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阿巧一进房门就嚷道。
“嘘!”沈舞樱瞪著阿巧低斥,赶紧转回头察看,躺在床上的美少年依然熟睡,她才松了口气。
“嘘。”阿巧点著自己的唇,一脸无辜。
傍晚时,这家伙在公园里晕倒,他们几个壮汉把他抬回来之后,请家庭医生来看过了,都是外伤,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偏偏小姐不放心,回到家书包一扔,制服也不换就守在床榻边照顾。
哼!他受伤时,小姐都没这么关心过他呢!
“阿巧,你不去睡觉跑来干么?”
“小姐,你去睡吧,这里我来看著就好,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不用啦,你先去睡,我又还不困。困了,我就在沙发上躺一下就好啦!”虽然话是对阿巧说的,但沈舞樱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床上的少年。
见她落难,一个陌生人居然出手相救,还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没见他躲开,好好一张俊脸都肿成了猪头,她心里超级过意不去的,所以想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郑重地向他道谢。
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从少女漫画里面走出来的美少年,不仅身材高,体格也很好,俊美脸庞就不用说了,连修长的手指头都过分漂亮……这世上真不公平,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梦幻啊?
仿佛以眼神欣赏还不够,沈舞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拿自己的手和他比较,但一触碰到他放置在床单外的手,却不禁瑟缩了下。
哇,他的手好冰!
沈舞樱连忙以自己温热的小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想渡一些暖意给他。
阿巧一看,立刻怪叫道:“这怎么行?孤男寡女的……这……不妥!”
“死阿巧!不是叫你小声一点吗?”
沈舞樱忽然感觉到覆盖在自己掌心下的手微微一动,接著,床上的少年眨了眨眼,缓缓苏醒过来。
“你醒啦?还痛不痛?你肚子饿不饿?我叫人去弄些东西来。阿巧,快去,要厨房把吃的端上来。”沈舞樱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阿巧噘著嘴,暗地里碎碎念,心里很不平衡,但是小姐的命令他又不能违抗,只好乖乖奉命办事去。
严溥宣只是躺著,也不开口说话,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又像是封闭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双眼无神地望著天花板。
案亲丧礼过后,他带著简单的行李离开了阳明山那座大宅,独自搭车南下,循著地址找到了母亲现在的家。
到达时已经晚了,他站在街头等了一夜,直到昨天早上,那扇门开了,他想念了十多年的母亲从门内走了出来,戴著遮阳帽,手上提著菜篮,准备出门。
当下他的心情万分激动,没有多想便上前表明身分。他以为母亲会开心地抱住他,说自己心里也是无时无刻地惦记著他,然而事实却不是他想像的那样。
相隔这么多年再见到母亲,她的第一句开场白,居然是气急败坏地问他:“你来做什么?”
如果说心中没有一丝受伤的感觉,也是骗人的。
等了整整一夜,不敢离开、不敢合眼,就是怕会错过了母亲。
可是见到了母亲,却是幻灭的开始。原来眼前这个看著他的眼神带著防备警戒的女人,就是他思念多年、以为是失而复得的母亲,而这一幕就是他盼望了多年的情景?
“你……如果没事,就别再跟著我。”她提著菜篮,急匆匆地往市场步行而去,一边拉低遮阳帽的帽檐,不时左右观望,深怕被熟人认出,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孩子的身分。
望著那抹亟欲离去的背影,他胸口揪痛,却开不了口。
她真的是小时候那个把他拥在怀里轻拍安抚、哼歌读故事给他听、带他去公园玩溜滑梯的妈妈吗?那些场景还历历在目,心里依然感觉得到母亲的温柔与呵护,但是现在的她却把他推得好远,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似的,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为什么?他心中一遍又一遍喊著,最后却什么都没有问、没有说,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回来了,见他还在,表情又是惊慌。
他看见了,最终还是不愿母亲为难,踌躇了会儿,他缓步至她身边,把装有照片、父亲亲笔信的纸袋交给她,便转身离开。
“溥宣!”忽然,她著急地喊住他。
带著一丝希望,他回过头,渴望的眼神却看见母亲那尴尬、欲言又止的脸,一颗心跌落更深的谷底。
“我现在的家庭很幸福、很美满,我不能毁了它,你……懂吗?”她看见孩子嘴角抽动了下,心中一阵拉扯,也有著不舍,但与现实相比,她选择保有现在的幸福,是她太自私了。对不起,孩子……
如果不是这孩子出现,她根本不想忆起十多年前被迫与心爱的男人分离的煎熬。“当年,若不是你爷爷……”
他静静听著母亲道出过往,总算得知父母当年分离、而父亲不得不带著他回阳明山的原因。
他抿了抿唇,将心中涌起的那抹酸楚与失望压下。“你放心,我……不会再来了。”语毕,他不再停留,也不再回头。
这一瞬间,他的胸口彻底地冷了。从小就和爷爷不亲,如今父亲也走了,连母亲也不想与他扯上关系,他等于是一个人了……
他紧紧闭上眼,察觉眼角湿热,他告诉自己,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让他失控一下子吧!
