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范怡薰看着准备改选董监事的资料,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在这一年内,南华居然有一大半的股票被释出,而在暗中悄悄收购这些股票的人居然就是她的死对头——滕冰阳。
包让她感到不寒而栗的是,滕冰阳所持有的股票已经超过半数,所以在董事会上,他可以拥有过半的董事席次;也就是说,她这个董事长的去留已经完全掌握在滕冰阳手中。
为什么会这样?范怡薰在震撼中挫败地想着,尽避她已经低声下气登门拜访过很多次,舅舅他们还是把南华的股票卖出了,对他们而言,私人恩怨居然比他们用心经营的南华还更令他们在意吗?
深深地叹一口气,范怡薰感到非常疲倦;她用手支着额头,全身的力气几乎被这个残酷的事实给抽光。
这几年来,她为了南华劳心劳力,为了安抚舅舅、舅妈们的情绪也是放低姿态、委曲求全。
她真的不懂,明明南华在她的经营下发展得有声有色,光是政府这三个重大工程标案就让南华的股票因此翻涨两倍之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为何还无法抛弃成见,同心协力辅佐她,反而要在外公生病住院,并且把持有的股票大部分都分给他们之后,将手中的股票尽释而出。
好累,她真的好累。
堡程上的技术障碍、资金周转不易,再多困难她都有自信能一一克服、逐步解决,但是面对家族成员分崩离析的相处情形,她真的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并不眷恋南华董事长这个职位,也不是像她舅舅、舅妈们说的那样处心积虑、野心勃勃;事实上,她非常乐意把董事长的宝座让出来,因为她毕生的志愿从来不在职场上,而是在家庭。
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找个可靠的人嫁了,安稳、平凡地过一辈子,无奈她外公偏偏要独排众议让她出来经营南华。
现在她深深觉得不甘心的是,只要滕冰阳愿意,他随时可以取代她,南华已经变成腾云的囊中物了。
这不是既荒谬又可笑吗?她的舅舅、舅妈们不愿意让流有范家血液的她经营南华,却甘心将南华让给一个外人,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混乱与沮丧中,不知道怎么搞的,滕冰阳的脸忽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记忆力奇佳的她想起三年前在一次工商聚会中,滕冰阳对她说的话,现在想起来,原来他那时就已经预谋这么做了。
他真是个可怕的人,为了报复居然会这么对付她!发觉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想像那个男子的心机有多深沉,范怡薰不由得感到背脊发凉。
叹一口气,她发现自己实在没有时间沉浸在恐惧与沮丧里,尽避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可以和他抗衡,她还是不愿就此坐以待毙。
拿起电话,她请秘书帮她接通滕冰阳,现任腾云集团董事长的电话。
“是范董事长吗?好久不见,怎么样,近来可好?”
低沉中带有那么一点隐藏不住的意兴风发,滕冰阳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来,范怡薰完全可以想像他春风满面的样子。
滕冰阳顺利标到几件工程使得他在腾云的地位迅速回升,今年董事会上,在他父亲的授意下,他出马角逐董事长宝座,果然顺利当选董事长;从他父亲的手中接下经营腾云的棒子后,现在他的事业可说是由谷底爬上巅峰,也是他最不可一世的时候。
既然已经知道他是针对她而来,范怡薰也就懒得跟他客套,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
“你到底想怎样?”相信他绝对不会只是买南华的股票来玩玩而已,她的口气一开始就很咄咄逼人。
“咦?我不明白范董事长指的是……”
原来除了手段卑鄙之外,这位腾云新任的董事长装傻的功夫也是一流,捺着性子,范怡薰平静以对:“南华的股票。”
伴随着让人不舒服的轻笑,他说:“喔,这个啊,这一年来你们南华的股票涨得很快,投资人对你们好像很有信心,而我这儿也刚好……”
“请不要再跟我兜圈子好吗?我知道南华的股票有半数以上已经落入你手中,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要怎样?”即将任人宰割的不甘心使得一向温婉的范怡薰忍不住握紧话筒,甚至连指节泛白了都不自知。
电话那头滕冰阳有一小段时间沉默,范怡薰并不知道他正好整以暇地享受他经过努力所拥有的初步成果。
“假如你是以董事长的身分询问我这个拥有最多南华股票的持有人,口气是不是应该还要再修正一下呢?”
听他这么一说,范怡薰总是闪着温和光芒的眼眸忍不住眯起,“你是承认你以卑鄙的手段收购我们的股票喽?”
他又漾起那种让人不舒服的轻笑。
“你的说法我可不苟同,范董事长,要不是这几年我费尽心机在市场上收买那些散户手上的南华股票,你们南华的股票哪会涨得这么快;而且你舅舅和舅妈手上的那些股份也是他们心甘情愿出让,说起来,我还吃大亏呢!我不仅用高于市价的价格将那些股票买下来,还把我目前行情正看涨的滕鸿科技股票便宜地卖给他们,我这样做哪里卑鄙?”
尽避知道他的手法毫不犯法,问题其实是出在南华自己内部不合,才会给外人可乘之机,但范怡薰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那么就请你开个价,我会负责把你手上的股票买回。”
这次他的轻笑持续了几秒钟,笑声里的讥讽非常明显,范怡薰几乎可以想像他那令人光火的表情。
“你以为我是买那些股票来赚钱的吗?范董事长,你应该知道这几年我们转投资科技类股操作得很不错,说句不好意思的话,你们南华股票所能带来的利润我还真不看在眼里呢!况且,你把钱拿来赎回股票,那么工程方面的资金怎么办?那种限期完工的建设案要是没有如期完成的话,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这个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工程不能完成总比把南华拱手让人的好,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外公生病住院,在她刻意封锁消息的情况下,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否则他老人家看到这情形不知道会多气愤伤心呢!
