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上帝听见了她的心愿,她走了约莫一百米,便看见旁边的田地里,有几名农夫农妇殷勤地耕种着。
方亚靓开心地上前,锁定一名农妇,扬声问道:“伯母你好,可不可以请问一下这个地址怎么走?”
戴着斗笠、手套袖套的农妇上前来,看了眼地址后,抬头纳闷地看着她,问:“你要找谁?”
“方龙祥,请问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见农妇依旧保持着防备的态度,方亚靓不禁着急地解释道:“我是他的女儿,跟他十年没联络了,好不容易才探听到消息,听说他住在这里,我马上来找他。可是我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怎么找起。可以请你帮我的忙吗?”
农妇听了瞪大眼,双掌一拍,恍然大悟地叫道:“你是方仔的女儿?哦,我有听他说过啦!来来来,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你爸爸。”
“谢谢,谢谢伯母。”方亚靓感激地一再道谢,连忙跟在农妇身后,随她穿越农田房舍。
农妇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方仔来我们村庄也差不多十年了,只是这几年,他身体一直不好,也逞强不肯去看医生,现在成天躺在床上,说有多可怜就多可怜,我们每天都会来看看他,送饭给他吃,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倒是现在你找来了,我们也就比较放心了。”农妇叹了口气,续道:“唉……这个方仔哦,起初也是很勇健啊,可是到最近几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哦,就是因为太想念你了,想到后来变成心病,开始不太吃东西,也不肯去给医生看,我听人家说,他这种病,好像叫什么忧郁症还是厌食症的,细节我就不清楚了。”
方亚靓听见父亲的现况,情绪激动不已,也内疚自责为什么不早点让夏翔野帮忙,才会让父亲受这么多苦。
“谢谢你们照顾我爸爸,真的很谢谢!”方亚靓不停地道谢。
没有多久,农妇在一间矮旧的平房前停下来,转头看着她,说:“就是这里。你自己进去好了,我田里还要忙。”
“好,谢谢伯母!”方亚靓再次道谢,等目送农妇的背影离去后,她才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入屋里……
一进到灰暗的房子里面,方亚靓就皱起眉头。
破旧的房子家徒四壁,除了简单的桌椅和一台电视机外,就没有什么家具了;而屋顶四处可见蜘蛛结网,地上老鼠蟑螂奔来窜去,令她这个在都市生长的人望而生畏。
但,这就是她爸爸十年来所住的地方。
方亚靓悲从中来,眼眶很快就泛红了。她战战兢兢地来到屋内惟一的房间里,试探地推开门,第一眼便见到房内的床上,一个瘦弱的背影苟延残喘地躺着,尽避父亲瘦了好多,她还是认得出来——
“爸……”方亚靓哭着低喊。
床上的人动了动,目光好不容易找到她所在的位置,方龙祥不敢置信地问:“靓?是你吗?”
方亚靓来到床边,双膝一跪,整个人伏在床边,手拉着父亲枯瘦如柴的手腕,哭喊道:“爸,是我,我是靓,我来找你了,我找到你了,爸……”
“是我快死了吗,不然我怎么会看到靓?是我的幻觉吗?”方龙祥的声音苍老又无力,听得令人鼻酸。
“不是你在做梦。爸,我是真的找到你了……”方亚靓泪流满面,激动不已。
“靓……”方龙祥也老泪纵横。
案女俩哭成一团,好一会儿两人才止住泪。
方亚靓吸吸鼻子,问道:“爸,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徐阿姨呢,她怎么没有好好地照顾你?”
“你徐阿姨早就跟人跑了。”方龙祥无力地说。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瘦成这样!”方亚靓抓起父亲的手,紧贴在泪湿的脸庞,哽咽道:“爸,没关系,现在我找到你了,我来照顾你,我要你恢复成健健康康的样子,好吗?”
方龙祥含泪频频点头,心中感到无比欣慰。
没想到分开这么久,他们父女此刻总算团圆了。
自从方亚靓找到父亲之后,她就常常南北来回跑,也把阿信那里的工作辞掉了。
其实她本来想把父亲接到市区同住,接受大医院的妥善治疗,但以父亲目前的状况,根本不适合长途跋涉,思考过后,方亚靓决定先让父亲住进南部市区的某家医院,暂时接受治疗。
近期方亚靓忙碌到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毕业证书还是楚楚替她代领的,由此可见她忙碌的程度。
今天,正当方亚靓准备出发到火车站,搭火车回南部照顾父亲时,夏翔野正好来到方家,适时拦住她。
“你大包小包的,又要下南方去了?”夏翔野皱眉问道。
“嗯!我赶时间,不能跟你多说,我到那边再打电话给你好不好?”方亚靓一脸焦急,深怕赶不上火车。
“我都说过了,要嘛,把你爸爸接上来治疗,我可以替他找最好的医生;再不然,我派个看护下去照顾你爸,省得你老是南北来回跑,想累死自己吗?”夏翔野双手环胸,看来十分不悦。
自从替她找到父亲之后,她就成天不见人影,让他想找也找不着。好不容易等她主动跟自己联络,却又匆匆说没几句话,交代他别特地南下,她过几天就会回北部,到时候会主动联络他。
罢开始,夏翔野一直以为这阵子她是在忙她父亲的事,所以他就先处理出国事宜;今天,他特地前来堵她,就是要告知她有关出国的事。
但后来见到她心系她父亲的模样,他忽然有种预感:也许她不会跟自己一起出国了。但他还是斥责自己别再乱想,因此前来求证。
“你怎么能这样说?那是我爸爸!”方亚靓不能认同他的说法。
“你孝顺,我不怪你,但请你也要顾虑到我,好吗?”夏翔野略松开眉心,迟疑了会儿,从口袋拿出一只信封递给她。
方亚靓迅速接过、拆阅,里头掉出纸张来,她疑惑地问:“这什么?”
