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奴婢不敢 第四章

她睡着了!

如假包换,就是站着睡!

不是打盹,是真真正正睡着了,还睡得很香很沉兼打鼾呢!

他猜想,如果他再走近一步,瞧见她嘴角正挂着一行口水,他大概也不会太讶异了。当然,他不会无聊到真去求证这种事。

对了,这奴婢说她叫什么来着?

岳……千眠?

悄悄地,唇角逸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果真是人如其名,确实是很好“眠”,站着都能睡!且最厉害的是——扇扇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她手上的扇子依然规律地摇动着。

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可以一边睡觉一边工作?

如果说这是她为引起他注意而故意耍的手段,不能否认——她成功了!尽避方式有些突兀古怪,她的确引起了他研究的兴趣。

衬着朦胧月色,肖净官注视着她的睡容。

第一次在房里见到她时,她的右脸瘀肿严重,整张脸令人不忍卒睹,所以他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将她逐出视线范围无疑是最直接省事的方法,免得他伤眼、她伤身。可现下仔细观来,她的长相并没有他印象中那么糟,事实上,她的五官还算小巧细致,白皙粉女敕的肌肤在月光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成功为她平凡的长相添加几许姿色,将来若想找个好对象嫁人,应该不是难事才对……

说到“嫁人”嘛……

英俊的脸庞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或许这次会成吧!

如果真的成了,他就可以“一劳永逸”丁。思及此,他的心情大好,决定“好心”叫醒她,放她回旁休息。

“喂,收工了。”

没反应。

“岳千眠。”他喊她的名字。

“嗯……”呼噜噜应声,眼皮没掀半寸,不过手倒是很尽责,仍在扇着。

“妳可以回房去睡觉了。”

“嗯……”她点头,双脚却动都没动。

肖净官蹙起眉。她可真会睡,竟然叫不醒。

“岳千眠。”他趋近她,倾身,附耳道:“妳主子我命令妳现在立刻回房,听到没?”

“是……少爷……”

似睡似醒间,她果然收了手,乖乖拿着扇子,像个游魂般步出花亭。

肖净官满意颔首,也准备步出净心园时,无意间瞥见她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身影,发现有点不对劲。

懊死!

他低咒一声,连忙又踅回拉住她。“妳要去哪里?”

“回房……少爷说我可以回房了……”她模糊道。

“妳确定妳的房间在那里?”肖净官耐着性子“好心”提醒她。

他眼睛可没瞎,她明明就是朝荷花池直奔而去!

她是要去送死吗?他才不想眼睁睁看着肖府里从此多出一则“奴婢因不堪主子虐待,投水自尽”的传言。

千眠微微撑开眼皮,摇头晃脑,傻气笑着。

“呵,走错了。”她拐往另一个方向。

肖净官看着她摇晃的步伐,有点哭笑不得,他非常确定她仍在睡梦中,根本就没有醒过来,因为她走往的方向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马厩!

难不成她是要去找他的爱驹聊天说梦话?!

在心中默数到三,肖净官算清自己无法假装视而不见,只好回头又去拉住她。

“妳在搞什么?”

“回房……少爷说我可以回房了……”她仍忠于命令。

废话!他当然知道她要回房,但问题是她走得回去吗?他很怀疑!

第一次在房里见到她时,他便已经见识过她的“睡功”,就算在睡梦中,她也有和他对话的本事。

“妳睡哪个仆房?”

“嗯……”

“回话,我是妳主子!”

“我和春香……容容……她们同房……”

“春香?容容?”肖净官压根儿记不起这是哪房的丫头,又问:“她们的睡房在哪里?”

“在……”嘶。

她又睡着了!

肖净官宣告自己耐心用罄。扳过她的肩膀,将她转往面对大约是梅婆睡房的方向,道:“睡房在这个方向,看清楚,别再走错了。”

“哦……”千眠呼噜道,十分听话地起步走回房。

这次,肖净官确定了她真的是朝仆房的方向走去,才回身走出净心园。

穿过回廊,踏着夜色,就在他即将走回净曰园的同时,忽地,他的背脊一紧,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真是见鬼了!

肖净官瞪大眼,直勾勾盯着杵在他身后的熟悉身影。

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绕过大半个宅院,又兜回到他身后?

“妳跟着我做什么?”很好,问得很镇定,他真佩服自己。

“我必须跟着少爷……”模模糊糊的,还真接得上话,厉害!

