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章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我到底是怎么离开塔尖的,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如果是有人把我给抬下来的,那么那个人铁定是个宇宙无敌的大力士,因为那塔尖真是高不可攀!
拉萨路城堡的一切都陷在一团迷雾之中,而流光是那迷雾里唯一的光芒。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放著热腾腾的早点。欧式的早餐料理得很新鲜,样式也很丰富。我有点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善待我;按照他们对待流光的方式,现在的我应该也和流光一样被关在监牢里才对。事实上我宁愿我是被关在监牢里的。流光美丽的倩影一直在我的脑海中,而且我心里有无限多的疑问,我想这个地方唯一会回答我的人应该就是流光了。
才吃完早餐,便有一个中年男子过来敲门,那是古堡的管理人亚伯罕。
亚伯罕长得真像金奖影帝约翰。霍普金斯。略显方形的大脸、一双深邃而且忧郁的蓝眼睛,拘谨的穿著深色老式燕尾服,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和影片里的霍普金斯真是像极了。亚伯罕的一切形象都非常符合他管家的身分,连说话的声音、用词也十分拘谨有礼;他敲门进来请我到书房里去见他的主人。
主人--这种词句到现在还有人用,好像十八世纪的宫廷片一样。
他的主人当然是拉萨路。我有点紧张,但是要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去见拉萨路,於是我换上乾净的衣服,跟著亚伯罕一起到了书房。
拉萨路城堡真的很大,从我住的房间走到书房竟然花了十五分钟!亚伯罕的动作很快,为了要跟上他,我的速度当然也很快,几乎是半跑步才能追上亚伯罕。在这种速度下还要走十五分钟,可见这古堡有多大了。只是城堡虽然大,但是景观却很单调--大理石建构起来的城堡不是黑色就是灰色,就连墙上挂的画像也灰灰暗暗的没什么色彩。我很想问亚伯罕,挂在墙上那些人像都是些什么人,但是他的动作太快了,一幅画才刚刚看到,他已经走得大老远,结果是,我根本没机会问。
走到大厅的时候,我特别留意流光所说的挂在墙上的画像,那是这城堡里我所见到唯一的色彩,画中的女子真的很美!金发碧眼的凯洛琳夫人的确是绝世美女,但是在我眼里,她和HBO影片里的美女却也相差无几;也许多了点灵秀之气,也许多了几丝孩子气的甜美--或许是画这幅画的人没能把凯洛琳的美完全画出来吧。说真的,我还是觉得流光比较美,流光那种超月兑世俗的美是任何美女都难望其项背的。而且流光说得对,她们真的一点也不像,我也感觉不出来凯洛琳夫人和流光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到达书房的时候,亚伯罕很快告退下去,只留下我和坐在大椅子后面的拉萨路两个人。
当拉萨路站起来的时候,我真是无法形容我内心的震撼。
懊怎么形容呢?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真是我所见过最最俊美的男人了!
他很憔悴,但是那种憔悴竟然也有一种堕落的美感!你看过天神和恶魔的综合体吗?我眼前的拉萨路就是那个样子。那双眼睛的色彩忽明忽暗,到现在我也还不能确实的告诉你拉萨路的眼睛究竟是什么颜色的;他的鼻梁像是用雕刻刀精雕细琢出来的,但是却一点也不僵硬,我只能说那是鬼斧神工吧。而那两片薄薄的唇真的就像是武侠小说中所形容的:看似多情却无情,盼若无情犹多情。
我知道我的形容不中不西很诡异,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拉萨路让我深深遗憾自己念的书不够多,竟然无法完全将他的形象以文字形容出来。他的眉很挺,两道长剑似的眉毛浓黑地嵌在脸上,带著点嘲讽,带著点忧郁,以另外一种角度看,却又让人觉得他有种无法侵犯的威严。
拉萨路的皮肤很白,至少就我所看到的是很苍白,但是并不会显得不健康,只是有些憔悴的感觉。而他那乌黑的发凌乱的覆在饱满的前额--
天啊!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如果你认为拉萨路是那种世俗的俊美,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是阴暗的,他的眼神也是阴暗的。看著我觉得连灵魂都要因那黑暗窒息而死!看著他,我觉得他可能随时会化为一只黑色的冷鹰凌空而去。而我呢,我卑微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摆放,连自己的面目都觉得丑恶。