“机票、签证,护照在我那里。”
方亚靓脸色一僵,瞬间别开脸,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地道:“对不起,阿野,我不能跟你去。”
夏翔野听了,简直呆了、傻了。
虽说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但他不时说服自己,那只是最坏的结果;谁知道,还真的成真了!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他沉声说。
“我是答应你了没错,但是……他是我爸爸啊!我必须照顾我爸爸,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扔下他走掉啊!”方亚靓略显烦闷,她年轻的脸庞上有着难掩的疲惫之色。
“我说过,我可以派人接你爸爸上来,请专门的医生护士照顾他。如果你还放心不下,我们就带你爸爸一起出国啊!在国外,要什么样的医生没有?”夏翔野激动地说。
“我也说过了,我爸爸现在的情况不允许长途跋涉,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呢?我已经跟爸爸分开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再见面,我真的不想离开他,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求求你,不要逼我……”方亚靓一想到她必须伤害他,心里就一阵绞痛,让她咬着下唇,眼泪悬在眼眶。
“我在逼你?”她的拒绝使得夏翔野怒到极限,现在又听她痛苦地说自己在逼她,他的嗓音变得落寞。
“你帮我找到我爸,我很感激,真的很感激,无论你要我怎么报答你,我都做得到,惟独和你一起出国这一点,希望你能谅解。”方亚靓低垂着头,愧疚到无法直视他的眼。
夏翔野也敛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表情变幻莫测。
方亚靓看了眼时间,就快来不及了,她仓促地道:“我真的快赶不上火车了,等我回来再聊,好吗?”没听见他的回应,她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说了声:“再见。”之后,她就转身跑走了。
夏翔野注视着她匆忙的背影,突然大吼出声:“方亚靓!”
她的脚步略顿,但却没有回头,依旧跑着。
“我等你!明天中午的飞机,我会在机场等你!你不来,我就知道你的答案了,你不来,我就会放弃……懂了吗?你不来!我会放弃你!”夏翔野用尽所有的力气放声大吼。
吼完这段话,他气喘吁吁,望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只能赌这一次了,如果她不来,他就真的放弃她,跟死党出国,何时会回来,他也不知道……
夏翔野紧闭上眼,在心底说道:靓,不要让我空等,不要让我失望,若真是这样,我会恨你、一直恨你……
无论如何,我会等你,希望你会来!
棒天中午,机场。
夏翔野刚到达机场,便直接进了贵宾室,和几个死党会合。
在经过大厅的时候,他还刻意停顿了下,黯淡的双眸望着整个出入境大厅,期盼搜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无奈他失望了。
他安慰自己:没有关系,靓来了之后,持有头等舱机票的她,应该会直接进到贵宾室才对,他就先进去等她好了。
罢进到贵宾室,雷熠、卓睿、段渊祺都已经在里面喝咖啡聊是非了。
见他来了,他们以颔首当做打招呼。只见夏翔野失神地坐在沙发上,一个人闷着不理人。
段渊祺靠过去,斯文的脸上挂满笑容,道:“阿野,怎么啦?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转头看了看,没见到另一个女性身影,遂又回头,疑惑地问:“你不是要带你女朋友一起去吗?人咧?”
“我在等她。”夏翔野讷讷地答。
“等她?她还没来?”段渊祺看了眼时间,蹙起眉宇道:“离飞机起飞只剩下半个小时耶!你确定她赶得到吗?”
夏翔野突然抬眼瞪他,暴躁怒吼:“你问我我问谁?我怎么知道那女人来不来?她来也好,不来也罢!”
他在逞强,他明明很希望能看见她来的。只是,她到底会不会来?他的心悬宕了一整天,根本睡不好、也吃不下,深怕最后只是空等罢了!
他这一番话火药味极重,惹得雷熠、卓睿、段渊祺三人面面相觑,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以眼神交会,眼里都有相同的疑问:阿野和他女朋友是怎么了?
但为了不使阿野更加暴躁,他们也就没有追问,保持沉默,等待登机时间。
就在地勤人员前来通知他们登机时,还是不见方亚靓的身影,夏翔野面无表情,仿佛哀莫大于心死。
算了。
他这么告诉自己,她不会来了……
“啊——”夏翔野突然怒吼出声,吓呆了所有人。
他的怒喊声中包含着愤怒和受伤,他的心好痛,痛到快要停止跳动了,他不懂,为什么方亚靓要这么对他,他不懂啊——
算了!
真的只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