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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狼 第9章

这一日,项少怀差人来,要慕容紫到项府一趟。

她立刻整装出发,骑了马,往大人府邸前进。

平日,大人若有事交代,都在府衙的议事厅内,倘若有秘密任务,大人便会私下派人传口信给她,到项府一趟,以防人多口杂。

当接到了口信,她便悄悄出门,没让任何人知道她去哪儿,当然包括盗狼,这是她和大人之问的默契。

项府门房的人受了大人的命令,早在大门守候着,一见到她远远骑来的身影,立刻敞开大门,让她和马儿直接通过。

到了马厩,将马儿交给负责看管照料马儿的下人后,她便直接朝内院的书斋走去,大人一向在那儿等她。

项府里,全是受过精良训练的仆人,也都认得慕容紫。

来到书斋,跨进门槛,等候她的项少怀正坐在书案前,拿着丹青在纸上挥毫。

她没有立刻上前打扰,而是安静的候着。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的光线,投射在墙上挂着的水墨字画,那字迹笔墨,刚劲有力,书斋内的摆设工整有序,安静的室内,偶尔传来窗外清脆的鸟鸣。

项少怀将最后一笔勾勒完后,放下羊毛笔,沉稳内敛的眸子这才拾起,落在那沉静得几乎要融入空气里的容颜上。

“让你久等了。”

“大人言重。”

这时候门外的仆人走来,为两人端来香茗,这仆人也聪明伶俐,熟知大人习性,抓准了时间,不需大人吩咐,将上茶的时刻掐得恰到好处。

仆人将茶壶放好,为两人的茶杯里各斟上半分满后,便恭敬的退出门外。

“坐下吧,陪本官品茗这上好的茶香。”

“是,大人。”

她顺从的入了座,捧起茶杯,闻着茶香,安静的入口。

待喝了几杯后,项少怀才缓缓开口。

“白绍东,你可还记得?”

她点头。“铁剑山庄的庄主。”

“还记得几个月前,我派你去铁剑山庄一趟?”

“记得,当时大人要属下送一份礼到铁剑山庄,给白老夫人送祝寿贺礼,属下也在那儿住了半个月,直到白老夫人寿宴结束才离开。”

“那么你对白庄主印象如何?”

“白庄主为人正直,乐善好施,是个直爽的人。”

她心中奇怪,不明白巡抚大人怎么会突然谈到白庄主。

“你可知,白庄主自从见到你,便心仪于你,多次差人送信来邀你再去作客,逢年过节,还叫人送礼来。”

“……白庄主,是好客多礼之人。”

“好客多礼,也要看对象是谁。”

大人话中透露的讯息,令她心儿一跳,垂下的眼,避开大人的目光。

“三天前,白庄主派人来拜访本官,还送了一份大礼,你可知,为了什么?”

她摇头。“属下不知。”

“猜猜看。”

她想了想,仍是摇头。“属下愚昧。”

项少怀刚冷严峻的神情,难得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

“白庄主派人来,希望能让本官作个媒,向你提亲。”

她惊讶的抬起头,望着项少怀,虽然心中有预感,但经由大人口中说出,还是吓了一跳。

在铁剑山庄作客的那半个月,她知道白庄主对她有意,不单对她礼遇有加,他看她的眼神,早让她心里有数。

可郎有情,妹无意,她始终淡然有礼,保持距离,完成大人交付的命令后,白老夫人寿宴一结束,隔日便启程,婉拒了白庄主慰留的好意。

之后,白庄主都会派人送礼来,目的当然是讨好她的心意,只是这一次,想不到白庄主竟派人来提亲。

“本官想问问,你意下如何?”

她望着项少怀,瞧见了他含笑的眼底,有着欣喜。

“大人……希望我怎么做?”

“铁剑山庄在江湖上享有盛名,本官认为,这是一份很好的姻缘,本官倒很乐意促成这段良缘。”

她心头一紧。“大人希望我嫁给他?”

