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丰突然而来的求知和承诺﹐扰乱了蓉仙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随着时日流逝﹐他的脚伤大有起色﹐只是记忆始终像断了线的风筝﹐唤不回来。
就在他上医院检查﹐并扬弃拐杖的那一天﹐何泰成满怀不悦地带来一个坏消息——何氏建筑公司的建筑师凌子源﹐也就是剑丰在东大建筑系的学长﹐背着设计图跳槽到新景建设公司。
何泰成娓娓道来始末——早在一年多前﹐剑丰就已经向父亲提出警告﹐台湾地区的自用住宅售价偏高﹐只要政府有心打压﹐释出建地兴建国宅﹐房地产界很可能产生骨牌效应瞬间而倒﹐只有朝工﹑商建筑发展才有生存空间。
因此﹐剑丰积极争取日商百货公司的投资兴建﹐和日本SinCo百货展开马拉松式的接触﹑谈判﹐耗费了偌大心血﹐好不容易才在今年三月得到良好回应﹐而新景建设是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
“这下可好﹗”何泰成慨然﹐“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亏你夸得凌子源才比子建﹐重情重义﹐就这么简单阵前倒戈﹗”
剑丰一脸鸭子听雷的表情﹐“有影响吗﹖”
“设计图全部带走了还没影响﹖”何泰成忍不住叹气﹐“要是你能出面﹐或许还能与他分庭抗礼。哎﹗算了。”
“如果接不到这宗case﹐公司还可以维持吧﹖”剑丰悠然询问。
“维持﹖”何泰成暴跳如雷﹐“那是面子问题﹗丢了这个脸﹐我还有什么面子混﹖”
“真的无法可施吗﹖”蓉仙为公公泡上一杯茶﹐怯怯问道。
办法是有﹐必须设法说服Sinco集团总裁﹐日本百货业巨擘的小林幸一。现年八十一岁的老当家大权在握﹐丝毫没有退休的打算﹐只要他所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亲属员工无一敢提出异议。
“下个月初﹐小林先生会来台湾﹐事情也会在那时候做定夺。”何泰成伤脑筋的说。
剑丰闭上双目沉思﹐半晌才开口﹐“爸﹐我决定这几天开夜车恶补﹐或许还有一丝挽回余地。”
何泰成欣喜莫名﹐剑丰又适时泼出冷水﹐“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我没把握﹗”
何泰成又颓然坐下﹐“说了也是等于白说。”
蓉仙坐在樱桃木梳妆台前对镜理妆﹐抿一抿红艳欲滴的红唇﹐更衬托出她肌理晶莹﹑眉目如画。
她放下唇笔﹐审视镜中的容貌﹐确定没有不当之处才起身准备更衣。
午夜蓝的丝缎晚礼服摊在床单上﹐像夜空般低沉浑柔的深色调﹐会随着光线流动反射光泽﹐无肩带长窄裙﹐款式再简单不过﹐配上同色系薄纱外套﹐内敛含蓄又带着性感。
“蓉仙……”
她才刚月兑下长袍﹐剑丰便打开房门﹐眉头轻蹙地挽着袖扣。
蓉仙身上穿着是无肩带的一件式内衣﹐像泳装般完全服帖曲线﹐她抓起长袍披上﹐在腰际系上带子﹐开口说道﹕“再等我十分钟就好了。”
眷恋的目光在剑丰眼中一闪而过﹐他缓缓开口﹐“这袖扣我老是弄不好……”
蓉仙走过来边看着剑丰﹐“我帮你。”
