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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剑 第十章

“好,我会照义父的意思去做。”月灵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

“真的?”

“是。”她麻木地点点头。“只要你放过狂剑,不再追杀他,我会依照你的意思,嫁给平王爷。”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常喜欣慰地笑着。“你好好休息,再不久王爷到的时候,我再派人来通知你,你收拾好行李,等着当平王妃就好。”

常喜满意走出门,命两个人在房门外看着后,这才离开。

月灵对外在的一切事物不再有感觉。

是心痛、是失望、是心伤,以致什么事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她咬住下唇,却止不住因为情绪激动而再度引发内伤,暗红色的血液流出,成为她苍白面容上惟一的妆点。

捂住胸口,她颤巍巍地攀向床,意识昏沉。伤口的痛、心口的痛,她已经不知道哪个比较重了……

###

平王爷在隔天一早到达,一到驿馆,就要求见月灵。

常喜亲自来叮咛了月灵好一会儿,才将王爷请进来。为了尊重平王爷,常喜特地将看守月灵的两名护卫调走。让两人在驿馆里的庭院能放松心情地相聚。

平王爷看着一脸平静、却苍白、憔悴的月灵,忍不住心疼地走向她。

“灵儿,你受苦了。”

他伸出手想抚模她,月灵却退开。

“灵儿参见王爷。”她木然地行着大礼,生疏得像是名陌生人。

平王爷皱起眉。

“灵儿,起来,你不必对我行这种大利。我们很快就会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不必计较这么多。”

“谢王爷。”她从命起身。

平王爷拉着她一同坐下,月灵却再次闪开,平王爷的眉头皱得更深。

“灵儿,你被狂剑掳走后,本王一直很担心你,与喜公公的东厂配合四处找你,现在看到你平安回来,本王就放心了。”

“谢王爷关心。”她始终低着头,语调低哑。

“是本王的疏忽,才让狂剑有机会劫走你,本王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错误。等到了洛阳,本王会加强戒备,绝不再让你受苦。”

“谢王爷。”加强戒备?那么以后她再也见不到狂剑了吗?想到这里,月灵的眼神更加飘远。

“灵儿,你怎么了?”在她脸上,他看不见任何一丝生气,只有一径的苍白与空洞,疏远而僵硬。

“没什么。”她沉然低语。

平王爷不相信。

“告诉本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在狂剑掳走她的期间里,伤害了她,否则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王爷不会想知道的。”月灵淡淡地回道。

“将事情告诉本王,本王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他郑重地声明。

月灵终于将眼神投注在平王爷身上。

“王爷是真心想娶月灵为妻吗?”

“当然。”他毫不迟疑地点头。

“即使月灵钟情的——另有其人?”

“是谁?”他脸色微变。

“王爷会杀了那个人吗?”她不理会他的问题继续问。

平王爷深思着她话里的意思,迅速推敲出人选。

“是狂剑吗?”

听见“狂剑”两字,月灵绽了抹几乎看不见的微弱笑意。“王爷尚未回答月灵的问题。”

平王爷站起来,转开身去看着窗外。“本王哪里不如他?”

“‘钟情’……岂有条件可言?”她想笑,却扯动伤口。自从离开狂剑后,她的肩伤没再上药,胸口的内伤也一直没有痊愈。

“因为他劫走你,你才爱上他的吗?”平王爷转回身。如果是这样,那么狂剑便是将月灵从他身边偷走的恶徒,非杀不可。

“不是。”她摇头。“一开始,狂剑就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后来我恢复了记忆,便想起了所有的事。”

“你恢复了记忆?!”刚刚常喜没有说到这一点。

“月灵谢谢王爷两年来的错爱,只可惜月灵无福消受,因为月灵早在五年前,便将心许给了他人。”五年前?!

平王爷手握成拳,用力到关节泛白,但他仍然维持表面的平静。

“我想,你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本王。”

###

从初次相遇、两心相许,到双方对立、义父反对,再失去记忆、允亲,导致最后的劫亲,月灵缓缓说着,不说谁对,也不说谁错。平王爷静静听完。

“灵儿,你……你为什么告诉本王这些?”听着自己心仪的女子谈着另外一个男人,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种酷刑。

“因为月灵斗胆想求王爷一件事,如果王爷肯答应,月灵会心甘情愿嫁给王爷,随侍在王爷身旁。”她低声喃道。

“什么事?”