巡抚大人温和道:“还记得你十三岁时,因饥寒交迫,流浪昏倒在路旁,本官将你带回,并收留了你,除了训练你武艺,也请来先生教你琴棋书画,只要本官要你学的,你都不眠不休的去学习,加上天资聪颖,从来没让本官失望过。”

在他脑海里,回忆起七年前,那个才十三岁,却有着一双冷然目光的小女孩,如今已长得婷婷玉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是本官一手拉拔长大,这些年来,对本官忠心耿耿,本官说一;你从不想二,也毫无怨尤,为了百姓出生入死,本官也是会疼惜你。”

“大人……”

“你也二十了,一般姑娘家到了十七、八岁,都已嫁作他人妇,是本官疏忽了,你应该有个好的归宿,当铁剑山庄的庄主夫人,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她避开大人的视线,轻咬着唇。“属下配不上。”

“白庄主为人豪情洒月兑,阅历丰富,绝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一般的闺秀,他是看不上的,而他爱的,正是像你这样聪慧侠义的女子,本官相信,他会好好善待你的。”

“我……”她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大人虽要看她的意思,但从大人期待的语气中,她听得出来,大人希望她能答应这门亲事。

而她,从以前到现在,也尽全力完成大人的心愿,只要他开口,她一定全力以赴。

若是以往,她一定毫不犹豫的点头,绝无任何迟疑,可这回,她却迟疑了,脑海里竟浮现盗狼的影子。

是怎么回事?她……在顾虑他?为何她会迟迟拿不定主意?

有力的大掌,轻放在她肩膀上,慕容紫抬起脸,望着大人清澈透利的眸子。

“你考虑看看,再做决定,三日后回覆我,嗯?”

这肩上的手,突然之间让她觉得好沉重,望着大人,她说不出拒绝的话,终究,她低下了头。

“属下……会好好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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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住处后,慕容紫一个人发着呆,陷入了沉思。

嫁人?她想都没想过,总认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嫁人,也不打算嫁人,曾经想过自己老了,便长伴青灯,孑然一身的过着隐居的日子。

她该答应吗?

脑海中,禁不住又浮起那桀骛不驯的身影。盗狼老是对她自称为夫,以她丈夫自居,她只当是他耍弄的戏言,可在内心深处,却为他这句戏言静海生波,悄悄怦动着。

想起上回,当她扮成王柔柔引银狐上鈎,盗狼却闯进了她的房,同时也闯进了她的心,他是如何找到她的?到现在她还弄不懂,只知道这男人就是有办法找到她,连银狐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直到现在,除了大人和师爷,没人晓得他才是逮着银狐的大功臣,但他从不说,也不邀功。

他只让她晓得,抓银狐,是为了她。

他真是个谜样的男人,看似无情,却又热得像一把燎原的野火,一到了夜晚,当睡眠中的她感到熟悉的胸膛将她环绕时,她心中不由得叹气了。

对他的气味,她已经很熟悉了,没有抗拒,因为抗拒也没用,尽避他们白天针锋相对,可到了夜晚,一切纷争止息于他索取的吻、有力的环抱,而她只能娇软顺从,因为她也求取这副胸膛的温暖,来煨烫自己冰冷的身心。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犹豫了。

他……可有想过娶她为妻?

他对她,到底是真情真意?还是……只是一场交易?

当他晓得有人向她提亲,不知会做何反应?是听若罔闻?抑或大发雷霆?然后将她困在怀里,就像每一次,霸气的宣示,她是他的。

思及此,她脸淡淡的红了,心中竟升起了期待……

她决定去问问盗狼的意思,因为她必须确定盗狼真正的心意。

她来到差房,里头正有几名值勤的官差,他们谈天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还未进门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盗狼也太嚣张了吧,去酒楼赌坊也就罢了,竟然还公然跑到青楼享艳福。”

慕容紫顿住脚步,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这话令她讶异。

“他去青楼?”

“可不是,去的还是月华坊的明月楼。”

其他人哗然,睁大了眼。说起月华坊,大夥儿的眼睛可是比天上的太阳还雪亮,因为月华坊一个月前来了一位姑娘叫明月,造成不小的轰动,而这位明月姑娘美得倾国倾城,才华洋溢,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为月华坊的花魁。

多少公子想见这位明月姑娘,还得看她愿不愿意,只有她点头,外人才能进入她的明月楼,与她共处一室。

“那家伙见到了明月?还被邀请入了明月楼?”