她拉起剑丰衣袖﹐穿着小礼服的他英姿焕发﹐浑厚修长的手掌温暖结实﹐指甲整齐方正﹐和她纤细乳白﹑涂着红色蔻丹的双手刚好成对比。
她专注地为剑丰扣好袖扣﹐光果的肩颈曲线延伸到低胸内衣边缘﹐在剑丰的眼底一览无遗。
这简直是一种虐待﹗剑丰挫败地想。可以看却不准碰﹗上天助我﹗我不晓得还能忍耐多久﹗“好了。”她抬起头来注视着剑丰。
剑丰连忙敛容正色﹐眼观鼻﹑鼻观心。“谢谢。”他口气温驯。
这是剑丰自出车祸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他央求蓉仙陪伴他一同出席宴会﹐这和以往老是一人独行的作风截然不同。
一路上﹐剑丰心事重重地闷闷不乐﹐蓉仙悄声问﹕“你怎么了﹖”
彼虑到前座司机﹐剑丰也压低声量回答﹐“没什么﹐只是……有点紧张。”
“不会吧﹖”蓉仙微笑﹐在她的印象当中﹐“紧张”这个字眼绝对和剑丰扯不上关系﹐
他使人“紧张”倒才是真的。
“我希望掉转车头回家﹗管他见鬼的宴会﹑投资﹗”剑丰乖戾地说道。
蓉仙大感诧异﹐像哄小孩似地安抚丈夫﹐“别这样﹐当作我们俩一起上餐厅吃顿饭就好了﹐放轻松些嘛﹗”
话声刚落﹐宾士轿车缓缓驶入五星级饭店前庭车道﹐剑丰沉默不语。
喷水池射出霓彩﹐饭店外观在灯光烘托下如宝石般耀眼﹐也点缀了夜色如火树银花。剑丰挽住蓉仙搭乘电梯到可以俯瞰台北夜景的宴会厅。
主人翁是商界闻人陈永达先生﹐也是保险业的龙头。陈氏是北部有名的古老望族之一和蓉仙的母舅林家有姻亲关系﹐而人丁之旺又胜过林家几分。
剑丰在蓉仙暗示下和陈氏家族的几位子侄辈寒暄问候﹐一反在途中的沉寂僵硬﹐和众人谈笑风生﹐无视于其他宾客投来的异样眼光。
陈家老幺孟志语带促狭之意道﹕“你的气色看来不错嘛﹗嗯﹐流言真是信不得﹐这次车祸大概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后遗症吧﹗”
“托福。”剑丰神色自若道﹕“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既没缺手断脚也没变成植物人。至于流言方面﹐我好像听说你为了某位明星美女购入华宅﹐好阔气的手笔。”
孟志咧嘴一笑﹐“纯属虚构﹗流言﹗流言﹗”
“是呀﹗流言真是不可信。”剑丰附和﹐蓉仙表情奇异﹐剑丰附耳告诉她﹐“我有做『家庭作业』﹗”
孟志举双手投降﹐“好﹗算我怕了你﹐谁不知道何剑丰的口才﹐跟你斗嘴是自讨苦吃﹗我走啦﹗好去帮你『澄清流言』﹗”
“志哥﹗”蓉仙唤住他﹐“我有事请托你。”
“咦﹐这倒稀奇。”
宾客间一阵骚动﹐主人翁陈永达先生和贵宾小林辛一父女﹐在下属簇拥下进入会场。
瘦削﹑中等身材的小林先生双目炯炯有神﹐身旁的女儿年约五旬﹐是一位保养得宜的贵妇人。
听完蓉仙的请托﹐孟志咕哝一声﹐“就像摩西分开红海﹐跟我来吧﹗”
孟志领头向父亲走去﹐围绕在旁的宾客纷纷让出路﹐他向父亲问候﹐并对贵宾一鞠躬。
“来得巧﹗”陈永达笑容满面为剑丰引见﹐以日语向小林先生介绍何氏建筑的少东。
“宴会中不谈公事。”小林先生以日语回答﹐身旁的翻译人员转达他的意思﹐谦和语气中有丝倨傲。
新景建设的高阶层主管投来幸灾乐祸的一瞥。
陈永达转而介绍蓉仙﹐“这是敝侄女﹐范议员的掌上明珠﹐也是何氏建设少东夫人。”
蓉仙略带失望地鞠躬行礼﹐以日语流利地问候。
