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
望月亮晃晃地照耀着位居山腰上的步家庄,白雪与月光相辉映,即使处于黑夜中,依然能清晰地看清庄内的典雅景致。
殷虹蹑手蹑脚的来到东院,步飞夜房中灯火已熄,看来应该已就寝了。
慎重起见,她偷偷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往里头看,的确无人走动,这才撩起裙摆,悄悄由门旁半启的窗子爬进去。
没有搞清楚步飞夜究竟是人、是妖,她真的很难入睡。就算他是妖,如果是狐狸、飞鸟之类的还好,万一是老鼠、青蛙之类的,那不是很恶心吗?
在房里呆坐想了良久,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时而冷酷、时而温柔的步飞夜,虽然他说不会娶她是有点伤了她的心,不过那是现在,将来如何还很难说呢!
那个化缘的师父说过,她此生注定是要嫁入富家当大夫人的。一开始她虽然很气步飞夜抢亲坏了她的名誉,不过现在想想,也许是天意注定她不该嫁入蒋家为妾,毕竟当初她自己不也一直祈祷蒋家来退婚,宁愿成为贫家妇的吗?
所以,她已经不怪步飞夜。如果他要将她软禁在步家当米虫也可以,但是她至少得确定自己是跟什么“东西”、日夜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才行。
“哇!好可爱的睡相呀!”她走到床边,看见步飞人熟睡如孩童般的恬静睡颜,忍不住发出轻呼。见他没反应,还伸出指头在他脸颊上捏捏。
“这么漂亮的男人,应该不会是老鼠那类恶心的东西变的吧!”她嘀咕着,恍地中似乎看见步飞夜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吓得她立刻蹲下,隔了一会儿看他不再有任何动静,这才安心地起身在床边坐下。
“还是别玩了,快点试完快点溜吧!”
惊醒步飞夜的后果她可不敢想,万一他醒来大叫“非礼”,那她可就成了史上第一位“女婬贼”,这么响亮的名号还是留给别人吧!
她解开上衣的前两颗绣扣,把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玉观音项链取下,这可是在灵庙香炉前过过火的,能保平安、驱妖邪,对于步飞夜这种能幻化为人形的妖怪或许没法达到制伏的能耐,但要他现出原形应该还可以吧?
殷虹心里想着,手上也拿着项链在他眼前晃呀晃的,但他仍旧直挺挺的躺在那儿,根本没现出“原形”。
“但侄哆啼林晖伐哆伽科何伐哆哆枷伐哆哆伽伐哆婆婆河天少神地学神……”
这女人现在是把我当死人在超度吗?步飞夜睁着眼看着殷虹闭上眼,手持一条项链坐在他床边念经文,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打从她在窗纸上戳洞他就醒了,习武的他怎可能还熟睡到连一个从窗外跳进来,还会撞到椅角“哎哟!”惨叫一声的笨贼闯进,还无知无党的呢?
他故意装睡瞧她究竟想玩什么把戏,结果她拿漂亮、可爱来形容他这昂藏七尺之躯的大男人也就算了,竟然还猜他会不会是“老鼠精”变的,如果她是个男的,肯定已经被他一掌打去撞墙了。
无奈的是,她的蠢言蠢语他不仅已经快要习惯,还快要引以为乐了。
扁瞧她此刻正经八百地朝着他念经就够好笑,更训提她三不五时偷偷睁开一只眼,又想看、又害怕地树瞄他到底现出原形没的神情有多么逗趣,害他憋笑憋得都快闹胃疼了。
在她出现之前,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打从心里笑过了。
倘若现出“原形”能让她开心,他还真想变成一以狐狸哄她,只可惜他是货真价实的人,她想看他变狐狸,只能等他再去投胎了。
原本他想继续装睡,想她玩累了自然会离开,不过她的耐力显然超出他所预计的,看来他这个活死人他果不想让耳朵长茧,只能“复活”了。
“你念的经文已经够度我去西方极乐世界,该停了吧?”
“啊——哎哟!”他只说了一句话,殷虹的反应却像见到了鬼,尖叫一声便起身想逃,却一脚滑跌坐在地上哀哀叫。
“你没事吧?”看她跌得不轻,他连忙翻被下床察看情形。
“呜……我的腿断了啦!”怕痛的她哭得有够夸张,一动都不敢动。
“没那么严重,只是扭伤而已。”步飞夜将她抱上床,“我帮你把骨头矫正一下,再用药水推拿一番就没事了。”
听他讲起来好像真的不是挺严重的,她如洪水般的泪水收敛了些,抽噎地由着他月兑掉她的布靴,月兑下她的袜子,轻轻按揉着他扭伤的脚踝。
“啊——”“喀吱!”一声,步飞夜将她移位的踝骨推拿回原位,却也让殷虹痛得大叫一声,屋顶部差点被她给喊掀了。
他蹩起双眉,“小声点,你想把庄里所有的人全吵醒吗?到时你怎么跟人解释你三更半夜衣衫不整的出现在我房里的原由?”
