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俞凌霄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他在等待一个结果,或者该说一个“机会”——一个赎罪的机会。
那扇厚重的门内,躺着的是正在动急救手术的妻子,一个他不曾珍惜、却在这生死紧要关头才发现其重要性的女人。他亏欠的不只是夫妻间的情义,更甚者,促成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早上和季妲的“牵扯不清”造就了一幕该死的误会,并且还要命地让雷莹莹亲眼目睹。否则以她胆小谨慎的个性,根本不可能超速而又失控地撞上货柜车。
“莹莹,你一定要撑下去……”他双手搓揉着凌乱的发丝,失神地低喃着。
手术进行了整整六个小时,这场车祸不仅使得她颅内出血,内脏也有好几处要开刀急救。根据目击者和现场救难人员的描述,能从那辆撞得不成形的BMW中把满是鲜血的伤者“拖”出来,还发现她没当场毙命已算是奇迹!至于这条命能不能继续“拖”下去,可能得看上帝的心情了。
“莹莹!莹莹!”一位面容憔悴的老者从电梯口飞奔过来,“我女儿还好吗?生命会有危险吗?凌霄,你快告诉我!”
“爸,别担心!现在医生正在动手术,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支吾地应着一个毫无把握的答案,俞凌霄瞥了一眼五十八岁的雷山河,最重保养的他竟让那些极力隐藏的白发露了出来,感觉苍老了许多,“我本来不想通知您的,因为新加坡的那场会谈对雷氏很重要。”
“这种事怎么可以瞒我!”雷山河有些恼怒地责怪这个他精挑细选的女婿,“任何事都比不上莹莹的生命要紧。咦?你妲姨呢?怎么不见她在这里?”
“妲姨她……她说要先把家里安顿好,姗妮总要有人带……”
俞凌霄心想,季妲大概是心虚才不敢来吧!否则,以她那种天生就对儿童缺乏耐性的脾气,哪肯窝在家里哄姗妮,更何况有秀婶在。
终于,“手术中”的灯灭了,韦仲徉疲累地步出手术室,解下口罩。他是“重生医院”的外科大夫,也是俞凌霄高中时代的死党之一。
“仲徉,莹莹她……”俞凌霄几乎没有勇气问下去。
“医生,我女儿有救吗?”雷山河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幸好我临时请来以前的老师,也是目前国内外科界的权威李茂庭先生主持这次的手术。否则,我还真应付不来这么危急的场面呢!”韦仲徉擦擦汗,吁了口气,“内脏的出血算是止住了,头部大部份的血块也拿了出来,因为还没度过危险期,这段时间得小心不让伤者受到感染。不过,我担心她头部经历这么严重的撞击,恐怕会有后遗症……”
“医生,你是说……我女儿可能会变成植物人?”雷山河双腿一软。
“老伯,您先别想得那么可怕。”韦仲徉急忙帮着俞凌霄扶稳他,“我只是提醒你们,她脑部的功能可能会受损;因为还有小部份的血块没有一次取出来,就等它们在脑中自行溶化。至于受损的情形如何,要看她醒来之后的反应才能断定,也许会有记忆力退化、或者是头痛的后遗症。当然,我们也希望不是最糟的那一种——植物人。”
“老天,你可要保佑我女儿平安度过这一劫,我愿意不计任何代价。”雷山河双手合十祈求着。
“仲徉,我……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俞凌霄深吸了口气,他不敢想象经过车祸的蹂躏,以及手术刀六个小时的来回切割后,雷莹莹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以,等我们把她转入加护病房后,你们再进来。”韦仲徉抛给他一个苦笑,“经过那么严重的撞击,我觉得最幸运的一点,是你太太那张漂亮的脸蛋竟然毫无损伤,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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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凌霄坐在床沿,静静地凝望头裹着厚厚纱布而仍然昏迷的妻子。韦仲徉说得没错,她的确保住了那张美丽的脸蛋。
回想起当初乍见雷莹莹时,她绝美的容颜及月兑俗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他全部的视线。那时他笃定地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他势必要得到——当然,其家世背景才是最主要的诱因。
说起这桩婚事,还是他经过层层严格的考验才争取来的。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素有“雷老虎”之称的雷山河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姑且不论雷莹莹的出尘之姿有多令男人心动,光“雷氏企业”这块金字招牌,就不知吸引来多少豪门子弟,以及成群不自量力的“苍蝇”,毕竟人财两得的机会不是随处可见。
而俞凌霄凭什么能够月兑颖而出?
