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过后,此刻葛风和封韵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看得出来封韵必然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一直沉默不语著,就连对他她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现在可以说了吧?”到了住处,葛风坐在她对面,望著一直闷声不响的她。
“我……”她眉头一皱,“我好难过,没想到当初那场误会全是我爹……就是我上辈子的爸搞的鬼。”
封韵说完之后,却见葛风久久没回应,才抬头竟看见他以不一样的眼神看著她。
她心一惊,“江昊?”
“我已经知道了,因为刚刚天色一暗我就附上葛风的身,你们吃饭时我已经仔细探过那个人的心了。”他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林董事。
“那你现在应该知道不是我害了你吧。”
“我……”江昊捂著脸,思绪又一次不可避免地回到过去。
“江昊,既然我都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翩翩挺了个大肚子走到他面前,看著这个当初挟持她,如今却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男人。
“你要我怎么面对我的杀父仇人?”江昊摇摇头。
“倘若当初杀害你父亲的不是我爹呢?你这几个月来不是白恨他了?”翩翩流下泪,“我承认我以前恨过你,可现在我这么爱你,我真不希望你与我父亲之间永远隔著一道恨意的裂痕。”
“若是他要害我呢?”这是他不能不提防的。
“不可能,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住哪儿。”
爹爹已透过各种管道告诉她,他绝对没有杀了江昊的父亲,否则他早就派了大批人手围堵过来了。
想想这也是事实,如果她能将江昊劝回去,让他和爹爹面对面好好谈谈,事情能说明白,不是很好吗?
“可是……”他摇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难道你亲眼看见我爹杀了你爹?”她蹲在他面前问。
“虽然不是,但却是我信任的人告诉我的。”见她大月复便便还蹲著,他赶紧扶她站起来,“别这样好吗?”
“那你就不信任我?”她悲哀又落寞地垂下眼睑,慢慢地站起身后,便说:“我去做饭。”
江昊望著她行动困难的身影,想她原是位千金大小姐,跟了他之后竟要做她从不曾做过的事,而她却无怨无悔,唯一的要求只是要他回去跟她父亲当面谈谈。
“翩翩,我答应你。”他冲口而出。
“你!”她猛回头,激动地看著他,“你说的是真的?”
“嗯,我不希望让你为难,就跟他谈谈吧。”闭上眼,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谢谢你。”不顾自己臃肿的身材,她兴奋地朝他奔了过去。
“小心。”他赶紧接住她。
“我好爱你,吴。”紧紧抱住他,她心底有著说不出的开心,“那我们明天就回去。”
“嗯。”
不知为何,他胸内竟然梗著一个硬块,好像此去将会发生什么事。
棒日一早,江昊便依承诺带著翩翩回到欧阳府,当他们一进家门欧阳俊立即笑脸迎接,对江昊是好上加好,可是就在翩翩被丫鬟如意带离大厅,回到房间休息后,他却变了张脸。
“江昊,今天我就要你的命。”欧阳俊露出狐狸尾巴。
“你!”江昊心下一惊,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我早提防过你会杀我,可是你之前知道我和翩翩住哪儿,为何不早早上门杀了我?”