“请王爷……放过狂剑。”

“什么?!”

月灵低吸口气,然后跪下。“月灵明白自己没有资格要求王爷什么,但是义父不肯原谅狂剑,月灵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王爷身上,求王爷答应。”

“狂剑大胆劫走本王的王妃,这是蔑视皇亲的重罪,本王不可能轻饶。”平王爷生硬地说道。

“王爷——”

“不必再说了。”平王爷拂袖定案。

月灵眸里含泪,却硬张着眼不愿让珠泪落下。

“王爷真的不愿意原谅狂剑吗?”

“是。”他决绝地说。

月灵不再求人,缓缓站了起来,藏在袖里的匕首悄悄滑至手中。

“既然一切都是月灵引起的,那么月灵才是那个最该承担后果的人。王爷,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月灵的厚爱,但愿王爷能早日觅得属于自己的真爱。”

说完,月灵扬起匕首,就要往自己腰月复刺去。

“住手!”平王爷一见闪光,立刻飞身向前。

但有一道身影的速度比他更快,在阻止月灵自缢的同时,一手搂住她脆弱的身躯。“你做什么?!”他拍掉月灵手中的匕首。

“狂……狂剑?!”她不敢置信,他怎么会来?

“你竟然敢寻死?!”狂剑怒吼。

“我……”看见他,已经忍下的泪又溢出眼眶,月灵将脸埋入他胸前,再也承受不住地开始哭泣。她一哭,狂剑便慌了手脚,所有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记得搂住怀里的小女人不断安慰。“月灵,别哭呵,别哭……”

被了!

平王爷看着他们,忽然明白了自己在这里头扮演了一个多么可笑的角色。月灵拒绝他的接近,连碰一下都不愿意,却可以亲昵地偎在狂剑怀里尽情哭泣。为了狂剑的命,她不惜以自己的一生做条件,甘愿下嫁于他。

最后狂剑逃不过罪责、保不了命,她也不愿独活,宁愿自缢。

平王爷想大笑,却笑不出来。

身份尊贵的他追求了两年仍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原来这个女人早已心有所属,他还能怎么办?强势夺人?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用罪名扣住狂剑,再趁隙而入?这种卑鄙的事他也不屑做。对于这个深深牵动他心的女子,他终究狠不下心去伤害她。那么,他还能怎么办呢?

抹去脸上的黯然,平王爷转开身,不再看他们。

既然得不到,那么就成全她吧!这里已没有他容身的地方。

让她幸福。

###

尽避怀里搂着月灵,狂剑仍然注意到在场的另一个人,银剑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在突发状况时保护主人。但,那个人“识趣”地离开了,狂剑抱起月灵走进房里。

月灵哭了好一会儿,哭得伤口又泛疼。

狂剑几乎立刻就发现她的不对劲。

“伤口又疼了?”他让她躺上床,解开她的上衣,发现她根本没上药,又气得想杀人。可是现在他哪有空杀人?替她抹药都来不及了。压下满月复怒火,狂剑以照料月灵为第一优先。直到上完药、帮她重新穿好衣服,狂剑一把脉,又发现她没有认真调理内伤,立刻扶她盘坐,用自己的内力引导她体内的血脉循环,行过一周天才停止,然后重新将她拥入怀中。

“为什么没上药?”他问,轻抹着她的泪。

“我不想看其他的大夫。”一来是伤口已经愈合,她不觉得有看大夫的必要。二来是这几天她根本没空想到自己。

“如果我没来,你要痛到什么时候?”伤口有点发炎,一看就知道刚刚不是第一次痛。

“如果你没来,我现在也不必担心伤口痛不痛了。”她无力地一笑,却惹来他怒目一瞪。月灵一缩,歉疚地垂下眸光。

“对了,你怎么能找得到我?”她知道义父一直在换驿馆,为的就是避开狂剑的追。

“没有人不爱惜生命。”他冷笑。多亏了常喜派出不少人想误导他的方向,但是当他以性命要挟的时候,那些人自然会乖乖将实话说出来。

“你不该来的。”这里太危险。

狂剑的手指轻柔地擦着她又新生的泪珠。“刚刚你想自杀,为什么?”

