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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不对妾意 第八章 认命

峭寒催换木棉裘,

倚秋郊原作近边;

最是秋风管闲事,

红地枫叶白人头。

──赵翼《野步》

好冷!

恍惚中,梦吟似乎回到了故乡宁海。那也是一个雪日吧!如果能死在那场大雪里该有多好?

昏沉中,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小梦吟,妳的命是我的!”朱高煦在她耳边低吼,他不许她轻贱属于他的命!

梦吟?

不!她记得自己应该叫做方施,不过,邢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许多年后,属于宁海方施的记忆在瞬间苏醒了。

可她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恍惚的笑容,如果能永远记不得,那该有多好!

他憎恨她的微笑,这令他觉得自己被摒弃在她的思想之外。

自小他就憎恨被人漠视,可身为次子,他仍一次次地被迫品尝被父母遗忘的绝望与苦痛,直到他披甲上了战场。

他运筹帷幄的本事使他从众兄弟中月兑颖而出,如愿的得到尊重与信任,从此,他的世界里只有血腥弥漫,直到那年他在宁海俘掳了一个名叫方施的奇异女子……

他绝不,绝不允许她逃离他的世界!

“梦吟,妳给我醒来!”朱高煦的声音抵着她耳畔响起,低沉而嗜血。

不!她不要醒来,醒来后的世界会让她觉得好痛!

看出她仍执意逃避,朱高煦眼里的嗜杀之气变得更浓郁了。

“小梦吟,这可是──妳逼我的!”

他阴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可她拒绝思考这是什么意思。突然,冰冷刺骨的冷水开始肆虐着她的身体,还涌入了她的五官!

“唔……”她本能地挣扎,却被一双强势的手臂左右了行动。

“妳不是很想死吗,这就是死亡的滋味!”

她被拎出水面,还没能喘上一口气,就再次被按进了冷水里。

“唔……”此折腾几次,她已没有挣扎的力气了。

“睁开眼睛,睁开我就饶了妳!”

终于──她对上了他的眼睛。“你要怎样?”

“我要妳!”

“不可能!”他是她的杀父仇人。

“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已经恢复了记忆。”她冷得浑身直打哆嗦,眼神却是清醒的。

“所以?”朱高煦饶富兴味地挑起眉。

“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小梦吟,妳似乎忘了,”朱高煦抓住她的手,古铜色的大手衬得她的小手显得分外苍白,“杀死方仁的,正是这双手!”

她的胃泛起一阵抽搐。

“或许,你也忘了黄炯丰……”

这一刹那,她敏锐的感觉复活了。她的鼻端嗅到浓浓的血腥味,这是自她的双掌间飘溢出的,昭示着她的手掌亦沾染上杀戮的罪孽。

正如预言所说的,她成了一个“克母弑父”的不祥之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摆弄我的人生?”她难过的大声嘶喊。

“小梦吟,妳是属于我的。”朱高煦将她抱出满是冷水的木桶,扯掉她仅存的衣衫,热情地吻上她的唇。

“唔……”梦吟敏感的嗅闻到他身上逸出浓浓的血腥味,这让她感到不适。

“不许抗拒,我要妳为我生个儿子!”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诱惑,“他会是我们生命中的阳光!”

他已在黑暗与血腥中生活太久了,她也是。

如果不是梦吟仍清楚地记得他是朱高煦,是能于谈笑间杀人的汉王爷,她几乎会被他蛊惑了。

对于热力的需求,让她整个人黏在他的怀里;而对于血腥味的厌恶感,则让她呕吐不止。

“不许吐!”朱高煦命令。

可她仍止不住想作呕,于是,他索性用吻堵住她的嘴,吮吸属于她口中的甘美,然后,他知道自己好想要她!

他的强势让梦吟没有招架的余地,只能无助地敞开自己,任由他进入自己毫无防备的体内,并释放出属于他的灼热。

可谁能告诉她,两团漆黑的融合,真能产生出光明的太阳吗?

梦吟的心变得迷茫极了。

即使炽烈的交欢已经结束好久,即使朱高煦已经熟睡,可他强健的臂膀依旧把她禁锢得牢牢的。

有一瞬间,梦吟甚至敏感的感觉到,似乎……似乎她这一生都会被他禁锢得牢牢的,挣不月兑、跑不掉。

老天!谁来救她?

在他强势的掠夺中,她竟“看”到一个在汉王爷威风邪佞的外壳下哭泣的孩子!

梦吟只觉得自己变得更迷惘了。

☆☆☆

嬉日阁里亦是风云迭起。

“她还在王爷房里?”听到侍女肯定的同答,艳姬一张美艳的脸显得阴恻怕人,“昨儿个是她,今儿个还是她?”

“嗯!”侍女点点头。

“就连前儿个也是……”因为妒恨,艳姬的脸看起来竟有些扭曲。

她本以为朱高煦对那丫头的宠幸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就像他以往的许多次艳遇一样,再娇再媚的女人也无法留住他长久的眷恋,谁知……

“避孕了吗?”以汉王府不成文的规矩,被朱高煦宠幸过的女人必然要喝下避孕药汁。

“听厨房大娘说,小豆子公公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让厨房熬药了。”侍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近来汉王妃的脾气暴躁,她好怕自己会成为主子的出气筒。

“好久?多久?”

“从……从那个方侍卫被王爷收进房之后。”

这么说……他是存心要她怀孕了。

大明王室相当重视血统的传承,长子的地位尤其受看重,否则,那蠢笨的“胖太子”就不会霸占这太子之位许多年了。

艳姬不是笨蛋,当年朱高煦编造她的身世,使她顺利成为汉王妃,为的也不过是她肚里的种罢了。时至今日,圻儿仍是汉王爷唯一的子嗣,只要汉王世子的地位不被取代,那么,她的王妃之位也就安稳了。

“王妃……”

“滚出去!”她没空教这办事不力的蠢货。

艳姬盘算着,她绝不允许那个叫方梦吟的女人生下朱高煦的子嗣!她得尽快改变这个颓势,否则,恐怕她的王妃之位也会不保了!

