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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飞 第六章

“我要去上班了。”丢下一句话,李曼儿匆匆奔出大门。

像只负伤的兔子,忙着逃离根本来不及舌忝舐伤口,直到逃得够远,安全了,才停下来察看,蓦地发现自己伤得这么深、这么重。

为什么呢?她不该在乎的。

是,她不在乎,没有他在身边,她还是过得好好的,并没有因为风擎宇妻子的身份而有任何改变,现在,他说她是他的情妇,她的日子也不该有任何改变。

在他心里,她根本高攀不上他吧?只不过是一只乌鸦不小心且意外的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他不愿意公开承认她的身份,把他对她的无名恨意极尽所能的加诸在她的身上,羞辱她……

何曾真想要当他的妻呢?她对自己的身份心知肚明,纵然那个东西再耀眼、再迷人、再令她留恋,不是她的东西她从来不敢奢望。

所以,要伤得更重吗?

现在才恍然明白,自以为的坚强与不在乎,是那么容易便被戳破的谎言……

在她黯然的伫立在路边时,一辆轿车缓缓停靠在她身旁。

“上车。”车窗摇下,露出风擎宇的脸。

夕阳余光落在她轻盈柔弱的身影上,一回眸,不经意的让向晚的风吹送去一滴来不及抹去的泪花。

一见来人是他,李曼儿疾步往山下走,走得又急又猛,根本顾不及自己的荏弱。她不要他见到她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她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可怜……就是不要。

纵使伤再深,也不必晾在他面前给他嘲笑。保有的自尊就剩那么一丁点了,善良包容也是有限度的,总不能要她连一点哭泣的空间也没有。

“李曼儿!”他的耐性遇见她,已经到了极限。

不听,不听,不听。李曼儿伸手捂住了耳,小跑步下山,看见他的车子一直兜在她身旁转,索性连眼睛都闭起来。

一条宽大的柏油路,总不会才闭个眼就摔死她吧?她的命要是真那么贱……老天要拿去就拿去,这世上已没人好让她留恋的,没什么舍不下的遗憾。

“你找死吗?”一只粗暴的大手攀上她的藕臂,硬是把她从悬崖边上给扯进了宽大的怀里。

心,张狂得像是那夜的暴风狂雨……

冷冽惊颤的眸子将她惨澹苍白的容颜摄进眼底,心底,心,瞬间刺疼着,仿佛跌落无边无际的山谷之中。

他紧紧的抱着她,狠狠的瞪着她,气闷与心疼同时袭上了胸口,让他想掐死她,又想吻她……

差点掉下山崖可能还吓不死她,吓坏她的是他此刻阴鸷的眼。

他在担心她吗?当然不,他怕的只是再一次看见有一个人在他眼前死去,那铁定是场纠缠一辈子的噩梦。

若她真死了,他就可怜了,怕是没一日好眠。

“我死了,你可会心疼?”幽幽的叹息声从她菱形好看的唇瓣轻逸了出来,满心的怨怼上他此刻的眸子,却连一个责怪的字眼都吐不出来。

“我会恨你,不会心疼。”

真老实,连甜言蜜语也不会说呵。

“放开我,你的力气太大,把我弄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被他紧紧抱着的身子密密的贴着他起伏不已的胸膛,他身上火热狂猛的气息像烈焰,朝她延烧过来。

烫烧的感觉从心口一直攀缘而下,到了穿着凉鞋的脚趾头,她活像个被丢进锅炉里的跳虾,身子蓦地染成一片粉红。

“吻我。”俊美无俦的脸俯低凑近她的唇,话毕,他的唇已先行扫过她的,掠过风一阵。

眼对眼,鼻对鼻,唇对唇……他的气息霸君似的迫近,根本没有预留给她喘息说不的空间。

她觉得心跳上了喉头,全身虚软,要不是他还紧紧的抱住她,她可能已经瘫软在地上……

“吻我,马上,如果你不想继续站在这里当被人观赏的动物的话。”他阴险的威迫她的弱点那层薄薄的、容易羞红的脸皮。

丙然,当李曼儿这才惊觉他的车横在下山惟一的道路上,阻挡了所有的车辆通行,好些人都跳出车外瞪视着他们,她羞得直接将小脸埋进他怀里,想也不想的紧紧抱住他的腰——

说实话,女人的投怀送抱第一次让他感觉如此美好……

“你决定好要吻我了吗?”他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对自己的阴险卑鄙根本半点愧疚也无。