在那一瞬间,我已经知道拉萨路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不可能会有这的人!他若不是高我们一等的生物,那一定是来自异次元的高级异种。
拉萨路很努力想表现一些友善,但是显然有点失败。我在他面前还是显得那么不自然,我想拉萨路不是个很容易与人打成一片的人吧。
他有点生硬地称呼我为,书写者。我想这样也好,我就叫书写者吧。他说他是拉萨路城堡第十五代的继任者,叫拉萨路二世。我不知道为什么第十五代的继任者会称为二世、但是这个问题反正也不是很重要,所以我也就没问了。他说请我来的目的是为他记录一些事情,等我的任务完成,自然会送我回去,而且会给我丰厚的报酬。他说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还问我是否愿意留下来。
我不知道如果我回答不愿意会怎么样。是不是会跟流光一样被关在塔尖?不过我没机会知道答案,因为我当然愿意留下来。我已经见过流光、见过拉萨路,还有在城堡门口所见到的那个爽朗男子,连这里的管家亚伯罕都那么神秘诡异!我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平常人可以来的,我这一生应该也只有这个机会可以到这里记录这一切了。虽然我不知道拉萨路希望我为他记录些什么,但是我的确非常愿意留下。
拉萨路有点高兴,但是他还是没笑,他只是点点头赞许我的回答,同时告诉我,我对这个地方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提出来,他会尽量给我最好的答案;他也对其他人下过命令,只要是我的问题一定要据实回笞。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也就不客气了,直接问他为什么会选上我。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优良的书写者,为什么他偏偏选上我这个三脚猫?
拉萨路的回答很笼统。他说他看过我的文章,觉得我很适合,所以就请我来了。我当然不相信这个答案,但是我觉得不应该在一开头的时候就如此追根究柢。
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去寻找答案,而且我有预感那会是个令我意外的答案。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流光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这次拉萨路的回答就十分坦白了,他说:因为我爱她。
我立刻失恋了!
如果对手是拉萨路,那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抢得过他的,这一点我二十万分的确定。不过败在拉萨路的手上我当然是心服口服。我唯一的问题是:如果拉萨路爱流光,而流光也爱著拉萨路,那么有什么理由流光要离开?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流光也深爱拉萨路?
呵,如果你看到流光提起拉萨路时那种表情你就明白了。流光当然爱拉萨路!既然她也爱著拉萨路,那她为什么还要走?
我真的很好奇:流光到底为什么要走?不久之后我就有了答案,但是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答案!相信我,你也和我一样不会喜欢的。黑暗世界
拉萨路城堡所处的地方很靠近北极,一年之中有半年的时间是黑暗的。没有太阳的、永夜让城堡外的天空灰暗不明,雪花一落下来更是昏天暗地,他很怀疑这个地方的人到底如何分辨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表面上所显示的十二点究竟是中午十二点,还是午夜十二点?
这里真的是一个黑暗世界!
城堡里的气氛是死寂的,到处都没有声音;而城堡外面的气氛也是死寂的,除了风吹过树叶所发出的沙沙声响,这个地方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对他来说很不习惯。他住的都市是个吵杂的世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声音,就算到了凌晨三、四点,也有摩托车穿过巷弄或者是邻居夫妻吵架的声音。以前觉得很烦,现在却觉得有点怀念。
不知道他的猫喵喵现在怎么样了?他准备的猫食够喵喵吃一个月吗?虽然那只猫总是喜欢打野食,但是家里的食物还是很重要的,也许他不在家喵喵会想念他也说不定。阿May呢?他记不清楚自己是哪一天和她分手的了。她与那个手臂有刺青的男人在一起过得好吗?那个男人看起来很暴力!她会不会挨打?