小林深雪还礼不迭﹐带笑问﹕“您的日语说得甚好。我们曾见过面吗﹖感觉很亲切。”
“谢谢。还未曾和您见过面。”蓉仙柔声回答。
小林先生定定地注视蓉仙﹐忽然问﹕“府上何方﹖”
蓉仙据实以答。
小林先生若有所思﹐改以略带日语腔调的闽南方言问﹕“林启育是妳什么人﹖”
蓉仙愕然睁大双眼﹐小林先生突然月兑口的闽南方言令四座皆惊。
蓉仙悄声回答﹕“他……是我外公。”
“原来。”小林先生点头以台语夹日文告知女儿﹐“她是妳堂叔的外孙女。”
“是思智的﹐还是思慧的﹖”小林深雪惊呼﹐“太巧了﹗”
情势转变得超乎意料之外﹐众人看着小林深雪抓住蓉仙不放﹐又是欢喜又是叹息﹐不明就里如坠五里雾中。
“那么多的堂姊妹当中﹐我和妳妈妈慧子最好﹐”小林深雪含泪道﹕“要坐船过日本时﹐我甲伊哭成一团﹐知道再相见并不容易。起初是不敢联络﹐后来却真的断了音讯﹐就这样成了永别。”
蓉仙知无不言﹐谈及了林氏嫡宗子孙将林家花园捐给政府﹐整修后开放观光﹐小林先生点头问﹕“那江子翠的三合院呢﹖”
“早在十几年前就拆掉改建公寓了。”蓉仙低头回答。
“是这样啊……”小林幸一若有所思。
江子翠的三合院﹐有他的童年回忆。
身为三房的幺儿﹐又是庶出﹐他虽是父亲最宠溺的儿子﹐所受的妒恨也最多。受日本教育﹑赴日深造﹑结交官僚﹐然后是娶妻生子﹑投资置产。台湾是他的根﹐日本是他发展茁壮的枝桠绿荫﹐什么国仇家恨﹐不过是扰人的一阵狂风罢了。
然后﹐是国民政府迁台﹐原本自由来去台湾﹑日本的小林幸一毅然入日藉﹐放弃了台籍﹐也躲掉了一连串的政治整肃。
命运的拨弄﹑时代的变乱﹐又岂是“悲情”二字可解﹖宴会气氛突然变得诡谲兴奋﹐在主人的热切催促之下﹐蓉仙怯生生地认了伯祖父和姨母。
小林深雪笑逐颜开﹐当着众人眼前摘下手上的祖母绿戒指﹐以不熟练的台语道﹕“没什么见面礼给我侄女。”她的威仪不容蓉仙推辞。
在众人羡慕与议论的声浪中﹐她转向父亲以日语说道﹕“父亲﹐也该给晚辈一份贺礼才是。”
小林幸一呵呵而笑﹐铿然简短的回答﹐“自然﹗”
一整晚﹐蓉仙和剑丰被安置在小林父女身旁﹐备受青睐﹐这场戏剧性的认亲过程﹐成为宴会上的精采话题。
众人瞩目的蓉仙正惴惴不安的窥看剑丰的神色﹐若是在以前﹐被介绍为“范议员的女婿”会令他暴跳如雷﹑阴阳怪气好几天。而现在﹐剑丰却心平气和。是他的个性转变了呢﹖
还是SinCo百货的案子太具吸引力﹖蓉仙无暇细想。
小林幸一锐利地打量剑丰﹐口气倔傲的问﹕“你想得到这项工程﹖”
“是。”剑丰清朗简答。
“我虽然老了﹐可并不胡涂。”小林幸一缓缓而道﹕“我的要求是很高的﹐甚至有人说我难缠。你凭什么要我将这项委托交给你﹐年轻人﹖”
“凭能力和运气吧﹗”剑丰不假思索。
“能力和运气﹖”老者莞尔一笑﹐“有待考证。”
他挥手示意中断了这个话题。
宴会觥筹交错﹐乐谖客散。回程途中﹐剑丰静坐沉思﹐直到车上的行动电话响起﹐才打破沉寂。
“是爸爸。”剑丰拿着话筒告诉蓉仙。
“是。”他目光深邃注视着蓉仙﹐回答父亲的询问﹐目光没有离开她﹐片刻后说道﹕
“可以准备开庆功宴了。”
虽然没有看到何泰成的表情﹐若仙也可以猜测到他的讶异。
“该感谢蓉仙。”剑丰的语气淡漠﹐察觉不出情绪喜怒﹐“小林幸一先生和板桥林家有亲戚关系。”
