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雾不明白自已为何会有强烈直觉能在今晚见到海鬼让,可当她跟着苏麻拉姑的脚步跨进阴暗的甬道时,她便已确定这项直觉。
闭过漆黑的长廊,在油灯映照下,她终于看见那抹熟悉的颀长身影,莫名地,一抹怒火由她心底升了起来
“能让我进去吗?”
予雾才开口,那抹倚着墙、背对众人的身影先是震动了下,才缓缓回过头,视线紧盯着她。
“你确定是他?”苏麻拉姑半信半疑,想看清楚处在阴影中的男子长相。
予雾点点头,双眼也紧瞅着海鬼让的。
“把门打开。”苏麻拉姑对着守牢门的侍卫命令道。
“可是……”
“打开!”
苏麻拉姑拉下脸,侍卫缩缩脖子,只好硬着头皮打开牢门。
“你们都先退开。”她又命令。
待所有侍卫都退出后,予雾率先钻进牢房里,不发一语地死瞪着海鬼让,摆明对他生气;而跟在后头进来的苏麻拉姑一看见海鬼让的脸孔时,则忍不住倒抽口气。
“太……太像了……”她激动地上前抓住海鬼让,泛红的双眼亦死盯着他瞧。
“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哪!”她喃喃道。
海鬼让低头看着死抓住他不放的老嬷嬷,表情怪异至极。
“错不了,绝对就是了……”苏麻拉姑满是皱纹的脸上愧疚与欣喜交织。她举起手,微颤地抚上海鬼让的脸颊。“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肯定的……”说着说着,她便激动地哭了起来。
海鬼让挑起眉,望向予雾,终于沉声开口道:“你哪儿弄来这么一个老太婆?”
予雾微愠的双瞳瞪着他,可语气却意外平静。“她是特地来见你的。”
“见我?”海鬼让又望向眼前老泪纵横的苏麻拉姑。“我千里迢迢,可不是特地来让一个爱哭的老太婆擤鼻水的——”他不客气道,并一把拉开苏麻拉姑。
予雾轻轻扶稳苏麻拉姑,扬首狠瞪着海鬼让不敬老尊贤的行为。“那你来做什么的?”她挑衅。
海鬼让咧着嘴角,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是特地来让你擤鼻水的——见到我,你难道不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吗?”
“你被抓来这里还能见到我,是你该痛哭流涕才对——”予雾不以为然道,事实上,她对他独闯紫禁城的举动感到非常生气。
难道他不懂这是一件多么不智的行为吗?!
“进来这里才是最快见到你的方式——”海鬼让耸耸肩,丝毫不以为杵,甚至还振振有词地说道:“整个紫禁城太大,要找到你实在累人,所以我决定进来这里休息,你自然就会来找我了。”
“你如何肯定我一定会来找你?”
“瞧,你这不就来了吗?”他得意一笑。“可见你还是有些喜爱我的,是不是?”他已经完全不顾还
在一旁的苏麻拉姑,嗯心肉麻到了极点。
予雾生平第一次赏人白眼,他当然是幸运获得!
“你在拿你的命开玩笑!”
进来容易,出去难呀!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也对,我还等着你来救我出去——”他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你救我,我的命从此就是你的,你若不救,我只好把命栽给那位穿黄袍的家伙了——”
闻言,苏麻拉姑突然再度嚎哭起来,对自己当年弄丢“他”的“过失”更加感到亏欠。
“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呀?”
海鬼让指着苏麻拉姑,一副见鬼似受不了的表情。
“还不都是你惹的?!”予雾实在不想对海鬼让摆脸色,可又忍不住。她轻拍苏麻拉姑,柔声安慰着。
“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接你,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一个老太婆而凶我……唉!”海鬼让大声哀叹,转身走向阴暗的墙角。
苏麻拉姑抹去泪水,看着海鬼让的背影,对予雾说道:“予雾姑娘,你和他好好谈谈,千万别动气,我不要紧的,只是太高兴了……”
这次换成予雾以怪异的眼光看着苏麻拉结——她老人家先前明明还是康熙皇的“特派使者”,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经完全偏心海鬼让了?