从他学生时代起,即画下了入主雷氏企业的远大蓝图。没钱没背景的他,服完兵役后,马上投入了股票市场,借着当时日日长红的景气,首先累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进而转为投资到其他行业;在“钱滚钱”的效应下,让他跻身于商场颇具价值的单身汉行列当中,也吸引了雷山河的注意。
“没有三两三,休想上梁山。”
要获得雷山河的青睐并非易事。这老家伙算盘打得太精了,想成为他的女婿,还得符合雷氏企业最大的“经济效益”。俞凌霄把这个老头的脾气模得太熟了,早在两人接触前,雷氏企业已有他精心安排的人选在里头推波助澜。接下来,就是凭着他英挺出色的外貌、绝佳的口才,再加上一流的演技,终于荣登上“雷家姑爷”的宝座。
雷莹莹一生的幸福被她强势的父亲给“安排”得好好的。至于其本人对这桩婚姻有没有意见,或者到底喜不喜欢他,俞凌霄无心去探究。他只是好奇,像雷山河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贼,也会生出雷莹莹这样个性柔弱又纯真善良的女儿!难怪他要精挑一个能扛得起“雷氏”存亡重任的女婿。
而雷莹莹竟也甘于在家相夫教子的模式,毅然放弃了学业,披上白纱,这点令俞凌霄十分安心。如此一来,他这只披了羊皮的狼就可“放手一搏”了。
除了婚前那段别有居心的刻意追求,结婚五年来,他以打人冷宫的残酷方式对待妻子。即使她始终温柔相待,而且在家人面前识趣地配合他唱了无数出“琴瑟合鸣”的精彩好戏,甚至为他生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然而,这些都无法消除深藏在他心中的复仇之火。
其实,她是无辜的,活该受罪的应该是雷山河。在他有计划地一步步鲸吞蚕食雷家的财产已近成功的当口,雷莹莹的性命垂危带给他极大的震撼。不知是良心的苛责,还是——她在他心目中仍是有分量的?
“老天,我何时变得这么冷血了?就算雷山河该千刀万剐,莹莹都不该在这场战争中赔上一条性命!她不能……”人之将死,俞凌霄这才想起她的善良与美好。
他将座椅拉得更近了——突然好想仔细地看清楚这张脸,深怕一个“万一”,就永远看不到了。雷莹莹的肌肤依然白皙,只是更接近苍白的等级,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她那对灵秀的大眼,双眉微蹙,想必昏迷的她一定也能感受到身体受创的痛苦。
俞凌霄突然发现,妻子原本细致的柳眉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浓密了,这才感到自己的刻意冷落的确是太久了点。看着她那小巧而紧抿的性感樱唇已经有些紫气,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委屈!你敢说你对得起我?”俞凌霄内心的歉疚蓦然转为愤怒,刚刚那颗怜香惜玉的心已化为乌有,他倾身向前,对着毫无知觉的雷莹莹低吼,“如果不是你背叛了我,我们‘或许’可以平和地共度一生!我俞凌霄这一生最痛恨不贞的女人,你……你既然嫁给了我——就不该背地里还跟别的男人有私情!”
他沉溺于痛苦的回忆中,没有发觉到正有一只大手轻放在他的肩头。他蓦然回头,原来是韦仲徉。“吓了我一大跳,怎么进来都不出声的?”他出了一身冷汗。
“害你虚惊一场了,是不?刚刚那番话若是让你岳父听见了,‘基督山恩仇记’就不用唱下去了,对吧,”韦仲徉摊摊手,径自走向雷莹莹,诊视她的气色,“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你,换成别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你想‘掐’死爱妻呢!”
“仲徉,你明知道原因,何必挖苦我?”
“好吧!那么我得提醒你,别在她的面前吐露真言。”他指指雷莹莹,“小心她随时醒来,要是亲耳听到了你那几句嘀咕,岂不更糟?”
韦仲徉也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他的对面:“唉!凌霄,不是我爱说你,像莹莹这么好的太太,换作是我,早把她宝贝得像皇太后般了,而你竟然舍得拿她当利用的棋子,你不觉得太……太‘暴殄天物’了?”