何泰成和剑丰的谈话直到别墅门口才中止。但直到蓉仙卸妆﹑上床后﹐和剑丰并没有交谈半句﹐剑丰突如其来的沉默令她无所适从。
是不是到了我该抽身退步的时候﹖这是蓉仙在辗转反侧之际的最后一个念头。
在蓉仙﹑月仙陪伴之下﹐小林父女进行了一趟探亲扫墓的活动﹔在回日本前夕﹐小林幸一大笔一挥﹐签下了委托工程合同。
“论能力﹐你和对手是不相上下﹔论运气﹐你该庆幸有内助之贤。”小林幸一毫不客气地说﹕“到了我这种年纪﹐有率性而为的特权﹐不过我可不希望自己看走了眼。”
“小林先生﹐”剑丰不卑不亢地说﹕“您应该信任自己的眼光卓越才对。”
笑意闪过老者精明锐利的眼睛﹐小林先生忠告道﹕“狂妄的小子﹐要知道『月满则亏﹐弓满则折』的道理﹐年轻人还是谦虚点才好。”
“是﹗您说得对。”剑丰欠身说道。
重返工作岗位的剑丰﹐以此交出了一张漂亮的成绩单﹐何氏全体员工士气大振。
庆功宴上﹐蓉仙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剑丰毫不讳言自己是靠“裙带关系”才得到这笔合同﹐他含笑凝睇向妻子敬酒﹐“感谢我的贤内助。”
见到小夫妻亲密的模样﹐何氏夫妇只是诧异又欢喜﹐公司里的员工亢奋凑趣﹐几乎每个人都想向幕后功臣敬酒﹐多人轮番上阵﹐仅仅随意浅酌一口﹐蓉仙也喝了许多。如果不是剑丰为她挡酒﹐并且殷勤为她夹菜﹑盛汤﹑倒果汁“冲淡”酒味﹐她可能支撑不到散宴。
由司机驾驶的宾士轿车平缓地驰向回家路径﹐醺然困顿的蓉仙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望着如小猫般蜷缩在怀中的妻子﹐剑丰泛起一抹微笑。这个甜蜜安详的天使终于不再像惊弓之鸟般闪避他﹐而是收敛起美丽的羽翼﹐全心信任地栖息在他胸口。
他抱起蓉仙彷若轻如羽毛的身躯﹐走向主卧室。
蓉仙迷糊醒来﹐微笑朦胧地问﹕“到家了吗﹖”
“到家了。”他温柔回答。
“我好困。”蓉仙不胜娇慵﹐口齿缠绵﹐“欸﹐地板在飘﹖”
剑丰遏止笑声震动胸膛﹐伏在他胸前的蓉仙才逐渐清醒﹐认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我醒了﹐”她结结巴巴要求﹐“让我下来……”
“是。”剑丰很听话地把蓉仙放在自己床上﹐并且顺势蹲为她月兑下高跟鞋。
他握住蓉仙纤细的脚踝﹐由下往上注视着娇柔妩媚的妻子﹐态度谦卑﹐双眸深邃炽热。
“今晚留给我好吗﹖”他的手指抚过脚踝处光滑的丝袜﹐轻声乞求。
血液冲上了蓉仙脸颊﹐令她脸上一阵苍白一阵红晕。丈夫向妻子求欢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她没想到是这么猝不及防的时间﹑地点。
“你……”她为难地低下头﹐“你的伤……”
剑丰柔声打断﹐“已经好了。”
“我不能﹗”蓉仙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像羽翅轻颤。
“为什么﹖妳真的那么讨厌我﹖蓉仙﹖”剑丰追问﹕“没有道理呀﹗妳对我那么好﹐照顾我﹑陪伴我﹐在我沮丧的时候安慰我﹐难道是假的吗﹖”
蓉仙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剑丰握住她的双手﹐单膝跪下﹐温柔地逼问﹕“告诉我﹐至少妳是真的﹐真的有一丝丝爱我就好﹗蓉仙……”