“可不是,说来真气人,要不是我无意中亲眼看到他走进明月楼,不然打死我都不相信哩,最近都不见他的人影,还不是因为天天往月华坊跑,真令人气愤!他昨晚没回来,肯定是睡在温柔乡里彻夜不归,实在不甘心。”

听到这儿,慕容紫心儿一沉,心口像是被一块铅石重重压着,她安静的离开,骑上马,直往月华坊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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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青楼门前,门庭若市,尤其是数一数二的月华坊,有了明月这朵美丽的花魁后,寻芳客更加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等着见明月一面的公子们,个个引颈期盼,希望有幸能进明月楼,与这神秘娇客会上一面。

虽说有银子的是大爷,有元宝的是姑爷,但对方若是女客,就可得斟酌斟酌了。

“哎呀——这位姑娘,你不能乱闯呀!”月华坊的老鸨徐贵娘,忙着阻止闯进来的慕容紫。“这儿是男人来的地方,你一个大家闺秀不能来呀。”

慕容紫冷冷盯着徐贵娘。“我来找一个人。”

“你要找谁啊?”

“盗狼。”

徐贵娘一脸恍悟。“原来是要找狼爷呀,哎呀,狼爷没来呀。”

慕容紫冷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他在明月那儿。”

此话一出,令众人哗然!要知道连高官显贵,都难见上明月一面,倘若盗狼真在明月楼里,大夥儿可是非常不服气,还会大声抗议呢。

徐贵娘心下讶异,但表面上装出一副天大的冤枉。

“那更不可能,咱们明月挑人见面,可是很严谨的哪,连县大人想见明月一面都不容易,姑娘可别乱说呀,要找人请往别处去,咱们还要做生意哪。”

慕容紫很明白,像徐贵娘这种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然不会照实告诉她,于是改口。

“好,我想见明月。”

“要见明月?那更不可能了,你瞧瞧咱们这儿,全是想见明月的公子大爷,明月不是想见就见得了呀,得照顺序来。”

慕容紫从袖袋里拿出一锭元宝。“这样够不够?”

“哎呀姑娘,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这儿的大爷每个都能拿出元宝。”

其他男人也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要元宝,人人有,这场竞赛,比的是耐力

毅力,和运气。

慕容紫将元宝收起,淡道:“好吧,我走。”她转身状似要离开,身后的徐贵娘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慕容紫原本朝大门走去,突然轻身一跃,越过了徐贵娘一干人等所组成的人墙,直接跳到了往二楼的台阶上,吓得徐贵娘再度尖叫。

“快拦着她,拦着她呀!”

月华坊的护卫们,试图拦阻她,可一上前,没几下就被慕容紫给打飞回去,把后头赶来的护院像骨牌一样摔得四脚朝天。

她抓住其中一名青楼姑娘,冷声质问:“明月楼在哪?”

“我不知道啊!”小泵娘吓得颤声连连。

她单手一抖,剑身出鞘一截,那闪着白光的剑身,将姑娘吓得倒抽口凉气。

“快说!”

泵娘忙用手指着后头方向。“往那儿,有个通道,过了桥就是……”

慕容紫立刻放开她,朝她说的方向奔去。

明月是月华坊的花魁,拥有的私人院落,自然比一般姑娘更广,也更华丽。

她飞快的奔向内院,没有一个护院拦得住她,这些护院平时只能抵挡当地的地痞流氓,遇到像她这样的武功高手,就只有挨打或被踢下水的分。

越过了曲桥和假山流水,她踏上雨花石阶,经过拱门后,一栋雅致的绣楼映入眼帘,她推开雕镂精致的门坊,直接经过花厅,闯入内房,果不其然在那绣花枕被上,发现了盗狼,他正躺在上头呼呼大睡着。

他衣衫不整,没盖被子的上半身赤果在外,而陪侍在一旁的女子,也惊讶的望向她。

那女子,果真生得花容月貌,妩媚娇柔得如一朵艳丽的牡丹。

女子站起身,美眸打量着她,感到有些惊讶。

“请问姑娘……”

慕容紫直截了当地问:“他在这儿过夜?”

明月瞧了眼睡得正沉的盗狼,点头道:“是的。”

慕容紫紧握着拳头,脸容冷若冰霜,隐咬着牙,瞪着床上呼呼大睡的盗狼,瞧女子单薄的衣料,明眼人都晓得,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原本心中的期待破碎了,她眼中的最后一丝热度,降至冰点。

明月打量眼前这位美丽冷沉的女子,心儿一动。

“小女子明月,请教姑娘……”

“我明白了。”

慕容紫丢下这句话后,连和对方自我介绍的兴致都没有,立刻走出屋外,正好和后头气喘吁吁追来的徐贵娘及青楼护院们相遇。

徐贵娘一看慕容紫从明月房里走出来,便知道这下惨了,狼爷明明交代过别让任何人进来的。

“姑娘,你——”

“不用说了,我立刻离开。”她越过徐贵娘和所有人,在众人诧异下,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徐贵娘急急忙忙的把明月拉过来,问道:“狼爷醒了?”