“我……”在他的瞪视下,月灵的声音立刻变小。“义父……要我嫁给平王爷,否则他就杀了你。”“就凭他们?”根本不够看。

“就算你武功过人,可是只要你劫亲的罪名一成立,全天下的官兵都会开始通缉你,你怎么能逃得掉?”她无法不担心。“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王爷,他不肯法外施恩,那么我就宁愿和你一起死。”

“你早就有这种打算了,对不对?”他看穿她的想法。“在你离开的时候,你就打算一个人承担起所有的事,对吗?”她无法在他洞悉的眼神下说谎,只好闭嘴不答。

他就知道!

他将她留下的纸笺从怀里拿出来摊开在她面前。

义父来寻,暂且作别,安全无虞,君莫挂虑,不待多时,灵必回归。

妻月灵

“你以为留下这样的字条,我就会乖乖留在那里等吗?”

“我希望你不要来,因为我知道义父不会放过你。”她哽咽地低语,“而且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们两个人起冲突。只要你能安全,我不在乎牺牲一切。我希望我至少能求王爷不再追究你的事,可是王爷也拒绝了,我……我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想……”

“就算没有办法可以想,你至少可以等到我来。”

“我不想你来。”她哽咽,“可是……我又好想见你。”

狂剑搂紧她。“傻月灵,如果真的要死,你也要等我来,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先走?”他骂,却也动容于她的真心。

“可是我不要你死。”她紧偎着他。

“我也不想你死。”

“那……我们该怎么办?”

“生同衾、死同穴,魂魄也相随。”他忽而一笑。

“月灵,就算会亡命天涯,你也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她点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过什么样的日子。”

“好,那你收拾行李,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现在?”

“难道你还想留下?”他拧起眉。

“不是,只是外面有那么多义父的人——”

“就算他派再多的人看守,都没有办法阻止我离开。”他坚定地说,“月灵,我只问你一句,相不相信哦?”

“相信。”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们立刻离开?”

“好。”她点头,两人牵着手一同打开房门。

他们才踏出去,平王爷的贴身侍卫颜明立刻上前拦路。

“嗯?”狂剑眉目一凛,银剑伺机欲出。

就派一个人,也想挡住他的路吗?

“月灵姑娘,颜明奉王爷之命,转告你一件事。”

“什么事?”

“王爷说,他不再追究这件事,至于喜公公的问题,王爷会妥善处理。”

月灵一震。“王爷他……”

“另外,请月灵姑娘与狂剑随在下移驾至京城外的行馆稍候几天,王爷要亲自进宫向皇上解释这件事。”皇族的婚姻毕竟不同于一般,出了事可大可小,而依颜明看,王爷实在太大方又太仁慈了一点。

“王爷真的这么说?”月灵无法置信。

罢刚王爷明明还很生气的,怎么才一会儿就改变了心意?

“在下只负责传达三爷的意思,月灵姑娘意下如何?”

月灵看着狂剑。

狂剑点了下头。“请颜护卫带路。”

###

御花园里,平王爷与皇上正在下棋。

皇上看着棋盘,在以车劫炮的同时,威胁到对方的主帅。

“将军。”

平王爷将整个棋局审视了一番,而后笑着摇摇头。“臣弟认输。”

“认输?”皇上不以为然地一笑。“依朕看,你是心里有事,根本没将心思放在棋盘上。”

“皇上英明。”

英明?皇上差点翻白眼。

“既然没有心思陪朕下棋,为什么又进宫来说想找朕下棋解闷?如果朕记得没错,你应该正值新婚,怎么会有空进宫?”

“回皇上,臣弟……并没有成亲。”平王爷叹道。

“没有成亲?!”皇上皱起眉。“怎么回事?”

平王爷没有隐瞒,把迎娶月灵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次。

皇上并未勃然大怒,只是一脸深思。

“那么现在他们人呢?”

“在京城外的行馆里暂时住着。”

“你要朕怎么做?”

“臣弟希望皇上能答应不追究这件事。”

“狂剑的举动无疑是藐视皇族,朕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闻不问。”皇上不动声色地说。

“狂剑也是为了所爱的人才会如此,他并非存心。”

“如果‘不是存心’就能成理,那么朕就无需建立典章制度,王法也毋须存在了。”

“皇上,臣弟与月灵只有口头约定婚事,而且又是在月灵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如果狂剑没有来劫亲、月灵没有恢复记忆,也许一切都可以继续下去;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月灵心里所爱的人永远只有狂剑一个,甚至为了他甘愿牺牲一切,连命都不要,臣弟就算娶了她.也不会快乐。”

“但是你中意月灵,不是吗?”