“她的确是无辜了点,那么我呢?我这位‘受害者’就活该倒霉吗?”俞凌霄试图为自己找出更多月兑罪的理由,“况且,愈是美丽的女人,愈不能相信她对爱情的忠贞度,我已有过一次深刻的体验。这次,我是不可能再为了另一个女人的出轨而轻易动怒,否则,‘小不忍则乱大谋’。”
“凌霄,你冷酷的程度实在超乎我的想象。”韦仲徉叹了口气,“撇开你和雷氏企业之间的恩怨不谈,你有没有想过,莹莹受你的猜忌是件很冤枉的事?你又不曾看过她……”
“冤枉?她的日记就是最好的铁证!”俞凌霄说得理直气壮,“做丈夫的我能忍住这口戴绿帽的冤气,对她算是够‘宽贷’了,难道你要我进一步做到‘成人之美’吗?”
“好吧!就算她真有外遇,始作俑者也是你这‘人在福中不知福’的混帐东西!换作我是莹莹的话,老看你那副阴沉的脸色,早就连夜翻墙偷人去了。”韦仲徉对他的说词极不以为然。
俞凌霄果然缓和了脸色,“这点,我无从辩驳。等我跟雷山河的帐算完了,莹莹要怎么决定她的去向,我绝不阻拦,毕竟,我跟她没有感情……”
“凌霄,经历了这场车祸,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如果没有爱,哪来的恨?我刚刚看你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就知道你很在乎她,更何况你们已经有了孩子。”
“那孩子不见得是……”
“别告诉我孩子不是你的!”韦仲徉气得打断他的话,“只要不是瞎子,都瞧得出她是你的骨血,那孩子活月兑月兑是你的翻版耶,我看你是被妒火给烧昏头了吧!眼前莹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难道不能好好反省你们之间的问题,甚至去思考未来该怎么走下去?”
“那是不可能的了,我怀疑她的不贞在先,而她又无意间看到我和季妲……你认为她会接受一个对她冷淡而又有不忠之嫌的丈夫吗?”俞凌霄无奈地走向窗边,用力地扯开了窗帘。夕阳的余晖如金汁般的流淌了进来,室内是一片温和的昏黄。
“你可以解释的。”韦仲徉拍拍他的肩。
“怎么解释?我跟季妲之间本来就是难以解释,也不能去解释的。”俞凌霄瞥了他一眼,而后望着天际那排归巢的飞燕,幽幽地自语着,“除非……上帝愿意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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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看妈咪,我要去看她!”俞姗妮拗着脾气,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着。
好几天没见到母亲了。听到其他的大人们耳语着雷莹莹住在医院,小小年纪的她已能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产生了失去母亲的恐惧。
“姗妮乖,秀婶待会儿弄综合布丁傍你吃,别哭了……”王秀极力地安慰着。
她在雷家服务了二十年,几乎是看着雷莹莹长大的,现在又带着孙小姐俞姗妮,与雷家的感情之深厚,已非“主仆”二字可以一语带过。其实,她也很想到医院去看小姐,但碍于姗妮太小,只能暂时忍住这股冲动。
“哭哭哭!你这小娃儿只会一天到晚哭个不停,烦不烦啊?阿秀,你快点叫她闭嘴,否则,等我失去了耐性,可没让她那么好过了!”季妲从楼上冲了下来,显然她是真的恼火了。
“太太,你别气了,小孩子都是这样,没见到妈妈就没有安全感……”王秀一边要安抚俞姗妮,还得一边小心地应付泼辣的女主人。
这个外貌艳丽、骚劲十足的季妲,王秀从见到她的那一天起,就认定了她肯定会在雷家兴风作浪。果然,新的女主人一进门,就让他们这些下人提高了“流动率”。因为实在太难伺候了,连王秀自己都吃过季妲毫不留情的巴掌。
雷山河娶了她当继室,真可谓“老牛吃女敕草”,季妲的年纪足以当他的女儿。不过,认真说起来,这两人还真是“绝配”呢!一个是商场上精明干练、作风强悍的黄鼠狼;一个是狐媚妖娆的狐狸精,难怪他们能够“狼狈为‘奸”’!
在王秀眼中,这狐狸精就好似商朝的妲己,才会把他们老板迷昏了心智,对她完全服服贴贴。而最令人担心的,是个性温顺又从不与人计较的大小姐,她哪玩得过这“妲姨”的手段,但愿老板没糊涂到把全部的财产转移到季妲的名下才好!