如果他继续这样想念下去,也许他会真的哭出来也说不定,於是他离开房间,打算好好参观一下这座城堡。
这次没有管家亚伯罕带路,他可以慢慢参观,而且他手上还带著笔记本。既然拉萨路请他来记录,那么起码他得把周遭的环境清楚的记录下来才行。
整个拉萨路城堡是用大理石建造而成的;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注意到,现在仔细看才发觉,一个这么大的城堡要全用大理石建造起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而且还是一件非常昂贵的事!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才能用大理石打造这个牢不可破的巨大城堡?由这一点应该可以推算出当初拉萨路城堡的建筑者一定很有钱。不过,可以建筑城堡的都是贵族,怎么会没钱?看看四周那些烛台,每一个都是纯银打造的,手工还十分精致,随便偷一个出去卖都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呢。
拉萨路城堡建筑的年代相当久远,从里面的摆设就可以明显的察觉出这一点。他对历史并不了解,但是这座城堡的古老已经清楚的写在每一个角落,就连他这种没什么历史概念的人也察觉出来了。
他估计这座城堡起码有两百年。两百年的时间传承了十五代倒是不多见。也许拉萨路家族并不是一开始就拥有这座城堡的人吧!要不然以十五代的时间来计算,拉萨路城堡至少有五百年的历史--
哗!传承了五百年的家族--从拉萨路二世的身上的确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一股贵族气息。也许拉萨路真是某个贵族的后代也说不定,只是,就算是贵族,也是没落的贵族了,要不然这城堡怎会如此冷清?连他算在内,这城堡里就他所知道的顶多只有六个人。这么大一座城堡只有六个人耶,一般贵族的城堡怎么可能只有六个人的?虽然他所知道的贵族除了英国的皇室之外已经没有其它的了。
他边走边仔细观察这城堡里的一切,很怀疑光凭亚伯罕和那名灰发女子就能把这巨大的城堡打扫得这么乾净。当然上个地方没有空气污染,灰尘是很少没错,但是城堡里的每一个小角落都那么乾净就不容易了。墙上挂的每一幅画都乾乾净净,玻璃一律光可鉴人,地上连一根头发也看不到,难道这个地方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佣人存在?
他走了大半天才走到大厅: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但是一路上连一个人也看不到,根本无人可问。他站在凯洛琳夫人的画像前,再一次凝视那幅画像。凯洛琳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与他先前看到的不大一样。他怎么会觉得画像似乎欲言又止,想对他说什么似的?他不由得往前靠近了一步,就在这个时候,大厅的另一个小角落有人开口说话了。
“别靠太近,她可是会咬人的唷。”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吓了一大跳!猛然转身,大厅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张巨大的红色沙发和一张水晶桌子。那天他在门口见到的爽朗男子正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著他,那模样悠闲至极!手上还拿著酒杯轻轻地晃动。
他意外得不得了!罢刚进大厅的时候他明明就已经四下看过了,确定大厅里真的没有人。对方是怎么出现的?那些家具又是怎么出现的?难道他竟然会两次经过都没注意到那么醒目的红色沙发?
“过来喝杯酒吧,亲爱的书写者。”男子微笑地招呼他,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透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光采。
他有点紧张地四下看了看,开始对自己的观察力产生怀疑了。“你--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你到之后我才来的,我看你一个人在城堡里闲晃,深深觉得我这个当主人的未免大没礼貌了,所以就跟著你过来了。”男子终於起身,爽朗的笑脸让他放心不少。
“你好!我是以萨,拉萨路的弟弟。”
拉萨路的弟弟?太意外了!眼前这个男子和拉萨路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啊!他是那种标准的西方美男子--暗金色的头发、暗金色的双眼,脸型、身材都与一般的西方人无异,修长而健美,连肤色都显得略微黝黑。他实在很难将他和拉萨路放在一起比较。
“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男子看出他的疑虑,微笑地替他解答。“我们很不像是吧?”
因为被看穿了心思,所以他显得有点缅腆,脚步很自然地往以萨的方向走去。
“的确不大像。”
“等你看到我妹妹的时候你会发觉更不像。”以萨微笑地说道。
“你们还有一个妹妹?”
“是啊,西西亚可是绝世美女唷,比起流光可毫不逊色。”
必於这一点,他持保留态度,只含蓄地笑了笑便走到沙发上坐下。那红色的沙发在这灰暗的城堡里特别醒目,特别不协调,看起来却也特别舒服。在别的地方看到这种刺目的大红色也许会觉得俗气,但是在这个地方看起来却让人觉得特别温暖。就像以萨给人的感觉。
这整座城堡里,除了流光之外,以萨是唯一有人气的人了。想想拉萨路的阴暗忧郁、管家亚伯罕的拘谨沉默、那名灰发女子的死气沉沉,相较之下以萨显得多么的阳光、多么的具有亲和力。一身华丽的以萨看上去像是个公子,但是现在他多么欢迎以萨这带著点俗丽的人性风格。
“葡萄酒好吗?”以萨友善地倒了杯酒给他,同时亲切地问道:“这里的一切你还习惯吗?”
