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占地百坪的私人华宅立于阳明山黄金的地段上,华丽气派的外观宛如古代欧洲的城堡,住在里面的人们享受着二十一世纪贵族般的生活,一般人即使奋斗一辈子也及不上他们豪华奢侈的千分之一。
她——王绮君,正是这栋华宅的千金小姐,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女,父亲王雄铭是政坛上势力显赫的政客,母亲纪华媚则是影坛上当红的电影明星。生长在这样有钱有势、有名望的家庭里,从小到大念的是贵族学校,出门坐的是外国进口名贵轿车,每天有专
门司机接送,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熊掌鱼翅,一直都在别人艳羡的眼光下成长。
华宅内有各司其职的佣仆伺候,宛如古代城堡中的公主,怎不叫那些凡夫俗子羡煞?
但是王绮君可不这么认为,一张遗传自母亲美丽的容颜,有着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美艳,二十岁的年纪却已出落得美若天仙,但不相称的,是她一双美丽绝伦的翦水大眼,却闪动着对性情嘲笑的光芒!那种对人性世事的无动于衷所表现出的冷淡与静默,是一般正值双十年华的少女所不该有的。
绮君站在二楼白色精雕的楼梯上,冷眼俯看着大厅里争吵中的父母,在她成长的岁月中这早已是稀松平常的事,只不过剧情有愈演愈烈之势。
“你什么意思!居然把股票和台北那栋房子移转到那狐狸精的名下。”纪华媚完全一副泼妇骂街的样态,一反萤幕前雍容华贵的气质。
案亲又有新欢了,对父亲早已没感情的母亲之所以反应这么激烈,还不是因为这次外遇的角色手段太狠,已危及母亲身为这栋华宅女主人的地位。
“少在我面前撒野,我要送给谁是我的事,你吼什么!”王雄铭也恼羞成怒地回吼,完全不同于人前文质彬彬的绅士形象。
接下来是两人不堪入耳的谩骂和张牙舞爪的东拉西扯,家仆早已见怪不怪,为恐受到无辜波及,皆视而不见地各自走避做自己的工作。
这就是她的父母,绮君靠在楼梯旁托着香腮,嘴角露出冷嘲的线条,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父母争吵的嘴脸。
她已不记得是何时开始的事了,从懂事以来,记忆中都是父母争吵的画面,两人一见面宛如仇敌对视,父亲另结新欢终日不在家,母亲也沉迷于玩乐而周游于上流交际圈,过着奢华的夜生活。
这对形同陌路的夫妇一年到头没讲过几句话,却又不肯离婚,原因是丢不起面子以及现实利益的考量,宁愿继续在外人面前扮演银幕恩爱夫妻的角色。
一般的儿女若长年夹在这种父母之间,只怕不疯了才怪,但王绮君是特别的,她没有变成任性不驯的败家千金,也没有成为失和家庭下个性极端或自暴自弃的不良少女,她只是一贯的寡言冷淡、不听不言,对父母之间的仇恨无动于衷。
“小姐……回房吧。”一旁的女乃妈担心地劝着。
绮君回头看着从小呵护她到大的女乃妈,六十岁的老妇苍老的面孔上布满对她的忧心与慈爱,也只有女乃妈是真心疼爱她的,将她视若己出般呵疼。
“回房?说的也是,这戏也看够了,是该回房休息。”她淡淡一笑,让女乃妈扶起往卧室方向走去。
“真是天妒红颜啊!”女仆们在她背后窃窃私语。“上天给了小姐绝俗艳丽的容颜,却没给她健康的身体。”
打扫的老妈子也跑来嚼舌根。“从小她心脏就弱,医生说她不能受太大的刺激,要保持平静,而她父母却在她面前吵得天翻地覆,根本不管这唯一女儿的生命安全。”
“是呀!别人以为豪门千金幸福,却不知小姐从小就没有父母的爱,在老爷夫人的争斗中长大,变成了一具冷默的搪瓷女圭女圭,要是我,不疯了才怪。”
佣仆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表面上是同情,到头来还不是拿别人的不幸来当作聊天的话题,王绮君听在耳里早没了感觉,反而是身旁的女乃妈一阵鼻酸。
“女乃妈,怎么又哭了?”绮君拿出丝绢为女乃妈拭去眼泪。
“对不超,小姐,我……我……”怕自己的眼泪更增添小姐的伤情。
绮月露出柔柔的笑颜,明白女乃妈为她而伤感,她安慰道:“别难过,我根本不在意。对父母的自私自利早在八百年前就习惯了,别人说什么由他们去。”
“小姐……”对于小姐异常的冷漠,女乃妈忧心忡忡。
绮君绝美的大眼无神地看着远方。“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根本不是爸妈的女儿,屑他们争吵就好像在看戏一样。也好!为这平淡的日子增添一些精彩。”
“小姐,这样想是不对的……”