“我不管,反正我限你三分钟之内把她搞定,不然,我就亲自料理那小表!”季妲尖锐地叫着。即使年近三十,岁月并没为她累积起女人天生应具有的母性。
“多可怕的女人!”王秀心想。要不是为了大小姐,她老早就不稀罕这份薪水了。
现下,雷莹莹生死难料,说不定季妲正暗自高兴少了个争财产的对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才四岁的姗妮就更需要她的保护了。俞凌霄人在医院,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使老板回来,季姐的三言两语便足以让他深信孙女身上的瘀青是不小心“玩”出来的,末了,王秀还得背上没有“尽心护主”的大黑锅。
“啊!先生回来了!”瞥见俞凌霄的那一刹那,王秀庆幸着警报及时解除。
在这个家中,除了雷山河可以享有季妲“慈眉善目”的待遇,俞凌霄是另一个不必看她脸色的幸运儿,甚至还承受了过多的媚笑。王秀推敲过原因——也许是俞凌霄长得太帅了,帅得让季妲偶尔忘了她自己的身份——雷太太。
俞凌霄有着“标准版”的俊男外型——英挺的鼻梁,粗浓大眉,黑亮而深邃的双眸,那张不轻易微笑,却又性感得足以令女人为之着迷的冷酷唇形,组合成无懈可击的出色轮廓。上述这些耸动的形容词,都是出自王秀那正值梦幻年龄的女儿——姚颖惠口中。
不要说十八岁的姚颖惠,二十五岁的雷莹莹,到三十岁的季妲,都对俞凌霄有着不同等级的崇拜或迷恋。王秀不讳言,自己若能年轻个三十岁,倒追俞凌霄的女人中肯定少不了她。只是,走过了一段凄惨的婚姻,加上阅过的人物也不少,她目前的心态对俞凌霄这类型的男人只有四个字:敬谢不敏,免得“后患无穷”。
“凌霄,你可回来了……”季妲嗲起来的声音让一旁的王秀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哟!你的脸色好难看,一定是太累了!我叫阿秀把炖好的鸡汤拿出来给你补一补。”她一扫方才的巫婆脸,堆满了笑容迎向归来的俞凌霄。
原本哭闹的俞姗妮,一听到爸爸回来了,便止住了哭泣。由于俞凌霄的早出晚归,加上平日的严肃表情,以及他和妻子之间的冷淡关系,造就了俞姗妮的敏感与早熟。所以,她并不像一般的孩童喜欢腻着父亲;相反地,她对这个爸爸有着不可言喻的疏离感。
“先生,刚刚姗妮还吵着要找妈妈,你快安慰安慰她吧!”王秀端了鸡汤过来。
俞凌霄望了一眼俞姗妮,却见她的身形向后挪了挪,这动作刺痛了他。韦仲徉说得没错,光看这孩子的脸蛋就知道是遗传到谁的基因;而他竟然漠视了这点,一味钻入妻子可能有私情的牛角尖里,忘了该给女儿一份父爱。
俞凌霄走了过去,一把抱起俞姗妮,语气是无比的慈爱:“姗妮乖,爸爸晚点再带你去找妈妈,她现在人在医院睡觉。你知道的,生病的人是需要休息的。”
“爸爸,你真的会带我去?”俞姗妮小声地问着。
“嗯!”他难得地亲了亲她的小脸。
这动作在王秀看来是最自然不过了,但季妲在纹风不动的表情下可心虚了。难道她先前的“努力”还不够?俞凌霄还是相信俞姗妮是他的亲骨肉?
“爸爸……”俞姗妮回给他一个开心的吻,仿佛是失宠的妃子再度得到皇帝的临幸般!那不可置信、还带点感激的神情直教俞凌霄心疼得要命。
不管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俞凌霄下定决心:就算他跟莹莹不再有未来,至少,他得跟姗妮好好重新建立起父女之间的情感。
“姗妮下来!你爸爸已经很累了,不要再去烦他。”季妲竟会嫉妒起一个孩子,她讨厌任何女人占有俞凌霄,即使“她”才只有四岁,“阿秀,带姗妮去洗澡!”
“不!我要爸爸抱!”俞姗妮难得看到父亲慈爱的一面,这会儿更紧箍着他的脖子。
“你这孩子真不听话,我说下来!”季妲作势要去拉她。
“妲姨!”俞凌霄几乎是怒叱着,“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会带,不劳你费心了!”
季妲向后退了一步,她知道再多事只会惹来俞凌霄的反感。俞姗妮趁机丢给她一副胜利的鬼脸,气得季姐在心底暗骂着:“你这小表敢和我抢凌霄,哪天一定要教你吃尽苦头!”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王秀犹豫了一下才拿起话筒。她原本担忧的表情,在“嗯、嗯”两声后有了喜悦的神色,她挂断电话,转身告诉俞凌霄:“先生,小姐醒过来了,韦医生叫你赶快过去!”
