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云层积得好厚,天空飘下毛毛细雨,渐渐地,雨叮叮咚咚地愈下愈大,偶尔还伴随着几声雷吼。
龙陨伦就在这一阵稀里哗啦的雷雨声中,从迷离恍惚中逐渐苏醒。他怎么会全身沉重不已?蹙起眉,他头一低,在见到就窝在自己的怀里沉睡、全身赤果的倪夏曦时,昨夜发生的一幕幕也迅速在脑海涌现,他顿时眼内冒火地推开她,立即下床穿上衣服。
疲累的倪夏曦因为他推开的动作醒过来,没想到映人眼帘的就是他套上裤子的一幕,顿时羞红了脸,急急别开头,并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自己。
龙陨伦在听到身后的寒率声时拌然回头,以饱含鄙夷的黑眸瞪着她。
“把衣服穿上!”他冷冷下令。
他冷酷的眼神让倪夏曦有如跌至深渊,她木然地点点头,正要下床时,房门突然被无预警地打开来--
“夫子,我娘要我们来叫你吃早--”本以为好事得逞的倪家八兄弟,突然同时剎住脚步。他们刚刚要进房前还沙盘推演一番,想说该如何抓奸在床--不是,是亲眼见证两人生米煮成熟饭,预计会看见龙陨伦尴尬无措,万分抱歉,妹妹则是羞涩不已的模样,可是,眼前两人的神情与他们幻想的截然不同,房里的气氛更如暴雪飞沓,冷得令人发颤。
“穿上衣服,到前厅去。”
龙陨伦这声命令可是架式十足,而且整个人像是皇族上身,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尊贵气势存在,因此在他越过几名僵硬的倪家兄弟时,竟然没灵敢动。‘
片刻之后,大厅内,气氛凝滞。
龙陨伦绷着脸,倪夏曦头垂低,至于倪家夫妇则是脸色铁青。
倪泰安气到语塞,郑红玉坐在女儿身边,紧握着女儿的手,好不心疼,忍不住一再瞪向那几个一声不响的儿子。要是眼神能杀人,倪家八子应该已经死了上千回。
雨仍哗啦地下着,似乎预告了屋内即将出现的狂风暴雨。
空气实在太闷,倪夏曦有一种快要无法呼吸的感觉,可是一抬头,就对上龙陨伦充满鄙视的眼。
她深吸口气,逼自己勇敢回视。她没有做错,为了救他,她真的没有错!
想是这么想,委屈的泪水仍扑簌簌地直落脸颊。
“我说过,我会在离开前告诉你们我的身份,我的父亲在朝廷任相国,母亲乃襄定王之女,而我因治旱有功,皇上赐封我为陵亲王。”
龙陨伦冷到足以冰冻空气的声曰,划破了此时仅有雨声的凝滞氛围。
倪家人闻言,莫不频抽冷气,一脸错愕。
虽然他仪表堂堂、看起来非富即贵,可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听说,陵亲王的才干深得皇上器重,外表虽然儒雅,但做事刚毅果断,心思填密。
六年前,山东、河北多个州县发生旱灾,年仅二十一岁的他即向皇上请命前往治灾,前后花了五年引水、建立水库,还建粮仓,每年从有限的农耕收成里,取一定比例放人粮仓,建立未雨绸缪的优患意识。
虽然贵为皇族,但他毫无架子,与当地灾民培养出良好的官民关系,功绩卓越,全国百姓莫不津津乐道,把他当成英雄。
在他第六年返回京城后,皇上还多次召他入宫共议国事,甚至想帮他解决因治旱而耽误的终身大事,做主将多名女儿中最美丽的朝英公主下嫁给他,只是外传他还有游历各地的心愿未了,所以才暂缓婚事。
这样大名鼎鼎的英雄竟就在他们眼前。
而且,如此一来,夏曦不就要跟朝英公主抢一个丈夫?瞬间,每个倪家人不是呆若木鸡而已,而是心整个沉甸甸的。
龙陨伦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眸中却闪过报复的快意。”我的正室,我父母要求必须门当户对即便是富商之家口要小了成佳偶,更甭提妾也要有一定的身份。”
事实上,他未曾有纳妾的打算,但是此刻他的火气太旺,因此故意将话说得刻薄尖酸。
听出他露骨的讽刺,倪夏曦的心拧成一团,怔怔地看着他,只觉愈来愈冷。
一开始不表明身份,是因为我身上带伤,亦不知砍杀我的人是否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若是坦承,也许也会为你们带来灾难。”龙陨伦抿紧了唇,随即冷嗤一声,“但我错了!当时我就该走,那么昨夜也不致会被下药算计,更不会在今日带着愤怒离开!”
