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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领的珍珠 第二章

任无瑕站在“麒麟居”大门外,对这片新整修完成的古宅惊叹不已。

印象里,这里本来是个废园,没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就焕然一新,成了一座如此美丽的林园。

“请进。”陆力停好车之后,便带领她进入。

“谢谢。”她朝他微微一笑,跟在他身后。

园内的景致比她想像的还要精巧宜人,处处可见设计的巧思,微妙地融合了人工与天然,让园内的一切造景显得毫不做作。

沿著小径曲桥,她欣赏著四周缓缓前进,不久,来到了主屋,正要跨进那宽敞古朴的大厅,就听见一声怒喝乍响。

“搞什么?那臭小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来?说要重做衣裳的可是他哪!”

“小声点,绝伦,当心被他听见了。”丁略沉稳地提醒。

“我就是要他听见!他以为我们闲著没事吗?”拜滕霁之赐,武绝伦的火爆脾气近来烧得更旺了。

“我猜,他一定是故意要整丁略。”江洵哼了一声。

“绝对是,你最好小心点,那小子狡猾又古怪,被他恶整会去掉半条命。”方阔以过来人的身分警告。

“我真纳闷,我们老爸他们是怎么和滕叔相处的?”林天纵突然冒出一句。

“对啊!我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变成朋友的。”方阔百思不解。

“滕霁那小子可说是青出於蓝而胜於蓝,滕叔就已经够刁钻了,他更严重,这种人怎么当咱们的麒……”武绝伦气呼呼地说著,但话末说完便因发现有人靠近而立刻噤声,转头看向大门,低喝:“是谁?”

陆力立在门外,恭敬地向里面的五个男人行个礼,才道:“少爷,任掌柜来了。”

坐在金麒麟座椅上的丁略抬起头,眼睛不觉一亮。

今天的任无瑕仍然穿著旗袍,是一种近似紫水晶的深紫,把她婀娜的身形完全显现出来,映衬著她雪色的肌肤,看来更具女人特有的婉约与端丽。

“丁先生--”任无瑕看了五个大男人一眼,有些震慑地呆在门口,竟忘了要进入大厅。

眼前的五个男人,是她见过最惊人的组合!

他们围著一张圆桌,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斜倚在桌边,有的则靠在椅背,各有各的姿态,却同样的俊气逼人。

真的,比那些明星还要像明星,他们每个人身上都闪著耀眼的光芒,那气势之庞大,胆小一点的一定会手脚发软。

丁略立即站起身,迎向她。“任小姐,请进。”

她看著逐渐走来的丁略,没来由的心头一紧。

昨晚在珍珠坊没仔细看,此刻在明亮的光线下,丁略刚强中带著斯文的五官清楚地显现出来。

一头梳得整齐的短发,让他的轮廓更为清晰,英气勃然的双眉,炯炯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坚毅的唇,拼凑出一张精明敏锐以及严峻威严的脸庞。

斑挑修长的身材,很适合西装,但她更想看看他穿长袍的模样。

“我来晚了吗?”她吸口气,缓和了一下波动的心思。

“不,时间刚好。”丁略引她进门。

她一走进大厅,江洵、林天纵、方阔、武绝伦四人八只眼睛就全集中在她身上,大家都有些诧异,因为他们没想到滕霁中意的制衣师傅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女人!

“来见见其他人吧!他们正是你要量身的对象。”丁略站在她和其他人之间,对其他人的表情感到好笑。

“你们好,我是珍珠坊的任无瑕。”她向他们微笑颔首,大方地自我介绍。

“珍珠坊?没听过,这间店不怎么有名气吧?”武绝伦故意挑釁,把对滕霁的不满全迁怒到她身上。

“是啊!不过是间小店铺。”任无瑕不以为意,盈盈一笑。

她打从十八岁接手珍珠坊,阅人无数,一见这位口气尖锐的英俊大男孩就知道他是一团桀骛不驯的火,不好惹,也不能惹。

“既是小店铺,做得出像样的衣服吗?”方阔也不客气地问。

“还好,到目前为止没让客人失望过。”任无瑕柔声回击。

这第二个男人高大潇洒,有些吊儿啷当,但从那双眼睛她可以猜出,这种人必是剪刀嘴豆腐心,心肠并不坏。

“哦?你还真有信心。”江洵挑了挑眉。

“我只是尽力而为。”细长的凤眼含蓄地低垂,谦虚中隐隐藏著一份自负。

面对第三个像大学生的大男孩,直觉告诉她这人绝顶聪明,要让他留下好印象可不能太骄傲。

丁略冷眼旁观,暗暗佩服她的应对能力,虽然外貌温婉柔弱,但她的回答可丝毫不示弱哪!