“我先到外头去,你们好好谈谈——”苏麻拉姑依依不舍地又望了海鬼让一眼,随即退出牢房。
“虽然是个奇怪的老太婆,可还满识相的嘛!”吹了声口哨,海鬼让两手交插在胸前道。
再度白他一眼,予雾捺住性子训斥道:“你懂不懂得‘敬老尊贤’?别一直‘老太婆、老太婆’地喊她,听起来很不礼貌——”
“难道她还是小泵娘不成?”海鬼让大笑。
听着他熟悉的爽朗笑声,予雾虽然感觉十分怀念,但一看见他身陷大牢、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时,她禁不住又怒火中烧。
“别笑了,想想你自身的安危吧!夜闯皇宫是要砍头的!”
“所以我才给你这个‘美人救英雄’的机会呀!”他赖皮道。
“才不理你!”
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不理我?那么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他笑得令人很想揍上一拳。
而更气人的是——她发现自己真的在乎他!
“我是特地来看你怎会被他们抓到的,我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你回去被其它人笑了……”
“哦?你真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吗?”他眨眨眼,故意挑她语病。
她被他滑溜的态度惹得又气又恼,先前因担忧他的安危而强忍的紧绷情绪瞬间爆发。
“你可不可以正经点?!”她红了眼眶,泪水亦不争气地滑落。
海鬼让一见到她落泪,遂连忙收敛起惯有的嘻皮笑脸,一把搂她入怀。
“别哭、别哭,正经点就是了。”
他强健的臂膀环住她,让她感觉温暖又安全,她不由得伸手回抱住他的腰,泪水更加泛滥成灾。
这是生平第一次,她如此放任自己哭泣着。
“咦?都说好了正经点,怎么反而哭得更凶了?”这下真的“痛哭流涕”了!“还有,你这是在为我而哭?”他端起她明显尖削的下巴,沉声柔问。
她曾信誓旦旦表明绝不会为他而哭,可眼前她的泪水,确是为他呵!
思及此,海鬼让忍不住露出既自豪又满足的微笑。
捧起她的脸,他以拇指抹去她颊上的泪水,审视道:“你瘦了,宫里饮食果然不好,不过没关系,我会再把你养胖的。”
说着,他有力的双臂又紧紧圈住她。
他实在爱死了抱着她的感觉,仔细想想,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柔柔顺顺地任由他搂着、抱着,感觉着实不错,他知道自己楼着她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癌,他将唇轻轻抚印上她的。
久别的热情迅速倾泻而出,他啄着、吮着她红女敕的芬芳;哄着、诱着她为他轻启的朱唇;他的舌、他的吻,如涛似浪地侵蚀她的矜持,独占她缓缓苏醒的热情。
他狂浪地在她唇上宣告他的所有;而她,潜藏深处的炽烈情感亦为他激燃。
她紧紧攀附着他,决心顺着自己的心意引导,回应他的宣告。
他是个霸道又黏缠的男子!被他从水里救起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是她情感陷溺的开始。
可这一次,她决定不再逃避内心真正的感觉。
喘息低吟之间,他难分难舍地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唇瓣,坚实的胸膛因沉声低笑而微微震动着。
“笑什么?”她红着脸,以食指戳他。
“一想到你在我怀中,我就开心!”他的低笑转为放肆的大笑。
“可我不开心……”
“不准不开心!”他拧起眉。
“你开心也该看看场合,这里不是一个值得开心的地方。”她点明道,怎么都没料到她竟会在一间牢房里确定了自己的情感。
“只要有你,在哪儿都开心。”他大胆表明爱意,紧搂着她。
予雾颔首,开出条件道:“如果你真想要我,你必须先把自己弄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你真不打算救我?”他装出一脸受伤的表情。
“没错,我不会救你——”她扯出一抹笑。“我也不会为你去求皇上甚至任何一个人,你必须自己想办法出去。”她相信他既然能“轻轻松松”地被捉进来,便绝对有能耐“轻轻松松”地再从这里出去。
闻言,海鬼让先是朗声大笑,然后俯,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出得了这个鬼地方,你就会一辈子跟着我?”
