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后十五日,斗指壬,为大雪。
意思是指深厚的积寒到了这个时候便会变成大雪,阴气还未到极限但阳气也未萌动之时。
有一个人心中就堆积着深厚的寒雪,从一开始行路后,便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初时还见她可怜,到后来啰嗦得连好脾气的青衣都想大叫着让她住嘴!
“别人吃肉我喝汤,别人坐车我走路。怎么会是这样呢,莫非是我的眼光出现了错误?”
林天宝一脸悲凄,遥望落日悲叹。她头戴狗皮小帽,耳朵用毛茸茸的护耳护住,颈子上围着毛领巾,身上穿着毛皮坎肩,腕部小腿处都有皮毛护腕和护腿护着,脚上踏着靴子,据说极北方的蛮子为了防寒都是这样穿的。
“哼哼,还躲避现实不承认自己赌输了吗?”在马上的慕容阁冷笑。自从他能自如走动以来便不再坐马车,照他的说法好男儿就是流血不流泪,骑马不骑驴——林天宝还是骑着她以前的那匹小毛驴,幸亏她是女的——其实林天宝认为他不过是想显摆罢了。
“我不明白不明白……因我只与萧十四对阵还未足一招,只知他不善用剑,其他武技我还未明了,但是步云天我却是知道的,他善使长枪,名曰雷霆,对敌时善强攻,百步之内必用‘雷霆万钧,一击致命’之招,用雷霆一击之势让敌人气势尽失。所以他才会被称为‘百步惊雷’,他心态沉稳,不怒而威,武技虽少有天才之作的评价,但重在扎实稳重,八十七位只是保守的排名。而萧十四心郁未解,疲累未消,意志低沉,怎会接住步云天的雷霆一击!”
慕容阁又是一阵冷笑:“你只知十四心郁未解,疲累未消,意志低沉,却不知步云天难道不会有情绪低沉的时候蚂?况且他是被挑战者,身在明处,十四在要挑战时必定仔细研究了他的所有武功,挑出了他武功里所有可能出现的错误,连和十四对阵一招的你都不明白他的底细,别说连见都没见过十四的步云天了。而且你怎知十四不会化悲愤为力量?又怎知步云天不会气势尽失,兵败山倒,一败涂地?”
“……”林天宝眨了眨眼看向慕容阁,“你,好像在开始就对步云天有很多意见呢。”
慕容阁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他就是不爽林天宝夸奖别人,只是排名五十名之后的人物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而且你和步云天很熟吗?要不怎么知道他情绪低沉,气势尽失?”
“……是猜想猜想啦!江湖上谁都知道他最近和他老婆闹得不太愉快,想也知道他没有什么心思比武了。”
“但是我不知道啊。”林天宝疑惑地说。这种别人家的家事,即使部下没有呈报上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她奇怪的是,慕容阁怎么会知道别人夫妻感情不和的!
“哼,只能说你孤陋寡闻……”也明白自己说的这句话有多么牵强,慕容阁又以权压人,“你现在不过是我的小厮,哪有小厮对主人这样问话的!”
听到慕容阁这句话后,林天宝又有想落泪的感觉,她怎么会中那么明显的赌局圈套,原本还以为慕容阁好心,现在想想却发现无沦慕容阁和萧十四还是慕容阁和她的赌局,全是不公平的。因为这两场赌局,慕容阁即使输了也没有任何损失,不过多请两个人去做客而已!况且他决不会全输,必然会赢他们中一人!十四赢了就不用说了,她输了却要做贴身小厮的!
林天宝有苦说不出,只能瞪着慕容阁美好的侧脸,嘴里嘟嘟囔囔。
“大骗子!”
却不料慕容阁耳尖地转过头,瞪着她道:“小宝儿,你说什么?!”
林天宝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却不是风冷大寒的缘故,她哭丧着脸,委委屈屈、软软绵绵地叫了声:“公子……”不要叫人家小宝儿啦!
