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院”是典型的南方园林建筑,玲珑清雅、精巧秀丽,但是内部陈设、器具、家私的豪华气派却远超过百猊的想象。
打从一进门之后的一重重院落、无处不有的山石花树、亭台楼阁,以及各处悬挂的琉璃灯、羊角灯、绢灯、纱灯,甚至是各个屋里的屏风、自鸣钟、红木雕花的美人榻,无不精致华美得令人咋舌。
若不是百猊出身王府贵族,又几乎半生活在天下第一府第的紫禁城内,不然他很可能也会像身旁的瑞思丽那样被彻底震傻住。
“三位公子不知是哪位熟客介绍来的?”前来招呼的外场男仆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
“两江总督沈厚山大人。”百猊淡笑说道。一般风月场所不会用这句话当开场,会这么问必然不接陌生来客。
外场男仆的反应果然如百猊所料,面色变了一变,旋即态度古怪地将他们领到一间隐密的屋内。
“七爷,这里可比巡抚大人的府第还要华美舒适百倍呢。”假扮成男僮的瑞思丽抱着百猊的手臂,高高踮起脚尖靠在他耳旁细声说道。
“嗯,妳眼睛看得到的都是银子堆出来的,也难怪妳会眼花撩乱。”百猊冷笑。“小心点,别忘了妳现在的男仆身分,这样搂着我很容易露馅的。”他宠溺地轻轻一笑,瑞思丽立刻惊觉,迅速抽回手,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旁。
“贵客请稍坐,小的去去就来。”奉完茶后,男仆便匆忙离去。
“七爷,您这么做岂不是打草惊蛇?”百猊随身带来的御前带刀侍卫穆格勒困惑不解地问。
“我就是故意要打草惊蛇的。”百猊端起茶轻啜一口。“你试想,这条蛇一受惊是会逃走还是扑咬上来呢?”
“本身没有毒的蛇可能会逃走,可是如果是很毒很毒的蛇就一定会咬上来。”瑞思丽食指轻点着俏鼻,笑嘻嘻地说。
“瑞思丽真聪明。”百猊赞赏地点点头。
瑞思丽很少被赞美,既害羞又不自在地笑了笑。
“七爷,风月场所能如此豪华气派,看来应该是条大毒蛇无疑了。”穆格勃压低声音说。
“嘘,人来了。”百猊窃声提醒。
屋外廊道下传来轻微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踩着三寸金莲走进屋来,她满头闪亮的钗饰和华丽的衣裙,一进屋便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百猊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女子必定是殷雪艳。
“公子是谁?”殷雪艳人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开口问。
“我是来传话的,妳不用知道我是谁。”百猊似有若无地淡笑,俊美得教人神思荡漾。
殷雪艳经营“梨花院”这上等风月场所,来往的大小辟员、名士高人和各路客商多得无法计数,然而眼前这位青年公子,却硬是让见多了男人的殷雪艳失神了好半晌。
“传什么话?”这公子爷贵气逼人,着实不像替沈大人传话的小角色,殷雪艳愈瞧愈生疑。
“有消息说,宝亲王和端亲王明日会前来搜查『梨花院』,沈大人请殷姑娘做好准备。”百猊神态从容地笑说。
“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沈大人的信差?”殷雪艳半信半疑地瞅着百猊。
“没有证据。”百猊耸肩摊了摊手。“姑娘若是不信,只管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静等人上门来查,告辞了。”话一说完,便起身往外走,瑞思丽和穆格勃见状,连忙紧跟上去。
“等一等!沈大人可曾交代要我如何做『准备』?”殷雪艳盯着百猊脸上恰然自得的笑容,有意无意地刺探。
“以姑娘和沈大人的交情,应该很清楚沈大人的心思才对,用不着说得太明白吧?”百猊脸色一沉,不悦地斜瞟殷雪艳一眼,径自转身离去。
殷雪艳又惊又疑,沉思了半晌仍不知道该下该信,索性召来手底下的人,派出去暗中查探。
百猊一走出“梨花院”,便命穆格勒回巡抚衙门通报百凤,要百凤立刻派人盯住“梨花院”。若无意外,当晚“梨花院”便会有动静,可以及时拿人,另一方面派人前往总督府守株待晃,而自己则带着瑞思丽往西湖畔悠哉地逛过去。
