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宋水蓝难得优闲地窝在她的卧室中,计算着学生的学期成绩。
由于学期即将结束,学校规定成绩需于学期结束后三天内缴交完毕,因此,趁着空档,她赶在期末考前先把平时成绩输入电脑,以免届时手忙脚乱。
此刻的她正坐在电脑前,机械化地敲着键盘,一向平静、冷静的思绪却不断地被一句铿锵有力的声音占满。
“下星期天我一定会再来找你!”
这一句话在这一星期来,日日夜夜已不知折磨她多少次。愈是想不想它,它反而像魔咒一样愈缠着她。不可讳言的她平静了二十八年的心湖的确被这句强势的话撼动。
宋水蓝曾不止一次地想把这句可恶的话赶出脑海,但她不仅未能成功,这句话反而伴随着一张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脸庞,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不要忘记周日之约。
她试着收敛心神,企图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萤幕上。刚开始,她似乎成功了几分钟,但过没多久,只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再将资料存档后,关掉电脑。
她到底怎么了?过人的克制力向来是她的一项利器啊!从小到大,她不曾如此心烦过,但这些天来,到底为什么?这种无来的由的反常令她感到陌生与……害怕。
看了看壁一的时钟,指针指着四点半。她故意忽略钟上的时间,随手拿过一本杂志,无聊地翻看着,但才翻不到几页,她便生气地把杂志丢到一旁,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专心的看杂志。
最后,在对着壁上的时钟发了三分钟的呆后,她起身穿上了运动鞋出门,顺应了心中那份自己始终不愿承认的期待。
一路上宋水蓝不止一次地催眠自己,她会到学校绝不是因为那句话的蛊惑,纯粹只因为家里的气氛太闷,想出业透透气罢了!
到了熟悉的校园,她下意识地将眼神眺向篮球场。球场中打球的人相当多,把球场挤得水泄不通。她看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梭巡不到记忆中那抹高大的身影,一股像是失望,又像是失落的复杂的心情袭上心头。
她收加了目光,带着一种自己也不了解的情绪,开始沿着跑道慢跑,下意识地消磨时间等待着什么。随着时间的经过,心中那份隐隐的期待也在她破纪录地连跑了三圈后,一点一滴地消失。
而当宋水蓝终于停下脚步,气喘喘地来到平时最常驻足的榕树下时,心中早已被失落占满。
她靠着树旁坐下来,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篮球场。一阵微风吹落了几片叶片,看着随风飘扬的落叶,她似顿悟般地轻笑出声,笑容中带着几许的嘲弄。
她到底在干什么?为了个陌生人随口胡诌的一句话,竟让自己的心情翻滚了好几天?宋水蓝啊宋水蓝!
宋水蓝释怀地一笑后解放了自己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并恢复了昔日的冷漠。
她慢慢地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尘后,再度沿着跑这走了两圈,之后带着一身的汗水,毫不眷恋地离开了校园。
***
当夏驰风火速地赶回台中时,已是下午六点。
他当然没忘记自己与“精灵美人”之间的约定,他一路由台北狂飙台中,敢做那种不要命的疯狂行径,就是希望能赶上与她之间的约定。
夏驰风驱车直奔校园,顾不得车子正停在黄线上,一熄火,他马上以跑百米的速度不顾一切地直往操场冲。
由于冬天昼短夜长的关系,才六点过一刻天色便已昏暗下来,打球运动的人潮也渐减。他谨慎地向四处张望,不放过任何一个尚留在操场中的身影。
饼了一会儿,他失望地坐在她惯常停留的树下,颓然一笑。
还是迟了。他的心情百味杂陈,一颗心直往下沉。都怪母亲自作聪明!他懊恼地想着。
昨夜,在卢张伯伯全家用完餐后,他以为任务已了,没想到,母亲对张伯伯的女儿张家妍满意得不得了,竟然假冒他的名义卢她订下了隔日出游之约。
星期日一早,不意见到她出现在自己家后,他才知道自己被母亲出卖的事实。当时他有种甩头便走的冲动,但顾及到母亲及对方的颜面,便隐忍了下来。
原以为只要陪对方吃吃饭而已,没想到,久未回国的张家妍竟央求他带她到故宫,欣赏中华文物之美。见她期待的眼神,他内心虽然惦记着下午的,但挣扎许久,一句拒绝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到了故宫,张家妍兴奋地一个橱窗看过一个橱窗,而他只有心急如焚,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她的跃。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只好委婉地向她说明自己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无法再继续伴游的任务。当时,张家妍虽大方地直称无所谓,但她略带失望的眼神仍是令他觉得有些愧疚。
但,心中的愧疚很快地便被逐渐消逝的时间所取代。他一路狂飙南下,途中险象环生,原本夏驰风预估回到台中顶多四点半,没想到三义路段因车祸大塞车,下交流道时已近六点,简直让他的头发急白了好几根。
原以为可以赶得上的,结果还是迟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后起身。
落日余晖将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看着地上的影子,他的心情不知不觉地沉重起来。
***
又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星期日。
这天,宋水蓝的小屋多了两个不算意外的客人。
由于姐夫到北部出差,到星期日晚才会回来,宋水彤及年年三天前即进驻到她的小屋,美其名是和她作伴,但实际上,是姐姐心中有愧,老把妹妹当保母的姐姐这一次不好意思再把年年这个小捣蛋扔给她。
两姐妹优闲地看着电视、天南地北地聊着。
“你快放寒假了吧,什么时候?”宋水彤拿起一颗樱桃丢入口中,另一只手则胡乱地按着转台器。
“下个礼拜吧!”她有些意兴阑珊地应着。
“那你什么时候加南部?”
