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韧笑容更深了。“我不但赌红衣美人赢,而且赌她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把那头牛打得从二楼窗台飞出去,倘若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算打赢,也算在下输。”
众人听了全笑出来,都觉得这位员外好大的口气。
“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哪。”
温子韧笑容可掬的点头。“一言九鼎,绝不后悔。”
大伙儿只当他是瞎了眼,才会押注红衣美人,而赌牛头王赢的这一边,几乎堆满了银子。
“来来来,下好离手。”
做庄的老兄才刚喊,匆离一声惨叫,就见二楼又飞出一人,重重的落到地上,不是别人,正是牛头王。
所有人全呆掉了,张开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不敢置信的瞪着那个躺在客栈外的牛头王,此刻已痛得爬不起来。
别说是一盏茶的功夫了,连茶叶都还没泡开呢。输赢已经见真章。
温子韧不慌不忙,依然笑容可掬的搓搓手,嘿嘿笑道。
“不好意思啊镑位,通杀。”
为官之道,在于清廉。
辟字两个口,所以说,做官的人,说话更要得体、要圆融,否则稍一不慎,便会祸从口出。
温子韧不求高官厚禄,但求无愧于心,不管是对上或对下,他从不口出恶言,即使遇到道不同,不相为谋之人,他也会口下留三分情面。
平日在大人府里,身为巡抚大人的军师,温子韧除了给大人出主意,从旁辅佐,若大人没召唤,他便无事一身轻,拿着羽扇扇扇凉,有时候睡个午觉,有时候找人下下棋,或是做些研究,日子倒也逍遥快活。
这一日午后天气晴朗,由于大人没召唤,他闲来无事,便往差房去,想去找几名没值勤的官差兄弟,喝喝茶,下下棋。
尚未到差房,就见长廊那头聚着几名官差,正是平日爱跟他谈天说地的几位弟兄。
“官差大哥们好啊。”他笑意盈盈的上前拱手招呼。
辟差们见着了他,平日肯定是笑脸迎人的围过来,可今日却全都苦着脸。
“温师爷。”就连打招呼,也是有气无力的没精神。
当官差弟兄们转过身来,温子韧不由得一愣。
“各位发生什么事了?何以搞成这副德行?”
瞧他们一个个像是刚和人打架似的,几乎每人身上都挂了彩,脸上不是瘀青就是红肿。
温师爷的好脾气和人缘,大伙儿可是有目共睹,不管是心呢郁卒,或是有任何疑难杂症,大伙儿一定来请教温师爷,或是不吐不快。
“师爷,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伤,是被一个臭娘儿们打的!”
“有这种事?”
另一个接腔道:“有人到府衙报官,说有个女人打伤了人,府衙的弟兄奉命去抓人,咱们刚好经过,也顺道去帮忙,便成了这副德行。”
温子韧心中一动,忙追问:“打伤你们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她长得很美艳,但大伙儿可不敢领教,这娘儿们发起脾气来,简直放肆极了。”
“本来咱们客客气气的请她到衙门一趟,谁知这婆娘二话不说,打伤了咱们兄弟。”
另一人气愤道:“这婆娘可真凶悍,手上的鞭子更是不留情,刁得像一头母老虎,咱们几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最后还是出动大批人马,才将那凶婆娘逮着。”
温子韧忙问:“她人呢?”
“押在大牢里。”
温子韧心下大惊,听见她被关入大牢里,一年皱不上几次的眉头,难得拧紧。
辟差们见了师爷沉重的脸色,也很意外。“师爷我……怎么了?”
“在下是担心各位的伤势。”他故意编了个理由。
大伙儿听了十分感动,想不到呀,一向笑容满面的师爷竟为了他们眉宇深锁,不但难得,还令人窝心得想掉泪。
辟差们这厢在感动,哪知道温子韧的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温子韧暗自伤脑筋,那女人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一想到她被关入了大牢,拿着羽扇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下。
他客套的安慰官差们几句,状似冷静,然后找了籍口速速告辞,立刻出府,朝衙门赶去。
辟府的大牢里,又湿又暗,甭说待一天,就算待一刻,玉尔玛都受不了。
她气呼呼的在牢里来回踱步,被关在这大牢里,哪儿都不能去,可闷死她了。
“该死!快放我出去!”
“吵死了,安静点!刁蛮女子,你打伤官差,有你受的了,现在把你关起来,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守门的狱卒,脸上多了狼狈的伤,全是这女人的杰作。
玉尔玛横眉竖目的瞪着这些人。适才在外头,她还把他们这几个人打得抱头鼠窜,现在她被关在里头了,这些家伙就开始跩起来了。
“以为把本姑娘关在这里头,就敢在本姑娘面前大声说话吗?”
“各位兄弟,你们有看到母老虎被关进笼子里,还能发威吗?”
“番外来的母老虎,不懂咱们中原的规矩。”
“这只母老虎欠管教,需要一个相公来好好教训教训。”
狱卒们不但不怕,还在嘴上轻薄她几句,虽然这妞儿很悍,可她现在关在里头,鞭子也被没收,说穿了,只是一头没了利爪的母老虎,他们当然不怕了。
她愤怒斥责、“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的牙给打掉!”