这时青衣看向远处的城楼,浅笑着打断林天宝未说完的话:“宝宝,慕容家到了。”
慕容家地处湘西地区某州的一处家城,城共分内城、外城,城内有天街、地街、篁街、泓街等街巷,鹅卵石嵌砌路面,纵横交织。城内多是复姓慕容的居民,也有少数外姓人在此居住做生意。城内商贸繁荣,百业兴旺,溪货集散繁忙,看似对外来人一点儿也不在意,实则,从外人一踏进这座城开始,便已受到严密的监视了。
林天宝、萧锦衣及连文、连武四人一进入城中便被城内的繁华所惊呆,青衣来过一次已经有了印象,眼光只是四处乱看,惟恐某人突然从阴暗处跳出来,把他挟持走。
慕容家的人见到家主归来,并没有做出簇拥而上、表达欣喜之情的举动,而是在慕容阁行走的地方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来,表示对家主的尊重。
慕容本家在城西,整个家城就是以本家为中心扩展开来的。六人骑马(加驴)也要一刻钟时间才能到本家门前。
慕容本家占地不知多少公顷,初时建房四周或根据天然地理情况,或挖壕沟垫房基地,就近从山上取坚硬石料。慕容本家所有的建筑都是坐南朝北,四周是深壕和石头围墙,后山汇流的河水绕慕容家而过。围墙上配有四座了望台及箭楼。本家建筑分内、外壕沟。外壕有东南、东北角两大吊桥,各桥分别有两层门楼七间屋,住有家丁、护卫。
从北城门进城的几人远远地便望见东北角的吊桥已经放了下来,吊桥前站了近二十多人,看容貌及穿着打扮,大概是慕容阁族里的兄弟。站在最前面的是位高大俊逸的青年,萧锦衣见了那青年后眼中闪现的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兴奋和激动。
慕容阁下马,把缰绳扔给林天宝,俊逸青年迎上前欢天喜地地叫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听到江湖上那些说你中毒的流言,家里人可担心了。你身体没有事吧?”
“放心,我还死不了,到是你这个新郎官不在家里帮忙,还跑过来做什么?”
“呵呵,大哥,你不知道那些琐事有多烦人,这不听到你回来,我正巧有借口逃出来呢。”
“哼,原来看我只是找的借口。”慕容阁的嘴虽然不依不饶的,但是眼角已经有了笑意。他看向慕容阁身后族里的兄弟,笑着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辛苦了,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不辛苦,家主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家里有我们这么多兄弟,操心的事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众人在慕容阁说过话后才敢回活,因为他露出了笑容,众人才暗舒了一口气,真正轻松了起来。
“大哥,你带来的这些人……”慕容楼的视线看向大哥身后的几个人,在扫向萧锦衣时,身子不由得一震,面色变得惨白,话也忘了说完,慕容阁见他失态,轻哼一声介绍身后的青衣来转移大家的视线,“小楼,这位是大草门的医者青衣,他算是我的客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可以打扰他。”
青衣上前微笑着打招呼:“慕容公子,打扰了。”
慕容楼勉强朝他笑了笑:“哪里哪里,青衣公子赏脸前来才令鄙舍蓬荜生辉呢。”
“这位是前几日才打败‘百步惊雷’步云天的少年英雄萧锦衣,听说他是你的朋友想参加你的婚礼,我便带他来了,他身后是她的护卫连文和连武。”