路上经过一间卖布料衣裙的“锦绣庄”,百猊便拉了瑞思丽进去。
“带着一个小男僮游山玩水太没意思,我买件漂亮的衣裳给妳换上。”他让店主将铺子里最上等的衣衫取出来让瑞思丽挑选。
当五颜六色的各式长裙缎袄排在瑞思丽眼前时,她简直被这些柔软闪亮的衣服弄得眼花撩乱了。
她兴高采烈地挑选着,最后选上一件淡紫色的轻薄纱罗衣裙,店主夫人替她换上,又将她如云般的长发梳起一个盘龙髻,巧饰一朵淡紫色的绢花,当她移步到百猊面前时,整个人柔美得宛如穿过轻烟雾霭,飘然落尘的天上仙女。
“美极了。”百猊从灵魂深处发出赞叹。“这套衣衫远比旗服更适合妳,美得就像我初次在新月湖见到妳时的模样。”
“是吗?”瑞思丽开心得脸泛红晕。“如果你比较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那我每天都穿这样的衣服给你看。”
“这衣服只能在这儿玩玩的时候穿,回王府以后就不行了。”百猊微微一笑,放下一锭令店主夫妇目瞪口呆的金元宝,牵着瑞思丽的手走出“锦绣庄”。
“为什么?”她不明白。
“因为这是汉人的服饰,旗人女子不能穿,尤其是王爷福晋更不能穿。”他随意笑了笑。
“噢。”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不能穿这身柔美飘逸的衣裳令她有些失望。
百猊看她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暗示,忍俊不禁地轻笑起来。
“笑什么?”她不解地睁圆了眼。
“没什么,走吧,我们去西湖。”他深吸一口气,心情好极了。
“哇--南方好富庶好繁华好热闹,这里叫西湖吗?看起来比新月湖还大呢!”到了西湖畔,瑞思丽惊喜得差点没膜拜起这片美丽的湖光山色。
“大得多了,西湖起码比新月湖大十倍还不止。”百猊笑着拨开落在她额前的柳絮。
“真的!”她不可思议地惊呼,立刻又发现更令她惊奇的东西。“咦!七爷,那湖面上怎么会有很多小小的房子浮在上面?”
“那不是房子,是船。”
“可是我们搭的船没那漂亮。”回想起晕船时生不如死的痛苦,她就没胆子再继续缅怀。
“所以那些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画舫。”他慵懒地掀了掀眉,凝眸欣赏她天真又可爱的惊喜神情。
“画舫?这名字真好听。”她深深被湖面上那些嵌着金黄色琉璃瓦的美丽画舫吸引住。
“想不想坐上画舫游湖?”
“想,可是我怕晕船。”她失望地一叹。
“湖水是死的,不像河水流动得那么急,所以船身不会晃动得太厉害,妳不一定会晕船的。”他柔声鼓励。
“可是我怕万一真的晕船会坏了你的兴致。”还是不要好了,一想到那景象就杀风景。
“我们从这里搭船到对岸只有短短一段路而已,用不着害怕,等妳觉得发晕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要下船了。”他耐心哄劝。
“好吧。”她答应得极勉强,为的是不想辜负百猊带她出游的一片心意。
“妳就算不好也不行了,后面有人盯着我们呢。”他弯下腰,在她耳旁轻声呢哝,就像对情人说着绵绵情话。
“什么!”瑞思丽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看究竟是谁盯着他们,却被百猊轻松地箝住下颚动不了。
“别回头,态度自然一点。”他顺势吻了吻她的红唇,与她唇对唇地低喃。“乘船游湖到对岸或许可以摆月兑盯梢,要假装没发现他们喔。”
瑞思丽慢慢吸气,旋即亮出自己觉得很自然的灿烂笑容。
“走吧!咱们快点上船吧!”原本犹疑不决的态度突然积极热切起来,她一点也不喜欢被人盯着瞧的感觉,尤其是百猊心血来潮就会抱着她又亲又吻,她可不想有人跟在后头全程观赏。
百猊笑着揽住她的纤腰,搭上一艘垂挂着流苏帐幔的画舫,船头两名少年船夫缓缓将船划向湖心。
“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瑞思丽趴在船栏上,远眺着山光水色。“江南这里不管走到哪儿都有水,水面上走着许多奇奇怪怪的船,而我关外的家乡却是一大片放眼无际的草原,和环境恶劣的沙漠、戈壁,除了人之外能看见的就只有牛、马、羊,一样是人间大地,景致生活却大不相同,真是好奇怪对不对?”