“你……可恶。”柔柔的控诉,不像在骂人,反而像在撒娇。

“李曼儿——”

话未竟,甜甜的唇已火速的印上他的嘴,弹指之间又移开,却看她的眉眼之间已漾满小女儿家羞涩绝美的风情。

“好了,快放开我。”

他放开了,不是因为他信守承诺,而是担心自己再抱着她的身子,会情难自抑的在大马路上要了她……

请了一天假,李曼儿今天提早到风华饭店打卡报到,幸好现在正值暑假空档,白天没课。

打完卡进了更衣室,一双脚才踏进,迎面就撞上了江伶如。

“你好。”李曼儿朝她点点头。

“你怎么来了?”她的眉挑得高高的,比往常的气焰又高涨几分,一张勾画得火红的唇噙着一抹嘲讽,“你可是我们大老板的情妇,放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不过,来这儿装什么小可怜啊?难不成你这人天生,上一个人的床不够,还想再爬另一个男人的床?”

呆愣好半晌,李曼儿才听清楚她对她说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是任之栋告诉她的?关于那一夜的事……才一天,他就这样把它给宣扬开来了?

不,任经理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这么做的……她在心里极力否认,不住的替他辩护。

“我说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吧?就说你骨子里是个狐狸精,要不,怎地三番两次的昏倒在任经理怀里?你明明就意有所图,老想利用柔弱的外表来勾引男人,幸好他及时看清了你的真面目,要不还不知得被你这只小狐狸精蒙在鼓里多久?”

“是……任经理告诉你这些的?”心,有些迷惘与失落,从没想过一向疼她的男人会出卖她。

但,能怪他吗?他的心此时此刻一定比她还要痛上千倍万倍吧?她怎能气他?怎能怨他?

是她应得的,谁要她如此的不安分,不知足……

老天是在惩罚她吧?怪她心里明明早就悄悄的住进一个人,却又贪恋着另一个男人对她的温柔。

呵,她活该。

“还用他说吗?这事全饭店的人都知道了,亏你还敢踏进来,真是不知羞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你不会刚巧没听过吧?”江伶如积压许久的过往闷气,全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要不,等李曼儿走出了这里,怕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她找谁说去?说什么也要让平日被宠惯了的她受受挫折!

“我知道了。”李曼儿轻扯出一抹淡笑,幽然转身。

制服也不必换了吧?任之栋这么恨她,她怎么可以不管一切的留下来,每天让他看了伤心?

“记得把辞呈递上去。”江伶如好心的在她身后提醒,望着她背影的眼神,说不上是妒还是悦。大老板的情妇……

真的不好吗?大老板无妻无子,也许走上了运,手一攀就成了正主儿,一辈子富贵荣华。

冤家的路似乎特别窄,不过反正辞呈还是要递给他,现下在廊上遇见了也好,省得她再跑一趟位在饭店四楼的办公室。

任之栋看见她,眼神错综复杂的避开了,且正要直接越过她离开时,一只小手却扯住了他的衣袖。

“有事?”冷冷的声音不是他一贯说话的语气。

“我想……我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你……如果那一个晚上他说的话真的对你造成伤害……”李曼儿头低低的说着,却不知该如何好好的解释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

也不必解释了吧?就这样让他误会下去又何尝不是对他好?

已婚身份的她根本配不上他的好,虽然她这个婚有名无实,但以这件事而言,她其实还是等于骗了他,不是吗?

她该告诉他自己已婚,但她不愿意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她和风擎宇迟早会分开,他们是夫妻的事实既然从来就没有人知道,又何必大声张扬,徒增日后分开的困扰?

何况,风擎宇也不认同两人的婚姻……

她不会也不要傻得去践踏自己的自尊,强人所难。

所以,罢了,就这样,她能跟任之栋说的也只有一句抱歉而已。

“没有。”

“嗄?”她蓦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神思太久,有些不太理解他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我说那件事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你顾好自己吧。”任之栋的嗓音此刻听起来分外寂寞,“当那个男人的情妇,下场会如何你自己衡量清楚,别以为攀上了枝头就一定可以当凤凰。”

她,已经是那只凤凰了。

李曼儿幽幽的一叹,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当啊,有谁可以明白?

