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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怕怕 第八章

“你受伤了!”他突然的大吼,把她给吓了一跳,她还处在惊讶中,就见他铁青着神色,仿佛想杀人似的往她大步走来。她还真被他这愤怒的模样给吓了一跳,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她的手便被他一把抓住,而且他还拉高她的丝袖,瞪着那道血口。她呆住了,睁大的美眸呆愕地盯着他。

他的表情仿佛跟她手臂上的伤口有仇似的,眉头揪紧得好似他才是受伤的那个人,让她心口怦然一跳。

“我没事。”不知怎么的,看着那严峻的表情,她觉得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

“流这么多血,还叫没事!”他的口气像吃了十斤火药,让她哑口无言。流很多血?她割的伤口并不深,只是表皮而已呀。流的血明明就一点点,他这么激动做啥?奇异的是,她一点都不怪他对自己凶巴巴,反而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热烘烘的甜意。

他……是在关心她吗?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紧张她吗?

她没有顶嘴,也没有反抗,任他撕下床巾,为自己止血。

他看起来像是十万火急的赶来救她,如果她记得没错,他去了南方城镇,处理河堤冲垮的灾情。

项少怀一查出她的下落,便立即带着大批人马直闯进来,着急地搜寻她的身影,他心头虽揪紧,但还能保持沉稳镇定,可但他推开门,惊见她手臂流血时,就再也沉不住气了。

这种事,不该发生在她身上!

辟差们将宅子全部包围,同时也抓到了主谋者杜文奇,荣应将杜文奇带进来,杜文奇见到东窗事发,吓得双腿跪在地上。

“是他伤了你?”火大的目光,朝杜文奇狠狠射去。

杜文奇一听,吓得连忙摇手。“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有伤害她!”

必明月看看一脸惊恐的杜文奇,再回头迎上他询问的眼神,点点头,指着他告状。“他拿刀砍我。”

这话,让项少怀铁青的面孔更为杀气腾腾,让杜文奇害怕的面孔刷下一层冰霜惨白。

“住嘴!”项少怀甩袖命令:“将他拖下去,押人大牢,本官择期严厉审判。”

辟差们得令后,立即将跪在地上的杜文奇拖出门外,而他凄厉的惨叫声,也一路拖曳而去。

哼,恶人自有恶报!

明月心中窃喜,这杜文奇活该,平日做惯了欺负女人的恶行,如今得到现世报了吧?在他押入大牢之前,还赚到了他白花花的银子,老天有眼,呵呵。

命人将一干相关人犯全押回衙门,项少怀将她带回府,并立即请了大夫来为她包扎伤口。

坐在客房内,大夫为她检视伤口,上药。因为伤口不深,这点小伤她不放在心上,反倒大夫十分小心翼翼。

此时项少怀从外头走进客房内,默默立在一旁,不发一语。

她悄悄瞄了他一眼。

从进来到现在,他的神情虽已恢复了原先的冷敛,但她依然嗅得出他的不高兴。

待大夫包扎好,项少怀才开口询问:“大夫,伤势如何?”

大夫站起身,恭谨回答:“回大人,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

“会留下疤痕吗?”

“伤口很浅,只要按时涂抹老夫研制的药膏,并按照换药方法换药,假以时日,伤口愈合后,不会留下疤痕,请大人和明月姑娘放心。”

“大夫,让您费心了。”明月温柔浅笑道谢。

“不敢,这是老夫该做的。”大夫又交代了几句后,便向大人和关明月告辞。

项少怀交代仆人带大夫去帐房领诊金,并送大夫出府。

大夫和仆人离开后,房内只剩他们俩,室内突然寂静了许多。他回过身,漆黑的眸光朝她投来,她也瞅着他瞧,不过才对上眼,她便不由自主的避开。

以往见到面,她总要在唇舌上与他斗上几回,即使两人目光较劲,她也无畏那厉锐的视线,可这回不知怎么搞的,她下意识想避开那烫人的视线,还感到自个儿的粉脸上,升起莫名的热烫。

两人就这么杵着,谁也不说话。她垂下脸,感到些许羞意。

好怪的气氛啊,挺别扭的。

在青楼里的迎客卖笑,是为了生存。虽然她不像徐贵娘那般看遍世情冷暖,早已不轻易对男人动情动心,但从各位姊妹悲凉的身世,以及自己的所见所闻,她总是训练自己冷眼看世情,时时警惕自己不可轻易爱上他人。