“如何?敢再赌一回吗?”
“行,反正你还欠我,不出去无法索债。”他笑着又亲她一下。“你先回去等着,我马上就去接你。”
“你别来,我自己会想办法出宫去。”她希望他能先平安逃回去。
“没有康熙那家伙批准,你如何出宫?”他沉下脸,有丝不悦道。“我绝不会让你等到他回官见上他一面的。”
“等你从这里出去之后再说吧!”她板起脸,可是却主动在他颊上轻轻印上一吻,随即旋身步出牢房。
海鬼让抚着脸颊赖皮地笑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待予雾穿过重重守卫的长廊,看见苏麻拉姑时,她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怎么了?”苏麻拉姑紧张地问。
“没……没什么,谢谢您带我来……”
摇摇头,苏麻拉姑示意她噤声,然后唤来守在外头的贴身侍卫,命令道:“你先送她回储秀宫。”
“喳!”
予雾在侍卫的护送下,踏着夜色先行回宫,待他们走远后,苏麻拉姑才转身朝牢房方向走去——
···································
躺在床上,予雾彻夜难眠。
见到海鬼让之后,她的心思全乱了,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在宫里待下去了,只是……她该如何月兑身?
如果,海鬼让真是皇族之后,以他现今的身分,会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如果,她又是为了海鬼让而违抗了康熙,会不会又因此连累了其它人?
太多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让予雾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兼顾到每一个人……
若她真的义无反顾地跟着海鬼让离开了,那么夏儿怎么办?
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呵!
猛然间,予雾想起进宫前夏儿曾由衷对她说过的一番话——
她知道夏儿会体谅她、并且祝福她的,但她真的可以如此任性而为?!
万一……她错估了皇上的修为,连累他人的后果又该由谁来承担呢?
予雾重重地叹口气,不曾为一件事如此烦心过。
可她确实想要为自己私心一次!
又叹口气,倏地,她感觉一股强烈的存在感,正欲起身时,一抹敏捷的身影已窜至她的床前——
“是我!”
随着熟悉的男性嗓音落下,一阵炽烈渴求的热吻亦绵密地紧锁住她;予雾先是轻轻挣扎了下,但随即
软化在熟悉的亲昵接触之中。
热情的喘息彼此交融,交缠的俪影旖旎一室……
微凉夜风,自雕棂间轻巧拂入,飘扬起如薄雾般的轻纱罗帐,属于储秀宫里的恩爱气息,幽幽飘荡……
“天,我真的爱上你了。”
当海鬼让终于放开她时,他正式宣告;而予雾则是紧张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
“快?”海鬼让摇头,一脸正经八百。“爱不爱一个人是不能用快慢来衡量的。”
“不是……”予雾蹙起眉,纠正道。“我是指——你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她是真的被吓到,因为她回宫还不到一个时辰。
“不过是逃个狱,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他志得意满,活像个等着讨赏的孩子。
予雾抬手抚上他的脸,这才发现他的颊侧有一条淡淡的血痕。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她轻呼着坐起身来。
“没什么,之前对付那个日本倭头子的时候,一时兴起陪他多玩了两下子,结果一不小心就被划了个口子。”海鬼让耸肩道。
“什么日本倭头子?”予雾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抹了他脸上未干的血渍,问:“我是指这个,是不是你刚才逃出来时划伤的?”
“这个……可能是刚才要出来时,心情太过愉快,所以忘了要还手,‘一不小心’,又给划了一刀。”他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什么叫一不小心?!你可不可以正经点?!”予雾既心疼又有些恼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手绢,轻轻为他擦拭脸上的血债。
海鬼让神色一紧,道:“我对你再正经不过了。”
“轻浮。”
“比起你第一次说这句话,现在听起来顺耳多了。”才正经不到一会儿工夫,他又嘻皮笑脸起来。
予雾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接着她想起什么似地,突然又问道:“对了,你刚才提到日本倭头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也受过伤?”