“哈……谁不知道你江昊武艺高强,在你的地方杀你太困难,何况翩翩在你手上,我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可是你现在杀了我不怕她难过吗?”江昊眸子狠狠眯紧。
“翮翩一向是我的乖女儿,她怎么会难过?其实她这阵子逆来顺受全是为了等到今天呀!”欧阳俊哀须大笑。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全是她策画的?”江昊压根不信,“你不用挑拨我们,翩翩爱我,我也爱她,再说她还怀了我的孩子。”
“那孩子大可不要,翩翩又怎会爱上要杀她父亲的男人?”欧阳俊森冷地睨著他,接著从袖袋中掏出一只信封,“你自己看吧,这是翩翩过去和我联系的内容,全是有关今天的计画。”
江昊颤抖的伸出手,他拚命告诉自己要信任翩翩,这肯定是欧阳俊欺骗他的,可是,当他抖开信,看著里面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字迹,以及上头恨不得想亲手杀了他的狠冷话语,他完全傻住了。
而欧阳俊却趁这空档,对藏在暗处的手下做了暗示,他们一领命便立即对江昊下手。
江昊回神之际手臂上已挨了一刀,他武功虽高强,可这些人就像蝗虫过境,让他应接不暇。
最后,他冲出大厅来到户外,却反中了计,眼看屋檐上一排排神射手个个举弓对著他,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下一瞬间,喂了毒的箭矢齐飞,数十支箭射进他的体内。
他狂喷鲜血,单脚跪下,满是恨意的脸庞抽搐著,在断气之前他立下毒誓,下辈子他要杀了欧阳翩翩这个贱女人。
这时候,翩翩因为担心江昊与父亲谈话的结果,趁如意去拿点心时偷偷溜来大厅,好巧不巧地亲眼目睹这一切。
“昊!”在她冲过去之前江昊已经断气了。
避家立刻抓住她,“小姐,你别冲动啊。”
“不!爹,你为何要杀他?为什么?”当看见江昊身上全是箭矢,她几近发狂的大叫。
突然,她瞧见江昊手中握著一张纸,拿来一瞧赫然白了脸,转头对管家说:“江叔,你为何要摹拟我的笔迹?”
她泪眼蒙蒙地看著一脸愧疚的管家,因为她知道他有摹拟旁人笔迹的本事。
“对不起,小姐,我只是……”他无奈的看向欧阳俊。
翩翩懂了,她转向欧阳俊,“爹,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要害我!不顾我已有了昊的孩子!”她重重扑倒在他面前,哭得快断了气。
“等你生了,我就送人。”欧阳俊面不改色,以更无情的话语回道。
她笑了,点点头说:“我明白我该怎么做了,与其我生下孩子让他与我分离,倒不如我现在带著他追随他父亲一块去。”
拿起地上的毒箭,她坚决地往自己月复部刺了进去。
“翩翩……”
“小姐……”
欧阳俊和管家同时冲向她,可是太迟了,她再也唤不回了……
江昊从掌心中抬起头,望著封韵,这后来的片段全是他刚刚从那位林董事身上挖掘而来的,自然封韵也早明白了这一些。
“我不知道你当时立刻随我而去,若我知道就不会执著在这份恨意中了。”江昊来到她面前,表情有著万分苦痛,“原谅我好吗?”
她微微笑著,“误会弄清楚就好了,我不会怪你的。”
“那我们重新开始吧,翩翩。”
江昊似乎爱上现世的她了。
“什么?”封韵吃了一惊。
“我的意思是——”
“不!”她站了起来,非常冷静地对他讲著道理,“我相信上一世的翩翩是真心爱你,可是今生我只爱葛风。”
“葛风!”江昊变了脸,“你是说那个让我操控的小子?”
“他是你的今生呀,你别这么说他……何况你该回去了,回到你该去的地方。”继续留在这个不属於他的世界,他只会更痛苦。
“不,我回去能去哪儿,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翩翩。”江昊说什么也无法舍弃她。
当初他是因为满心的恨才能找得到她,可目前恨意尽消,换上的却是对她浓烈的爱恋。
“别说了,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封韵不得不板起脸,“我的话就是这样,既然解释清楚了,就请你离开吧。”
“你……你就这么无情?”江昊黑了脸,此时的他看来阴森得骇人。
“我不是无情,而是不想害你,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含怨在阴阳两界游走数百年,如果还继续留恋世间,你和葛风就只能生存一人。”她沉痛的说。
“那就让他牺牲吧。”他独断地说。
不是他没有善念,而是原有的善念早在这数不清的日子里潜栘默化为恨,如今要重拾善念谈何容易。
“不,葛风才是属於这个世界的,即便你毁了他也不会得到幸福。”她站了起来,“我累了,不想再说了。”
见她就这样离开,江昊更是火大,他立即冲向她,在她进入房间时挤进门内。
“你要做什么?”封韵吃惊地问。
“翩翩,你忘了我们过去是如何相爱的吗?否则你也不会为我自尽!”江昊激动地说。
“我是封韵,不是翩翩!”她对他大吼道。
“你!为什么你变了?”他利目暴睁,眼底燃烧起狂野的火焰。“昨晚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想阻止,可是昨夜是月圆之日,我无法现身……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背叛我!”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身子,企图强吻她。
“不!”她不停转著脑袋,双手用力推抵著他,可是他练过武,怎么是她推得开的。
封韵闭上眼,拚命集中注意力,默默喊道:葛风……葛风,你在哪儿,不要沉睡呀,快醒来……唯有你的定力超越他,我才能得救,葛风!