来向徐贵娘提亲,希望为她赎身,将她明媒正娶入室的公子不在少数,但她从未动心过。

那些人不晓得,是她自己自愿待在青楼的,哪需要赎身啊?她只是继承娘的遗志,留在月华坊罢了。

周游在众多爱慕者之间,她看似有情,实则无心,到目前为止,她从未为哪个男人动情过。

如今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羞意和心口不该有的怦动,她暗叫不好。

自己该不会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这块臭石头了吧?

不,不会的,她一向把持得很好,才不会为任何人情牵意乱。

这人讨厌她不是吗?

冷漠的神情中总是透着疏离,只因为皇上有令,所以不得不保护她,一切只因皇命难违,他才会这么紧张,怕万一她有什么闪失,致使他的乌纱帽不保。

对,一定是这样!

有了这层认定后,她甩开不该有的羞涩,抬起的眼恢复了妩媚的笑,但冷然无波,率先打破沉默。

“大人百忙之中,还抽空赶来救明月,奴家感激不尽呢。”说着便向他福身道谢。

将那容颜上的娇笑看进眼底,完全找不到一般姑娘家该有的惧意,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还能镇静淡定,真不知她是胆子大,还是太顽皮。

“为什么划伤自己?”唇边的笑容顿住。

“大人?”

“你手上的伤,并非是杜文奇划伤。”哎呀,露馅了呀!

她不但不心虚,还一脸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俊朗修长的身影,往她逐步靠近,缩短了两人距离,也让她淡定无波的心,再度掀起微荡的涟漪。

他在她面前站定,俯下脸,漆黑幽然的眸子锁住她,令她心跳没来由的加快。

“干什么呀?故作神秘的。”她故意横着语气,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一把匕首,拿到她面前。“这是你的,对吧。”

她瞄着匕首,故作糊涂。“什么呀?突然拿刀子出来,你吓坏我了。”那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吓坏的样子,倒像是在趄藉机转移话题。

“这把匕首就放在床上,而当时你在床边,杜文奇却在外头,直到本官抓了他以后他才进房,本官怎么想都想不通,这杜文奇当时明明在房外,如何伤你?”

“很简单呀,他抢了匕首划伤我的。”他挑眉。

“他抢了匕首,划伤你,人就走了?”

“是啊。”她理所当然的点头。

“你以为本官会轻易被这说词给蒙骗?”在当时,他一进门赫见她受伤,一时气愤才会相信了她的指控,可当官差们将这把匕首呈上来,告诉他是在床上发现时,他将事情仔细来回推敲,很快的,他就明白其中的不对劲了。

他眼中的严厉,像要看透人心似地瞪着她,她知道再瞒下去也是枉然,索性耸耸肩承认道:“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划伤自己的手,行了吧?”

“为什么?”

“因为那杜文奇太可恶了嘛,多栽他一份罪名,好让他刑罚重一些不行吗?”

“你不该这么做。”他森冷道。

她瞪着他,这苛责的语气令她禁不住恼了,毕竟她才刚从虎口里逃出来,三天没吃饭,实在又饿又累,只是在人前强撑罢了。

原以为他会关心她,之前见她受伤时的紧张到哪儿去了?

她只不过说杜文奇划了她一刀,又没多了不起,杜文奇妄想染指她的伤害,比手腕这一刀更可怕。

如果是其他时候,对于他的冷语臂质问,她不在乎,但是厉险归来后,她能够不哭不闹已经很好了,他就不能体谅一点,对她宽容一些吗?

受不了他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用审问犯人的口气来质问她,让她再也沉不住气,一把无名火烧起来!