此话一出,倪老三才回了神,以手肘撞向一旁的老二,小小声地说:“惨了,我们不是富商,妹妹也不是大家闺秀,还是只月兑疆野马,怎么人得了龙家的尊贵大门?”
‘倪老二哭丧着脸,低声回应,“那妹妹不是被白吃了?”
“而且,他药喝那么多,肯定不只一次!”倪老大也好心痛,哑声加人。
由于四周太过寂静,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所以,这些语无伦次的低喃尽是落入众人耳里。
这些话让倪夏曦抿紧了唇,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面色阴鹜的龙陨伦身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门口走去。
“陵亲王说完了吧,我也听够了,放心,我不需要你负责,是我家人下的药,不关你的事,你走。”
倪家老大、老三、老五这一听,立刻冲到他们面前,挡住大厅门口,异口同声地,道:“不行,你的清白之身已被他毁了!,“
她泪眼怒视,“还不够丢人吗?”她回头看着二直沉默的父母,“爹、娘,你们还不快点叫哥哥们走开?”
“双簧唱完了吗?”龙陨伦冷哼一声;粗鲁地甩开她的手,“就算没唱完,我也没有兴趣听下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已伸手迅速点了三名倪家兄弟的穴道,三人顿时动弹不得,除了倪泰安夫妇及倪夏曦外,倪家兄弟全是一脸错愕。
眼见龙陨伦就要离开,郑红玉像突然回神似的,立即起身奔上前去,双臂大开地挡在门口,脸色凝重地直视他,“虽然对陵亲王很失礼,可是,我女儿的清白的确是给了你,你不带她走,她这一辈子不就毁了?”
“娘,你怎么也…”倪夏曦跑到母亲身边,抓着她的手臂大叫,再也忍不住地泪如雨下。“快让他走!”
郑红玉眼睛也湿渡渡的,“不行!你是我最宝贝的女儿,而他人才、品德、个性都是上上之选,还是名亲王,既然你们已有夫妻之实,怎么可以就让他这样走了?”
龙陨伦冷冷地看着这幕,被背叛的他现在压根没有丝毫怜悯,只觉厌恶。“我是不得已才跟她发生关系,而且,她明明已经离开,却又回房来,她的心还不清楚?”
郑红玉知道自己理亏,也知道在这当下他的火气高过理性,所以,她不生气,而是好好地跟他解释,“夏曦去又复返,‘怕你会死,她救过你一次,你该知道她是个热心肠的人。”
“没错!”倪泰安也走上前来。
因为觉得自己是理亏的一方,所以他一直没有说话,可此刻,他也看着龙陨伦道:“我女儿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的好孩子,为了救你,她连女人最重要的贞节也给了你,这代表她已有心要跟着你--”
“爹!我没有那样想!”倪夏曦低斥,“我只是想帮哥哥们,不想让他们变成杀人犯,所以一切都跟他无关,请让他走吧!”
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她忍着泪水刃被自己喜欢的人指责的伤痛,忍着难堪,逼自己不准从这里逃开,为什么家人还不赶快结束这一切?
“我拜托你们,别再说,别阻止他走,就到此为止吧……
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所有人都好心痛,就连龙陨伦也因为她拼命忍也忍不住的泪水、硬咽的声音而隐隐心痛了起来。
但这也许是演给他看的戏,好让他不忍,让他心疼!没错,他不能心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直视脸色凝重的倪泰安,“这件事就只是一个意外我吞亡、对会永远咽下这一个秘密,除此之外,我仍会记得倪家对我的好,一等我回到家,定会差人送来谢酬,告辞,“
语毕,他的目光移到倪夏曦那张泪如雨下的粉脸。
倪夏曦咬紧牙根,逼自己正视他严峻的黑眸,“就此别过,不要再见了,也不需送任何谢礼,我们倪家不会收的。”
他眼神阴鹜地看着她,心中有怒、有抑郁也有沉痛,只因为他跟她不该是如此告别的。
“不可以……不行……我的夏曦怎么办?不可以--”
郑红玉哭到呼天抢地,若不是女儿跟丈夫紧紧拉着她,就算要打断龙陨伦的一双腿才能留下他,为了女儿,她也会做的!
“别为难亲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泰安的心也很痛,但儿子错在先,他哪有立场责备别人站污了女儿?
于是,龙陨伦就这么离开了,带着倪家人万分陌生的威严及疏离。
事后,倪家儿子全跪在地上,向父母请求原谅,倪夏曦则将自己锁在房间一整天,为她才萌芽即早逝的爱情,哭到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