“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少爷他……”

“他怎么了?哪里碍着妳了?”他口气开始不耐。

她到底要不要一次把话说完?他没时间在大半夜里陪她瞎耗。

“他……他欠我……”嘶。又睡沉了。

肖净官翻了翻白眼,明白自己若再和半睡半醒的她磨下去,保证连厨后院里待宰的公鸡都会看不下去,马上跳出来啼上一啼,好协助他结束这场夜游闹剧。

可真要天亮之后,他也甭想睡了。

他趋近她耳边,郑重说道:“妳听清楚,我没欠妳什么,现在,妳可以回房去睡觉了。”

旋身,即使仍强烈感觉到身后那阴魂不散的细碎步伐,肖净官还是撇下她径自回房。

砰!必上房门。

呼!吹熄烛火。

上、床、就、寝。

半晌,肖净官躺在床上,深目圆睁,根本睡不着。

他知道她还在房门外没有离去。既然已决定对她执行计划,至少今晚该让她安安稳稳睡个好觉,这样,他也算是个“好主子”吧!

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浅笑,起身,开门,果然见到她在门外熟睡着。

好个“贴身奴婢”,竟然可以“贴”着他的房门板睡觉,若不是他眼捷手快,在开门的同时伸手定住她向内倾跌的身子,那吓人的瘀青恐怕会很乐意重回她俏白的脸上与她叙叙旧。

扶正她的身子,发现她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肖净官眸光一闪,取饼她手上的扇子,像是打蚊子一般,故意重重朝她头顶给了一记当头“扇”喝。

“噢!”惊呼一声。醒了!

千眠双瞳睁得又圆又大,视线焦点逐渐聚拢。

“少……少爷?”

千眠左看看、右瞧瞧,瞠目结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净心园的亭子里吗?怎么会在净日园的寝房外头呢?

难道说,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来跟他“讨债”了?

肖净官瞪着她茫然无辜又困惑的模样,莫名有股想捏她脸的冲动,不过他很快就抹去了这无聊的想法,刻意端出主人的架子,沉声命令道:“还不快回房去睡觉。”

“嗄?”

“明早卯时过来侍候我梳洗,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别再烦我了。”

砰!门板在她眼前用力合上,颤动好一阵,才在静谧的夜中,缓缓归于平静。

千眠缩着颈,心虚又疑惑。

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她完全想不起来?

望着冷邦邦的门板,眨眨眼,又抓抓头,完全深陷五里雾中——

晨雾散去,旭日露脸,金色光束拂进廊梧深院。

通往净日园的回廊上,由远而近,一阵小小骚动快速蔓延过来。

“借过、借过,不好意思,借过——”

千眠捧着一盆热水,匆匆忙忙、赶投胎似的快走疾奔,像是错过了时辰就要被拖去下油锅一样急呼着。

没错,慢了时辰,她准完蛋!

现在已经辰时了,意思就是——她该死的睡过头了!

不知道净官少爷起床没?他前夜也是很晚才就寝,应该还没起床才是……

不管了,急急走,快快送,先把这盆热腾腾的洗脸水安全送到少爷跟前再说。

当然,她急着赶往净日园,除了是伯耽误少爷梳洗,另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区,就是——她快痒死啦!

她的脸、她的手,红点肆虐,简直快要了她的命。

好想死命抓它一抓哦!如果可以立刻尽情抓个几下,一定比被金银财宝砸死来得痛快,只是她两手没空,双脚也没闲着,因为给主子的梳洗可怠慢不得。

小心翼翼捧着水盆,终于撑到了净日园,一见到房门外的顺生,千眠顿时如见救星,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向他。

顺生板起脸来,不悦道:“都什么时候了?妳现在才出现?”

“请先帮我拿着一下,拜托。”

不多说,立刻把手上的水盆塞到顺生手上。然后下管三七二十一,还是七七四十九,先使出“十指眠爪功”,朝自己女敕白的脸上招呼去。

“妳的脸又发生了什么事?”顺生这才注意到她的“异状”。哎呀呀,好好的一张俏脸,红点点满布,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昨晚被蚊子叮的。”

“看起来……好惨。”顺生声音变弱,被一股莫名愧疚感攫住。

懊不会是他前晚没勇气为她多说两句好话,宁愿回房当缩头乌龟,才导致她今天这种惨状吧?!

“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蚊子好像特别喜欢我哩。”千眠僵笑道。

抓抓抓,可恶,抓这里也痒,抓那里也痒,她快疯了!