明月嫣媚一笑。“放心吧,他喝醉了,依我看,不到明日不会醒来。”

徐贵娘一颗吊得老高的心,这才放下,拍拍胸口。“幸好狼爷没醒,不然怪罪下来,我这把老骨头可担不起呀。”

“贵娘,这是怎么回事?”

徐贵娘手上的花巾一挥。“谁晓得,这女的一进来就要找人,我还想是哪位大爷的正房找上门来理论,结果一听是要找狼爷,我当然没告诉她,却还是给她闯进来,怪怪,这女的可真凶悍,把我的人给打得全趴在地上。”说着转向其他人。“没事了,没事了,各自干活去,走走走。”

将所有人赶走后,徐贵娘叮嘱明月几句后,人也速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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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不会再犹豫了。

离开月华坊后,慕容紫下了铁一般的决心,来到项府,告诉大人她的决定。

“你答应?”巡抚大人一脸意外,原以为紫儿会考虑个几天,未料她去而复返,给了他肯定的答覆。

“是的。”她抬起脸,将犹豫的思绪甩开,换成一张冷然的神情,坚定道:“我愿意。”

巡抚大人在她眼中,瞧不到先前的迟疑,兴味的扬着眉,思付着是什么事,让她前后态度大相迳庭?

“是什么原因,让你答应得这么快?”

慕容紫心中一痛,一想到盗狼留连青楼,与明月共度春宵,她的心也更加冷硬,回复了以往的孤绝冷漠。

“属下只是想通了,认为大人说得对,白庄主是个难得的好对象,一定会善待紫儿,嫁给他,是紫儿的福气。”

巡抚大人当然不相信她的说词,不过她能答应,正中他下怀。

“不愧是我的好紫儿,既然如此,本官会回覆给白庄主,告诉他择日来下聘,选蚌黄道吉日——”

“不必麻烦了,属下即刻启程,前往铁剑山庄。”

“这么快?”

“送聘迎娶,耗时费日,属下只希望一切从简。”其实,她是想早点离开这儿,好让自己死了这条心,也可以不必再看见那可恨的男人了,她需要完完全全切断和盗狼之间的纠葛,不再牵丝缠结。

巡抚大人点头。“好,既然是你的心愿,本官依你,下过你毕竟是本官的爱将,喜宴仍不得马虎,本官不想委屈了你,过几日,本官会到山庄和白庄主商讨细节。”

“谢大人。”

“去吧。”

慕容紫向大人叩头拜别,站起身,望着大人的美眸里,有着临别的依依不舍,最后,她收拾起哀伤的心情,告别了项少怀。

待慕容紫走后,门帘后的荣应和温师爷,才从里头走出来。

适才大人和慕容紫的对话,他们全一宇不漏的听进耳里了。

荣应好奇问:“想不到慕容姑娘这么快就答应了,大人,这样好吗?把她蒙在鼓里?”

“戏要演得像,才能让那只狡猾不驯的狼,乖乖服从。”项少怀之所以要让紫儿嫁给白绍东,其实是另有用意。

盗狼表面归降他,实际上仍是我行我素,根本没把他这个巡抚大人放在眼里。

“若不能驯服这头狼,本官以后还能服众吗?这头狼以为本官奈何不了他,本官倒要看看,他有多少能耐。”项少怀勾着满意的微笑,认为此计万无一失,沉敛的眸子瞄了眼一旁的温师爷,瞧他一边摇着羽扇,一边晃着头,仿佛对这计策不置可否。

巡抚大人眯出危险的光芒。“怎么,师爷有意见吗?”

师爷忙躬身垂首。“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担心大人的安危。”

项少怀冷哼一声。“你是说那头狼会来找本官算帐?”

“有我保护大人,谁敢对大人放肆!那盗狼要是敢对大人不利,我第一个不饶他。”荣应握着剑柄,一脸忠贞不二,他对巡抚大人忠心耿耿,拚了命,也不准任何人对大人不利。

“荣大人对本官一片赤胆忠心,让本官很感动。”

“大人言重,大人对属下有知遇之恩,属下早发过誓,对大人誓死效忠。”

巡抚大人点头淡笑,目光扫向师爷。

“有荣大人保护本官,师爷可以放心。”

“是。”师爷躬身,维持他一贯的笑容,不反对,也不多说,心下却很明白,巡抚大人是在整那只狼呀。

盗狼知道了,肯定气炸,大人这棋下得重,就不知这顽劣的盗狼,肯不肯与大人下这盘棋?