衣衫不整?经他这么一说,殷虹才发现自己拿项链时解开的衣扣忘了扣回,方才那一跌又扯掉了几颗,杏红色的肚兜已露出一半。
“啊!”她羞叫一声,连忙用双手抓拢衣襟,只是她的动作过大牵扯到脚,疼得她又惨叫连连。
“你就不能安静坐着别动吗?”步飞夜取来原先置放在他房内的推拿药水,重回床边坐下,皱眉看着她好肿的脚踝。“推拿的时候会有点痛,忍着别叫,不然成直接敲昏你。”
“你这个人有没有读过书?懂不懂‘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你太粗鲁了,我不要让你——啊!痛、痛……”
③③③
“呜……好病,你怎么那么粗鲁嘛!”房间里传来殷虹嘤嘤泣诉的声音。
“我哪里粗鲁了?本来就该这么做,是你不听话乱动才会痛。”步飞夜强硬的语气半点不容置疑。
“你可以温柔一点,别那么用力嘛!”
“温柔?你当作是在按摩啊!”
“可是,你弄得人家好痛,再这样下去会破皮流血的!”
“放心!不会的。”
“我说会就是会,好痛,你快停啦!”
“不能停。”
“步飞夜!”
“你叫我爹也没用。”
“哈……”被吵醒后,一直躲在房外偷听的王骅,再也憋不住地哈哈大笑。“飞夜,你终于开窍,要好好享用你抢来的新娘是件好事,不过,拜托你怜香惜玉一点,别弄得她一整晚都在那哇哇大叫,我还要睡觉耶!”
他说完,还故意在门板上敲一下,“殷虹,忍一下就不会痛了,而且还会越来越舒服,说不定以后你会很喜欢哩!听话,叫小声点喔!”
“我说你这家伙——”步飞夜终于听不下去而暂停推拿,前去阻止王鲜继续说些暖昧的话语,没想到门一开,王骅已早先一步跑得无影无踪了。
“王大哥是不是有病啊?”住进步家庄许多天,殷虹已认得出王骅的声音,“谁会喜欢扭伤脚,还觉得很舒服的?他是在开我玩笑,还是脑袋瓜子不正常?”
瞧她眼角挂着方才痛续出来的泪,一脸认真的昂首问着,似乎没听懂王骅话中的弦外之音,步飞夜还免不知道该说她是纯还是蠢。
而喜欢上这种女人的他,又是纯还是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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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飞夜才刚和老管家商量好派人收租和粮行买卖的营运问题,忙完他得指挥、操持的生意后,回房想象剑到后山练练,却早有人捧着好酒在等他共饮。
王骅举起酒杯,朝他暧昧一笑。“晦!好兄弟,我来庆祝你的童贞终于被个女人给破了!”
“你想要我打掉你满口的牙吗?”步飞夜冷冷的说了一句。
“你还真是开不起玩笑耶!”王骅仍嫁皮笑脸的,人实早上我问过殷虹了,很遗憾你还是‘冰清玉洁’,不过,她也真够凶的了,跟你不相上下,竟然气得拿扫帚打我,一点都不留情哩!”
“活该!”步飞夜一点也不同情他,笨到去问姑娘家这种事,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什么活该?明明是你们昨晚的对话太暧昧,任谁听了也会想入非非!”说到这,他脸上挤出了调侃的笑意,“不过,认识那么多年,我到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狐狸精呀!喂!介绍个狐狸精妹妹给我吧!人狐恋好像也——”
“有机会我会跟青绡提提你想跟狐狸精交往的事。”
步飞夜在桌旁坐下,瞅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王骅立刻赔上一脸笑。“饶了我吧!那只老虎精可是会咬人的!”他和青绡的感情还在浑饨不明之际,步飞夜这个威胁对他算是起了作用。“好,那谈正经的了。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殷虹?”
“不知道。”步飞夜诚实回答。当初他只想到以此法让蒋家父子颜面扫地,完全没考虑过无辜的新娘。
“把她远远送到普陀山去削发为尼吧!”