百猊坐在围屏前的靠椅上,悠闲而懒散地支颐审视她。
“妳在沙漠中救了我,却为什么刻意避下见面?”两个人莫名其妙擦身而过,搞得她要历尽千辛万苦来京找他,结果累得灰头土脸还被他当乞丐婆子赶,而他则沦落到过着寻找她的分身来一解相思之苦的荒唐日子。
“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怕胡乱带个人回去会挨哥哥姊姊骂,可是又不忍心眼睁睁看你死在沙漠里,所以我想只要哥哥姊姊不知道人是我救的,或许应该比较不会生气吧,后来我才会把你丢给他们没有理会。”她坐直了身子,无奈又无辜地解释。
“他们并没有告诉过我有妳这个妹妹。”他感觉得到瑞思丽对兄姊们的态度颇为怯懦。
“他们不会承认我的。”她曲起双膝,把脸靠在膝盖上笑望着他。
“为什么?因为妳的血统吗?”如果这就是他们歧视瑞思丽的主因,百猊觉得不整整他们实在太对不起自己和瑞思丽了。
“对呀,我身上流的血乱七八糟,不会有人承认我的,我早已经习惯了。”真的,也无所谓了。“妈妈曾经对我说,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有生来就是帝王命的,也有生来就是奴隶命的,这些都是上天的安排,自怨自艾也没用。”
“那也不一定。”百猊不喜欢这种认命的调调。“有人天生虽是皇帝命,但只要努力也会有办法挣月兑束缚,逃出牢笼。”
“我也曾努力过啊,像我努力晒红皮肤,努力讨好哥哥姊姊,没用还是没用,就算我把外貌打理得和他们八分相似,身体里流的血还是和他们不一样,不承认还是不会承认的,怎么努力都没用。”
“原来妳把好好的皮肤搞坏就只是为了讨好他们,要他们承认妳而已?”真亏她想得出来。
“现在想想,以前费尽心思讨好兄姊,甚至破坏皮肤、容貌,实在是件挺无聊又荒谬的事。”瑞思丽微偏着头傻笑。
“妳真是笨得可以了。”他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是啊,好笨喔,差点就……”
“差点就失去我这个上等货色的好男人。”他重重吻她一下,算是惩戒她所做的傻事。
瑞思丽甜甜蜜蜜地蜷伏在他怀里,享受他的惩罚。
湖面如镜,淡雅的笛声从远处飘送过来,时断时续,随风飘动,在如此绝妙的美景中,两人相拥着,慵慵懒懒地调情说爱。
“有艘冒烟的画舫靠过来了,好奇怪,为什么会冒烟?”瑞思丽指着一艘炊烟袅袅、慢慢滑过来的船惊奇地问。
“那是卖江南小点心的膳舫。”
百猊招招手,那船便靠了过来,大力推销精致名点,百猊随意点了几样,又向另一艘有着几个大铜茶炊的茶舫点了一壶茶。
“我们会不会太奢华了?”瑞思丽吃了一块入口即化的梅花酥,轻啜芬芳的茉莉香茶,加上眼前美得不似人间的景色,这辈子她还不曾如此享受过。
“四时湖水镜无瑕,布江山自然如画,雄宴赏,聚奢华,人不奢华,山景本无价。”百猊悠然品茗,流露风雅的笑容。
瑞思丽傻傻的呆住,百猊吟的诗她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凑起来的意思就完全不懂了。
“这是元曲,没听过吗?”他挟起一块糕点喂她。
瑞思丽张口吃下,大摇其头。
“那大诗人苏东坡写的『水光潋滥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这首响亮的诗总该听过吧?”百猊好笑地望着她。
啊,这诗很响亮吗?她连听都没听过。瑞思丽的头愈摇愈心虚了。
“告诉我,妳会不会写字?”他轻柔低问,只想多了解她,并不想伤害她的自尊。
“小时候外祖父教过我写俄国字,阿玛教过我写蒙古文,就这样而已。”她怯怯嗫嚅。
“嗯,很棒啊,妳会的都是我不会的。”他微有诧异地扬起笑。“以后我教妳满文、汉文,妳可以教我俄文、蒙文,若有俄罗斯使节前来朝贡时,我就偷偷把妳带在身边,这样妳就可以告诉我那些使节有没有说我们的坏话。”
瑞思丽既惊喜无措又感动莫名地凝望着他,他不但不嫌弃她的身世背景,竟然远连她所有的缺点都肯全盘包容。
“小傻瓜,回去我要开始教妳读书写字了。”他笑着捏了捏她的俏鼻。“妳可安用功一点,因为当我的福晋不能连汉字都不会写。”
当他的福晋!瑞思丽的心跳被这句话冲上了云端,狂喜地跳跃。
“会!我会用功!我一定会!”她只差没用性命保证,那些什么苏东波苏西波的诗,她发誓一定要通通背起来,当人家的妻子不能连丈夫吟什么诗都听不懂,那岂不是太扫他的诗兴了吗?