她想抽出双手却徒劳无功﹐摇头道﹕“不是这样的。”面对丈夫黝黑晶亮﹑充满渴望的眼神﹐她挫败地月兑口而出﹕“你并不爱我﹗”
不可思议的是剑丰笑了﹐豪迈爽朗的笑声驱走凝重窒闷的气氛﹐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对妳的爱﹐是妳最不该怀疑的事实。”
他轻扳蓉仙下颏﹐起初是试探性的轻吻﹐然后转为热情﹔蓉仙感觉自己正在坠落﹑失速﹑坠落……清晨早起的眉姊假装忙碌地避入厨房﹑阳台“工作”﹐留给年轻夫妇独处空间。
总是应验了一句“好事多磨”﹐不速之客月仙一阵风似地造访﹐便把蓉仙拉回现实之中。
“嗨﹗还记得我吗﹖”她笑吟吟地对剑丰打招呼。
“当然﹗”剑丰肯定说﹕“妳是我『最』喜欢的小姨子﹗”
月仙瞇了瞇双眼﹐“看不出来你还乱有幽默感的﹗”她撇撇嘴道﹕“我是你『唯一』的小姨『子』﹗”
“而且刚过生日﹖”剑丰好心情地问﹕“生日派对好不好玩﹖”
蓉仙起疑﹐“什么生日派对﹖”
“没什么啦﹗”月仙着慌地瞪着剑丰使眼色﹐“开玩笑的。”
剑丰一脸茫然无辜状﹐殷勤地留月仙吃中饭。闲聊了几句﹐电话适时响起﹐公司里的绘图师请他过去一趟商讨细节。
剑丰满脸不情愿地换西装﹑穿皮鞋﹐嘴里咕咕哝哝的抱怨。
临出门时﹐他当着月仙的面前﹐亲吻妻子脸颊﹐看在月仙眼底不禁心头火起——这分明是在向我示威嘛﹗一待剑丰跨出大门﹐月仙马上提出质疑﹐“姊﹐他那是什么意思﹖”
蓉仙双颊薄晕﹐讷讷地开口﹐“只是道别……而已。”
“道别﹖”月仙做了个歪嘴鬼脸﹐“那是乘机吃豆腐﹗为什么妳会允许……”她猛然打住﹐盯着姊姊更加粉红的双颊﹐“姊﹐妳该不会是……”
蓉仙申吟一声﹐双手掩住脸颊﹐面如火烧。
“哎呀﹗”月仙急得跳脚﹐“我早该知道不能相信那家伙的﹗他……他占了妳的便宜﹐对不对﹖”
“月仙﹐别再问了。”蓉仙央求。
月仙杏眼圆睁﹐想了一会儿﹐陡然发难﹐“姊﹐妳要记得吃避孕药﹗”
正舀了一匙碎冰糖准备放入水果茶中的蓉仙手指一颤﹐冰糖洒落桌上。
“我……太不小心了。”她急急低首掩饰心中惶恐。
“姊﹖妳有没有﹖”月仙追问。
“住口﹗”蓉仙虚弱地命令。“妳……妳还是个学生……不该谈论这种事……而且这跟妳没关系﹗”
月仙的表情像吞了颗生鸡蛋般滑稽。
“不该谈论这件事﹖嘿﹗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抗议说。
如果把现今大学生的观略说一二给蓉仙闻知﹐包准令她羞得无地自容。
“姊﹗妳不该学鸵鸟把头埋在沙堆里的。”月仙怜悯道。
短短半小时之内﹐月仙的直言让蓉仙的心情跌到冰点。她提醒姊姊﹐剑丰的恩爱之情是在无助﹑虚弱的状态下产生的﹐等到他重回工作岗位意气风发的时候﹐或者是恢复记忆了﹐他还能继续做个好丈夫吗﹖容易相信别人﹐不吝于牺牲奉献的蓉仙太傻了。
“姊﹐我怕妳再受伤害……”月仙哀伤地下结论﹐“妳太心软厚道﹐遇到感情问题既不擅长『攻击对手』﹐又不懂得『防御自己』﹐永远只有吃败仗的份﹗”
蓉仙茫然了﹐男女情事难道真的只能依循战争的模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