江洵也很惊讶,任无瑕看似一介弱质女流,不过却比他见过的女强人还要坚定。

其他人的想法也都一样,短短几句应答,就显现了任无瑕的气度,於是收起了对她的小觑之心,不再闹她。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林天纵一手支著下巴,慵懒地道。

她抬头看著这位最俊美的男子,以一记浅笑回答。

这个不多话的美男子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可以感觉得出,他检视她的眼神比任何人都还要尖锐。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希望你能为他们做出合身的长袍。”丁略终於开口结束了这场考验大会。

“不是有六位……”她疑惑地问。

“先替他们量身好了,另一位大概有事无法赶来。”丁略眉心微蹙,对滕霁的不配合也非常不悦。

任无瑕点点头,从她那只绣著牡丹的手提布袋里拿出卷尺和小册子,道:“好,我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给我十分钟就好。”

说著,她便穿梭在四个大男人之间,很快地替他们量身各个尺寸,动作俐落又专业,和她缓慢的说话速度一点都不同。

四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对她的印象立刻改观。

这年轻女人果然有女掌柜的架式哩!

不到十分钟她就完成工作,武绝伦和林天纵先行离去,接著方阔也回他的土麒麟行馆去找滕霏,江洵则回到他的地下电脑室去忙他的工作,一下子,偌大的大厅只剩下丁略和任无瑕两人。

“谢谢你跑一趟,我叫陆力去拿布料给你,他会告诉你哪块布料属於哪一位……”丁略准备送她回去了。

“你还没量身呢,丁先生,”任无瑕笑著打断他。

“我不急,新的布料可能要两星期后才会送来。”丁略打定主意,若赶不及,落成大典当天他照样穿西装就行了。

“你的布料在这儿。”任无瑕抿了抿嘴,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折得工整的金色丝绸。

丁略愣了一下,道:“这块布不是染上茶渍……”

她没多说什么,双手一抖,直接在桌上摊开布料,突然,一只栩栩如生的七彩麒麟跃然於金色丝绸上,姿态昂然,傲气凌云,漂亮极了。

“咦?这是--”丁略惊奇地低呼。

“我在染上茶垢的地方绣上了麒麟,这么一来,这块顶级丝绸又能用了。”她笑著解释。

“你一个晚上就绣好了这只麒麟?”他走到她身旁,看著那细腻灵巧的手工,啧啧称奇。

丙然名不虚传!她的绣工当真令人叹为观止,不但完美细致,更是活灵活现,远比以前他在父亲长袍上见过的都遗要来得鲜明耀眼。

“是啊!我觉得这块丝绸就这么丢了太可惜,於是昨晚稍微排了一下纸板模,发现污渍处正好可以当成长袍下摆,在这里绣上图案就能遮掩瑕疵了。”她说著不停以指尖轻轻抚平麒麟上的绣线。

丁略盯著她的手,心头一窒,总觉得她纤细的指尖彷佛正抚过他的胸膛……

“这样……你应该不介意吧?”她说著仰起脸笑著询问他。

他没有接口,只是将目光从她的手移向她的脸蛋,定在她温婉的眉眼之间。

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却是最有味道的。

剔透光洁的脸颊略显丰腴,不像时下一般减肥减过头的女孩们一样瘦削的颧骨和尖尖的下巴,她的脸型仍带有少女的纯真,但粉色的红唇未语先笑,狭长而美丽的凤眼又有著古典的性感,这样的矛盾,竟组合成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紧紧地吸引著他。

她被他看得有些慌张,连忙低下头,一颗心却止不住地咚咚乱跳。

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她见多了,身为女掌柜,有不少男人想一亲芳泽,但她向来心如止水,总能巧妙地化解对方的企图,明哲保身。

然而,丁略却不一样。

昨晚见识了他的精明,她知道他是个严峻而骄傲的男人,十足的商场战将,想要的就绝不会放手,这种人一旦认真,就稳赢不输。

她不想研究他此刻在想些什么,那双精湛的双眸愈是深邃就代表愈危险,而她只想平静地做她的买卖,不想涉险。

“如果你不介意,那量过身之后,我就可以连你的长袍一起完成。”她赶紧说道。

他将她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不禁莞尔。

急著疏远他,急著保持距离,努力要保持和顾客之间的界线,她大概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急著避开他的女人了。

不过,她不知道,她那愈是矜持退缩的模样反而更唤起他征服的呢!