萧锦衣一双大眼直直地盯住慕容楼,他抱拳沉声道:“慕容,你真不够兄弟,成婚也不想着请我来观礼,要不我怎么祝贺你和你妻子琴瑟和鸣百年好合呢。”这番话疑是咬牙所说,因为最后的词句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慕容楼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了,他只是僵硬地笑着说了声谢谢,便转过头看向大哥身边一手牵马一手牵驴的身材高挑面日俊雅的“男子”道:“大哥,这个人是……”
慕容阁斜眼看了林天宝一眼,慢吞吞地说:“这个人你不用管她,她是我才收的贴身小厮。”
慕容本家正大厅上书匾额“贤古厅”,正厅为三进,每进三间。头进与二进之间的天井院内是回廊包厢,第三进为两层堂楼。正厅全部为紫檀木所建,内部建筑精美奢华,平时并不开门,只在过大年、家主传承和接待贵重宾客的时候才会让人一睹真颜。正厅西南角是明义楼,两层三间,内有慕容家的全部藏书。正厅北面是镇邪楼,两层五间,内置金石玉器,并非慕容家藏宝阁,只是供人欣赏把玩之处。楼后的最上春居,四面环水,惟九曲石桥相连,是慕容阁家人的居处。最上春居北面的九间厅,是慕容家迎客会友之处。厅后绵延数里的房间,是食客和前来拜访的客人的住所。西水面上有一大岛叫离离岛,只有暗桥连通,是慕容家主慕容阁的居处。岛后还有小岛,戒备森严,连慕容阁也需持家主牌才可进入。
青衣、萧锦衣同慕容阁一同前来,自然和普通客人不同,慕容楼交待管家,让他在最上春居腾出几间房来给他们居住。
慕容阁原本应是住在离离岛的,却因现在是胞弟成婚的非常时期,自然需要他帮忙做更多的事。虽然每日菜肉的采办,客人根据亲疏尊卑的入住问题,成婚所要置办的琐碎细节的东西等等,这些都是别人做好了才呈给他看,但像诸如此类的小事,即使是快速翻看也要用一个时辰左右。而且从他走后就压下不少只有家主的批示才能生效的事也堆了好多。为省得管事几处乱跑,他也住进了最上春居,作为他才收的小厮——小宝儿,自然也和他住到了一起。
林天宝很快便融入了慕容家的仆人群中,也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些情报。仆人们都有着爱八卦主人是非的天性,慕容家的仆人也不例外,他们闲时也会凑到一起嘀咕主人的好处和不是,但是问的问题稍深一点儿,他们就会警觉地住口不语了。因此她得到的只是慕容家一些基本的资料,不过她感觉也挺满足了。
原本她还气恼自己的身份降低成了奴仆,但现在却对新身份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最上春居为慕容阁家人的住处,就林天宝打探所得,慕容阁的父母相携游历名山大川,二子成婚的消息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他们还没有动静要回来,估计是赶不及二儿子的婚礼了,因此他们所住的主院鹤鸣轩一直空着。
慕容楼所住的地方为夜听风雨楼,因为成婚的关系已经大肆整修过了,院门处还挂上了大大的红灯笼,上面写着犬大的“喜”字,踏进院内,也是一溜的小红灯笼高高地挂在树梢廊檐上,白日里还看不出来,到了晚上便灯火通明,一派喜庆之极。
慕容阁还有个最小的胞妹叫慕容雪,小时因体弱多病的关系养在深闺,后来经过名医精心调理,病好了后便搬进了撷雪楼。
此外还有一位慕容老夫人住在最上春居的最偏僻的舍莲居里,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个名震关内的侠女,如今却只是吃斋念佛,修身养性的老太太而已。
青衣、萧锦衣及连文、连武住在雁袭来轩,就在夜听风雨楼的西南方,中间以梅林相隔,其实离得不远。到是慕容阁以前住的淡日蒸香阁和夜听风雨楼、撷雪楼、雁来袭轩离得有一段距离。