“我知道。”他还是关心她的吧?纵使他对外放话伤了她,但依然关心她的。方才兜在心上的苦,因此稍稍淡了此了

“还有事吗?”任之栋看了一眼依然扯着他袖口的小手。

惊觉自己还拉着他,李曼儿松了手,头再度低了下去,缓缓的把手上的白色信封交给他。

“我正想拿辞呈给你。”她朝他深深的鞠了一个躬,“谢谢经理这两年来的照顾。”

“你要走?”

“是。”这不是他所希望的吗?她在心里一叹。

如今,整个饭店里,她身为大老板情妇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她会走几乎是预料中的事,但他还是不舍。

“我知道了。”不舍又如何?她根本不会属于他。

“那……我走了。”又朝他鞠了个躬,李曼儿转过身飞奔离开。

对这间饭店,她曾经有情、有梦,但现在……

“呼。”她仰着小脸对染上一片金橙色的天空呼出一口大气。

没关系,全世界的饭店又不是只有这一间,只要她怀抱着希望与梦想,还是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

窗外永远有蓝天,只是,现在的她该何去何从?

灯火通明的客厅显示着主人已经回到家,李曼儿看了手表一眼,七点三十七分,脚步犹豫的要不要跨进院子。

她坚持要继续到饭店上班的事,彻底激怒了风擎宇。昨夜,他关上房间的门让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睡,一早,她的人却是在他的大床上,就像她与他重初遇的那一夜,莫名其妙的躺上了他干净得一点都不像男人的床。

淡蓝天空颜色的被单泛着清新的肥皂味,她见过他抽烟的,但床上却一点烟味也没有,有的只是他身上淡淡、干净、清爽的刮胡水味,他吻她的时候,那味儿更让她的心狂跳非常。

是加了兴奋剂的刮胡水吗?她自顾自的一笑,身子懒洋洋的靠在院外的高墙,决定晚一些再进门。

如果风擎宇看见她这么早就回来,恐怕要从头到脚审问她吧?昨夜的她不惜为了工作问题而激怒他,今天却轻易的弃械投降,像个逃兵似的从饭店里跑了出来,变成个无所事事的人。

他会笑她吧?谁知道呢?

这个男人的心难捉模得很,阴晴不定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依着他点就是了,反正这对她一点都不难,只要他不再像昨天一样逼着她主动去吻他……

想起昨天在马路上的事,红霞飞上她粉女敕无比的脸庞,光想到他宽大健硕又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她的感觉,就无法克制的令她的心开始加速跳动……

真的不能再靠近他了,太危险。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声音……

李曼儿心一惊,眸一抬,风擎宇俊美的脸庞不期然的出现在她面前,一身白衬衫加白色短裤的他,看起来比平日几乎年轻个五六岁。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他有通天眼吗?

他咧嘴一笑,抬起头来看了大门边的监视器一眼,“喏,它的解析度还不错,连你在门边傻笑的样子都看得很清楚。”

什么?老天……她真的羞得无地自容了,一张粉脸刹那间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

“走。”风擎宇拉起她纤细的手腕进了门。

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好像以前放学回到家,爸爸已经煮好菜的味道。

已经多久没在自己家里煮过东西来吃了?这两年几乎每一餐都是在饭店的员工餐厅解决,又上学又工作的她,根本没有时间及心情好好坐下来吃过一顿自己煮的菜。

餐桌上摆放着凤梨虾球、清蒸鲑鱼、蚂蚁上树、炒大豆苗、海鲜汤锅……香味四溢,色泽鲜美,十根手指头都数不完的好菜。

“这是……”

“饭店外卖,吃吧。”风擎宇把她推到一张餐椅上落坐。

桌上的筷子、汤匙、碗全都摆得好好的,好像早就在等她似的……虽然这样的想法有点可笑。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菜?”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李曼儿饿过头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有钱人就是这么奢侈浪费,她在饭店工作时看多了,不足为奇,只不过他这个大男人把这么多菜叫到家里自己一个人吃……诡异。

“这些是为你叫的外卖,我平常不爱吃这些。”再好的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腻人,“宁可吃一些家常小菜。”

为她叫的?李曼儿怔怔的看着他。

他去当算命仙好了,她会提早回来也在他的计算之中?连桌上的饭菜都还是热的,搞不好才刚送到,早知,她干脆塔那辆外卖车回来算了,也省得她辛苦转了好几班的公车。

“你喜欢吃青菜萝卜?”她故意取笑他的话,摆明着不信他。

这样尊贵如天子的男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食衣住行哪一样能像平民一样简单随便?