“呵,凶婆娘关在牢里,还能拿咱们怎么样?”
“长这么美,可惜太凶,肯定没男人敢娶。”
说着,众人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玉尔玛媚眼一瞪,那美眸里的火,几乎要喷出来了,忽尔瞄到地上有一块石子,她偷偷拾起来,冷不防弹指一丢,快狠准的打中那名嘲笑她嫁不出去的狱卒。
“哎哟!”
那狱卒哀叫一声,嘴里还真的掉下两颗门牙,开了“天窗。”
其他人见状都大惊失色,料不到这妞儿还有这一招。
玉尔玛冷笑。“看你还敢不敢说嘴。”
“你……你……”狱卒痛得龇牙咧嘴。
她插着腰,语带挑衅。“有本事就把牢门打开,进来找本姑娘算帐啊,我求之不得呢!”
“该死的婆娘,看我不把你——哎呀!”狱卒捣着嘴,因为咬到了舌,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捡起其他石子,拿在手里丢上丢下的把玩着,美眸往其他狱卒扫去。
“还有谁想吃我的石子,别客气,尽避骂呀!”
“什么事这么吵?”狱卒外传来一声冷问,过了一会儿声随人至,一名中年男子走进来,嘴上留了副八字胡,穿着一身灰袍,头戴师爷帽。
狱卒们一瞧见是刘师爷来了,忙躬身招呼。
“刘师爷。”
刘师爷是县令大人的军师,平日很少到大牢里来,突然出现,让大伙儿感到十分意外。
刘师爷抬着下巴,生就一副傲气模样,挥手命令道:“打开大牢。”
“啊?师爷,这……”
“大人有令,放了这女人。”
不只狱卒瞪大了眼,玉尔玛也很意外。
“你们还发什么呆,快放了她。”
“是、是。”
狱卒虽心不甘情不愿,但既然大人有令,他们不敢不从,只能打开牢门的铁链,让这婆娘出来。
牢门才一开,狱卒们全像耗子见到猫似的躲得远远的,他们怕死了这刁蛮的婆娘。
玉尔玛当然很高兴自己被放了,但心中的疑惑更深,她走出来,直直看着这位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刘师爷。
“算你运气好,有人帮你求情,请大人放了你,你可以走了,限你今日之内离开本城。来人啊,押她出城。”下了命令,刘师爷转身就要走人。
“慢着。”她叫住刘师爷,觉得事有蹊跷,不肯罢休地问:“是谁帮我求情?”
斑高在上的刘师爷,不耐烦道:“放你走就快走人,问这么多干什么?要是耽搁了,小心本师爷——哎呀呀呀——”未说完的话,因为被她迅雷不及掩耳的制住臂膀,转成了哀号。
玉尔玛将刘师爷的臂膀扭到身后,冷冷质问:“小心什么?”
“大胆!”其他狱卒们也紧张了。“快放开师爷!”他们拿着大刀跳出来,可当那双犀利的美眸瞪来时,又吓得缩头滚回角落去,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说什么。
她这才瞪回刘师爷。“快说,是谁叫你来放了我?”
“这……不能说啊。”
“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对方叫我不能说啊。”
“你不说,我就折断你的骨头,看你说不说!”
刘师爷适才的威风全不见了,这会吓得冷汗直流,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胆大包天,才刚出牢,竟然又威吓他?!他总算明白,为何大伙儿这么怕这女人了。
“小心我的骨头呀!好痛啊——好好好,我说我说——是温师爷向咱们大人求情,说要放了你。”
玉尔玛一听到“温”这个字,双眸迸射出厉光。“温师爷?”
“是啊。就是巡抚大人的师爷,温子韧温师爷呀!”
“温子韧?”玉尔玛脸上有着疑惑,她只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可能姓温,也可能是别的名字,为了确定,她再问:“他为什么要救我?”
“我怎么知道,他人才刚走,你去问他呀。”
玉尔玛闻言,知道这姓温的人,很可能跟她要找的人有关,立刻放开了刘师爷,向狱卒拿回自己的鞭子后,人也闪身出了大牢。
话说,匆匆赶到衙门的温子韧,幸亏他人脉好,加上好口才,顺利说服县令大人放了玉姑娘,还给了不少慰问银子,请衙役捕头转交给那些被打伤的弟兄们,籍此安抚大家,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一切打点好后,县令大人卖他面子,答应放了玉姑娘,并且命人押她出城,温子韧心中的大石才放下。
知道她平安后,他告别了县令大人,从容不迫的离开。
才刚要出大门,就见后方传来骚动,他疑惑的往后瞧,这一瞧可不得了,把他吓得扇子都掉到地上了。
就见玉尔玛抓了个仆人,似乎说了什么,那个被拎住的仆人,怯怯的往他指过来,而同时那双刁蛮的美眸也朝他这头灼灼的射来。
他呼吸一窒,神情愀变,心知这下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