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兴镇向来宁静朴实,也唯独一年一度的中秋夜才可能有这般光景。
大街尽是人潮汹涌,店家林比鳞次,平常这时刻早已关门打烊的街坊今晚却是灯火通明。店家门外摆放着月饼小礼,应有尽有,偶尔飘来清新的抽香,满是中秋佳节的味道。
虽然范莲是和五位夫人一道出门,但是她们兴趣不同,出门没多久就各自散开,范莲因不知要跟谁,索性与春儿两人去逛卖小玩意的店家。她们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挑选得不亦乐乎。
由于没料到五位夫人会分开而行,随她们出门的保镖不够,范莲便请他们先去保护姨娘,与春儿两人因此落了单。
当她们正在一个小摊子上挑选细致的小荷包时,突然背后传来了几声粗哑的叫声。
“哟,这位姑娘是打哪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啊?”
范莲与春儿同时回首,看见的是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人。
范莲紧张地躲在春儿背后。颤抖得说不出话,倒是春儿壮了胆跨向前,对着那人斥喝。
“咱们小姐可是范府千金,平日深居简出,你当然不可能见过她了。识相点的话,就赶紧给我走开。”
她双手叉腰,表现出一副凛不可犯的模样。
但她的答案却惹来对方一阵讥笑,压根不相信地说:“得了吧,若真是范家千金,出门怎么没有半个随护或保缥?范老爷不是个吝啬的人吧?”对方取笑又嘲弄,还不时露出狎肆的笑容,一会儿抠抠鼻孔,一会儿挑挑牙缝,婬秽的模样尽现。
“你也太多事了,就算我们小姐不是范府千金也不干你的事啊,让开!”春儿心里虽害怕,但仗着这儿人多,语气丝毫不肯退让。但她却不知道对方可是镇上的恶霸李昆,任何人见了就算想打抱不平,也不敢拍惹他。
“哈……”李昆霍然大笑,婬邪地看着春儿,“你这丫头有意思,老子干脆连你也一并要了。上!”他单手一扬,身后手下立刻涌上,围住了范莲和春儿。
“春儿……怎么会这样……”范莲吓得频频发抖,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势弄得额冒冷汗。她不懂围观者那么多,为何没人施予援手?
“我……我也不知道啊……”春儿紧抱住她,声音也在发抖。’
“把她们拿下给我带回去!”李昆立即下令。
就在他双手抱胸,笑看这一切的同时,突然不知打哪来的一颗小石子击上他的额头,他疼得低呼了声。
“谁?谁敢袭击本大爷?”他对两旁的人潮大声吼道。
“我说李昆啊,上回你得到的教训还不够是吗?今儿个居然敢找我们家小姐的麻烦?”
人未到声先到,李昆闻声心头便已打了个突。不久,从黑压压的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个人,他手里拿了个弹弓,对着李昆嬉笑地张大嘴。
“冉……原来是冉大爷…。”
十天前他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为冉采乔所见,他立刻上前阻拦,当时他醉意正浓一气之下接受冉采乔的挑衅,却没想到长相俊伟的冉采乔竟然身手不凡,打了一架,他两排牙都快掉光了,吓得立刻落荒而逃。想不到今儿个又见着他,难不成他还要继续上次该死的拳脚对决?
“我现在很闲,是不是要了结一下,我随时可以奉陪。”冉采乔笑容可掬地说。
“冉大爷……我……我只是逗逗大小姐;开开玩笑而已。”李昆嘿嘿一笑,原有的拽样全消失了,一脸讨好的说。
“那么玩笑开完了吧?”冉采乔挥了挥手,望着李昆,暗含警告的说:“回去,这么好的佳节可别被你破坏了。”
“是、是,我这就走。”李昆一把握机会,立刻和手下逃之夭夭。
“哇,小乔子,你好棒哦!”春儿立即拍手叫好,“奇怪,那个恶霸为什么那么怕你?”
冉采乔瞧了眼李昆的背影,讪讪一笑,“他啊,打输我,几颗牙还寄放在我这儿呢。”
“哦,他打输你?”春儿眨巴着好奇大眼,“真看不出来,你有这等身手。”
“说来话长,瞧小姐已经吓坏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冉采乔瞄向一直躲在春儿身后默然不语的范莲,对她勾起一抹笑容。
范莲愣了愣,才连忙道:“没……没关系,难得出来,我不想被刚才那个人扫了兴致。”
“那好,再过去不远有人放烟火,我们这就过去瞧瞧,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冉采乔不疾不徐道,眼带幽魅。
“好啊。小姐,我们去好吗?”春儿兴奋的道。
“嗯。”范莲顺意地点点头。
三人行进中,春儿按捺不住地问道:“对了,小乔子,我听说前阵子你把最难应付的杨四给说服,把欠了咱们府里多年的款子给缴了,是吗?”