“你的绣工这么好,我还能说什么?这块丝绸在你的巧手下变得更高雅了,你把这只麒麟绣得非常传神,不愧是『天工』的传人。”他更向她靠近。

她警觉地背脊一绷,藉著要拿出卷尺而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请你月兑下西装外套,我帮你量身。”她以自然的语气道。

他挑了挑眉,月兑下外套,搁在金麒麟座椅的椅背,面对她道:“这样可以吧?”

她转向他,伸手绕过他的胸膛拉开卷尺,准备量他的胸围,但这个动作得贴近他,她不敢喘息,深怕吸入他那慑人的气息,只能低垂著眼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常心。

丁略低著头看著近在咫尺的她,每当她头一低,他就看得见她被旗袍高领包得紧密的雪颈,几缙盘不上的发丝沿著后颈的线条垂覆,诱人遐思。

此外,她身上还不时漾出一股铃兰的清香,催发著他早已骚动的心思,若非强大的定力,他也许会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任无瑕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镇定地量完他的胸围、肩线及身长,接著绕到他的身后,量起他的背宽。

她以为他长得高瘦,没想到他四肢修长结实,体格遒劲有力,比例匀称,而且背好宽大,肩线也刚挺平直,即使背对人,也有著强悍的气势。

盯著他的背,她心思微恍,竟兴起了想靠上去的意念……

“你几岁?”丁略突然开口问道。

她愣了一下,才道:“二十四。”

丙然和他猜的一样。他想。

“很年轻嘛!这么年轻手艺就这么好,不简单。”他是被她绣出的麒麟折服的。

“过奖了,这和我从小就跟著女乃女乃学习裁缝绣上有关吧?”她听得出他的赞许,颇为高兴。

“你只跟你女乃女乃住在一起吗?”他又问。

“是我女乃女乃把我带大的,她退休了,就将珍珠坊交给我。”她说著加快动作帮他量完身,并不太想谈自己的事。“好了,量好了。”

他转身,看她急著收拾东西想离开的样子,暗暗微哂。

她愈逃,他就愈不想放手,这颗无瑕的“珍珠”已彻底挑起他的兴致了!

“我会在三星期内如期交货,那么,我该走了。”她折起金色丝绸放进布包中,挤出客套的微笑。

“我送你回去。”他反手拎起西装外套。

“不用了!陆先生送我就行了……”她忙道。

“没关系,我正好有空。”他其实忙死了,不过,现在起,任无瑕这个女人会排在他所有行事历上的第一项。

“这……”她犹豫了一下。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揶揄地扬了扬嘴角。

“呃……我不是……”她脸红了。

“走吧!”他不让她再多说什么,率先走出大厅。

她看著他宽阔的背部线条,急忙深呼吸,稳住自己不听使唤的心跳,随后跟上。

走没几步,丁略突然回头看她一眼,问道:“要不要参观一下这里?”

“可以吗?”她惊喜地反问。

“当然。”他领著她转向右方石径。

她欣然地跟在他身边,随他踩著石径进入了一个迷人的花园。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的住所吗?”她忍不住问道。

“不是,这里是那位本来要做衣裳却没来量身的家伙的老家,我不住这里。”丁略半嘲讽地笑道。

“他一个人住这么大宅子,不怕有人闯入吗?”她惊讶地看著四周。

“这地方二十四小时有守卫看守,不容易进得来,不过这里说起来还有些保全设施未完工,尤其是东边的围墙还得要补强。”他边说著边盯著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这样啊……”她点点头,信步走进花园深处。