“嗯,最爱的是辣腌豆腐和腌瓜子。”晾在大石头上晒到干,再腌进玻璃罐里的自做小菜。

那风味……想着嘴巴里就有些冒酸,馋了起来。

见风擎宇唇角上噙着一抹笑,说起他爱吃的食物时馋嘴的模样像个小娃,李曼儿看得有些怔愣,心里莫名的泛起一抹柔波。

“那种菜很不卫生,有苍蝇在上头走来走去,可能还沾有小鸟飞过落下的大便,就算这两样都没有,灰尘也够同时填饱你的肚皮。”拿起碗筷吃将起来,李曼儿小口小口的把眼前的山珍海味往嘴里送。

“你吓不倒我。”风擎宇笑得比天边的太阳还灿烂。

不小心抬头瞄见,她有些闪神,忙不迭的敛下眼,低下头去赶着将食物送进嘴里,粉女敕的脸刹那间又是羞红一片。

他笑起来竟然这么的好看……呼,她得吐好几口大气才能平复此刻乱七八糟的情绪。

一直把饭往小嘴里送,连嚼都没嚼的吞下肚,她还真会糟蹋他为她特地叫到山上来的食物呵。风擎宇笑看着她的举止。

“慢慢吃,别噎着了。”怎地看不见她眼里的一丝难过?他就不信今晚她去了饭店后,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就回来。

深思的眼眸专注的瞅着她,长手一探,他轻轻抚上她的背脊替她顺气。

“你……”要她吃不下饭吗?靠她这么近坐下来。

“快吃。”

一会要她慢点吃,一会要她快点吃……唉,这人是怎么了?

“怎么了?”

她淡笑着,摇摇头。

“吃饱了,带你去看星星。”

风擎宇话里的宠溺意味,明显得连李曼儿想要假装不识都不可能。

他刻意在讨好她吗?为什么?

“你……不必这么做,其实我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吃得饱也穿得暖,还有很多好心的人会照顾我——”

“你是我风擎宇的女人,照顾你的人只能是我。”她才一句话,就可以让他莫名其妙打翻一缸子醋。

话落,才知自己不经意的泄漏了醋意,无法调适这样的自己,让风擎宇此刻看起来有些暴怒与冷漠。

原来方才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小小和平是个假象,一戮即破。这让她有些难过,不,是很难过。

“你不爱我。”李曼儿幽幽的提醒他这个事实。

“我是不爱你,但我对你有责任、有义务,也有权利。”

权利?放下手中的碗筷,她不解的抬头。

“什么?”

他突然迫近的脸让她的心一窒,眼神幽幽的对上他眸子里不知何时转变的阴柔气息。

“我今晚就要你。”低沉的嗓音有着一丝压抑的渴望。

“什……么?”她惊跳起来,顾不得桌上因她起身打翻了的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脸色苍白似雪,她的眼神满溢着惊骇。

她的丈夫对她而言像是个大野狼?风擎宇笑不出来,抿着的唇隐隐含着气闷与不悦。

“丈夫要妻子,天经地义。”他要她成为他的,一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是这样的!我们不是……我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夫妻,不是吗!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会让你成为我名副其实的真正妻子,这才是你父亲要的,今天晚上我就可以成全他的遗愿,你该高兴。”

“我不要。”她坚定的看着他,泪禁不住盈满眼眶,“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做,我求你,好吗?”

身子真要给了他,她的心呢?就再也收不回了吧……活生生的缠上一辈子,何必呢?他又不爱她……

“办不到。”她越抗拒,他要她的心就越坚定不移。

无法容忍她对他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这简直是在挑战他一再容忍她对他说不的最大底限。

女人,没有他要不到的……

她,早该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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