他笑了一下。说习惯当然是骗人的,但是当著主人的面说不习惯又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他只好笑了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对你来说这里太黑暗,也太冷了是吗?”以萨笑了起来。“在我面前你可以放心说真话不要紧,我也不习惯这里的气氛?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庆典,我才不会回来呢。”
“你不住在这里?”
“当然不!”以萨大笑,露出手臂上黝黑健美的肌肤。“你想这里的太阳有办法把我晒成这样吗?我一直都住在佛罗里达和纽约,这个地方只有拉萨路才待得住。”
“你刚刚说的庆典--”他好奇地啜了口酒,发觉那酒真是香醇!在他这种生活里只有啤酒的男人来说,那根本就是奢侈品。
“哗,好棒的酒!”
“你喜欢?”以萨微微一笑。“城堡里有一大堆,高兴的话你可以淹没在酒窖里。”
他不大好意思地放下酒杯。“对了,你刚刚说的庆典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以萨有点意外。“我以为拉萨路应该跟你说得很清楚才对。”
“寄给我的邀请函上的确是写了什么百年庆典之类的,但是我一直搞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百年庆典其实就是拉萨路和流光的婚礼。”一个娇俏的女声笑吟吟地代替以萨回答。
“拉萨路跟流光的婚礼?!”他愣住了!流光现在还被关在塔尖,而且流光是因为想离开这里才被关起来的,难道拉萨路打算强娶流光?
“别听西西亚胡说八道。”以萨翻翻白眼。“那只是希望,原本我们是希望拉萨路能在庆典的时候和流光结婚的,但是既然流光不愿意,那也就没这回事了。”
“是吗?那为什么拉萨路到现在还不肯让那个女人离开?”随著声音,一条人影缓缓出现,就在他们面前,像电视影像一样由浅而深,慢慢、慢慢呈现在他们眼前。
他惊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愣愣地看著那个影像,那是西西亚,正如以萨所说的是个绝世美女。但是--这种出场方式未免也太--大戏剧性了吧?他张大了口,觉得自己快昏过去了,一阵寒意自脚底刷地往上窜,把他整个人冻在当场动弹不得!
“西西亚,你把我们的客人给吓坏了。”以萨责怪地瞪了那少女一眼,随即歉然地朝他微笑。“实在很失礼,我想我有必要对你解释清楚这一切--”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
名叫西西亚的少女漫步走到他面前,艳丽绝伦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她朝他缓缓地伸出手,那手像是白玉一般光洁无瑕,指尖淡淡的粉红色轻轻拂过他的脸。“呵--解释什么?你想怎么对我们可敬的书写者说呢?”她那明亮的双眼带著点邪气,轻笑著在他身边绕了一周。“说我们不是人而是某种被遗忘的神只?或者直接告诉他,我们就是世人口中的吸血鬼?”
吸血鬼?!
原本动弹不得的他猛然惊跳一下,所有的问题登时都有了答案!
他那惊恐至极的模样让西西亚娇悄地笑了起来,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到了极点。
这里--这里的确是个黑暗世界!