最上春居除了住有慕容阁、林天宝、萧锦衣、连文、连武、青衣、慕容楼、慕容雪、慕容老夫人九人外,还住了一位娇客在夜听风雨楼后面的风栖兮楼里,没错,就是慕容楼将要迎娶的新娘子——江南无影刀谢家的小女儿,慕容楼青梅竹马的小表妹谢清影。此外还有和青衣他们住在一起的谢清影的哥哥谢映日共十一人。其他贴身的奴仆婢女便不必说了,林天宝一时没有记得那么多。
林天宝把毛笔放下,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印,看到自己才住进淡日蒸香阁不到半天便打所到这么多的信息而感到非常满意。没想到慕容阁在家里的地位也这么高,和她在会里经常被其他副会长唾弃的境遇真是天壤之别,连带着别人对她这个小厮都毕恭毕敬,只要说了为了更好地伺候好慕容家主,想弄清楚现在最上春居各个建筑分布的情况,那些婢仆无一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耳尖地听到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林天宝连忙把写满字的纸折好放到怀里,这时门扉轻扣,是年轻少女清脆的声音:“‘宝哥儿’,家主请你到厅堂去一趟,说让你快些,去晚了要罚的。”
“知道啦知道啦。”林天宝顾不得洗刷毛笔,便随手扯了一卷青竹笔帘包住笔身,随便插在了笔筒里,墨砚也是随随便便地一盖,弄了一手一身的墨汁都没有发觉。
打开门扉,她冲着门外的少女讨好地一笑,“娇歌妹子,怎么好意思让你来叫我,真是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少女娇歌抿唇而笑,“到是你以后在家主身边了,可要好好照应我们这些小丫环呢。”
林天宝随她走出内院,嘻嘻地笑着道:“我可是新来的什么都不会的,你们照应照应我才是真的。”
娇歌笑着看了她一眼,“那怎么敢当,其实你的模样和年龄并不像做小厮的人呢。”
颊边几缕发丝滑落,林天宝感觉到痒地抓了抓脸颊,而后把头发顺到耳后无奈地道:“没有办法,谁让我和慕容阁打赌输掉了,愿赌服输,只能当他的贴身小厮了。”
娇歌笑容依旧,心中却是暗暗地吃惊,这个新来的小厮竟然可以直呼家主的名讳;不知道打赌之前和家主是什么关系,当下也不敢小瞧于她。
“前面就是堂厅了……”娇歌招呼林天宝上前,扭头看到她的脸时却忍不住“扑哧”一笑,当时就把她笑得莫名其妙。
“怎、怎么了?”林天宝连忙用手模了模脸,并用力蹭了蹭,是她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要不她为什么盯着自己的脸边看边笑。
“‘宝哥儿’哎,不要再蹭了,越蹭越脏耶。”娇歌忍住笑从怀里拿出绢帕,踮着脚擦林天宝脸上的几道黑手印,离得近了,才发现林天宝脸上的皮肤很细腻,竟比她这个女孩子的皮肤还好。似是不太习惯别人靠得太近,林天宝的身子僵僵直直的,还有向后退的样子。大概第一次被女孩子这样温柔地对待,她的脸慢慢地浮现出一层红晕,看起来极为可爱。
娇歌一瞬间竟然看呆了,帕子也有越擦越慢的趋势。
“我道你为何这么久还不来呢,原来竟陷到温柔乡里了!”
前方响起阴恻恻的声音,娇歌身子一震,忙抓住帕子转过身,“家、家主,‘宝哥儿’脸上有墨汁印,娇、娇歌才给‘他’擦拭的,并不是有意拖延时间。”
林天宝措眼看去,站在回廊朱栏内的人正是慕容阁!他内穿绢丝白袍,领襟处绣有金丝花草图案,腰缠五彩丝线织就的长长的腰带,在身前折了两折,拖曳到袍摆,外穿色彩鲜艳的织锦外袍,上绣对比强烈、线条对称的花卉图案,色如流彩归霞,不同于中原布锦的朴素之风,显得张扬绚烂之极。更衬得慕容阁面如冠玉,艳若桃李,看得林天宝的口水几乎又要流下来了。
慕容阁看也不看娇歌一眼冷哼道:“给我退下。”
娇歌匆忙站起来恭身后退,快离开庭院的时候,她小心地抬头看了林天宝一眼,发现她对自己的离开根本没有在意地还在呆呆地看向家主,心中不由得同时升起奇怪和惆怅的感觉。
狠狠地瞪了林天宝一眼,慕容阁道:“给我过来啊!”