“有没有搞错?被掳的人是我,被软禁的人也是我耶!”她真的生气了,抬头挺胸,反过来指责他的不讲道理。

“被软禁这几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晚上不敢睡,怕睡了杜文奇回趁夜霸王硬上弓。白天不敢吃,怕饭菜里下了迷药,醒来发现自己被玷污。我一个弱女子,当然要想办法保护我自己啊!”她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拳头不由得紧握,脸儿也胀红了。

怒瞪的美眸里,甚至隐隐闪着水光。这口气若憋不过,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你以为这三天我是怎么安然度过的?要不是有这把防身的匕首在,教那杜文奇不敢妄动,我哪能保住自己的贞操啊?你以为我不怕吗?告诉你,我怕死了,我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不服气的抗议陡然中断,教突然罩下的吻给掩没。

她整个人呆住了,因为项少怀吻了她。

这毫无预警的状况让他瞬间停止思考,她甚至没想到反抗,只是呆呆的站着。

他吻了她?

天呀!他——他真的吻了她!!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两人的气息声。

一种陌生的、无措的炽热,窜遍她全身,让她浑身酥软,就快要站不住了。

她懂得与男人调情,懂得使媚的手腕,但都只是点到为止,就连着青葱玉指的柔荑,她都不曾让其他男人模过,更遑乱亲尝她的芳唇了。

这是她的初吻。

书上看过,姐妹形容过,但她还没尝过。

原来……亲嘴儿是这种感觉……昏昏的、麻麻的,身子轻飘飘的,像要飞上天似的,又像踩在云端,好像很危险,却又如此销魂得醉人。

他忍不住吻了她,当瞧见她眸中水光时,一直压抑在内敛俊冷的表面小的情感,终于撼动了。

她是个会媚惑人的小妖精,在这柔媚婉约的外表下,时而娇艳动人,时而粗鲁顽皮,他早就察觉到她的特别。这女人胆大包天的行径令人发指,可当她为了月华坊的姑娘闯入他的府里,为了白杨长屋的孩子而奋不顾身的举止,深深吸引住他。

每回她故意顶撞他,却又故作糊涂的挥洒冶艳风情,虽令他咬牙切齿,却也暗自欣赏。

他质问他,不是问她为何栽赃给杜文奇,而是问她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可当逼出了她的泪时,他才猛然意识到,她这么做是迫不得已,是为了以死护贞洁。

当下,他再也抑制不住拥她入怀的渴望,烙下薄唇,为自己的失言愧疚,也为了堵住她再继续说下去。

每当见到她,轻扬浅笑的朱唇,总散发着令人一亲芳泽的诱惑。

他明查暗访过,才晓得她如此护卫月华坊,是有原因的,也知道她一直默默保护着白杨长屋的孩子。

她是第一个敢在他头上动土的女人,却也是他碰不得的女人,只因为她是皇上的女人——

猛地,他结束了这个吻,像是会烫手一般的放开她,让她措手不及,娇喘着气,心中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喜悦,羞红脸地望着他。

“大人?”他退后一步,像是做了什么懊恼的事一般。

“不行,我不该吻你。”这话无异是打了她一巴掌,让她从恍惚的神智中惊醒过来。

前一刻,他还热情放肆地吮吻她,下一刻,却又划清楚河汉界跟她保持距离。

他的神情,他的话语,全部表现出他的后悔和不该,仿佛吻了她,如同玷污了他高贵的身份一般,狠狠戳痛她的心。

因为她是青楼女子吗?

认为她配不上这尊贵的巡抚大人吗?

她抚着心口,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辱。

“失礼了。”丢下这句,他转身离开,而这“逃走”的举止,更加惹怒了她,不敢相信他竟像丢掉烫手山芋一般的对待她。

“你给我站住,项少怀!你——”她想追上前,蓦地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身子无力的倒卧在地上。

原本要踏出房为的项少怀,回过头见到这情景,也倏然大惊,变了脸。

“明月!”他赶过来将她扶起,揽入怀中,着急地审视她的容颜。“你怎么了?明月。”她的脸色变得好差,这吓到了他。

“我肚子好饿。”

历劫归来后,月华坊上下无不感激菩萨保佑,让明月平安归来,心头大石终于落定,毋须再担心受怕。

这一个月来,徐贵娘为了让明月好好待在阁楼里安心静养,她亲自叮嘱厨子,每日三餐以药膳为明月调养,并且严禁任何人的打扰,除了贴身丫鬓袖儿陪伴侍侯,徐贵娘也要其他姑娘不准到明月楼叨扰。