他怎么这么笨?!这种长年黑暗的世界除了吸血鬼,还有什么人能待得住?绝美之
他瑟缩在塔尖的监牢外面,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他很希望自己能有比较好的表现,但是他实在做不到。他只是个很平凡的人,所谓的吸血鬼也只在电视影集或者电影小说上面看到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置身在一个吸血鬼的城堡里。
我们这么说好了--如果你置身在一个全都是毒蛇的屋子里你会怎么样?就算上天对你保证那些蛇绝不会侵犯你,难道你就真的完全放心了吗?现在他的情况就是这样。理智上他知道他们不会千里迢迢找来他这么一个平庸无奇的人当晚餐!但是情绪上他却无法安稳地认同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不停地发抖,直到寒冷将他身上所有的热量全都消耗殆尽,实在没力气抖了之后便开始陷入失神的呆滞状态。
一旁的流光很同情地拉拉他的衣袖,试图安慰他:“没这么恐怖的,真的!他们不吃人的,至少我就没见过他们吸人血。西西亚是吓唬你的,她就是那个样子,你不要中她的计了,她最喜欢恶作剧了,尤其对你这么老实的人更是这样。”
“恶作剧?这种事情可以恶作剧吗?她--她就像个鬼一样出现在我面前耶。天啊,你说你没见过他们吸人血,那是你啊,谁知道他们背地里吸了多少人的血?说不定这个城堡下面全都是死人骨头也说不定呢。”他哗啦哗啦地惨叫起来,双手挥舞到一半,又觉得不安全地重新抱住自己。“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这个地方大危险了。你的做法是对的,我们应该离开这里!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流光泄气地望著他。“你反应过度了啦,你以为他们像是电影里一样恐怖对不对?青面撩牙,甚至血肉模糊是不是?”
在他的想像里的确是那种样子的;美丽的西西亚、俊朗的以萨--甚至那个美若天神的拉萨路。也许他们那绝美的外表下隐藏的就是如电影怪物一般的可怖面孔!就算不是,就算他们真的是绝美的鬼族,但是在俊美、在魅惑人心的外表背后依然是以人血维生的吸血鬼啊!聊斋中的画皮所说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故事?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到头来却是个恐怖至极的鬼王!
“鬼就是鬼,美丽的鬼,丑陋的鬼,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不是鬼,他们是‘异神’。”
“神?”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流光。“你是不是昏了头了?鬼就是鬼,什么叫‘异神’?”
流光摇摇头。“你不明白。他们和人类想像中的吸血鬼完全是两回事。他们的确不老不死,也的确拥有常人所没有的力量,但是他们不是鬼,他们只是与我们不同而已。”
“当然不同!我们不喝人血--”
“嗨,不是这样。”
流光极力辩解的样子让他於心不忍,经过流光的安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的情绪的确也平复了许多。他终於叹口气地摊摊手,很无奈地苦笑两声:“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了,反正你说服不了我,我也改变不了你的想法的。”
流光还想分辩些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也只有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地放弃。
他看看四周,有点紧张地压低了声音:“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告诉我钥匙在哪里,我去偷来给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流光摇摇头。“你拿不到的,钥匙在拉萨路身上,你敢去偷吗?”
他当然不敢,只能难受地看著流光。他不能丢下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可怎么办才好……”
就在他们陷入愁云惨雾中时,隔在他们中间的铁条竟然无声地化为透明。不过转瞬间,流光自由了!
他愕然地瞪著那铁条,手不自觉地往前伸,晃了两下--真的不见了!不是某种诡异的魔术,而是真的,那结实无比的坚牢就这样消失了!
“啊!”
流光本来低著头,听到他所发出的声音,连忙抬起头,她也不可思议地瞪著那坚牢。
“我还以为我已经习惯了”
他立刻跳起来,努力忽略眼前的事实。谁知道那坚牢什么时候又会出现?这鬼地方根本就是个该死的大型魔术箱。“快点走吧。”
流光被他拉著手,没头没脑地冲出了塔尖。
螺旋状的楼梯与他来时并无两样,他拉著流光的手,拼了命往下拔腿狂奔!可是他们往下走了老半天,却老是走不到一楼。那楼梯虽然高,但是他们是往下走啊,怎么可能会比爬上时所花的时间还长?他开始担心了。
“好像不大对--”
流光笑著靠在冰冷的壁上喘息。
“不必走了,我们是走不出去的。”
他四下看看,往下看那楼梯无止无境,往上看也一样漫无尽头。他们彷佛被困在某个不知名的空间里,而背后铁定有一双讥笑的双眼。
“这算什么?既然放你出来又不让你离开楼梯,这--可恶!”他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搞什么东西!自以为比我们多了些鬼能力就可以这样作弄人吗?”
“你不怕他们了?”
“当然怕啊!”