就在江昊吻上她的脸颊,她担心一切就要失控时,他突然定住身子,空乏的眼突转清澈。
“封韵!”
“葛风!”她好开心,紧接著又说:“快……你快坐好,尽量专心,若有股力量要你起身你也万万不能。”
“好,我试试。”葛风很困难的坐到椅子上,凭著意志力与江昊搏斗。
封韵在一旁看得很心急,可她能做的只是默默给他力量,就这样一直撑到日出东山,葛风紧绷的身躯才一垮,瘫坐在椅子上。
一夜未眠的封韵赶紧拿来热毛巾为他擦拭脸上的汗水。
“我没事。”他轻轻一笑。
“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封韵很懊恼地说。
“别担心,他还是敌不过我,不是吗?”虽然疲累,可是他还是强打起笑容。
“葛风……”她好难过!
封韵扑向他,抱住他汗湿的身躯,“都是我,对不起……”
“我说过我是真心爱你,保护你是应该的,即便他是我的前世、即便身躯是我自己的,我也不容许用这样的手段侵犯你。”他轻抚她的发。
“但是我又怎么可以让你每夜对抗他呢?你白天还要上班呀。”封韵忧心不已,却束手无策
“我没关系。”他笑了笑,“我是大男人,大不了以后中午时间小憩一会儿。”
“不行,一两天你或许撑得住,可是一个月、一整年呢?”她反问他。
“这……”葛风蹙起眉,无言以对。
“所以非要想出法子不可。”她蹙起双眉,却在无计可施下懊恼不已。
“别伤脑筋了,我看这样吧,以后你身上放把刀,如果我真……我真对你不利,你就刺我一刀,我一定会清醒。”
“哼,那不用半个月你就变蜂窝了。”封韵深吸了口气,“葛风,我决定一件事了。”
“什么?”他看出她脸上决绝的表情。
“我……我们如果不在一起,他就没辙了,所以……我们分手吧。”封韵抿紧唇,嗓音苦涩的说。
“你说什么?”他用力攫住她的手腕。
“我……我说我们分手吧,我离开这儿,不再出现,他找不到我便会死心,反正往日恩怨已水落石出,他不会再为难你了。”她起身,默默收拾自己的行李。
“不,我不许你走!”他冲过去,用力抓住她。
“我已经决定了,只有这样才能给你正常的生活。”对他温柔多情的一笑,她眼底闪著泪光,“你不会要我只与你做一对白日恋人吧?”
梆风深吸口气,接著点点头,“好,但能不能答应我,要走晚上再走?我……我去公司请个假,再去办点事,下午就会回来,我想要好好跟你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封韵捂著嘴,内心痛苦莫名,“风……有你的爱真好,但我相信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你是这么优秀——”
不愿听她说这种“要把他让出去”的话,葛风捧住她的小脑袋,重重的印上一吻,
“记住我……”他在她嘴里说出这三个字。
封韵完全没听出他话里沉重的含意,只是沉醉在他深情的吻中,再一次把自己奉献给他……
梆风来到台北市郊的一处神坛。
这地方并不特别热闹,但是道姑法力之高只要来过之人都会啧啧称奇,认为她是天上神明转世。
既然如此之灵验,来访的人应该会门庭若市,但至今每天仍不超过十人到访。
那便是道姑厉害之处,她深怕人数一多将无法全心全意替人解惑,因而立下一日只替十个人解惑的规定,因而每天来这儿的人多半是半年前就先预约了。
想想,若半年前遇上麻烦,半年后多半已经解决,依约来此的会是真正有困难的人。
在过年前的一次餐会中,葛风无意间听见同事提及这个地方,还有那位道姑是如何的神机妙算,任何有关神怪的疑难杂症都难不倒她,如今,他一筹莫展,突然想到的是这里。
来到门口,一位穿著道袍的老先生朝他走来,“请问,先生,你有预约吗?”