林天宝听话地离开小径,穿过绿萼梅、瑞香桃、紫薇等庭院盆花,直接走到慕容阁面前,按着朱栏,一抬脚跳进回廊里。
对着慕容阁嘻嘻地笑了一阵,林天宝才害羞地道:“你这袍子真好看。”人更好看哦。
慕容阁却没有听进她的赞美,而是伸手抓住林天宝的下巴,朝右偏了偏看向她的左颊,她脸颊上的墨汁印已经变得淡了,而且还散发着一种好闻的香味。闻到那种香味,慕容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怒气直上心头,当下冲动地抓起袖子就朝林天宝的脸上蹭去。
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外袍以棉纱为经、以五彩丝线为纬的艳丽织锦,上面丝线纵横交错凸凹不平,用这种袖子给林天宝擦脸,差点儿把她的脸蹭下一层皮去!
林天宝嗷嗷乱叫地抓住慕容阁的手腕,“疼、疼死了,住手啊!”
慕容阁这才看到竟然把林天宝的脸蹭得通红,他连忙放下袖子强词夺理地说道:“谁让你来得慢了,这是对你的惩罚。”同时暗暗心惊为什么在林天宝面前就沉不住气呢。看到她就想生气,却又不是在恼她,真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
林天宝擦着自己的脸,一脸委屈的表情,她到底招谁惹谁了啊。
慕容阁看她擦着脸,想到沾到她身上的香气,心中又一阵气闷,他解下自己腰间的玉色琉璃熏香镂空金球挂到林天宝腰上:“呐,这个给你,给我好好地保管着,我会让人给你拿一盒‘冰片’来的,若是你身上再有其他人的香味,我就……我就……”慕容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有效的威胁方法来,最终又冷哼着表示:“总之你以后不要让别人轻易地靠在你身边,明白了吗?”
“不要靠在身边?”林天宝表示置疑,“怎么可能啊,你们快快乐乐地靠在一起说话,却要把我孤零零地冷落在一边,我才不依呢。”
慕容阁又瞪她:“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小厮,我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哦。”林天宝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心想,不让我和仆人们靠得太近是怕我问出你们慕容家的秘密吧,我在你面前离别人远远的,你不在身边我就不能和别人说话了吗?你总不会让我整日呆在你身边不让我离开吧。到那时候我再这样那样打探消息……想到得意处,她竟暗暗笑了起来。
见林天宝露出贼贼的笑容,慕容阁暗自冷笑,哼,以为他不在身边就没有办法制住她了吗?家里的琐事那么多,随便扔给她一两件也会让她从日出忙到日落的。
慕容阁给林天宝挂好镂空熏香金球,拉住她的手道:“跟我到前厅,不要让别人等得太久。”
有些诧异慕容阁竟然会主动握住别人的手,不过那个“别人”是她,她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慕容阁手指修长,五指指尖都有薄茧,不知用的是什么兵器,但应该不会同她一样都用刀。
慕容阁虽然长得艳丽无双,穿了男子衣袍的他却不会再让人认为他是女子,他长长的发挽成高髻,斜插了三只脂白玉簪,露出轮廓优美的脸庞和美丽的长颈,内双细长的眼幽深美丽,眼神并不特别凌厉冰冷,但是别人看到他的眼后,总之忍不住要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慕容阁拉着林天宝走进前厅,房间内已经站了三四个女子,她们穿着的服装多为青白两色,但是短宽的袖口和裤脚都绣有寸宽的五色花梅条和丝绣花条,看起来仍然有艳丽的感觉。她们耳上吊金银质耳环,手腕戴银质或玉石手镯,手指戴金银戒指,胸前挂“牙钱”,上系有银练、银铃、银牙扦、银珠子等一大串。林天宝瞪大眼睛看着这些女子,怀疑她们把全部的家当都戴在身上了。
“这位是土家的洛夫人,她是土家最好的织锦师傅。过几日就是小楼的婚期了,你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现在再重给你绣制衣服的话已经来不及了,我就请洛师傅过来,让她看看能不能把我曾订做的两三件服装修改一下给你穿上,来,让洛师傅给你量量肩和腰的尺寸。”
洛夫人身后的几名土家少女手上捧着几件折叠起来的衣服,里袍多是素色,衣襟袖口和衣摆都绣有精美闪亮的图案,外袍全是艳色织锦,花样繁琐精细华贵,可以看出织出这样的锦布来必定花费了不少功夫。
洛夫人给林天宝量了身高、肩和腰的尺寸后,给她量胸围的时候却有些怔住了。她看了看林天宝男生一般俊逸的脸,又看了看她的胸部,有些艰涩地问道:“你,其实应是女子吧?”