“好,我先过去,姗妮就麻烦你了。”俞凌霄放下了女儿。
俞姗妮马上嚷着:“爸爸,你不是说要带我去?”
“呃……因为妈妈还在加护病房,小孩子是不能进去的,等她转到一般病房,爸爸再带你去好不好?”
俞凌霄不得不虚应着。其实,他是担心与雷莹莹面对面时,若是提到了“儿童不宜”的真相,岂不伤了女儿幼小的心灵?他瞥了眼季妲,发现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想必她也在害怕吧。不过,这女人“装傻”的功力比他高竿多了,求“自保”应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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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凌霄冲进病房时,那场面直教他“怵目惊心”!
斜躺的雷莹莹面无表情,韦仲徉的双眉揪得几乎要连成一条线了;而雷山河则趴在床沿垂着泪——他不是一向“没血没目屎”的吗?瞧他这德行,难道……莹莹把他和季妲的事全盘托出了?
肯定是了,雷山河一定是受不了他那千般呵护、万般疼惜的爱妻背叛他的残酷事实,才会有此反应。俞凌霄心凉了半截,脑中闪过几个可能的结果——他也许会被踢出雷氏企业,而让苦心经营的计划功亏一篑;也许莹莹已经提出离婚的要求……
不行!他得镇定点,接下来的“自圆其说”太重要了,他不能乱了阵脚!
“仲徉,莹莹她……”
“凌霄,你快过来!”雷山河倏然站了起来,急切地说:“让她看看你,也许……也许她能记得你。”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雷莹莹成了白痴?
“老先生,我们……认识吗?”初醒的她气若游丝,而眼神中流露着对他的陌生。
俞凌霄被这状况给搞糊涂了,他望了一眼韦仲徉,试图从好友那儿得到答案,而后者则面色凝重地说:“你自己看吧。”
“莹莹,你不记得爸爸没关系,凌霄你总该记得吧!他是你的丈夫呀!”雷山河一把拉了俞凌霄过来。
此时,雷莹莹抬头和他对望着。俞凌霄实在瞧不出她的表情有一丝丝的“怨恨”,或是一点点的“假装”,反倒是一脸的“困惑”。
“我是凌霄,和你结婚五年的丈夫,你……真的都想不起来了吗?”他不太置信地问,想从她的眼神中探出真伪。
“凌霄?丈夫?我……我有结过婚吗?”她反问。
那语气绝不是赌气,更不像是演戏,俞凌霄敢肯定雷莹莹没这等能耐。为此,他不禁怔了怔,难道她真的失去记忆了?“爸爸,莹莹一醒来就是这个样子吗?”
“完了,她连你都不记得了……”雷山河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你试着想想看,我们在一起生活那么久,你一定能记起来的。”话才说完,俞凌霄就感到心虚不已。
他在干嘛?!要雷莹莹回忆起以往那些不快乐的点滴,似乎太残忍了点,尤其是她出车祸前的那一段。
“我……我想不起来,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她摇摇头。
“好,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觉得‘雷莹莹’三个字特别耳熟?”他捺着性子继续问。
“我?我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天呀!我到底是谁?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她抚着头。
俞凌霄转向韦仲徉求解:“仲徉,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
“呃……”韦仲徉清了清喉咙,“我只能说,莹莹非常幸运地度过了危险期,不会成为植物人了;而且照这个情形看来,也月兑离了‘白痴’的可能性。只是,她丧失了记忆——我是说,全部的记忆。”
“该死!这算什么答案?”俞凌霄啐骂着执起他的手,“难道没有原因吗?”
“我说过了,她脑部神经受损,而且还有部份的血块未清除,这也许是造成她失忆的主因。”韦仲徉推开他,冷然地说,“也或许是她潜意识里想忘掉一些不愿记得的事。”
俞凌霄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看了雷山河一眼,幸好后者没听出弦外之音。
“医生,你说莹莹能不能恢复记忆?我愿意花钱买最好的药。”雷山河始终以为金钱万能。
“能不能恢复以及恢复时间的长短很难论定,我们会继续观察。”以医生的立场,韦仲徉也只能这么说,他不敢拍胸脯乱开支票。
“你们到底是谁?我……我又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雷莹莹被这两位自动“认亲”的男人给搞得脑中一片混乱,她无助地问穿白衣制服的韦仲徉,“医生,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为什么我全都想不起来?好痛……我的头好痛。”
她按住额头,显然痛苦不已。韦仲徉连忙唤来护士:“密斯李,麻烦你先给病人打一针,让她好好睡一觉。”
雷山河和俞凌霄仍试图唤醒她的记忆,却被韦仲徉给推出了病房:“我想,莹莹目前最需要的不是想起她是谁,而是好好地静养。伯父,您别担心,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帮她恢复记忆的。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跟凌霄。”
好说歹说地哄走了这位担忧的父亲,韦仲徉才松了口气。看着俞凌霄望着病房内的妻子出神,他语含深意地说:“这样的结果不见得算糟,或许上帝真要给你一次机会。”
“你是什么意思?”