梆风摇摇头,“对不起,我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很抱歉了,我们只接受预约。”对方很有礼貌地说。
“没有例外吗?”
“这……这得看道姑的意思。”
“既然如此,能不能麻烦你替我问一问?”葛风请求他。
“可是道姑现在有客人,而且道姑她——”
“老徐,让他进来。”突然有声音从里头传出,老先生立即用怪异的眼神看著葛风,好一会儿才说:“请进。”
“谢谢。”
梆风点头道谢后,便步入屋内,这时里头的客人已离座正要离开,他走了过去,看著眼前年纪四十出头的女士,直接问:“您是道姑?”
“你……被缠身了。”没想到她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梆风眯起眸,“您看得出来?”
“请坐。”她指著他面前的椅子。
梆风坐下,这时她又说:“你的前世今生纠缠不清,所以很痛苦。”
这句话让他讶异的倒吸一口气,“道姑果真厉害。”
“我破例让你进来,就是感觉出来你身上阴气很重。”她也直言,跟著闭上眼,掐起了十指。
他静默的等著,接著她双眼一睁,眉头紧锁。
“他已经缠了你有好几个月了?”
“没错。”
“怎么现在才来?”她似乎不谅解他的草率。
“那是因为——”
突然她掐指的动作一顿,“你身边有个女人……她是……老天,你和你的前世正在抢一个女人?”
梆风这下不得下佩服她了,“一点也没错,您全算对了。”他叹口气继续说:“虽然他只有晚上才能驾驭我,但他企图侵犯她,我不能眼睁睁让她受伤害,请道姑为我解决这个困扰,或是给我一些护身符咒,”
道姑闻言,笑了笑,“那是没用的。”
“为什么?您这么厉害,所画的符一定有效的。”
“你不懂,你的前世不但附上你的身,而且已经与你的灵魂合而为一了。”她语气沉重。
“合而为一?”他震惊,“不可能,我是我,他是他,我绝对有自主的能力。”
“那是因为才刚开始,若时间一久,他会完全侵入。”
她的话让葛风差点忘了呼吸。
“完全侵入,您的意思是……慢慢的我会抵抗不了他?”
“没错,连你的灵魂也会被他毁了,他会慢慢代替你。”道姑紧闭上眼,愈算心底的诧异愈深。
“难道我完全没办法抵抗?”他扶住桌缘,紧张地站了起来。
“别急,你既然来找我,我就不会放任你受伤害。他已潜入你三魂七魄中的一魂内,所以你必须将他潜进的那一魂从身上割去。”
“割去灵魂?!”这……
“我可以帮你这个忙,就看你愿不愿意承受这个后遗症。”道姑双目一湛。
“什么样的后遗症?”
“少了一魂,你将会心浮气躁、疑心善妒、不顾后果,这是你愿意承受的吗?”她谨慎地又问了一次。
“这……”他闭上眼,“好,您尽避把它拿走吧。”
“割了之后你将永远找不到它,这样吧,我向你买了它,顺便开导开导他,改天你需要时再来跟我拿回去。”道姑评量一下。
“您要买?”他肆笑,“算了,这个灵我可一点也不希罕,要就拿去吧,或是扔了最好。”
“你说得轻松,若真丢了,以后你想要的时候可是亿万两黄金都买不回来。”魂一丢就灭了,这可不是开玩笑。
“那就随道姑的意思了。您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吗?”
道姑拿出一块似水晶又似玉石的东西,对著它念念有词,接著她刺破自己的指尖在上头滴上一滴血,待缓缓沁入后才拿给他。
“今晚八点入夜后将它浸在茶水中,把水喝了之后将玉石收好,以后你可藉由它来向我拿回那一道魂。”
“就这样?”没想到这么简单。
“对,就这样。”道姑一笑。
“之后……我就不会再被他纠缠了?”这才是他亟欲知道的。
“没错,但别忘了我所说的后遗症。”道姑提醒他。
“我懂,我会注意的,谢谢您。”葛风站了起来,“费用是……”
“不了,你是很奇特的例子,但愿我能帮助你。”道姑笑著摇头。
“谢谢。”葛风再次道谢后才离开。
八点……他今晚一定要将江昊赶出他的身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