王骅的建言换来步飞夜两道冷冽的目光。
“你别瞪我!一个女人在婚礼上遭人抢亲,就算你现在放她回家,别说蒋家不可能再要这媳妇,也没人敢再上门提亲了,你瞧她那双手粗得跟什么似的,在家里肯定每天吃苦头!与其让她回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婆受人欺凌,还不如出家算了!”
正因为王骅所说的不无道理,才让步飞夜俊脸忽而一凛。
他想过要以金钱补偿,让殷虹他们举家迁往外地,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这应该是个好主意,但他就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放她走。
他告诉自己,是殷虹那迷糊、莽撞、天真易受骗的个性令人无法放心,而他又有责任确保她不会因为他抢亲的行为而遭受任何伤害,所以他才不放人,等行想出万全的法子再说。
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根本不想让她离开他,他想将这世上惟一能逗笑他的女人永远留在身边!
“其实,你爱上她了吧?”王弊早看出他的心事,“殷虹单纯、可爱、毫无心机,的确是个好姑娘,我看得出来你们彼此有意,何不干脆直接让她做步夫人,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法子喔!”
步飞夜自傲的嘴角紧抿,这法子不用别人提醒他也知道。
但儿时摔下山崖虽然幸运的保住他的性命,的重创却让当时的大夫怀疑他或许已经失去生育能力,甚至无法正常的行周公之礼。
骄傲如他,怎可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他早打定主意终生不娶,将旺盛的精力全投注在练武及拓展生意上,他花不完的钱拿来救济穷苦、造桥铺路,为死去的爹娘积明德。
不管时间是否已让他的雄风重振,他都没打算要跟任何女人“试”。
但该死的是,他的修行功夫还不到家,原本心如止水的他偏偏被殷虹深深吸引,想要她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根错节,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而好强如他,更是不愿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暴露这可能力缺陷。
要她或不要她,在他心里已是最复杂难解的结。
“飞夜,你没事吧?”王骅瞧见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没事。”步飞夜替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这是什么酒?”他直拧眉皱鼻,“像是葡萄酒!却又有股古怪味,你是去哪拿来这壶酒的?”
王骅咧嘴一笑,“你家厨房步!”
“厨——”
“老鼠!”一声尖叫从门外传来。
步飞夜和王骅一站起身,就瞧见殷虹像是被鬼追样,横冲直撞的在外头乱跑一阵后,嚷嚷着跑进门,“步飞夜救我!”
殷虹跑到他后头,一跃跳上他的背,两只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两条腿更是牢牢的攀夹在他身上。
“你想勒死我呀!”他真的快喘不过气来了,只好拉开她交错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改放在自己的双肩,再伸手向后托稳她的身子。
王骅留意到他脸上原先满面阴郁之色全消散了,殷虹的到来像是一道阳光,瞬间照亮了步飞夜心中的阴暗角落,也轻易的影响了他的喜怒。
这下他可以百分百确定——步飞夜深陷情内了!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没把我当活人看?大白天的搞得那么亲热在刺激我呀?”
王骅的调侃让殷虹红了脸,却一点也没从步飞夜背后下来的意思。
“你笑吧!除非那只老鼠离开,否则打死我我也不下来!”被笑死总比被她最怕的老鼠咬好吧!
“飞夜,需不需要我拿个笼子把那只老鼠抓来养在你房里?那她就一辈子都会巴着你不放步!”王骅逮着了机会大开好友的玩笑。
步飞夜没好气地斜月兑他一眼后,背着殷虹到床边。“下来。”
“不要……”殷虹非但没松手,反而抓他的肩膀抓得更紧了,还不自觉地露出撒娇的语气,让他心一软,差点答应她。
“你坐在床上,脚别着地不是一样?难不成你真想赖在我背上一辈子?”
她松手了,坐在床上,只觉得脸红心跳。
她一下来,步飞夜便拿了一根桌上的竹筷走出去,一眨眼的工夫便空手而回。“你可以下床了。那只老鼠去投胎了。”
“什么?!”
殷虹讶异的下床走到门外探看,最后在墙边枯草丛中见到直立的竹筷,凑近一瞧,老鼠真的被他“串烧”了。
“步飞夜!”她像阵狂风般飞卷到他面前,“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那只老鼠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它又没得罪你,你干吗——”
“它害我差点被你勒死。”他淡淡地说出老鼠的罪状,不悦地看着兴师问罪的她。“是你鬼叫着要我救你,我不杀它,难道还拍拍它的请它走路吗?”