辟兵捉强盗,这戏,还有得瞧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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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睡到日上三竿,盗狼才醒来,他伸了个大懒腰,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丫鬟通报说盗狼醒了,明月这才进房来。

“你可终于醒了。”

盗狼动动颈子,顺便伸展四肢,指关节喀啦的响着,用着丫鬟端来的洗脸水和毛巾,让自己更清醒些。

“什么时候了?”

“都正午了。”明月转身吩咐。“帮狼爷倒杯醒酒茶。”

“是,小姐。”

盗狼接过丫鬟端来的茶,一口饮尽,茶味清凉,喝下肚,果然好多了。

“昨儿个夜里,盗爷为了和李三那些人拚酒,足足喝了五十几坛哪。”

“他们呢?”

“还没醒呢。”

盗狼勾着笑。“那就是我赢了。”

明月以袖掩嘴失笑,摇摇头。“连这也要比,你们男人呀,真是好斗。”

“为了从李三那儿套到消息,值得。”

别人以为他盗狼来青楼,是为了女人,实际上,他是另有目的。

要打听消息,就得到是非之地,龙蛇杂处的酒楼、赌坊和青楼最适合,上回银狐的消息,他就是从月华坊这儿打听来的。

“狼爷,奴家心中有个疑惑,始终弄不懂,一直很想问狼爷呢。”

“说。”

“狼爷可有喜欢的人?”

“问这做什么?”

“因为奴家喜欢狼爷嘛。”

盗狼拿着杯子的手一顿,瞄了瞄那张含羞娇媚的脸,便放下杯子,大掌改托起她的下巴,探近鼻息。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

“当然是因为狼爷看上奴家了嘛。”她媚着笑,娇艳如花,少有男人可以逃得过她散发出的美艳动人,总要勾得男人连三魂七魄都飞掉。

盗狼慵懒的目光带着笑。“错,在下是欣赏姑娘的豁达,虽然身在烟花之地,却乐在其中,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对男人和财宝沉迷,更不会对我这种人动情,任何男人对你痴心,只会被你踩在脚底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呀,瞧您把奴家说得没心少肺的,认识这么久了,说话还这么毒。”纤手拍开托着下巴的掌,语气很无辜,脸上却笑得灿烂。

没人知道,其实她和盗狼本是旧识,一个月前,盗狼前来找她,说要她帮忙打探消息,很少求人的盗狼,竟然向她开口,当时,她便一口答应了。

“有个女人很像你。”

“喔?”明月眨了眨美眸,好奇问:“谁?”

盗狼的脑海中,浮现那张美丽倔强的容颜,宛如开在冰天雪地中的一朵白梅,原本鹰隼的眼神也变得温柔了。

“她看起来很冷漠无情,当她在笑的时候,你瞧不出她的心,不过那只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她虽冷若冰霜,却也是吸引我的地方,我感觉得到,在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心防下,有一颗火热的心,她和我是同类人。”

“是不是有一双冷然看世情的眼神,美丽无双的脸蛋,穿着劲装束裤的冰山美人呀?”

盗狼蹙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她来过嘛。”明月故意说得漫不经心。

大掌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她来过?”

“哎呀,你弄痛奴家了呀。”

“她何时来的?说了什么?又是何时走的?”

明月抽回手,咕哝道:“瞧你紧张的,昨晚来,也是昨晚走的,什么都没说,不过脸色很难看就是了,依我看呀,她肯定是认定你在昨儿个夜里与我共度春宵,翻云覆雨——”说了一半的话蓦地顿住,明月眨眨眼,因为盗狼早已人去无踪了。

“哎呀,这么快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明月掩嘴轻笑,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能让这头狼紧张的人,她猜呀,大概有好一阵子盗狼不会来她这儿打探消息了。唉,少了一个可以消遣的人,会很无聊的。

匆匆奔出月华坊后,盗狼忙着去找紫儿,他知道紫儿误会他了,他和月华坊的花魁明月,并不是那种关系。

他必须去告诉她,他之所以到月华坊,其实另有目的。

一想到佳人可能误会了,他便加快脚步,心想只要让她了解事实真相就没事了,却尚未知晓,这时候的慕容紫早已策马出城,在前往铁剑山庄的途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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