“那你还骂得这么大声?”流光忍不住笑。
他看著流光的笑脸,竟然脸红了,低著头低低嗫嚅:“我--忘了。”
流光笑得灿烂,拉住他的手慢慢地下楼梯。“看来我们只能照对方的安排了。”
“什么安排?”
“你没注意到吗?”她的手往下一层的楼梯指指,那里有一扇小小的门。
“这个门从刚刚就一直在那里,对方希望我们进去,我们不进去就无法离开这里。”
他只顾著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根本没注意到什么门,也幸好流光眼尖,要不然怎么看得到那扇小小灰色的门?
他们往下走到门前,两个人站在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
推开门当然很容易,但是门里面是什么?
*****
“西西亚,你最好节制一点,我不希望在庆典之前失去我们的书写者。”拉萨路十分不高兴地瞪著妹妹。“你平常要怎么搞怪我都可以忍受,但是我绝不允许庆典出了什么意外,你了解吗?”
西西亚若无其事地微笑,她那美丽灵动的双眼透著点邪气,娇美的面孔几乎还是个孩子,那么动人却也那么妖诡。她细女敕的双手托著下巴,懒洋洋地打个呵欠。
“你不觉得你的眼光太差了吗?找什么书写者,那家伙胆小如鼠,他撑得到庆典吗?也许他很快就吓死了也说不定。”
“如果你离他远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拉萨路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出去吧。记住我的话,别以为你是我妹妹我就会格外宽容你。”
“我是绝不会这样想的。”西西亚娇艳的面孔一转,忿恨的眼神直射向他。“从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了解到当你妹妹没有半点特权!事实让我知道当你妹妹只会失去更多!”
拉萨路停了一下,僵硬的面孔不由得放松了线条,他叹口气抬起眼睛。“西西亚,请你了解--”
“我一点也不想了解!你还是多注意你的书写者和亲爱的流光吧!”西西亚起身,没好气地转身,美丽的裙摆炫出一朵灿烂的花朵。“就算我不去作弄他们,还是会有其他人去整治他们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西西亚--”
西西亚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唤,裙摆花朵消失,人也随之离开。
“你对你妹妹真差劲。”一个带著微笑的声音说道,西西亚的身影才消失,另一条人影已经坐在刚刚西西亚所坐的位置上。
“什么时候你们兄妹才能和平相处?而不是像两只互相仇视的刺猬?”
“伊罗--”拉萨路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僵硬的脸上顿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我等你好久了。”
伊罗有张标准的欧洲面孔,修长而略显瘦削的身材配上金边眼镜,看起来书卷气很重,优雅得像个饱读诗书的学者。他白金色的长发梳成整齐的马尾,用一条暗红色的头巾束起技在后背,同样暗红色的毛衣上有暗绿色圣诞树叶的图样。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悠闲,似乎正从阳光下喝完下午茶回来似的。
“想念我吗?”
“你想听真话?”
伊罗深蓝色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微笑轻轻飘上唇角。“会伤心吗?”
拉萨路走出他的大书桌,来到伊罗的面前,给了他一个疲惫的拥抱。他的头靠在伊罗的肩上,忍不住轻轻嘘了口气。“当然不会。”
伊罗拍著他宽厚的背,在拉萨路僵硬的外表下也只有他能看透那柔软而易伤的心。伊罗的姿态是轻松的,但眼里却闪过一丝黯然。那拥抱充满了友谊,还有一点点放纵的依赖--很多人看不出拉萨路的疲倦,他却看得一清二楚,许多人得不到拉萨路的一朵微笑,他却可以轻易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但那都不是他要的--他要的还要更多,更深……
拉萨路深吸一口气,僵硬的面孔终於放松了些,他苦苦一笑。“你早就该来了,为什么拖到现在?”
顿失拥抱的伊罗将眼光移开,姿态依旧优雅潇洒。“我在路上遇到沙飞尔。”
“沙飞尔?!”拉萨路的脸色一变。“他也来了?”
伊罹摇摇头。“不太清楚,我已经尽力摆月兑他了,不过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我想他会自己过来。”
方才西西亚所说的话再次响起,拉萨路登时脸色大变。“糟了!”
