了脸;他揶揄的口吻,自信的神采,仿佛她的问题有多笨似的;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还带著某种令人捉模不透的电流,看得她莫名其妙心跳加速,双腿还微微打颤。
她还能怎样,就等著验钞吧!安静地把衣服一件件收到袋子里,也把挂在上头的一一取下叠好装进袋子,过程中总感觉到他一直盯著她看;她被看得有点羞恼,回过头去瞅了他一眼,他竟仍是一派自若地瞧著她,害得她慌了手脚,鼓胀的袋子怎么都绑不牢。
“我来。”他竟走进摊位里,要替她绑上,忽然她触电般的尖叫──
“啊~~”
不只路人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来,就连隔壁卖菜和卖肉的也探头过来看。
“心如,你是被螃蟹的螯夹到吗?刚刚鱼贩那里有只螃蟹月兑逃了,还没找到哩!”卖肉的阿姊大声吆喝。
“不……不是啦!”心如忙著摇头,想粉饰太平。
“大概是‘相啪电’去电到,这里的电路有问题。”卖菜的壮汉指著地板上的插座猜测。
“小心点啊!‘水姑娘’。”观望的欧巴桑好心地说。
心如腼觍地对大伙儿点点头,静待人们移开注意力,她小心且无辜地朝身旁那只“大螃蟹”看去;她其实不是被螯夹到,只是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相对于她的激动,他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唇边挂著诙谐的淡笑。心如感到很不好意思,望著他那双干净又修长有力的大手,俐落地绑上袋子。
“多少钱?”他问。
她还没回过神,著魔似的看著人家的手,好一会儿才答:“一共是五十二件,算你五千元整就好了,两件算我送你的。”心如暗自喘息,和他四目交接;他深幽的眼神,默默散发著属于成熟男子的性感,在他的目光下,她真希望自己不曾那么不文雅的尖叫,甚至希望自己像个淑女,或者是可以吸引他的漂亮女孩!
“不必送我,五千两百元,请你点收,不必找了。”陆斯恩从皮夹里取出钞票交给她。
心如很小心地收下,怕再去触碰到他的手,而她眼尖地察觉他的皮夹是个顶级名牌,他该是个注重生活品味的人,怎会来买“菜市仔货”?她真的不懂。
她看他率性的把那一大包衣服往肩上甩去,走进人潮中,淹没在人潮里;她狠狠地别开眼,回归现实,眼看著衣服全卖光了,她还留在这儿做什么,还是快快收摊,回家去看看会议进行得如何了。
她匆匆收了摊子和底下的支架,一心想回家竟也忘了要验钞!
陆斯恩走过车水马龙的两条街,才到达车子等候的地方。司机一见总裁大人扛著一袋不知名的东西穿越而来,赶紧下车来接驾。
“把后车厢打开,放这些衣服。”陆斯恩说。
司机打开后车厢,帮忙把衣服放进去,忍不住好奇地问:“总裁,您买那么多衣服做什么?”
“你明天全送到救济院。”陆斯恩交代后,坐进车里,唇边挂著淡笑,想著刚刚她自己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那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那女孩真是有意思,一下子对他小心提防,一下又一副无辜的模样,生动的表情,红著脸的样子挺逗人的,尤其是那双盛著许多表情的眼睛。
她似乎没有认出他是谁,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个好女孩,外表也甜美可爱,很有资格进陆家的门,今天见了她算是大有斩获。
谤据他得到的消息,她现在还是夜大学生,今年夏天才毕业,就等万华大楼那边的住户会议结束定案后,他会进一步去认识她,然后跟她提这门亲事。
心如扛著摆衣服的支架,一路走回旧大楼,整条旧市街是出乎意料的安静;通常六点这时间,各住户家会飘出炒菜的香味、电视的声音,或人们的笑语,几个老太太还会在楼下碰头聊些东南西北的闲话,可今晚完全反常。
她打开斑驳且从来不锁的木门,走上老旧的阶梯,还没上楼就听见住二楼且行动不便的费大妈凄厉的哭声──
“怎么可以这样!临时要我们搬,我们要搬到哪里去~~呜~~我命苦,我命薄啊~~”
真惨!往上走,又听见爱喝酒的陈伯醺醉的在呐喊──
“这些有钱人就只会欺侮我这种穷光蛋,这世界难道没有正义公理吗?”
哎!这正是她的心声。再往上走──
“我身骑白马,过三关……”
这声音听来有点熟悉,是老妈在唱歌仔戏!这当口老妈怎么还有心情唱,不怕被嘘吗?