午膳过后,窗太薄幔轻飘,树叶枝桠间,偶尔传来清脆的鸟鸣。

屋檐下的绣榻上,垫着丝绒软被,关明月慵懒地横躺在上头,她穿着薄纱衣裙,身材曼妙纤细,肩上的长发披散如瀑,宛如一幅动人的香闺美人图。

袖儿悄悄来到她身边,轻声提醒。

“小姐,贵娘来了。”

“恩。”明月轻应了声,仍旧闭着眼,倦懒地躺在绣榻上,没有起身的打算。

徐贵娘进房来,朝案上没吃几口的膳食瞧了眼,禁不住心下一紧,自从明月回来后,似乎就变了。

她来到明月旁边的软凳上坐下,柔声问:“明月,今日怎么又没吃完?不合胃口吗?若不喜欢,我叫厨子改改,弄些你喜欢的菜肴。”

卧榻上的明月睁开美眸,对贵娘轻摇螓首。

“没的事,味道很好,我只是不饿。”

“这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

“我很好,也没有身子不适,我只是犯懒罢了。”

见贵娘欲言又止,仿佛心中有事,明月一手撑着香腮,卧态横陈的瞅着贵娘。

“贵娘,有什么事就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明月,你也知道贵娘把你当成女儿一般疼爱,不管发生什么事,贵娘都会支持你。如果你有心事,说出来无妨。”

明月眨着好奇的明眸。“我会有什么心事?”依她看,反倒觉得贵娘比她还心事重重。

“别骗我,贵娘阅人无数,看的人多,你就算脸上笑着,状若无事,但我瞧得出,你心里头闷着忧,就连一根头发不愉快,我都嗅得出来。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在烦什么?”

明月低着脸,眼珠不是溜溜左,就是溜溜右。她心知肚明,若不说,以贵娘的性自,肯定天天打破沙锅问到底。她明白贵娘关爱她,但可受不了紧迫盯人,心下思付着该如何回答,才能让贵娘不再追问。

斌娘叹了口气,用着爱怜的语气。“我知道了,你是在为街上的谣言难过对不对?

低垂的美眸闪过一抹灵光,故意点点头。“是呀。”

斌娘叹了口气,她猜得果然没错,明月正为这不实的谣言,暗自伤心着。

“唉,大家都说,你被杜文奇抓走,失踪的这三天,被他破了身,已经不是清倌了。我听了也很气,明明没的事,偏偏乱说一通。”这事,贵娘也很烦心。明月虽然平安归来,但被杜文奇掳走一事,传遍大街小巷,好事者众说纷纭,有人说杜文奇奸计得逞,摘下了这朵最美的青楼牡丹。

自古以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被有心人士故意画蛇添足,这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气人了。

“他们想说,就由他们说去吧。”

“这怎么行!你明明还是清白的,却被有心人说成了残花败柳,这股气,我徐贵娘难以吞下去呀。”

“嘴巴长在别人的脸上,他们要怎么说,我们也不能阻止,何况我身在青楼,让人瞧不起也很正常。”她不由得想起项少怀。

别人怎么说她,她压根儿不在乎,但是一想到那男人,明明喜欢她,却又看不起她……她会难过,会心烦意乱,始作佣者全是项少怀。

就算全天下的人骂她是狐狸精,是残花败柳,她心中自有明镜,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打从选择待在青楼的那一天,她就有了心理准备,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她,她都能冷静对待,没放在心上。

如今,她心上有了人,就是那个可恶的项少怀,只是她没告诉贵娘罢了。

在乎一个人,忧愁自然随之而来,这一个月来扰得她心烦意乱,她只是尽量在表面上装作没事罢了。

自那次以后,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项少怀了,只能偶尔从其他人那儿听到他的事迹。

他位居巡抚大人高官,政务繁多,除了督理税粮,总理河道,同时要抚治因南方灾情而无家可归的流民,忙得不可开交,哪里会想到她。

罢了,不想她也罢,如果他可以放下她,那么她也行。

她告诉自己,还有许多正事要做,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也休息够久了,她还得凑足银子,重新盖习字楼呢。

“贵娘,你放心,我没事了。我想今日就恢复开门见客,将宾客名单拿来吧。”

“……”见贵娘迟疑,她疑惑问:“怎么了?”

斌娘欲言又止,左思右想,唉了一声。

“这事反正你迟早会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明月,已经一个月没有公子来求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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