“噗!”王骅在一旁隔岸观火,听到平日不苟言笑的好友冒出这么一句趣话,忍不住噗哧一笑,但立即收到步飞夜的一记白眼,才勉强敌住笑意。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殷虹的娇容上写满委屈,“你把它抓到远一点的地方放生不就好了?它这样好可怜……”
“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步夜飞真的有点火大了,刚想数落她,却想起他一直忽略的一点——“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老鼠平时是不会主动接近人的,除非你一直维持静物般不动的姿均,也就是说……你方才一直躲在外头对吧?”
殷虹微愣后笑说:“没有啊!我只是经过而已,没事,我要走了。”
“你走吧!待会儿我会抓两只老鼠去你房里‘放生’的。”
听他这么一说,殷虹又乖乖的从门口折返,嘟着小嘴不敢走了。
“殷虹,你根本不用信他。”王骅笑着插嘴,“那家伙才不舍得拿老鼠吓你呢!他可是疼你疼到——”
“你今天话太多了!”步飞夜没好气地警告这专门扯他后腿的损友,“需要我点你的哑穴吗?”
王骅自个儿以手捂嘴。步飞夜向来说到做到,他可不想跟他打架。
“说,你鬼鬼崇崇的躲在外头干吗?”步飞夜瞧她在瞄桌上的那壶酒,心里马上有底了。“你是不是在酒里加了什么?”
“咦!你怎么知道——”走露口风的她连忙捂住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你加了什么?”他知道不是毒药或泻药,否则早有症状发生,却也因此更加好奇她到底放了些什么。
“呢……”她探头朝白玉杯里猛瞧,见里头有几满酒未干,显见他已喝过,便先往后退到门口,再堆着一脸笑悄声说:“也没什么啦!我只是加了一点点雄黄粉而已。”
“雄黄?”王骅一脸恍然大悟地说:“对了,就是雄黄的味道,我就觉得——”他斜瞥见步飞夜在瞄他,立刻装傻埋头吃他的小菜。
“你干吗在酒里加雄黄?”步飞夜完全猜不出她小脑袋瓜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她尴尬的笑笑,“我真的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嘱!我只是想看你现出原形而已,谁教你都不肯老实跟我说你是什么妖——”
“你——”
“哈、哈……”
步飞夜才要发脾气,王骅却突然在一旁捧月复大笑,还越笑越夸张。
“殷虹,我真是服了你了!在这世上只有你有这个胆子整飞夜。”王骅笑擦着眼泪。“不错,雄黄是拿来治蛇的!你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他不是蛇郎君了。”
“咦?只能治蛇吗?那狐狸精要用什么试?”她还呆呆的问。
被她这么一问,王骅更是笑得快岔气。
步飞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想不动怒都不行。“殷虹——”
“呃……我有事先走了。”步飞夜才挑眉一瞪,殷虹立刻没命似的向外跑。她不怕他揍,就怕他会当着王骅的面抱吻她,那才羞死人呢!
瞧她飞快的溜走,步飞夜又好气、又好笑地抚额长叹,“受不了,这女人是故意在我面前要白痴吗?”
王骅笑晃着脑袋,“不、不、不,我看这是她的本性,以后步家庄可热闹了!”
热闹?应该说是麻烦不断吧!
步飞夜坐回座位,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雄黄葡萄酒”。
看来,以后他还有许多怪东西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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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殷虹已经在步家庄待上二十二天了。
庄里她已经模透,有三院十六间房,但人口简单,只有四个丫环、两个厨娘、一个园丁、三个长工和一位老总管,每个人都对她很亲切,总是小姐长、小姐短的叫她,害她都快以为自己真是这个家的大小姐了。
不过,她想做的不是小姐,而是步夫人,如果步飞夜当真开口向她求亲,不管他是人、是妖,她肯定都会喜极而泣地点头应允,因为她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他,再也不想离开他了。
“不过……”她坐在庭院的阶梯上,双手捧腮长叹。“这恐怕永远都是我的白日梦吧!”
“什么白日梦?”
她一抬头,问话的是王骅,他那双细长、睿智的眼哞像是能洞察人心底的秘密,瞅得她一脸心虚。
“没、没有啊!我梦见自天上掉下一座金山,我成了大富婆。”
“金山?!”王骅看似好心的在她身旁坐下,“想看金山哪算是白日梦,飞夜他就有一座,只要你嗲功下得足,改天要他带你一起去矿场看看也不是不可能的小。”
“啥?”她听了差点掉下巴,“你唬我的吧?”
