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菱以汤勺翻搅锅中的杂烩面,关了炉火,把面倒入大碗中,真心诚意地端上桌给他,失去戒心地拉开一旁的椅子,毫无顾忌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瞅着他问:“那……你们是怎么找到你妈的呢?”
黑耀霆嗅着面香,乐于尝尝她的手艺,挟起热呼呼的杂烩面,吹了吹,呼噜噜地吃了一大口。“线索只有一张二十多年前的照片,镶在一个小小心型项炼坠子里,我爸过世前几天一直念念不忘地喊着我妈的名字,要我们找回她,我们就把照片放大了派手下开始寻人,找了大半年都没消息,后来……”
“后来怎样了?”白水菱听得紧张刺激,他的身世竟然像连续剧一样。
黑耀霆看着她澄亮眼睛,大口大口吃着面,心想这小女人在今天之前还对他敬而远之,现在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他真还得感谢老爸和老妈当年的荒唐演出,否则此刻也不会有这样的奇迹出现。
“单凭一张二十多年前的照片找人实在是很难,就在希望渺茫之时,我大嫂出现了……你煮的东西还不错吃。”他突然补上一句对她的赞美。
白水菱笑了笑,不过是碗杂烩面,他竟然吃得很满足,这令她心底悄悄地流过暖意,这感觉并不是她预期中会发生的,若他是要她来煮东西、听故事,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那她可能会因为更了解他而对他多了些好感。
“你大嫂和你妈有什么关联?”她拿出理智压抑下自己对他乍生的好感,也提醒自己不得对他有太多的感觉,他肯告诉她家务事并不代表他们之间有情分存在,也不代表他们的关系升华了,他还是先前那个危险的男人,否则他昨天就不会那么强势地要她履行承诺了。
她对他印象是有些少许的改观,但那不等同于她可以不顾一切地对他敞开心,接纳他……
“她是我妈的养女,我妈几乎把对我们的爱都转移给了她,也把琴艺功力传授给她,她也挺孝顺的,为了分担家计,还没十八岁就到我大哥负责的夜店当琴师,她偷了我妈以前表演的礼服穿,被我大哥发现她身上穿的礼服正是我妈在照片中穿的那一件,追踪到底后找到了我妈,她老人家以教琴维生,隐居在这小屋,不愿再和我爸有瓜葛。”他继续吃着那碗不错吃的面,连汤也不放过。
“我好同情你妈!爱上花心的黑道大哥,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吧!你爸若真的那么爱她,就应该用行动让她知道,临终前才念念不忘,又能如何?你妈一定是铁了心才会让他找不到吧!”白水菱钦佩起他的母亲,相较之下,她的情路并不是最艰辛的,至少她没有因为被背叛而隐居,她在工作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黑耀霆嘴里正吸吮着老长的面条,忽然听到她小姐这么评论,抬眼盯着她,衡量她的意思可是暗示他,一年前她也是铁了心才会让他找不到人,她绝不会爱上拥有恶势力又花心的黑道大哥?!
白水菱瞅着他衔着面条,斜眼看人的滑稽画面,担心地轻声问:“你是不是烫到了?”
没错!他被她的话、她的笑脸烫得满心疤痕,但总归一句,是他自己的野心作祟,妄想跟她深交,她是个有想法,很独立自主的女人,要不是畏惧他,恐怕早就跑给他追了,绝不会自动自发来爱上他的,他得重新调整自己的对她过分火热的心才行,否则到头来,他会没台阶可下。
他不再看她,专心地吃着面。吃着,还冷声下令:“还不去倒杯冰水来。”
“喔。”她即刻离座去开冰箱倒来冰水,很快地送到他面前,以为他会接下。
他没那么麻烦,直接就抓着她拿杯子的手,送到唇边,一口喝尽透心凉的冰水,再也不理她,懒得跟她闲扯,尽情地把胃填饱。
白水菱愣愣地站在那儿,心跳怦怦然,好半晌才回神地走到流理台去洗杯子,发现水流下自己被他握红了的手,他吓人的手劲总是让她措手不及,闪都来不及闪,但是渐渐地她竟然不再想闪了,她似乎习惯了他热呼呼的大掌传来的强悍力量,她很轻易地感受到他旺盛的生命力……噢!她是渐渐地中了他的毒吗?明知自己只是个短期情人,不能对他有太多感觉,她还是无法克制地受他影响。
“我去刷牙洗脸了。”黑耀霆两、三下吃完了那碗面,没看她一眼,起身离开。
“你……还没刷牙洗脸?”她慢吞吞地放好杯子,转过身问他,霎时发现他身上的阳光全不见了,他又恢复一副桀骛不驯,阴惊邪恶的样子,教人难以接近,感到不安。
“嗯。”黑耀霆不想多说,留下她,迳自走出厨房。
白水菱看着他像国王一样的傲然气势,心底忽然有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不明白他怎会一下就变脸了?是她做错或说错什么吗?他起伏的情绪让人感觉伴君如伴虎,压力好大。她拿面纸拭干了手,担心“坏事”说不定待会儿就会发生……
黑耀霆进了房间的浴室,拿牙刷挤上牙膏,看着镜子泄恨似地奋力刷牙,他恨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他干么狞着一张脸跟她说话,瞧她怕得脸色发白,杵着不敢动,他是要把她吓跑吗?她没做错什么,有错的是他的猎爱计划不够周详,他得放慢步调,让她慢慢地发现他的好,才能得到她的心。
待会儿见了她要记得微笑,而且他也得洗快点才行,万一她真的被吓跑,就不好了。
他快速地漱口洗脸,离开房间,进了客厅,她没溜掉,正背对着他动也不动地伫立在钢琴前看着妈妈的照片,他没有惊动她,饶富兴味地抚着下巴想……她一定是被他身上发生的事吸引而欣赏起老妈了吧!懊不会想把照片A走吧……
突然地,他脑中记起一年前尚未了结的悬案,她曾在澳门偷走他的被子,他一时竟忘了,找机会他得问明白。
“唉……”她叹了幽长的一口气,移动脚步走向门口,倚在门旁边,望着院子看。
他无声地迈步走向她,大手从她身后扣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低声问:“在看什么?”
“院子里的花啊!”她一惊,回过头见到他笑容清新的俊脸才松了口气,他的心情似乎又好转,性感的男人味却又教她心乱如麻了。
“值得你看那么久?”他暗示性的灼热目光,无声地熨烫过她粉女敕的唇。
她心悸的回过头去,低声说:“我是在想那些花花草草很漂亮,是你种的吗?!”
“当然不是我,是我大嫂,我大哥交代我得看管着那些大嫂钟爱的花,要天天浇水,一朵也不能渴死。”他说着,伸手推动木门,关上了,教她不能再分心去管那些花,必须专注地回答他几个问题。
白水菱看着花园的景观被关在外头,心跳怦然,她想该来的,仍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