“还没决定。”
宋水彤在按到一个类似“来电五十”的男女交谊节目时停住,她盯着萤幕,话锋突然一转。
“水蓝,你们学校标榜的不是俊男美女吗?怎么没一个来电的?”
宋水蓝没答腔。
见妹妹未答,宋水彤像唱双簧般继续道:“如果没碰到来电的,要不这样好了,你姐夫公司最近新聘了几位工程师,其中几个条件不错的,我让你姐夫帮忙介绍……”
“我就那么碍眼吗?”她不耐地打断宋水彤的话。
宋水彤还以一记白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宋水蓝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她忍不住继续开口,“小姐,你以为你今年十八岁啊?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三十岁以后要找对象就难了,要把握现在剩下短暂的两年青春。”她知道水蓝会如此想法,是因尚未碰上真爱,所以才会轻视感情、藐视婚姻。
她一面摆出说教的脸孔。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道:“喂,有没有搞错!这么没气质的女孩子竟然同时有那么多男生选她?这些男生的格调怎么那么差?”
宋水蓝没有任何附和的话诺,只是一迳沉默。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宋水彤推了她一把。“到底好不好?”
她故意眨了眨眼。“什么好不好?”
“别给我装傻,就是要你姐夫帮你介绍那些工程师的事啊?”
“谢谢,心领了。我不想像颗烂西瓜般被人廉价推销。”宋水蓝淡淡地道。
“拜托,只不过吃个饭而已嘛!你干么那么敏感?”宋水彤不赞同地反驳,眼睛瞄了不说话的妹妹一眼。
以为她的沉默是在认真考虑自己的话,是以,宋水彤立刻趁胜追击道:“别考虑了,姐姐出马你放心啦!我……”
她话还没说完,宋水蓝便不耐烦地塞了一颗樱桃到她嘴里,堵住她即将出口的话。
“宋水彤,你少管我的闲事好不好?”
“可是……”
一道稚女敕的童音将她欲出口的抗议声打断。
“妈妈。”年年揉着惺忪的双眼自卧室内走出来,脑袋仿佛还有些浑沌,脚步有些踉跄。
“小宝贝,妈妈和阿姨吵醒你啦?”宋水彤立刻迎向宝贝儿子,神情与刚刚的张牙舞爪判若两人。
“妈妈,喝喝。”
她赶紧把儿子喝水的女乃瓶递上,并将年年搂在怀中。
用力地吸吮着女乃嘴的年年,闭着眼满足的神态颇为陶醉。
安抚完宝贝儿子的宋水彤显然尚未忘记刚刚的话题,她边用手轻拍儿子的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宋水蓝迫:“喂!我知道你很排斥经由相亲这种方式达成结婚的目的。但,你不要把它当成相亲嘛,大家吃个饭,多认识几个朋友而已啊!”
见姐姐一直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宋水蓝秀眉一蹙。
每当她露出此种表情时,代表的就是翻脸的前奏,宋水彤当她的姐姐当了二十八年,当然相当清楚她的脾气。
她不再怂恿,深深地看了宋水蓝一眼,“好好,别皱眉,我不说就是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
宋水蓝仍旧拧着眉,没有任何表示。
突然,原本安静躺在母亲怀中的年年伸出小手扯着宋水彤的衣袖,“妈妈,学校玩玩!”
“小宝贝,想到学校玩玩啊!妈妈和阿姨带你去好不好?”
“好。”年年立刻高兴地直起身子。
“你和年年去好了,我的头有点痛,不想出门。”
宋水彤却用颇不以为然的表情望着她道:“拜托!你该不会还为了刚刚的话题不高兴吧。”
“我有那么小气吗?”她没好气地反问。
“姑且相信你。”宋水彤狐疑地望了妹妹一眼,“怎么?偏头痛又犯啦!”她知道妹妹多年来一直为头痛的毛病所苦。
宋水蓝点点头。
“那好吧,年年,阿姨头痛痛,我们只好自己去喽!走吧!”说完,她拉住年年的手欲起身。
没想到,年年却用另一只小手拉住宋水蓝,“阿姨,走走!”
“对不起,年年,阿姨头痛痛,你跟妈妈去好不好?”她捏捏年年的小脸蛋。
但,她的解释完全不被年年接受,只见他反而紧紧地扯住她的手,想把她从座位上拉起。“不要,阿姨,学校玩玩啦!”
见状,姐妹俩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宋水彤蹲下来,柔声地哄道:“乖宝宝,阿姨头头痛痛,妈妈带你去好不好?”
“不要,阿姨玩玩啦!”他一双小手还是紧扯着宋水蓝不肯放,有点近乎“无赖”地偏执,见宋水蓝仍未有明确的表示,年年索性放声大哭,哭声响彻云霄,似乎非让她妥协不可。
宋水蓝叹了口气,偏头痛因年年的哭喊而加剧,无奈之下,她只好妥协,“年年乖,阿姨陪你去玩玩,不哭了,好不好?”
年年闻言,马上破涕为笑地大声应了句,“好!”随即,仿佛怕好变卦似的,拖着她就往外走。“阿姨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