冉采乔只是点点头,未置一词。
“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春儿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
“抓住他的弱点罗,他贪恋美色,偏又是个妻管严,我手上握有他嫖妓的证物,呵!如果他想继续活下去,那就得听我的了。”冉采乔撇开嘴,虽笑意盎然却给人一种隐含的霸气。
“哦……你真有办法。”春儿对他更佩服了。
范莲只是静默地跟着他俩,听见他的“丰功伟业”,心底也对他产生一股连自己也说不出的好感。但他对自己的漠视让她很失望,春儿还说她今晚多美,可在他眼底似乎不及平日吸引人,否则他不会连正眼都不瞧她呢。
正当他两人高兴的侃侃而谈时,却不知愈晚人潮愈多,走路本就慢的范莲就这么不知不觉被人挤往后头,离他们愈来愈远了。
“春儿……春儿……”范莲紧张地扬声喊道,可惜人声鼎沸下,她的呼喊犹如一声吟叹。
当冉采乔发现时,他们已被拉了好远的一段距离。
“糟糕,小姐不见了!”冉采乔大喊不妙,回头望了望全是黑压压人头的街景。
“怎么办?”春儿急坏了。若小姐出了事,她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你去前面和五位姑女乃女乃会和,我去找她。”他当机立断。
“我也去!”她心急如焚。
“不,我可不要追了这个又丢了那个,你还是赶紧往前走,免得又被人潮冲散了。”他佯装心急,藏起唇角勾起的狡猾。
“好……好吧,那你一定要找到小姐啊。”春儿没辙,只好同意。
“放心吧。”冉采乔对她露出抹安抚的笑容,随即转身,努力与人潮对抗,朝反方向挤进,不久,他终于找到了被推挤到街角,满脸怔仲与泪痕的范莲。
“小姐!”冉采乔的呼唤声终于止住了范莲的泪。她回身寻声,一见是他,当下便抛开所有的礼教与约束,冲进他怀里。
“呜……呜……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我不要你了?”他洒洒地扬起笑容,对于她的投怀送抱感到惊喜。
“我……我好怕……”怯懦的小小人儿在他臂弯中哭泣。
冉采乔深吸了一口气,大手试探性地搁在她瘦弱的背脊,希冀能得到红颜温柔的犒赏。
“别怕,我不就回来找你了吗?”他低下头,炯炯的目光不曾稍离她精致的面孔,“那么美的姑娘,再哭就变丑小鸭罗。到时候人家会说范家小姐之所以向来深居简出,因为她长得像只被人遗弃的小鸭,而我这个‘养鸭王子’只好负责她的后半生了。”
“你!”范莲噗哧笑出声,明眸水气氤氲,面对他刻意的调侃与过分俊俏的脸庞,心竟然慢慢的遗失了。
“你知道吗?今天你好美……美得不可方物,让我移不开眼。”初见时的悸动正慢慢唤回他的记忆。
犹记得那日在阁搂上见她低首拂琴的美姿,不就一样如此令他心动?那时他便发誓,无论他想尽任何办法、用尽所有招数,也要博得佳人青睐。让世人知道,他身分虽低却没有办不到的事。冉采乔淳厚带笑的嗓音宣扰她的心弦深处。
“你……贫嘴!”范莲羞郝地别开脸,单纯的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唐突的语句,仿佛认识他即是一种注定的沉沦。
他扳过她的身子,温柔的眸光水漾晶条,“我可不打诳语,你的美是无法以任何一句形容词来粗略概说,却只能放在心中低回浅尝。”
她的心砰地一跳,仿似漏跳了好几拍,面对他大胆的说词和放肆的话意,她只能对住他闪烁的的瞳眸,默默无语。这个充满猎人本性的男人,便是她的良人吗?本不该恋栈这样的恋情,但她已月兑不了身……
“你……你刚刚并没注意我……”她垂首轻吟。
“谁说的,我一直注意着你,你的一颦一笑、一呼一息全都牵动着我的心。”冉采乔眯起眼,双眸变得黯沉。
“骗人,那我走失了,你又怎么不知道?”她小嘴一噘,小女儿的娇态尽现。
“你又怎么断定我不知道?嗯?”他欺近她,执起她纤细的下巴。
“呃……那你……”她眨巴着大眼,不解他的意思。
“其实我是故意让你走失了。”冉采乔撇撇嘴,魅惑低笑,轻柔如丝的嗓音直诱惑着范莲的心。
她低着,避开他灼热的眼神,“我……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呵……你真单纯。”他扬首一笑,刚才春儿直喳呼、扰得我头疼,我若不用计撇开她,回去可能得吃药止疼了。”
范莲掩唇轻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你真坏!春儿真的很仰慕你。”
“我要的不是仰慕。”他眸光探幽,动情地为她拂去鬓边乱发,轻柔的指有意无意挑勾她耳后的敏感肌肤,“你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我怎会知道……”她看着路上的行人,担心如此近的距离会遭人非议,以至仓皇难安、心惊不已。
“小骗子,说谎。”他噙笑,两指箝住她下额,不容她闪躲。
“呃……我真的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她睁大双眸,以轻得不能再轻的嗓音说:“请你放开我。”
“小姐,你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吧?”他轻笑,瞳底闪着诡橘的光芒。
“我……”
“自幼便被加在身上的教条束缚了你的心,但面对我,请你抛下它们,我喜欢刚才那个不顾一切向我疾而来的小女人。”冉采乔眯起眸子,仔细端详她粉女敕桃腮及映上的那层魅人红彩,“我要的可愿给我?”
“你要?”她声若蚊蚋,双腮更为潮红。
他探手抚向一片红透的双颊,扯开一抹笑,“你知道的……你的心、你的爱——”冉采乔使坏地笑笑,刻意拉长“爱”这个字眼。
范莲倒吸口气,心悸从他大胆的逼视,目光慌乱得不知看向哪儿。“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我……”
“你不会这么残忍。”他轻率一笑。“因为你已经爱上我了。”
“我哪有……不……不理你了!”范莲一跺脚,已不管自己是否会再度走丢,转身奔出了他灼热炙人的视线。
不明白啊!她应该生气才是,怎么心口流落着的竟是热腾腾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