“可能是因为妳细皮女敕肉,看起来比较可口——”顺生月兑口说道,接着便警觉到自己可能有轻薄泵娘家的嫌疑,不禁暗自叫恼。

孰料,千眠反而笑开了。“我也觉得,如果我再晒黑一点,说不定蚊子就会移情别恋,我也不会变成麻花脸了。”嘴上呵呵呵,双手抓抓抓。

“哈哈,说得也是。”顺生搔搔头,也笑了。

倏地——

“啊!”千眠失声大叫,吓了顺生一跳。“糟了!”

“干么突然大叫啊?吓死人了!”

“竟然忘了重要的事……”千眠慌忙抢回水盆,同时压低嗓问:“少爷起来了吗?”

“妳说呢?”

突兀的回话蓦地插入,令人不由得一阵脊寒。

眼前房门还是关着的,那么——

心一惊,视线一瞟,千眠顺着顺生敬畏的视线望去,赫然见到肖净官修长的身形此刻正斜靠窗边,手臂交叉胸前,一派闲适地看着聊到忘我的两人。

“不错,你们两个还满聊得来嘛!”

“少……少爷。”千眠赶忙福身请安,心里暗叫不妙。肖净官一身穿戴整齐,看来起床有一阵子了。

肖净官倚着窗棂,噙着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兴味盎然问道:“妳觉得我家顺生如何?”

“咦?”她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问。

“少……少爷?!”顺生倒抽口气,脸色刷白。

不会吧?少爷他“又”想抓他出来玩了吗?呜呜呜……肯定没错啦,因为亲爱的主子爷脸上又露出让他“毛骨悚然”的微笑了。

“我家顺生老实、能干又可靠,妳觉得呢?”肖净官像个关心孩儿的慈父,态度诚恳得过分。

千眠怔愣住。要她说什么呢?她和顺生也不过说过几次话而已。

“少……少爷,您不是要出门吗?小的这就去备马!”顺生紧张道。

少爷一旦决定要做的事,任谁都无法阻止,既然无力回天,落跑无疑是最佳选择,他万般不想参与自己“被卖掉”的过程。

“不急,你留下。”肖净官慢条斯理道。

月兑身无望,只好硬着头皮留下。顺生哀怨垂首,无力面对千眠,更不敢多看肖净官一眼。

“妳觉得我这个主子怎么样?”

“嗄?”

“回话,我在等着。”墨眸带笑看着千眠。

“听说您是个好人,大家都很喜欢您。”很保留的说法。

“听说?”俊眉一挑。“那妳个人认为呢?”

“奴婢……”有所顾忌地瞅他一眼,欲言又止。

“『说假话要花脑筋,很伤神,会短命』,所以实话直说无妨。”他笑道,故意将第一次见面时,她曾经说过的话搬出来。

没想到他竟会记得她说过的话,千眠双颊窘红,差点就要月兑口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不行不行,她总不能把偷偷骂了他十年的话真的说出来吧!

偷偷瞄他一眼,内心挣扎!不对不对,现在似乎不是“翻旧帐”的好时机!

“怎么?说实话也需要这么『花脑筋』吗?”肖净官笑看她忽青忽白的俏脸,逗弄人的意图十分明显。

“奴婢入府不久就被编派来伺候少爷,对少爷自然认识不深。”她的回答很保留,至少算诚实。

他是好主子也好、坏主子也罢,现下她只关注一件事,就是——他到底要不要让她进屋啊?她的手好酸!难不成他真打算让她一直捧着这盆水,站在门口跟他聊天?

肖净官定定看着岳千眠,如盯上猎物的猛鹰,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明明眼中闪着叛逆的眸光,却又坚持卑微顺从,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猜想,也许她骨子里根本没把他当主子看待。

是因为她生性刁蛮?还是另有原因?

他在估量她,同时心里明白,她也在积极估量他。

“妳……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想法?”

“是,少爷。”

“可是我对妳倒有想法。”

“啊?”怔。

“尤其是经过昨夜之后。”

“咦?”千眠心虚。“昨……昨夜怎么了吗?”她根本记不得了。

“妳说『妳必须跟着我』。”

“奴……奴婢哪有这样说?”双颊胀红,急声反驳。

肖净官好故意的笑脸,道:“昨晚三更半夜,妳明明特地跑来这里告诉我『妳必须跟着我』,现在妳又否认,难道妳是故意要唬弄主子?”

闻言,千眠整张脸更加火红。昨夜,她在净心园不小心睡着了,一觉醒来,她人确实是在净日园里没错。

她究竟是怎么来到他房前的?又是否说过什么?