她吃力地扛著支架,赶紧跑上四楼,开门进屋,果真看见老妈肥胖的身躯在狭窄的客厅里“起乩”;住楼上的阿好姨也在,阿好姨扮苦守寒窑的王宝钏,一双莲花指比来比去的。
“ㄟ~~借问,现在是演到哪里了?”心如小声地问,轻轻放下支架,怕打扰了她们的兴致。
一见是心如回来,胖不隆咚的薛平贵立刻变回老妈,朝女儿暴冲过来,肥胖的身子紧紧抱住她,泪如雨下。“心如,我的心如,我们的命运真的好惨,人家下个月初要来拆房子,我们没地方住了,怎么办、怎么办?”
心如后悔自己破坏了她们唱歌仔戏,原来两老只是苦中作乐,而且老妈的身子在颤抖;平日老妈为人挺乐观的,这会儿竟因为担心而颤抖,害得她也跟著不知所措,她心疼地抱紧老妈。
“我来想想办法,你别怕,我长大了,会照顾你。”心如安慰。
“我们都穷,住在这里全是贪租金便宜,邻居感情又好,现在台北市哪里还有这么便宜的房子租!”阿好姨用莲花指指著天边,皱皱的脸皮使表情看来更哀怨。
“离月初还有十五天,我再去找,而且我下星期就毕业了,可以再多兼两份工来付房租。”心如认为自己有能力这么做。
“哎!找不到了,傻女儿。”老妈叹息。
“我没想到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和你妈情同姊妹,却突然要和你们分开,真的很不舍啊!”阿好姨说著说著就掉泪了,莲花指也瘫了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找到一间价位合理的房子,我们三人一起分住。”心如看她们这么悲情,跟著鼻头一酸,双眼灼热了。她深知这里的老邻居,全都是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虽没有什么钱,却有深厚的情谊;临时被催著要搬家,这种来不及道别的仓促,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著实令人不安。
“妈、阿好姨,看来我们是一定要搬,毕竟大楼太老旧也有危险性,但他们就不能再给一点时间吗?”心如问,很想知道到底会议是怎么开的,陆家是否仗著财大势大欺压善良百姓?
“那些人挺强硬的,说就算我们不搬还是会拆。”阿好姨捻掉一把鼻涕说。
“我听楼下老陈说,地主会联合建商来放火,让咱们不得不在期限内搬。”老妈红著眼说,却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心如见老妈这么坚强,真是于心不忍。
“这真是不肖且下三滥的伎俩,我去跟他谈判。”心如愤怒地咬牙,气不过。
老妈和阿好姨怔然且同声问:“谁?”
“陆家那个‘病西施’!”心如相信此刻自己的面孔一定狰狞极了。
“西施还有分甲乙丙?”阿好姨不懂。
“是啊!”老妈也不懂。
“就是陆家财团现在的负责人。”心如努力维持狰狞的面孔。
“啊~~不,你别去啊!他们不会理你的。”老妈抱著她,深怕她年轻气盛太冲动。
“是啊,他们没什么人性,好心如,你相信阿好姨!他们不会理我们这种人的。”阿好姨突然停止哭泣,两人七嘴八舌的缠著心如,好像她是即将去抛头颅、洒热血的壮士似的。
心如脸上的面具再也挂不住,不但瓦解,还笑了出来;两个老女人瞠目,浑然不懂她。
“我跟我女儿一定有代沟。”老妈偷偷告诉阿好姨。
“那还用说。”阿好姨频点头。
心如挽住她们的手臂,委婉地说:“我是说我自愿当住户代表,去跟他谈谈延期拆屋的事。”
“只是这样吗?”两人担心。
“当然了,不过我们也可以表达对他们不公道的抗议,也让这个社会听到穷人们的心声,我的想法是……”心如把临时起意的计划说出来。
两人听得嘴巴愈张愈开,却也笑逐颜开。
翌日,只见整条旧市街一直连绵到菜市场的路上,全飘扬著白色的抗议布条,有人还把家里的抹布都写了希望延期的抗议字样,挂在窗外随风飘扬。
一早,心如就向音乐班请假,顶著夏日艳阳,三十几度高温,单枪匹马去了陆氏财团在台湾的总公司。但无论她费尽唇舌,这公司出来接应她的人全都阻挠她,让她不得其门而入,摆明了不让她见那个病西施。她一直在公司外苦等,等到中午,夏季烈焰即将把她烤熟,她又渴又累,终于耐不住,头昏眼花,眼前还出现“海市蜃楼”──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竟然看见那天包了她全部衣服的英俊男子,他从一辆顶级房车里走下来;他穿著西装,看上去气势更加不凡,神态有几分严峻,眼色不怒自威,让人感到遥不可及……她告诉自己这是幻觉,一定不是真实。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不只有幻像,她还热到出现幻听!她摇摇欲坠,不确定地回答:“我要找这里的负责人。”
“那你已经找到了。”
在她倒下前,她听到这句话,且感觉到他伸出援手,一股强健的力量定在她的腰际;她一直看著他,努力地想保持清醒,分析这到底是虚是实,但她真的快不行了,太阳真的把她烤焦了!
她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