海鬼让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条黑色眼罩。“来,这是送你的。”
“这是……”
“这是从被你戳瞎眼睛的那个蠢汉身上取下的。”
“被我戳瞎眼……”予雾顿了下,这才想起她遇劫时,曾从头上取下发梳刺向某个日本海盗的眼睛。
“你该不会……是去替我报仇吧?”很可能像是他会做的事!
“谁要他该死的竟敢打你,他必须为此愚蠢的行为付出百倍代价。”他咬牙道。
事实上,剿了那群日本倭的巢穴,也算是替朝廷省去一桩头痛的麻烦事——就当是顺道送给康熙一个人情吧!谁叫自己抢了那家伙准备“钦定”的女人呢!
“你该不会是杀了他吧?”予雾问道,她不希望他为了她去杀人。
海鬼让耸耸肩,拥着她又翻回床上,打算赖掉回答。
这次,予雾使劲推开他。
“别闹了,你也该离开了。”她严正提醒。“那些侍卫马上就会找来的。”
她才刚去见过犯人,犯人立刻就逃了狱,白痴都知道要来她住的储秀官搜查。
“你难道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我只知道只要是人都不会笨到放过这里。”
闻言,海鬼让放声大笑。“放心,等到有人发现我不见了,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予雾反射性伸手捣住他的嘴,以防他的笑声传出去,并颤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把狱中那些守卫给杀光了?”
“别把我想得那么邪恶上他拉开她的手,安抚地啄吻着她。“我只是多了帮手替我做些事罢了!”
“帮手?谁?”
“你带来的那个老嬷嬷。”
“苏麻拉姑?”予雾有些吃惊,但定神想想,却又不感到意外。“她后来又去找你?”
“并且还拉着我说了一大堆话。”
“她和你说了什么?”她急切问。
“不过是说了一个故事——”他笑了笑,没什么特别反应。“一个关于某位皇子,在被人毒害不成后,他的母亲因为爱子心切,用计将他假换偷运出官却又没想到途中遇劫,从此皇子生死未卜的一个故事。”
“那……你觉得呢?”予雾轻声探问,同时观察着他的表情。“你有什么感想?”
海鬼让扯着嘴角,耸耸肩。“不过就是一个故事罢了!她说我听,我说你听,以后或者还可以说给咱们的孩子听,如此而已。”
听他提到孩子二字,予雾不由得红了脸,轻斥道:“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那咱们就来言行一致吧!”说着,他整个人索性压在她身上,好似准备亲热一番。
“别闹。”她再度拚命推开他,正色道。“你真的……对那个故事完全没有感觉?”
“我对‘你’比较有感觉。”他又扯开话题。“况且,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我没兴趣,我只追求未来——而你,就是我的未来。”
“你真这么认为?!”这下换成是她红了眼眶。
“我有属于自己的王国,也拥有了你,其它的一切对我都不重要。”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说道。
“而且我现在只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我的‘未来’比我的‘过去’更值得拥有。”
靶动的泪水缓缓地滑落脸庞,予雾环抱住他,哽咽道:“那么,带我回岛上吧!”
他紧搂住她,满足一笑。“当然。”
在岛上,他是独一无二的王者,而她也会是他独一无二的妻子,没有王权争斗、没有嫔妃成群,有的
——绝对是对方完整的爱。
“走吧!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牵起予雾的手,海鬼让主动带她起身离开。可才拉开房门,即看见苏麻拉姑站在门外,拚命拭泪,显然已经听到他们两人之间的交谈。
“我……我都打点好了,你们……趁现在赶紧离开吧!”苏麻拉姑依依不舍道。“皇上那儿就由我来解释,不会有问题的。”
“谢谢您。”执起苏麻拉姑满是皱纹的手,予雾真心感谢。
“你们一定要过得幸福哦!”苏麻拉姑望着海鬼让,以无比疼惜的心情由衷祝福。这是她唯一能弥补他的机会了!