她完完全全不记得了。

“所以,我的想法是,发挥身为主子的责任,给妳一个可以?『永远跟着我』的机会,如何?”他暧昧眨眼。

一旁,顺生直冒汗,猛摇头。他很想开口提醒千眠别掉入主子设下的陷阱,但又不敢真的出声,只能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睁睁看着心怀鬼胎的主子爷朝千眠勾勾手指,示意她走近窗边。

千眠脸色一沉,轻轻摇头,闷声回应道:“不可能,没有人是可以『永远』待在另一个人身边的。”生老病死、离合聚散,人们总会有分开的一天。

“我说可以就可以,谁敢有意见?”他口气强硬起来,对她脸上闪过的那抹淡淡悲伤感到很刺眼。

“如果少爷您是想用契约绑住奴婢……”

“我不会用契约绑妳。”

肖净官的视线紧瞅着她,眼底闪烁的光芒令她心里头发颤,直觉地想抗拒。

“我只要妳嫁给一个人。”

“您……要奴婢嫁人?”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肖净官又勾出那漫不经心的笑容。“我很中意妳,也觉得留妳在身边伺候似乎不算太糟,所以,如果妳愿意嫁给顺生,那就再好不过了,『一举两得』不是吗?”

轰!剎那间,千眠耳鸣眼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清。此刻,她发觉自己的心被他紧紧揪住,泛着疼,却挣不开。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赖?!十年前,他一时兴起的“捉弄”,已经严重左右了她十年,难道他又想再来一回?命她嫁人,他凭什么?!只因为他高兴?只因为他是主子爷?

捧着水盆的手激动颤抖,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见千眠始终不回话,肖净官微笑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眸光。

“怎么?妳不愿意?”

“是的。”千眠高昂下巴,强忍住愤怒的泪水,执拗地迎视他。

“妳嫌弃我家顺生?”

“奴婢没有。”

“那就是嫌弃我喽?”所以不想跟着顺生留在他身边伺候。

“……”

“默认了?”

“您是主子,奴婢『不敢』嫌弃。”酸死人的口气。

“那么,妳就是肯嫁他喽?”他硬拗她,显然陈年老醋都酸不死他。

“奴婢没这样说。”

气氛僵默,两人对峙。

一旁的顺生简直欲哭无泪,毫无发言空间。喂喂,他好歹也是待宰的受害者之一,都没有人来顾虑一下他的感受吗?

千眠双颊气鼓鼓的,执拗地瞅着肖净官瞧,两颗眼珠子像是随时会跳出来杀人。

“妳现在心里一定正在数落我这个主子吧?”肖净官跳上窗台横坐着,摆明了打算和她继续耗下去。

“奴婢不敢。”她咬着牙,口是心非。

小焰苗被点燃了!正迅速窜烧蔓延。

她的手越抖越厉害了,是水盆端太久了吧!一定是……

她努力说服自己,小火苗并没有要燎原的迹象,她还是很镇定的。

可偏偏有人不识相,非要背着油桶往火坑里跳。肖净官靠向她,英俊的脸庞近得慑人,却隐隐带着讥讽。

“或者……妳真正想嫁的人——其实是我?”

什么?千眠瞪大眼,不可置信,压抑的怒火顷刻间猛烈爆发。

他到底把她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就算自幼孤苦、身分卑贱,可她从来不曾想要攀权附贵、抢金捞银。没错,当年娘过世的那夜,若不是他离去前丢给她一袋银两,娘根本无法有个象样的棺材入葬,而她也将饥困潦倒,无法捱过那年冬天,甚至无法撑到京城寻找父亲。他算是她的恩人,她未曾忘记过,就算他态度恶劣,她也勉强可以忍受,但他就是不能以这种方式“诬赖”她。

就算是奴仆,她也有自己要捍卫的尊严!

“少爷请放心,奴婢『岂敢』有非分之想。”她咬牙道,声音微颤,捧着水盆的双手更是抖得厉害。

“哦,是吗?这是妳的真心话?”他摆明了不相信。

“需要奴婢立契为证吗?”生意人或许只信这套吧。

摇摇头,他笑容更阴险了。

倾身靠向她,俊脸几乎贴上她的颊,缓缓说道:“那倒不必,只要妳愿意嫁给顺生,我就相信妳——”

哗!

相不相信已不重要,她颤抖的双手终究战胜了理智,抢先回答一切。

“妳疯啦?!竟敢拿水泼少爷!”

顺生惊骇狂呼,被她大胆的行径吓得傻眼。

千眠也愕然呆立,瞠目结舌,她看着手中滴水不留的空盆,又鼓起勇气睇向浑身湿淋狼狈的肖净官——

老天,她做了什么?她刚刚做了什么?

她一定是还没有睡醒,这绝对是一场梦,一场恶梦!

谁来行行好,快把她摇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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