花园里有假山小池,水声潺潺,小鸟轻鸣,几片变黄的树叶随风飘落水中,漾起了一圈圈涟漪,闪耀著秋日的阳光……

“好美的景色!”她赞叹地看著这如画的美景。

“的确很美,我这还是第一次走进花园里。”他自嘲地挑了挑眉。

“真的吗?”她奇道。

“我太忙了,忙得没时间好好欣赏风景。”他自嘲道。

“那真是太无趣了,人生如果每天只忙於工作,却忽略了身边最美的一花一草,那简直就是浪费生命哪……”她感叹地凑向开满了桂花的树丛,嗅著那阵阵幽香。

他看著她优雅美丽的侧脸,意有所指地道:“是啊!我终於知道我浪费了多少生命了,现在起,我可得要好好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边的……一朵花上。”

她呆了呆,隐约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却又不敢多想,只能当做没听见,走向前方的小池,回避他扰人的目光。

他将西装外套挂在右手,双手插在长裤口袋,淡淡一笑。

见多了商场上时髦积极又大胆的女人,任无瑕的拘谨和内敛反而独特得总会一再地挑动他的心思。

他很想知道,在那袭象徵礼教的旗袍包裹下,她是否也如外表所见的温柔有礼却冷淡疏离。

抑或是……深藏著一团不为人知的热火?

任无瑕在池边观看著池中的水草和锦鲤,愉悦地道:“锦鲤的色彩鲜明,当成绣图也非常美丽呢!”

“是啊。”他踱到她身边,瞥了池中的鱼一眼。

“我曾为一个客人绣过九尾锦鲤,那幅图花了我好多天才完成。”她笑著道。

“可是你一个晚上就绣好了我的麒麟。”他转向她。

“那是我特地为你赶工出来的……”她月兑口回答。

“哦?特地『为我』赶工吗?”他嘴角一勾,加重语气反问。

“呃……我是因为……”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说法似乎太过暧昧了,表情有点尴尬。

“我知道,任掌柜是因为怕糟蹋了那块布料才赶工绣上麒麟的。”他替她找台阶

“是啊……”她挤出笑容。

“不过你为了『我的』布料一夜未眠,我是不是该请你吃顿晚餐以表达谢意呢?”他以逗弄的语气问道。

“不用了!这点小事……”她连忙摇头。

“对我来说可不是小事,那块布料若重新织造的话得花不少时间和金钱,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但是,那块真丝是我弄脏的啊!我总得负责……”

“要负责就负责到底,赏光陪我吃一顿饭吧!我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好好享用一顿像样的餐食了。”他软硬兼施地邀请。

“你……都这么忙吗?”他疲惫的口气莫名地触动她的同情心,她忍不住抬头,关心地看著他。

“嗯!最近比较忙。”他笑著简单地带过。

他笑起来好看极了!少了那份迫人的老成和精练,以及难以亲近的严厉,看起来比较合乎他的年纪,清爽又迷人。

她心头一阵颠荡,慌张地别开头,对自己此刻的感觉又惊又惧。

这是怎么回事?她病了吗?不然为什么一看到丁略心脏和胃老是揪得紧紧的?

她心不在焉地想著,脚下没注意,踩上了长有青苔的石块,一个打滑,整个人失衡倾倒。

“啊!”她惊叫一声。

丁略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将她抱住。

她倒进他的怀里,再一次闻到他身上混著烟草的男性气息,早已失控的心脏跳得更加狂野……

“小心点!这里的石头很滑。”丁略双臂拥著她,低声道。

她身上那抹淡淡的女人特有气息钻进他的鼻间,他感到他体内的血液正在疾速流动。

“谢……谢谢……”她赶忙站直,想从这令人发窘的局面中月兑身,可是他的手却没放开,她不解地抬起头,但不抬还好,一抬头她才赫然发现他正低著头看她,而且他的唇离她的鼻尖不到五公分。

她心慌意乱地倒抽一口气,又羞又急地低下头,下意识地以一记奇怪的步伐闪开他的拥抱。

丁略微愕,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我……该回去了!”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这么失常,这让她好恐慌。

“好吧!我送你。”他深究地盯住她,略微沉吟。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她只想快点从他身边逃开。

“这里搭车不方便,走吧!”他说著走向大门。

千万得离这个男人远一点!离这个“金麒麟”远一点!

她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后,不断地如此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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