不想回到只剩下冷血爷爷的家,但一夜没睡,已经身心俱疲的他也无处可去。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经过一座公园,抬起头,眼前的凉亭好像在跟他招手。
就这里吧,他只是休息一下,一下而已……
接著,是她充满活力与朝气的声音唤醒了陷入沉睡的他,之后的记忆也模模糊糊的,他隐约记得自己挨了一顿揍,便在这里醒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这之中作了好多个梦,大多是小时候和母亲相处的片段,那些梦境是如此美好,幸福得好似真的,他多希望不要醒来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嘿,你还好吧?”见他醒来,沈舞樱兴奋地凑上前问。
他移动眼神望向她。一样的粗麻花辫、明亮的圆眼睁得大大的,像个好奇宝宝似地盯著他看……是她,那个差点被掳走的女孩。
这里是她家吗?
他的眼神落在床边,一双女敕白小手就覆盖在他右手背上,不时传递暖意。她的手很温暖,就连在梦中,他都能感受得到,心也跟著感到温暖……好奇妙,那样的温暖居然是来自一双小手。
沈舞樱顺著他的眼神,看见自己的手正大剌剌地吃人家豆腐,不禁红了脸颊道歉:“啊!抱歉!抱歉……”唉唷,也太害羞了吧!
他微微牵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这一笑,却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痛得他皱了下眉。
“对了!要不要帮你通知家人?”话一说完,见他眼神黯淡下来,沉默不语,她抓了抓头,直觉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那……等你好一点再自己打电话好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不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吧?”她张大眼,等他开口。
他收回目光又望向天花板,一语不发。
名字……一点都不重要了,他是谁、叫什么名字,有人在意吗?他自己是一点也不在意了。
“连名字也不能说啊……那,你几岁?这总可以问吧?”
他还是抿著唇,不打算开口,场面有点干掉了。
沈舞樱只好先自我介绍。“我叫沈舞樱,跳舞的舞,樱花的樱,我们家都是用花的名字来命名的,我祖女乃女乃叫沈牡丹,我女乃女乃叫沈玫瑰,我爸叫沈艾蓝,本来是兰花的兰啦,不过因为是男生,就改成蓝色的蓝了。我今年刚升高二,就读的是餐饮管理,因为我家是做餐饮的,以后我也会走这一行吧!”
嗯,要不是说得口都渴了,不然她连星座血型兴趣也会一并报上,可是她都说了那么多,他却半个字也不吭,显得自己好吵。
“嗯……你应该饿了吧?吃点东西好吗?”
他还是不说话,这让沈舞樱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他是听不到,所以也不会说话吗?难道、难道他是……聋哑人士?
“你……你完全听不到我在说什么吗?”她震惊地瞪大眼,直来直往藏不住话的个性表露无遗。
“我听得见。”他淡淡回答,可嗓音干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厚……那就好、那就好!”她软瘫在椅子上猛拍胸脯。如果这么优秀的青年居然是个聋哑人士,未免也太可惜了。
“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说一下嘛!”她真的很好奇。
“我不记得了。”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啥?!不记得?那……那你住哪?我帮你找家人。”
他沉默了会儿。“不记得了。”
这下子,沈舞樱是彻底傻眼了。
完了!他失去记忆了吗?否则为什么连姓什么名什么、住哪里都不记得?喔,天哪!她是不是把人家害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