她打断女乃妈的话,“对与错又如何?搪瓷女圭女圭是不需要分辨对错的,”她早知道家仆给她的封号。
回房时经过长廊的途中,从窗口瞥见后庭的朝阳洒在花园的黄金闪亮,王绮君一时心血来潮,转头对女乃妈说:“女乃妈,扶我去碧静园散步,不回房了。”
“是,”女乃妈也欣喜回应着。她知道小姐喜爱自然,“碧静园”便是她私下命名的,小姐虽没机会到户外,但这几近千坪的欧式花园也够让人散步一整天了。
走进“碧静园”,感受着春风中清香的空气,王绮君的心情立刻飞扬起来。
“不必陪我,去忙你的吧。”她想独自一人静静感受这美丽的意境。
“是,小姐。”女乃妈轻应。
待女乃妈离去,王绮君走进花圃,立即感受淡淡花香扑鼻,微风和着凉爽轻拂她乌黑秀丽的柔丝,枝头上清脆的鸟语环着她飞下嬉戏,停在她娇美的香肩上清脆地呜叫。
鸟儿是不亲近人的,但唯独对她例外,长年喂食鸟儿以及她与周遭自然结合的特殊气息,使鸟儿不怕她。
“你们是在欢迎我吗?”她柔声轻笑道。
逗弄着鸟儿,拨顺着秀发,展现出外人所看不到的天使般笑容,完全没有平日的清冷淡漠。
白皙绝美的容颜因朝阳的照射浮现娇美粉女敕的嫣红,她这难得的一面,只有在独自面对自然万物之时才显现出来,这是她的天地,从没有人能进入过,即使血亲如父母,也无法进入她的心境世界。
她相信这辈子不会有人能分享她的内心天地,没有人能进入她的心,她是如此地对人性世间情绪无波,冷淡且静默。
★★★
今天难得王雄铭和纪华媚,破天荒地对王绮君露出一般人所谓慈父、慈母的笑容,谄媚地要她快快着装打扮,陪他们这对名流夫妇假装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赶赴到政坛大老庞天豪的府邸参加晚宴。
“我也去?”她疑惑地看着母亲。
“是啊!快去打扮一下,待会儿就出发。”
绮君在心中讪笑着,什么时候他们也需要她加入虚伪的行列了?
案亲需要拉拢庞家的势力使自己在政界的地位更为稳固,母亲虽与父亲不和,但父亲的高升,不正代表着她贵夫人的身分也跟着高贵吗?一牵涉到相同的利益,两人便暂时放下敌对的身段合作无间,真是佩服他们的假面啊!
绮君坐在梳妆台前,让女乃妈和女仆为她梳头更衣,柔柔亮亮的长发是最自然的礼赞,不过女仆没问她的意思便将她秀发往上盘卷高梳,两鬓留下一撮发丝勾勒出她的成熟美艳。
绮君轻皱眉头,以往跟随父母参加名流聚会,都是长发盖肩的打扮,而今天这样的设计是为了什么?不需要也没必要。
“梳下来。”轻声命令着。
“呃……小姐?”女仆愣了下。
“不需要这么花俏,梳直发就好。”
“这……可是……”女仆犹豫着,面有难色。
“梳直发就好。”她再次命令,不懂女仆为何犹豫,柔声的语气有着不可违拗的坚定。
“别放下,梳这样很好。”纪华媚进门打断了这僵凝的气氛。
母亲?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她的发型了?绮君不解地看着镜子里走进房间的纪华媚。
女乃妈和女仆都返到一旁,纪华媚手拿着一袭晚礼服,神态愉悦她偎近女儿,满意地瞧着镜中和自己面貌神似的美颜。
“这发型梳得很好,真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纪华媚满意地赞许。
“谢谢母亲的赞美。”绮君淡淡回应,不带任何表情。
“来,试穿这件晚礼服给我看看。”说着立即命令女乃妈和女仆帮小姐更衣。
这是一件成熟妩媚的低胸晚礼服,上半身的设计,露出她雪白的香肩,下半身包紧的长裙勾勒出她美丽窈窕的曲线,天使的面孔配上魔鬼般的身材,真让人为之倾倒。
“让我瞧瞧!”纪华媚惊艳地拉着女儿走到镜前。
“多美呀!不愧是我纪华媚的女儿!”
绮君不适应地看着镜中艳丽的自己,母亲从未如此赞美过她。
她还记得将满十六岁的那一年,父亲以她生日为借口邀请各界名媛绅士到家里来参加聚会,绮君就像个美丽的搪瓷女圭女圭供人欣赏,而此起彼落的赞美声却让纪华媚听了非常不是滋味,她母亲不能容忍别人胜过她的美,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行。从此以后,绮君很少参加聚会。
所以此刻母亲对她的赞叹,让她冷然平淡的心起了一阵寒意,直觉今晚的宴会她似乎是不应该参加的。
★★★
金碧辉煌的灯光照亮整个庞家府邸,华丽气派的大厅闪耀着五彩缤纷,奢华的装潢和造价非凡的金饰,以及各界名门富豪的莅临盛宴,在在夸耀着庞天豪的政治权力。
绮君站在大厅的一角,冷眼看着父母恩爱的假面与那些名流贵妇周旋,母亲仍是害怕绮君抢走她的光彩,因此要绮君在大厅的一角等着。
突然地,她感到有股慑迫的视线在盯着她,让他冷然无波的心起了阵阵寒颤,她四处望着,大厅里皆是谈笑的绅士淑女,找不到视线的来源。
是她神经质吗?