予雾点点头,看了海鬼让一眼后,接着解下脖子上的玉饰,塞进苏麻拉姑手里。
“请您将这长命锁转交给皇上,好吗?”
苏麻拉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饰,叹道:“放心,皇上会明白的。”
海鬼让笑着握住予雾的手,表明支持她将玉饰送人的决定。“走吧!”
“你们保重!”苏麻拉姑再度老泪纵横地道别。
“您也是。”予雾亦流下泪水。
然后,两人在苏麻拉姑的泪眼目送下离开了储秀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夜色中,还有另外趴在屋顶上的两抹身影——
“喂,你的迷魂散会不会下得太重了些?”
“不下重一点,鬼哥哪来的时间和予雾姑娘叙叙旧?!”
“会不会真出人命呀?”
“你这是在质疑海悬的配方?”
“我才没有,你别挑拨离间了。”娇小的身影生气地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吧!表哥哥和予雾姊姊都走了,还磨蹭什么?!”
“再等会儿,说不定还会有好戏可看。”身着一袭黑色劲装,却拥有一头银白发丝的海罗显然不想就这么离开。
“鬼哥哥不是叫你跟着我吗?你还不走?!”穿著俊俏的抱儿撒撇嘴,飞身跃至另一处檐顶。“弄丢了我,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哦!”
“哼,走就走,谁怕谁!”
心不甘情不愿地,海罗只好跟着抱儿后头飞身过檐,一前一后地消失在夜空之中,留下的只是?荡在紫禁城里的一声惊恐尖叫……
“鬼——有鬼呀——”
笔事还未结束……
泉州,某座清幽的宅院。
一位发红眸浅、明显有着洋人面孔的年轻少妇,睁着好奇的褐色大眼,望向眼前这一对来访的男女
“晨风出去办事,马上就回来了。”
“你也坐着,就别招呼我们了。”海鬼让带着予雾跨进大厅,闲适地挑张椅子坐下,歇歇腿。“你身子好些了吗?孩子好吗?你那紧张兮兮的丈夫竟然放心丢下你出去办事?”
“托大家的福,我已经好多了,孩子正在房里睡着呢!还有,晨风不会紧张兮兮,他只是比较担心我而已。”伴随着有条有理的回答,是一抹灿烂幸福的笑靥。年轻少妇盯着予雾,亲切问道:“请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予雾先瞄了眼海鬼让,才疑惑地道:“你是……”
“我是晨风的妻子,你可以叫我点点,我觉得你很面熟,好象以前见过面似的——”
“我想你可能记错人了,我确定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予雾微笑道,又看了眼一旁始终带着神秘笑容的海鬼让。
她真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便执意带她来见他的拜把兄弟云晨风,可又坚持不向她透露真正原因,只粗略地表示只要时候到了,自然也会给她一个“故事”。
“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很面熟……”点点偏着头,仍然坚持她的直觉。“海大哥,你觉得呢?”
“如果和你丈夫比较起来,你觉得如何?”海鬼让勾着嘴角,含笑道。
点点偏着头认真地打量予雾,然后恍然大悟地发现原来她的眉宇之间和云晨风十分神似。
许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予雾终于忍不住转向海鬼让,低声问道:“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别急,一会儿便知。”海鬼让亲昵地捏提她的手心。
“对不起,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虽然心里无比好奇,点点还是略带羞涩地问道。
予雾回应的是一记友善的微笑。“我叫予雾。”
“予……雾?”点点有些惊讶地喃喃重复道。略显迟疑,才又怯怯地问:“请问是给予的‘予’吗?”
“是呀!”予雾发现点点看来虽是少妇装扮,但眼神却十分纯真,整个人散发一股静谧的舒服感
似乎想要再确定什么,点点突然从领口里掏出一条木雕项链,走向予雾说道:“对不起,我不大认得字,但‘予’字的写法是不是和这个字一样?”