凯洛琳
像是约好了似的,他与流光同时伸手推门,那门一推就开,真像是早在那里等候了许久。
里面的房间很华丽,华而不俗的布置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个女子的房间,幽幽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之中。他和流光手牵著手,像两个小心翼翼的孩子,走进房里紧张地四下张望。
他们头一抬便看到高挂在壁炉上方的画像。那是凯洛琳的画像,但是和挂在楼下大厅的那张画像截然不同。眼前这幅画像栩栩如生,画中的人物欲言又止地凝视著站在画像之前的人。比较起来,楼下那张画家立刻变成手法粗糙的赝品。
他原本认为凯洛琳比不上流光,但是看到这张画像后观感却全然不同了。
凯洛琳不但比起流光毫不逊色,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双深绿色的眼睛透露著温柔的光芒,似笑非笑的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秀气的鹅蛋脸衬著白里透红的肤色,眉目间合著淡淡的笑意;而她的发,那金黄色的发卷曲著一个又一个轻柔的波浪,技在肩上像是幻放著星芒的云朵。她丰美的体态有著女人梦想的完美曲线,纤合度得完全无法挑剔。那双放在膝上的手白玉无瑕、柔若无骨。
天哪!一张画像已经教人沉迷至此,要是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那该令人多么震撼?!
“这才是凯洛琳……”流光喃喃自语似地低语:“天哪,真的好美……”
他看傻了眼,好半晌才摇摇头清醒过来,转头看著流光。“别看了,再怎么美也是个死人了。”
“你怎么这么说!”流光猛然摇头。“她要是你的妻子,你能忘得了吗?她就算是死了都还是这么美,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对拉萨路来说是个多么大的打击。”
“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心拉萨路!”他失声嚷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挂著凯洛琳的画像,这里是凯洛琳的房间,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要我们来这里看这张死人的画像的?那个人难道是拉萨路?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会是拉萨路的,他不是这种人,我--”流光顿了一下,房间里有轻微窠窠率率的声音传来,两个人的神经不由得绷了起来!
“谁在外面?拉萨路,是你吗?”一个女孩子轻柔的声音传来,接著他们便看到画像中的凯洛琳活生生地走出来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谁说凯洛琳死了?她不是活生生地在这里吗?与本人比起来,那栩栩如生的画像再度逊色了。
凯洛琳微笑地笔直朝他走来,动作看起来很慢,但实际上才一眨眼的时间,她便已经来到他面前,双手很快乐地抱住了他。“亲爱的,我好想你--”
他震惊得无法动弹!只能任凯洛琳抱住他。实际上就算他不是那么的震惊,他也无法推开她的怀抱。谁能呢?他毕竟只是个凡夫俗子啊,要是有人现在问起,他认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谁,毫无疑问的他会回答是凯洛琳。只是凯洛琳的拥抱为什么会这么寒冷呢?那与他的想像全然不同--虽然事情发生得大快,他根本没有机会想像。
流光同样的震惊,同样定在当场无法动弹,拉萨路说凯洛琳已经死了,他非常确切地这样对她说,而且当时他脸上的痛苦也是货真价实的,她不相信拉萨路会对她说谎,他没有必要对她说谎的,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凯洛琳会出现在这里?
凯洛琳紧紧地抱住他,头靠在他的颈项之间,微笑地对著他的耳朵呢喃:“我真想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看我?”
“我--”
他来不及回答,事实上他也没必要回答,因为她已经吻上了他的颈项--
“啊!”流光激烈惊恐地尖叫起来,
他一阵晕眩,全身上下的气力突然全不见了!凯洛琳的吻真是--真是让人销魂无力!
“凯洛琳住手!”
一声暴喝陡地响起,凯洛琳拥抱著他的手蓦然松了;他整个人无力地往地面倒去,流光立刻过来扶住他。
他徒劳无功地想抬起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像个孩子似的那么虚弱,而流光的脸为什么会显得那么害怕?
“拉萨路!他流血了--”流光颤抖地碰碰他的颈项,手指上沾满了他的鲜血。
拉萨路?流血?谁?谁流血了?他喘息著看著流光的手指,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一回事,眼前已经一黑,整个人跌入流光的怀抱之中--
起码--起码流光的怀抱是温暖的他在失去知觉之前、跌落黑暗之前还是忍不住微笑地这样想著。凯洛琳虽然美,但她是多么寒冷的一个女人啊!还是流光好--起码起码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