原本还在暗自赞叹这个孩子身子虽稍嫌瘦弱,但仍然算是标准身材呢,但是作为女子的话,有这种身材并不是什么可喜的事情。
“是啊。”林天宝大方地承认道。她并不会特别隐瞒自己的性别,但是奇怪的是大家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是不是男的,因此也从来没有向她求证过。
“那个,”洛夫人盯着她的平胸有些难以启齿地道,“经常缠胸的话,对身体发育并不好,你也适当放松一下呢。”
林天宝依旧是微笑着,只是上翘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我并没有缠得太紧,真抱歉哪,就是那么平!”
“咳咳,”洛夫人尴尬地轻咳两声后看向慕容阁道,“公子,你可以回避—下吗?我们需要让她试一下内袍,你在这里不方便呢。”
慕容阁并不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但是林天宝应该会很害羞,若他呆在这里,她大概连腰带也是不肯解的,思前想后,他终于还是讪讪地退到了屋外。
慕容阁没有想到会在屋外等那么长时间,他背负着双手在屋外踱来踱去,从彩霞满天等到夜幕降临,等婢仆把屋檐下所有的灯笼都点亮以后,才听到“吱呀”一声,门扉开启,一个打着哈欠的华服青年被人从屋里推了出来。
“嘿,你还在等着啊,你一定也很累了吧。”
林天宝随便地挥了挥手朝靠坐在朱栏上的慕容阁打了个招呼,又捂着唇打了个哈欠,冬日天冷,困得也早,好想进被窝里睡觉呢,却不知慕容阁第一次见到她穿着整齐的模样,竟然看呆了。
林天宝平时懒懒散散的,头发总是被风吹得凌乱,身上穿的白色袍子也松松垮垮得像是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穿的,给人浮夸懒散的印象。而此时不知洛夫人施展了什么妙手,竟然把一向无甚美感的林天宝雕琢成这般醒目俊秀的模样。
一向凌乱发被一丝不苟地向上梳成发髻,以金线绣制的发条编束,发髻两边插着两枚乌木簪,发条在长髻上缠绕了几圈,沿着脸颊垂下来。林天宝因为犯困的关系,神情呆滞,双眼迷蒙,极为可爱。她身上穿的是修改过的服装,斜襟收腰窄袖的长袍很好地展现了她纤细的腰身和高挑的身材,既精美华丽又简单利落。
慕容阁满意地拍了一下手道:“这个样子做我慕容阁的小厮,才不至于给我丢脸。管事已经催了好几遍让我去招待宾客了,你作为我的小厮就来给我斟酒好了!”
“哎?”
慕容阁不由分说地拉起林天宝就向九间厅跑去,半晌才响起林天宝反应过来的惨叫声:“不要拉我,我要去睡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