“是。”平王爷坦白道,“但是臣弟也不要一个不情愿的妻子。皇上,臣弟该有权利拥有一个深受丈夫、愿意为臣弟付出一切的女子,而不是强求一个不属于臣弟、心里永远有别人的妻子。”

皇上动容地看着他。

因为平王爷对妻子与情爱的要求比旁人都高,所以他不要一桩注定不会幸福的婚姻。“皇上,这件婚事就此算了吧!”平王爷请求道。

“把月灵让给狂剑,你不后悔?”

“不是‘让’,而是月灵与狂剑原就彼此相属。”

平王爷更正,掩下心头的苦涩。“臣弟承认,月灵是到目前为止,惟一能让臣弟动心的女子,但是她既然不属于我,臣弟也不想以自己的身份强求;既然她在我身边不会快乐,不如让她自由,让她拥有自己所想要的幸福。”啧,真是情圣一个!

皇上摇摇头,就算他没感动于狂剑与月灵彼此的深情,也被眼前这个堂弟的痴心给打败了。什么样的男人会将自己所爱的女人送给别的男人?皇上哑然失笑。

“朕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算不计较,也不必大费周章地为他们求取特赦吧?“既然要成全就成全到底吧!”平王爷语调苦涩,却洒月兑地一笑。

皇上还是不能理解。“若是朕中意的女人,朕绝对不会将她让给别人。”

“臣弟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平王爷轻叹,“只是狂剑与月灵之间的感情深厚,让臣弟无法不感动。世上难得见真情,臣弟不想破坏了那份美好。”

就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愿意为对方付出所有、甚至是生命,做什么事都把对方摆在第一位,所以他只能黯然引退。他一个人伤心,总比三个人都痛苦好吧?

“你真的决定了?”皇上做最后的确认。

“是的,请皇上成全。”平王爷坦然回道。

“好吧。”皇上允诺,“朕答应你,不再追究就是。”

“谢皇上。”平王爷总算放心。“另外,东厂和天绶门的问题——”

“朕明白。”皇上挥了下手。“朕会做适当的处理。”虽然他人在深宫,但不表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知道。

“皇上英明。”平王爷笑道。皇上毕竟是皇上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皇上看着他,关心的是他的终身。

“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这样下去。要不,朕替你找几个家世良好的千金,让你挑选如何?”

“谢皇上美意,不过臣弟暂时不打算娶妻了。”

“咦?怎么可以不娶妻?”皇上不赞同。

“臣弟打算下江南,回母亲的故乡散心,皇上别再为臣弟操心了。”在进宫之前,平王爷早有打算。

“好吧!”皇上叹口气,羡慕别人能来去自如。

“也许到了江南,你能够遇见真正属于你的女子也说不定。”

“谢皇上金口。”平王爷恭敬地道谢。

“不必多礼了。”皇上起身。“朕回书房看奏章。”

“恭送皇上。”

“不必送。”皇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了,如果你要成亲,一定要先通知朕,朕要亲自赐婚。”这样一个至情至性又善良的堂弟,应该会有一桩美满姻缘才是。皇上如此想道。

“那臣弟就先谢过皇上思典。”平王爷笑了,目送皇上离开。

###

平王爷一出宫,就命颜明将消息带回行馆给月灵和狂剑。狂剑请颜明代他谢过王爷,立刻就带着月灵上路。

“京城,我成长的地方;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真的离开。”不敢回头望,月灵难掩离别之情。

“你有我。”狂剑安慰。

“我知道。”坐在马背上,她靠入他怀里。“狂剑,我们欠王爷一份情。”

“我会还他的。”狂剑皱眉,不喜欢她心里挂念着别的男人。

月灵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干脆换个话题。

“狂剑,我们要去哪里?”

“去云南。”

“云南?”为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

狂剑看穿她的疑问。

“你不想见炽烈吗?”

“大哥在那儿?!”她低叫。

狂剑笑了笑,策马开始奔跑。

京城三绝就此消失了影,却会在另一个地方重逢。

不同的,是他们身边都有了至爱的人,不再孤单。

云南,也将是狂剑和月灵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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