百猊畅快地大笑着,她实在像极了被驯养得太柔顺的小狈,只要对她好一点点,她就会开心得猛摇尾巴,再好一点点,就会狂喜得跳起舞来。
“公子爷,有好酒,喝酒助兴咧!”
侧后方慢慢划来一艘画舫,上面摆满了一坛一坛的酒瓮,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朝着百猊的船吆喝。
“好哇,来得正是时候,小爷心情正好。”百猊从卖酒的老头儿手中接过一盅温热的美酒。
酒舫缓缓荡开。
“想不想喝一杯?”他斟满一杯琥珀色的酒,转过脸笑问瑞思丽。
“不要,我喝茶就好了。”好险从上船到现在都没头晕,她才不要喝酒把自己搞晕呢。
“这酒的味道很奇特,比一般的酒辛辣。”百猊一口喝下,皱着眉品味。
“不好喝就别喝了,这么多糕点我吃不完,你也帮忙吃一点。”瑞思丽看着花样繁多的糕点,挑拣起一块递去他的唇边。
百猊的眼神突然凝滞地瞪视着前方,渐渐拧起眉峰。
“怎么了?”她愕然呆望着他。
“希望不是我多心,我觉得这酒好象有问题。”他慢慢伸出双手,诡异地盯着手看。
“什么问题?”她被百猊古怪的神情弄得紧张起来。
百猊蓦地瞠大双眼,脸色渐渐发白。
“我的手指麻了,这酒有毒。”从胸口渐渐闷痛到四肢逐渐麻痹的反应,他已经肯定自己中了毒了。
“真的吗?怎么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瑞思丽惊慌地扑向他,骇然失措地捧住他的手。
“我已经开始头昏眼花了。”他呼息渐遽,浑身大冒冷汗。
“船夫、船夫!快回岸上去,我家王爷中毒了!”瑞思丽惊恐地急冲到船头,疯了似的狂吼。
“啊!中毒!”两名少年船夫面露惊疑,猛然回头,看见百猊渐渐青白的脸色,也不禁慌张起来。
“快、快回岸上去,他是端亲王,要是王爷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们!”瑞思丽失控痛骂威胁,内心的恐惧和无助全冲着他们发泄。
两名船夫简直吓坏了,拚了命地加快速度朝岸上划过去,一面大声呼救,吸引附近画舫的注意。
瑞思丽冲回百猊身边,浑身颤抖地抱住他。
“瑞思丽,妳先不要怕,冷静听着……”百猊的意识逐渐溃散。“这盅酒要收好,若是我能活着见到大夫,记得拿给大夫看……”
“好,我会。”她颤抖地轻抚他青白的脸庞,眼泪奔流而下。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万一死了……妳要求额娘给妳寻一门好亲事……”百猊知道自己就快要失知觉了,他努力抢在昏厥之前说完想要说的话。“我想娶妳当我的福晋……是真心的……可是……我不许妳为我守寡……妳要……好好过……下半生……”他的意识飘渺,浑身的力气渐渐被抽光了,他无力再握住她的手,无力再睁开眼睛,无力再说完想说的话了。
“七爷--百猊--”瑞思丽紧紧将他抱在怀里,痛哭失声,凄厉地大声哭喊。“救命啊!快救救他--”
“别睡,醒一醒……”
一个有着蓬松淡褐色的短鬈发、纯净无邪的大眼、柔女敕玫瑰色双颊的小小天使,轻拍着翅膀飞在他身旁,可爱调皮地呼唤他。
他很想跟可爱稚气的小天使说话,但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别睡唷……睡了就醒不来了……”
小小的天使忽然间长大,短鬈发慢慢变长,像流转的云朵,玫瑰花般的面颊褪色了,似雪般的苍白,她的双眼忧伤地瞅着他,雪白翅膀上的羽毛柔柔轻触着他的脸,她悲伤的神情揪紧了他的心,他想对她说话,却还是发不出声音来。
“快醒来……再不醒我就要消失了……”
天使哭了。他第一次看见落泪的天使,记忆中的天使都是微笑不哭的,他见了很难过,可是使尽全力也抬不起手来安慰她。
渐渐的,天使的泪颜模糊了,淡了,快要看不见了,他惊觉她就要消失了--
快!快动啊!快抓住她呀!她就要消失了!