他微笑摇头,“骗你干吗?不然你以为飞夜才二十四岁的年纪,能挣出这一大片的产业,吃穿不愁?就是因为他在十八岁那年发掘到一处金矿,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步家原先已被蒋雄变卖的产业一一买回。”
又是蒋雄!殷虹皱起眉头,“听说,步飞夜的母亲是蒋雄杀的,你现在又说步家的产业全被蒋雄变卖,他们两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环顾周遭,确定四下无人,便向她娓娓道来。
“飞夜他爹原本是邹县的大户,蒋雄则是他爹的结拜兄弟,蒋雄原本在镖局工作,因为所保的镖被劫而遭开除,找工作四处碰壁,当时他妻子刚死,还拖着六岁大的蒋以岳,飞夜他爹见他可怜,便聘他为蒋家护院,让他带着儿子住进步家。”
殷虹专注的听着,这是头一次有人愿意将蒋、步两家的恩怨告诉她。
王鲜继续叙述,“一年后的某天,陪着飞夜他爹到远地谈生意的蒋雄突然自个跑回来,说是步伯父迷恋上青楼艳妓,用尽盘缠还借了一债,被钱庄讨债的人打得半死,还被扣为人质,要他回来筹齐银两赎人;步伯母救夫心切,只怕步伯父撑不住,便听从蒋雄的话,拿房地契去抵押,借了大笔银两,带着当时才五岁大的飞夜和女乃娘一起去,如果有个万一,还能让飞夜见他爹最后一面。”
“然后呢?”她听得有些老思不安。
“然后?”王骅单手握拳,脸上明显地浮动着怒气。“蒋雄那个念恩负义的家伙在马车行经望风崖时露出真面目,原来飞夜他爹在外乡染病,蒋雄没请大夫,任由他在破草屋中自生自灭,再编了个谎回来步家想骗财骗色!
他一剑刺死忠心护主的女乃娘,想非礼步伯母,步伯母情急之下,要飞夜藏身在草丛中,自己引开蒋雄!在无处可逃时,跳崖保节,蒋雄在盛怒之下硬将飞夜找出,砍他一刀后,再将他当小鸡似的扔下山崖,要不是飞夜命大遇上他师父,只怕他早就成了山谷鬼魂了。”
“唔……哇……”殷虹从低泣转为嚎哭。她从来都没想到步飞夜的身世如此坎坷,这么痛苦的往事,难怪他不愿再提。
“呜……他好可怜幄!”她自责地绞着手中泪湿的下巾,“我还以为他是妖怪变的,害他喝怪酒,把他气得半死,我太对不起他了……”
“别哭了!”王骅拍拍她的头,“你现在知道飞夜抢亲的动机了吧?摔下山崖时才五岁的他,是被教他一有绝顶武功的师父扶养长大的,他答应过他师父会给蒋家父子留一条生路,但是家仇不报又让他十分痛苦,所以——”
“所以,他才抢亲,让蒋家丢尽颜面,替他爹娘多少出点气也好。”她善解人意地噙着泪说.“得遵师命不报仇,他一定很痛苦……蒋雄太坏了,简直是死有余辜!”
王骅点头附和,“没错,但你是无辜的,飞夜掳你时没考虑周到,坏了你的名誉,你会怪他吗?”
她想都不想就摇头,“本来是有一点点,现在全没有了,反正我原本就不想嫁入蒋家,知道蒋雄是那种人面兽心的人之后,我更不可能做蒋家人……至于名誉问题,那根本没什么,大不了我一辈子都不嫁也无所谓。”
殷虹坚决的回答正中他的下怀,“怎么可以不嫁呢?这件事说起来全怪飞夜祸及无辜,你应该要叫他负责娶你才对。”
殷虹然红了脸,不晓得该如何接答他的大胆建议。
“其实……你也满喜欢飞夜的吧?”
“你怎么知道?!”她傻傻地追问,直率地以为是自己哺哺自语时被他偷听到,毫无心机的模样让王骅不禁抿唇偷笑。
“从你看飞夜的眼光就明白啦!”他故意逗她,“你看他的眼神满是浓情蜜意,除了飞夜那个二愣子没感觉之外,恐怕所有有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了。”
既然好友为了不知名的原因不敢追求所爱,实在看不下去的他就充当一次月老,帮忙激女方这边主动咯!
“丢死人了!”她手捂着脸好一会儿,才放下手看着王骅说,“那步飞夜看我的眼神呢?你能看出我喜欢他,一定也能看出他讨不讨厌我吧?”
“讨厌?我看他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哩!只是他那个人脸皮薄,又爱耍酷,不敢明说而已。”
殷虹挥挥手笑说:“那怎么可能!我好几次都气得他头冒青筋,他不讨厌我就不错了,哪有可能会喜欢我,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是不是开玩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她一脸迷朦,“试什么?”
他露出诡橘的一笑,“你听我的话,到时你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