目前皇上正在考察各王世子的品德学业,也许她能利用这个机会,只要圻儿能得到皇上的重视,那么,她的地位也就安然稳固了。

艳姬思忖着,丰满的唇畔凝着阴狠的笑容,对她来说,凡威胁到她的人,唯一的下场就是消失无踪!即使目前正得宠的方梦吟也是一样!

☆☆☆

这日,在汉王府的逐日轩。

炽烈的交欢已经过去,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麝香的气息。

在凌乱的丝被间,他的喘息像兽般在她的耳际徘徊。萦绕在他周身的血腥味刺激了她,她只能撑到他释放的那一刻,然后踉跄地挣到灰盆边呕吐。

她吐得很辛苦,他的眉则是皱的。

几个月来,他请遍宫里的御医及民间的名医,都无法治愈她的痛苦,只要他一靠近,她就会有反应,更别说是占有她了。

“好些了没?”他终于忍不住将她拉回怀中。

他从没留女人过夜的习惯,但她却是个例外。不知不觉中,拥她入睡已成了他的习惯!

“别──我会吐在你身上……”

“哪那么啰唆!”朱高煦佯怒,他不爱看她婆婆妈妈的。

“你──怎么了?”他这是在关心她吗?梦吟有些错愕。

“闭嘴,睡觉!”他的声音粗鲁,可拥她入怀的动作却充满了温柔。

她的内心感受到他内心的悸动,那是……不!她不想明白啊!

她的脸色很苍白,这让他害怕她会忽然消失在自己的臂弯里。“小豆子!”

“奴才在。”候在门外的小豆子赶忙入内伺候。

“端些柠檬水来。”也许喝些柠檬水,她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是。”小豆子机灵地应道。

王爷应该还会有其它的吩咐才是,毕竟,他宠幸方梦吟已有几个月了,如果再不喝避孕药汁,恐怕会来不及的。

可他等了好久,只换来朱高煦的白眼,“怎么?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他哪敢忤逆主子的命令啊?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豆子赶紧退出主子的屋子,不料,喊住他的竟是方梦吟。

“您喊我?”小豆子一脸的诧异。

“王爷还有话要吩咐哪!”

“呃?”她竟敢代替王爷说话!

本以为她的命运从此会再悲惨不过,因为,王爷向来最讨厌自说自话的女人,谁知,他竟在王爷的脸上看到一脸的意兴昂然!

“小梦吟,妳说我忘了什么?”

“那个……那个药!”成为他的人已有两个多月了,他一次都没让她喝下那种避孕的药汁,之前她还是他的侍卫时,从不曾看见哪个女人能不喝这种药汁的。

“看样子,妳仍然没把我的话放进脑子里。”朱高煦的声音不大,却让她觉得惶惶不安。

“什么……什么?”梦吟退缩了。

床很大,可他的壮硕的身体占据了大半个床,才挪了一点点,就已碰到墙壁:“我说过要一个儿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儿子。”朱高煦的薄唇带笑,笑容看起来十分邪佞。

“我以为……”以为他只是开玩笑而已,毕竟,他已有世子了,何况,她的内心仍不能释怀宁海的一切。

“蠢子一个就多,可有些事即使做百次千次也不会嫌多。”就如他们之间已发生与正发生的一切。

他这是婉转的在向她示爱吗?梦吟不禁失神了。

“你──是方家的仇人!”好久后,她才找回了理智。

“人总是要死的,结束他们生命的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抵着她的唇,他低语,“不过,如果这是我们相遇的唯一机会,我宁愿是我。”

即使这是一场孽缘,他亦无悔。

她听懂了他的话,却只能回报以无语。

“再给我一次,我要我们的孩子在这样的夜晚孕育。”见她不再呕吐,情潮再次主宰了他的神智。

“唔……”她没有机会拒绝,毕竟,他一直都是那么强势的……

看样子,他们不会注意到他这个仍伫立着的苦命小太监了,小豆子叹口气,他还是去弄柠檬水好了。

他身上仍泛着浓郁的血腥味,也仍然引起了她的不适,可这次她终究没有吐出来。

半夜醒来,她也不再因身边盘踞着这具炽热的男性身体而失声惊叫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习惯他的身体,也习惯他的占有了。

这一切……她知道,他也知道。

所不同的是,她蹙紧了眉,他的则舒展开了。

或许──终有一天,她能完全熟悉他的气息!

就像他接受她已然侵入他生命的事实一样!朱高煦如是想着。

☆☆☆

新年前夕,朝中发生了几件大事。

三保太监郑和几次下西洋,使得大明王朝威名远播。新年之际,各方蛮族纷纷来朝,永乐帝龙颜大悦,宣布与民同乐三日,京城应天府因此热闹无比。

经过了九年的斗法,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与赵王朱高燧之间对太子之位的争斗,也渐渐由明转向了暗。

永乐十三年的新年,给人以一种祥和的感觉。

不过,明眼人像是如意王朱策、安乐王燕南平等人,一眼就看出这只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罢了。

丙然,腊月初七,在如意王朱策的寿辰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行动撕裂了这平静的假面。

震怒的永乐帝悍然下令彻查此事,所有牵涉之人绝不轻饶。

一时之间,官员贵胄们人人自危,野心分子亦蠢蠢欲动。

不久,易太子之风波兴起于朝堂,各王府都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朝廷的局势再次变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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