“别走--”他抓住了,抓住一双柔暖的小手。
“醒了!终于醒了!臭百猊,你可终于醒了!”
他听见百凤惊喜的叫喊,慢慢睁开酸涩的眼睛,看见百凤总算松一口气的表情,也看见瑞思丽抱着他的手哽咽的泪颜。
“你呀,平日就是太懒散了,连懒神都看不下去,这回让你一次睡个够,怎么样,够爽了吧!”差点吓掉半条命的百凤,忍不住敲百猊脑袋瓜一记。
“我睡了多久?”他深深吸气,勉强撑起上身,浑身的骨节就像快散掉了似的酸痛难耐。
“十天,你睡了十天。”瑞思丽本来流不停的是伤心的眼泪,现在开心了,眼泪还是止不住一直掉。
“我中的是什么毒?”居然如此厉害。
“大夫说是一种叫博落回的毒草汁液。”瑞思丽仍把他的手紧紧贴靠在自己的脸上。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可不要从鬼门关逃回来,却要被可怕的毛病纠缠一辈子。
“不清楚,不过大夫说幸好你只喝了一杯酒,如果连喝三杯就必死无疑了。”回想起百凤四处寻找名医抢救他的紧张过程,她仍觉得余悸犹存。
“算你命大,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阿玛和额娘交代。”百凤一放松下来,就有种浑身虚月兑的感觉。
“你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因为你中了毒,我也没心思去调查沉厚山和梨花院了,只把那些查证属实的涉案官员交给下面的人押送回京,经过这十天,沈厚山必然有所准备,想掀他的底就难了。”百凤头痛地叹口气。
“你当时没派人去梨花院盯梢吗?”百猊疑问。
“有啊,但是当天夜里梨花院照常接客,并没有太大的动静。”
“下毒的人应该是沉厚山的人马,而敢做出毒害亲王的事,一定出于更上位的暗许。”害他差点命丧黄泉的人,一旦落入他手里,一定让他死得更痛快。
“我认为是萨尔特大人,在青浦县的时候我就曾经遭到行剌。”百凤肯定地说。
“也有可能是肃亲王。”百猊冷哼。
“肃亲王?”
“我拒绝与庆阳格格成婚,肃亲王必然恼羞成怒并且对我起了疑心,再加上案子查到了沉厚山头上,他很可能狗急跳墙。”
“如果是这样,咱们就暂时按兵不动,让他们认为我们已经结了案,你先好好养病,病养得差不多时就尽快动身回京。”此地不宜久留了。
“你呢?”
“我还有事去青浦县一赵。”
“去青浦县干么?”百猊挑了挑眉。
“去阻止一个企图把自己随便嫁掉的笨女人。”百凤苦笑。“好了,我再把大夫找来给你诊诊脉,这丫头哭了十天,好好安慰人家一下吧。”
百猊眸光温柔地凝视着脸红害羞的瑞思丽。
等百凤前脚一走,他就伸开双臂,等着瑞思丽投怀送抱。
“你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她投入他怀里,吐出一连串的埋怨。“说什么你如果死了我就要嫁给别人,还说什么要我不能为你守寡,你知道我听了有多难过,你就不能说一些比较好听的吗?”
“好,我会补偿妳,罚我以后都只能对妳说好听的话,这样行不行?”百猊紧拥着她轻笑,重温这温暖身躯带给他的甜美触感。
“行。”她把脸埋在他怀里格格地笑。“你还要跟我保证,不可以随便死掉。”
“好,我保证。”他伸手发誓。
“那就好了。”爱情当前,连不可能当成保证的誓言她也天真地信了。“你都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好伯你真的会死掉喔。”
“不会啦。”他在她的脸颊印上火热的一吻。“还没得到妳的身子,我怎么舍得死掉,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
瑞思丽微愕地仰起脸,一弄明白他的意思,脸蛋顿时绋红娇艳起来,接着又是一大串的“讨厌讨厌讨厌”逸出红唇,百猊迅速吻住她,把所有的“讨厌”全都一一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