吸一口气,她试探性地问:“既然你不愿意把股票卖给我,那么你是真的有意要入主南华喽?”
“这件事我还得想想。”
什么?咬着牙,她知道滕冰阳是故意用那种无关紧要的态度来折磨她;自己的脖子彷佛被掐住,她从商以来拥有最深刻的无力感与愤怒,在她被合身套装包裹着的修长身躯内翻腾不已。
“你……”
“不用那么紧张,范董事长,就要召开董事会议了不是吗?麻烦你整理一下资料之后告诉我,我可以拥有几席董事席位;对了,麻烦你亲自将资料送过来,我想你应该会有点事情想跟我谈谈。”
他完全命令式的口吻让范怡薰怒火升高。
瞪着话筒,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觉得滕冰阳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她。
对于四周被自己的美丽外表所引来的惊艳目光毫不在意,单枪匹马进入腾云集团的范怡薰思绪都专注在等一下要如何跟滕冰阳谈判这件事上。
她所进入的地方是腾云总公司的新址,这栋建筑物内外皆豪华气派的装潢完全展现出这三年来腾云转投资所获得的丰硕成果,相对于原来还略胜他们一筹的南华,一种昔日风光不再的怅然感立即在范怡薰心中涌现。
叹了一口气,虽然感觉惆怅,但她明白现在是必须打起精神的时候;巨蟹座女子蕴藏在温柔外表下的强悍性子驱使着她,教她必须表现出更加坚强的一面,在敌人面前显得脆弱只会为自己换来无情的讪笑。
在秘书的带领下,她进入腾云现任董事长腾冰阳的办公室。
那个迫使她必须深入敌营的男人就坐在他豪华气派的真皮办公椅上,以一种让范怡薰颇为觉得自己是羊入虎口的胜利姿态迎接着她。
“坐啊,范董事长。”
滕冰阳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比起三年前在工商聚会上,他似乎变得更加成熟,眼神也更锐利逼人;他抹上发胶的黑发完全彰显出发号施令的领导者气势,唯一让范怡薰觉得不变的是,他那让社交圈名媛为之疯狂倾倒、又带有特殊魅力的迷人笑容。
范怡薰在他的引领下,落座在比起办公室气派装潢毫不逊色的一组高级沙发上。
在她对面坐下后,他的秘书动作迅速地送来两杯香气浓郁的咖啡,然后必恭必敬地退下。
不动声色地把这间办公室的摆设尽数纳入眼中,范怡薰不得不承认,这三年来滕冰阳的确把腾云经营得非常好,如今南华已经远远比不上这家已经成为集团的公司了。
尽避佩服他的能力,范怡薰却完全没有办法对这个英俊的男人产生任何好感,因为他为报私仇而不择手段的方式实在令人不齿。
相较于她的正襟危坐,滕冰阳以一种近乎优闲的姿态交叠着双腿,双手分别靠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心满意足地欣赏对他恨之入骨的对手此刻凝重的神情。
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美丽了,一身合身的白色套装配上黑色丝袜以及名牌高跟鞋,头发端庄地绾起,额头上有一小绺没有塞到耳后的头发垂落在脸颊边,适当地修饰职场女强人给人的强悍印象,烘托出一股属于女性的婉约典雅气息。
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她,滕冰阳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确美得让人印象深刻。
优雅的坐姿、挺直的背脊,她浑身散发出上流社会出身的高贵雍容气息,而她身上整齐的套装更使她有一种凛然不容被侵犯的气势。
笑容忽然从滕冰阳的嘴角消失,他皱起眉,不满地看着她这种依然高傲的样子。
她不是个失败者吗?为什么没有露出失败者该有的表情?一种被惹恼的不愉快心情使他急着想看她对他低声下气的样子。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他完全是发号施令者的口气。
从袋子里取出一份由持股比例计算出来的董事席次分配表,范怡薰有一种完全屈居于劣势的挫败感,虽然她美丽的外表让人看不出她有异样。
“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股票卖给我?”
完全不是自己期待听见的高傲语气使得滕冰阳不满的情绪升高,眼中闪过一道不悦的光芒,他认为有必要进一步让这个女人明白她此刻居于劣势的处境。
低沉的声音从他嘴中缓缓逸出:“你搞错了吧?范董事长,现在可不是你对我下命令的时候。”
“什么?”皱起眉,她不解地看着他。
邪肆地笑笑,滕冰阳一脸惋惜地看着这个美丽又高贵的女人。
“我看你还是没有把情况搞得很清楚嘛!枉费报章杂志封你为工商界最聪明的女董事长,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你反而变得迷糊呢?”
并非因为他的嘲讽,而是他那种自认为完全把她耍弄在股掌间的轻蔑态度使她皱紧眉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换个姿势,滕冰阳微微倾身向前,眼神和语气都充满恫赫意味。“南华超过五成的股份都在我手中,只要我高兴,我随时都可以把股份转卖给别人;你也知道,想要吞并南华的不是只有我们腾云,据我所知,有几家公司愿意出高价买我手中南华的股票,对于一个握有你们南华生杀大权的人,你的态度是不是应该要再客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