不,不是神经质!她确实感到有人在看她,而且视线透着窒人的压迫感和冷漠,彷彿要把她吞噬了一般,令她不寒而栗,那视线似乎透露着怨恨的气息。
“绮君!饼来这里。”
叫唤声使她回过神,是母亲在唤她,怎么,轮到她上场了吗?
压迫感消失了,她疑虑了下,收回心神朝着父母的方向走去,脑中思考着该如何配合父母演这出“全家福”。
“庞老,这是我女儿,叫做绮君。”母亲娇贵地笑着。“乖女儿啊,快跟庞爷爷打个招呼。”
“庞爷爷好。”绮君轻声躬体着。
顺着母亲的意,表现出气质有礼的千金小姐,假装如一般少女羞涩地看着对方长辈,不过这位在政坛上叱吒风云的大老——庞天豪,浑身散发的气势和威严的确有让人不敢在其面前造次之感。
“嗯,果然是绝色佳丽,有大家风范之姿。”庞天豪点头赞许,一双眼威严打量着她。
“庞老,您过奖了。”王雄铭谦卑欣喜地说。
“是呀!小女哪能跟您府上的千金相比呢!”纪华媚也一旁地逢迎,心中暗自窃喜不已。
“已经长这么大了,今年几岁?”庞天豪沉声问。
“二十。”
“哦,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庞天豪别有用心的口吻让绮君心中起了颤栗。
她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但紧接着又有其他名流政客挤进,也想藉此讨好庞天豪拉近关系,将她及父母隔在外围,王雄铭夫妇哪甘心被抢了机会,当然不甘示弱地再挤回人群里。
不想跟父母打个招呼走回大厅角落的沙发上休息,但看到父母在人群里奋力霸占与庞天豪说话的机会,似乎早已顾不到她这个女儿了,无奈笑笑便迳自走回大厅角落,找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下,心中估量着今晚还要做戏多久。
又来了!
苞刚才同样窒人的寒意袭来,真的有人在盯她!而且是同一人。
是谁?她四处张望,平静无波的心绪受到些许惊颤,为何她心跳如此之快?
寻不到视线的来源处,更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
没有注意到,在二楼的台阶上,一位俊逸英挺的男人站在柱子旁,手执酒杯倚着栏杆,正静静地冷眼瞧着那位冰山美人——他庞霄未来的妻子。
一双深邃有神的俊眸,充满着怨恨与排斥的目光,那位人们口中赞颂绝美的千金小姐,完全激不起他的热情,有的只是烦躁和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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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父母似乎对她特别好,正确的说法是他们终于注意到家里还有个女儿,父亲常会对她说些生了个女儿真好之类的话,也都每天回家共聚晚餐,母亲则是不时二三天买了许多礼物给她,像衣服、首饰之类的东西。
女乃妈一旁高兴的为小姐整理这些堆积如山的礼物,一边说:“老爷和夫人一定是想通了,近来对小姐疼爱有加,这样才对嘛!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啊!”
绮君坐在阳台斜靠着栏杆,清冷的脸庞并未对一室的礼物和父母态度的改变有任何一丝的喜悦,应该说……是深沉的疑惑吧……
“小姐,在想什么?”女乃妈发现她表情的凝重。
“视名利如命的父亲和自私自利的母亲,怎么会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像个慈父、慈母般对我这么好,如果不是有更大的利益使然,还会有什么原因让他们这般殷勤示好呢?而且这两人近来破天荒的休兵不再吵架,行为实在可疑。”
“你想太多了,还有,哪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父母!”女乃妈不以为意地摇头。
“该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她这个女儿对他们有何利用价值?
“则胡说呀!你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对你好是当然的。”有时候小姐的想法过于异常,她实在很担心。
她的身体一向不好,上高三以后医生建议最好在家休养不宜外出,因此她的教育是请了数位家庭教师在家教学的,这样的她在父母眼中可说是一无是处。
案亲是想要一个儿子的,她恨明白。她隐约从女乃妈的口中得知父亲在外面有小老婆和两个儿子,也就是说,她还有两个弟弟流浪在外头呢!
说实在的,她还真想见见这两个弟弟呢!“姊弟”这名词听起来多美好啊!思及此她不禁笑出美丽的艳容。
这笑颜看在女乃妈的眼中当成是小姐也满意老爷夫人的转变,总算老天爷还算有眼,给了小姐一个合理的待遇,以后她可以不用为小姐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