“除非她慢慢想起来,否则,现在的雷莹莹就如同一张白纸,她会被染上幸福的色彩,还是继续灰暗的人生,端看你愿不愿跟地重来一次了。”
“重来一次……”俞凌霄低声地咀嚼着这四个字。
“没错!重来一次。”韦仲徉的嘴角泛起一抹乐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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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普通病房已有十多天了,她终于能够自由地下床到处走动,当然,还是有人在旁“伺候”着。那位自称是她“爸爸”的雷山河,把她当成连“微风”都可以刮得走的病人看待,即使她觉得自己的元气已经恢复了一大半。
这间“普通病房”其实并不普通,称它为“豪华套房”或许来得更恰当些。若不是那些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来来往往,以及似乎永远打不完的点滴、吃不完的药,她几乎要以为这栋大楼是间高级的饭店呢!
他们说……她叫“雷莹莹”?
还好听起来不会“很俗套”!尤其当她首次在浴室里照镜子,看到了所谓“雷莹莹的长相”时,简直是目瞪口呆。难怪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为她庆幸漂亮的脸蛋没有破相,原来自己的容貌这么“致命”!
粉女敕的瓜子脸,秀气的俏鼻,一双明亮的大眼——她特别在镜子前眨巴了好几下,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般扇动着,煞是好看。尤其是那两片小樱唇,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轻轻抚模着。手术后,为了掩盖头部伤口而改为旁分的长发,现在已可披泻而下。镜中的她宛如画中的仕女,蕴含着古典的气质。
从感到失去记忆的极度恐慌,到现在一点一滴接受那群“家人”的说词,她开始认定自己叫做“雷莹莹”。虽然对于自己的过去、生活的背景,甚至是原有的个性,她仍然毫无印象;不过,据韦医生的描述,应该算是不错了——若以社会的标准来论,简直是太完美了!
一个非常有钱的老爸可以为她撑腰,加上一个帅得让护士小姐失魂兼手忙脚乱的英俊老公来保障她的一辈子,这样的“背景”的确让她安心不少。起码她失忆之前不是个作奸犯科之徒,更不是个靠雄厚“本钱”挣生活的妓女。
“雷莹莹”对着镜子长吁了口气:“别灰心,你一定能够想起来的,韦医生不也这么说吗?”
正说着,韦仲徉敲了敲门:“莹莹,你在里面吗?”
他非常担心这种状况,病人待在浴室里太久通常不是好现象:不是人昏倒了,就是想不开而自杀了。没想到雷莹莹开了门,投给他的竟是一抹阳光般的笑容。韦仲徉怔了怔,认识她这么久,从没见过她这么“开心”的笑——更何况,她尚未痊愈。
“你今天气色不错,伤口复元的情况也很好,看来你可以提早出院了。”他帮她做了检查后如是说。
“真的!那么,我这些伤口会不会留下难看的疤?”显然她担心皮肤的完美更甚于能不能恢复记忆。
韦仲徉不禁失笑了起来:“放心,本院缝合的线都是特殊的美容线;而且你的肤质那么好,是不会留下记号的。”
“那就好,我可不愿像黑社会的老大一样,满身的‘蜈蚣’……韦医生,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她猛然发觉韦仲徉正用一种“研究”的目光盯着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你这张脸蛋还保留得完美无缺,我真难以相信你是那个我所认识的雷莹莹……”韦仲徉半眯着眼向前倾,“难道失去记忆的人,连原本的性格也会跟着消失?”
“那么,请你告诉我,原来的雷莹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的神色挺专注的。
“秀外慧中,善良纯真,温婉娴淑……简而言之,是个零缺点的女子。”
“天呀,听你形容得那么好,我可不敢担保以后还能维持这等水准。”她咋了咋舌。
这动作又教韦仲徉吓了一跳。是他对她的认知不够深,还是记忆空白的人“可塑性”高?雷莹莹从没有过顽皮的一面。但眼前这位失忆的大小姐,以后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机会看来是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