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给她几张报纸,问她:“你是哪儿来的?”
“台湾。”纪采帆噙着笑打开报纸,没看报纸而是看着他。
“原来我们是同一国的,那我们可以说中文。”易胜凯扬扬眉宇,改用中文说,他也没在看报,而是看着她爽朗的笑脸。
“你是台湾来的艺术家吗?”她也用中文问,很好奇。
“艺术家?”易胜凯不知自己是哪里像了。
“你的样子很像啊!”纪采帆打量着他。
易胜凯抚抚下巴上两星期没刮的杂草,还有未上发蜡的头发,应该是他“日久失修”的外表让他看起来狂野。
他难得放纵自己不修边幅,通常在公司面对众多员工,他绝对是西装笔挺、一丝不苟,不会允许自己如此。
不过这只是过渡时期,等他心情好转,他会大幅整修。
他懒懒地一笑,回视她问:“吹口哨算不算艺术?”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笑起来有点坏、有点懒、迷人又放浪的样子,她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她隐藏起自己心跳怦然的感觉。
她提醒自己,在异国对一个陌生男人有这种感觉是很危险的,虽然同是来自台湾,但他仍是陌生人。
“你在说笑。”她不同意。
“我只是来度假的。”他淡淡地说了。
“是喔……”原来不是艺术家,是她以貌取人了。
“你也是来度假吗?”易胜凯索性把报纸搁在桌上,和她闲聊。
“我是来洽公的,不过工作完成了,我可以玩两天再回台湾。”纪采帆已经计划好明天要去普罗旺斯。
“真悠闲。”
这时,服务生送来他们的餐点和两张账单。“请慢用。”
易胜凯端起自己的咖啡喝。
纪采帆将手中的报纸折好放在桌上,也端起咖啡喝。
“你都到什么地方玩?”他问。
“我早上去凡尔赛宫参观,然后就到处走走……巴黎真的好美,你呢?你都到什么地方去参观?”纪采帆不排斥和他交换旅游心得。
“我……”易胜凯欲言又止。
他通常晚上到酒吧喝酒,早上睡到自然醒,梳洗后便走到这里看报、喝咖啡,然后回饭店看公司传真来的公文,批示公文后就上网,他的秘书得克服时差,透过网络向他报告公司的事。工作后他会上健身房,然后洗澡……可说是生活在不规律中却又有规律。
“巴黎我来过很多次了,没什么好玩。”
“我第一次来,感觉还不错,可是走路好累喔!”纪采帆说完,突然发现自己正在向陌生人喊累,万一他会错意,以为她是耍暧昧向他撒娇那就糗了。
她极不好意思的拿起自己的那杯舒芙蕾,用小匙子挖起一小口来吃。
虽说人在国外心情比较放松,但也不能让人家觉得她随便,她不是会乱来的女人。
她和一般的单身女郎一样经历过几段恋情,她很认真地爱着对方,但是都没有开花结果。她也想找个可以相依一辈子的男人,只是茫茫人海中,她找不到那样的一个人。
易胜凯早就留意到她说话时轻柔的语气,在她说“好累喔”的时候他突然精神一振,那听起来竟像一声甜甜的撒娇,不会让人难受,而是想再听一次。
他疯了吗?她是个陌生的女人。
细看她低头吃东西的秀气模样,当小匙子上柔软的舒芙蕾触碰到她红女敕的唇,他蓦然深吸一口气。
他真的疯了。
在遭受刘梅朵的背叛后,他应该更警觉到所有的女人都不可靠,谁能保证眼前这女人不是出门来钓凯子的?
他应该漠视女人、恨透女人,不应该用欣赏的目光去喂养她们。
养大了女人的胃口,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住的饭店有按摩服务吗?”他不带情绪地问。
“我没注意到。”纪采帆再吃一口舒芙蕾,看向他。
“如果有,可以去按摩,纾解你的疲累。”他给她建议。
“那很贵吧?”
“是不便宜。”
“还是算了,我回饭店泡泡热水澡就好了,我是拿公司的公费出差的,回去要报账,钱钱有限喔!”这是实际状况。
他喉结迅速上下移动,她又来了,难道她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调加上尾音听来特别诱人吗?
而他竟抵御不了,让她撒娇般的声音穿透他的心底。
太疯狂了吧!
“你是做什么性质的工作?”他阻止不了自己的疯狂,继续和这陌生女人聊天。
“我是法国线的业务代表。”
“哦?”他的公司里也有跑法国线的业务,但人员太多他并不是每个都认识。
“你呢?你是什么行业的?”纪采帆吃完了舒芙蕾,端起咖啡喝,礼尚往来地也问他。
“你不是说我像艺术家吗?”易胜凯不透露自己是台湾易氏集团的老板。
纪采帆听得出他在回避她的问题,识趣地没有再问,萍水相逢何必知道太多,只是有缘坐同一桌,大家喝完咖啡、吃完甜点,从此各奔东西,不会再见的。
她喝完咖啡,放下杯子,拿了自己的账单,有礼的把报纸还给他。“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报纸,艺术家。”
易胜凯勾起唇一笑,看着她站起身走向柜台,拿出零钱包付了钱,随后走向河畔,消失在人潮中。
他默默地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空位,经过方才跟她的一番闲聊后,突然没人跟他交谈,他感到说不出的空虚,百无聊赖地打开报纸……
“先生,这个位子有人坐吗?我可以跟你坐同一桌吗?”一个身形庞大的金发女子走过来用英语问他。
易胜凯抬眼看了她满是雀斑的脸,突然顿了一顿,久久才以英语说:“可以。”
“哈哈,太好了,你听得懂英语,我在这里玩了三天只学会『蹦啾蹦啾』,法语烦死人了。”那金发女子潇洒地大笑,重量级的身躯往椅子上坐了下去,顺手把背着的包包放到地上,招来服务生,用英语加上比手画脚地说:“帮我收走这些,我要点餐,两个重女乃酪、一杯咖啡。”
服务生跟她沟通了下,记下她要的东西,也收走先前纪采帆用过的杯盘。
易胜凯没有再去理会对面的金发女人,只看着他的报纸,虽然他精通英语、法语,但他并没有帮忙当翻译的热情。
“可以借你的报纸看吗?”那金发女人问他。
“这是我私人的。”他头也没抬地说。
“喔!算了。你是哪一国的观光客啊?”她继续问。
“某一国。”他不想搭理她的搭讪。
“你下一站要去哪里?”
“不知道。”
金发女人瘪瘪嘴,觉得这人很不友善,还是别多话为妙。
易胜凯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他刚才不是还想着和陌生人谈话,觉得和陌生人谈话是安全的,怎么此刻全都不一样了?刚才那女人一样是陌生人啊……
很显然的他给了差别待遇。
他承认他是视觉动物,刚才那女人带来了感官上的美。
但美丑都只是外表,骨子里女人都是一丘之貉。
女人不懂真诚,不会表露自己的本性,她们通常隐藏自己,真实的个性往往教人难以捉模,专情对她们来说都没用,她们甚至自私的不顾别人的感受。
这就是他从刘梅朵那里得来的教训。
他愤恨地合起报纸,拿起桌上的账单起身前去付钱,徒步回饭店,拒绝再被任何女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