她递上小木雕,并指着刻在上头的第一个字。
“你……你怎么也有这个?”予雾大吃一惊,一面看着点点手上那个刻有“予风”二字的木雕,一面顺手掏出自己的来比较一番。
“嘎?你怎么也有一个?”点点瞪大了眼。而且两个木雕还雕得一模一样!
予雾仔细比对两个木雕上的字迹,确定那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可——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呀!
“你知道原因对不对?”极度困惑之下,予雾转而质问一旁的海鬼让。
“我只知道云晨风也有一个这样的木雕,所以我就带你来了,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咧嘴笑道。
“你呢?你知道原因吗?”予雾转向点点,语气有些急切。
“这木雕是晨风送给我的,至于上头的字——他说‘予’是‘给予’的意思,‘风’是取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因为这木雕是当年他父亲刻给他和妹妹的,所以有一对……”点点翔实说明道,似乎还没想通这当中的原由。
“那么……他的妹妹呢?”予雾小心翼翼地问,已经隐约明白事情确有蹊跷之处。
“听说小时候因船难死了。”
“死了?”
“当年他们全家渡海时遇上了暴风雨。”海鬼让开口补充道。云晨风的这段过往经历他是知道的,而在他见到予雾身上的木雕时,他便隐约猜到或许会和云晨风认定已死多年的那位妹妹有关。
摇摇头,予雾心里十分迷惑。“可是,这木雕明明是我爹给我的,他说这对我十分重要,千万不能弄丢,怎么会……”
“你爹……会不会就是晨风的爹?”点点猜测道,神情显得十分兴奋。如果能因此寻得亲人,云晨风肯定会欣喜若狂呢!
“不可能的。”海鬼让否决道。“如果真是同一个爹的话,予雾的名字就不会叫予雾了。”
因为“予风”既然是取云晨风名字最后一个字,再加上给予的意思,那么就表示“予雾”也是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而来。由此可知,予雾在琉球的“爹”,绝不是予雾的“亲身爹”,一定是当年捡到予雾后,因为看到了这条木雕项链后,才会以刻在上头的两个字为其命名。
而予雾似乎也同时想通了这一点,但她心里仍然无法接受从小哀养她长大的爹,有可能不是她亲身爹的事实……
这当中,或许还有他们所不知道的曲折,又或者根本不是如他们所推想那般……
“没关系,等一会儿晨风回来之后,或许他会解开这一切疑问,他向来知道很多事情。”见予雾脸色有些凝重,点点连忙柔声说道。她也相信只有云晨风最清楚当年的真相。
“点点说得对,别急,等一下或许就可以问个水落石出了。”海鬼让执起予雾的手,竟当着点点的面,大胆地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无论结果你能不能接受,你就当它是一个‘故事’,他说你听,或许以后咱们也可以一起说给孩子们听,你说可好?”他朝她暖昧地眨眨眼。
顷刻间,予雾明白海鬼让是清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现在,他也正给予她最有力的鼓励与倚靠。
“喏,这个送你。”微微颔首,予雾将属于她的那个木雕项链转系在海鬼让的颈项上。“既然云晨风将它送给了他的妻子,那么我就将它送给你,不管它原来代表的意义是什么,现在它的意义都是一样的了。”
“雾,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海鬼让肉麻地宣告道,已完全顾不得一旁的点点,直接起身将予雾抱了起来。
这可是于雾第一次送他爱的信物,他怎么可能不开心?!
“这种话别在人前说,你不怕毁了你的威严吗?”
予雾红着脸提醒他,她发现他只要一心想同她亲近时,是完全不会顾虑四周环境的。
而就在海鬼让感动地抱着予雾又搂又亲的同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点点正含笑走向门边,迎接她已走进门的丈夫云晨风……
而关于他们各自的身世“故事”,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必会在他们的孩子间一代代地流传下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