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间里,邢紫嫣被绑在柱子上,恐惧地望着眼前手执长鞭、一脸疯狂神色的沈观文。
自从被那俊设计捉入刑部大牢以来,邢紫嫣就没想过自己还可以活着出来。
想不到她不但活着走出刑部大牢,甚至还见到了她的丈夫沈观文。
她不知道沈观文为什么没死,更不知道沈观文是如何进入刑部把自己救出来﹔可她却宁可被那俊一刀砍了,更情愿被推到菜市口斩首,也好过被沈观文折磨。
沈观文甩了甩鞭子,恶狠狠地往邢紫嫣身上挥去。嘴里阴沉的道:“紫嫣,这一鞭是打你不守妇道,私通鞑子。”
只听得邢紫嫣一声哀号,差点晕了过去。
可沈观文并不就此罢休,他一抬手,又是一鞭落下,“这一鞭是打你谋杀亲夫﹗”
“这一鞭是打你数典忘祖,背叛明月教,忘记反清复明的教规,害得无数弟兄惨死。”
“这一鞭是打你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拋弃幼子。”
沈观文一句一句说着,一鞭一鞭挥着,每一鞭都重重落在邢紫嫣身上,打得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沈观文丢下鞭子,一步跨上前,用力托起邢紫嫣惨白的脸。“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吗?因为我恨你,恨你居然为了那俊杀我,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活着向你和那俊报仇。”
放开托着邢紫妈的脸的手,他在屋子里走动着,“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看你为了那俊,居然冒着生命危险去拦轿子;看你为了他和一个鞑子公主争风吃醋﹔看你不择手段,像个娼妓般对着他张开双腿﹗该死﹗你就这么犯贱吗?非得找个鞑子男人让他作践、让他玩弄?既然你喜欢男人,那我就奉陪到底,看你还敢不敢对男人投怀送抱?”
说着,沈观文扯下裤子,将邢紫嫣从柱子上解了下来,没有一丝夫妻间的甜言蜜语,也没有一丝情人间的亲吻,他大刺刺、极粗鲁地侵入邢紫嫣毫无准备的身躯里,宣示着他做丈夫的权力。
邢紫嫣没有抵抗、没有辩解,甚至连动一下都没有,她任由沈观文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驰聘奔腾,脑子里却不断想起那俊、想起香萝。
现在那俊应该已经顺利当上额驸了吧?
男人都是负心的。她费尽心思想把他留在身边,想不到最后还是被他出卖了﹔就像一年前,他拋弃自己迎娶香萝一样。
哼﹗她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即使要她的命,要她出卖身体变成娼妓,她都愿意。现在她只要那俊和香萝死,只要他们两个死﹗
沈观文纵情地驰骋着,却没有忽略邢紫嫣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爱与限,他徒然止住动作,紧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
“你在想那俊吗?”
邢紫嫣一楞,登时回神,“我……”
“你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吗?告诉你也无妨。他已经正式回复骁骑营都统之职,同时还官升二等,这是一件。另外一件,鞑子皇帝告诉他,只要他能在公主离开京城前将她拦下来,就把公主嫁给他。所以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明天那都统是怎么拦下这个当初被他所拒绝的公主。”
邢紫嫣浑身一颤,“你……你说的是真的?”
“你我夫妻多年,我何时说过假话?”
“我……”又气又恨又恼又自怜的情绪,让邢紫嫣几乎疯狂,她紧抓住沉观文,第一次用哀求的语气说:“阿文,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你?”
“是。请你原谅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让我在明天可以拦下那俊,我愿意答应你任何条件,为你做任何事。”
“你还着想他会像上一次一样,为了你弃鞑子公主而去?你少作梦了﹗上一次若不是他,我早杀了你这贱人,还能容得了你活到现在?”
刑紫嫣霍地想起那俊曾经说过,在王府大街有明月教的人埋伏,却没想到是沉观文。
她摇头,“阿文,我已经不奢望他会爱我了,况且我现在知道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我怎么还会再爱他?我只想杀了他。”
“你想杀他?”
“是﹗我想杀他﹗”
沈观文森然一笑,“好,我让你去杀他。不过堂堂公主下嫁,仪队侍卫一定不少,加上那俊带着骁骑营的兵马,光你一个人肯定无法得手。我可以派几个人协助你,你愿意吗?”
邢紫嫣喜出望外,“阿文,你……”
“不必高兴得太早,我是有条件的。”
“条件?”
“对﹗我这些弟兄都对你恨之入骨,要他们帮你有点困难,所以能否说动他们,就看妳自己了。”
话说完,沈观文一拍手,几名汉子走了进来。
这些汉子乍见邢紫嫣赤身、玉体横陈的模样,顿时血脉愤张,欲火全冲了上来。
邢紫嫣顿时明白沈观文的意思,自己背叛他和那俊在一起,他也早不把自己当作妻子,而是一个娼妓,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娼妓。
无所谓,只要能杀了那俊和香萝,即使成为娼妓她也愿意。
想着﹐刑紫嫣迎向那些个如狼似豹的彪形大汉。
*****
辞别了皇额娘和皇阿玛,香萝跨上彩舆,由着侍卫将自己由天安门抬离开紫禁城,浩浩荡荡绕行京城,然后准备出山海关,往西套额鲁特去。
对于康熙的安排香萝毫无怨言,因为她的心已死,所以嫁给谁为妻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京城,永远不再看到那俊,甚至要她重回关外牧羊她都愿意。
想着,队伍转眼间来到王府大街,这个昔日的伤心地。
香萝闭起眼睛,不去看街上的一景一物,也不去想当日的情景,更不想那俊的绝情与背叛,她只是紧抓着一串康熙给她琥珀念珠,无意识拨动着,让自己的身子跟着彩舆摇摇晃晃。
突然,有人出现在王府大街的另一头挡住了去路。
昂责安全的众侍卫早知道今天那俊会来拦轿,因此也不多加阻止,可等到他们发现来的人并不是那俊,而是耶紫嫣时已经来不及了。
但见邢紫嫣好快的身手,霎时来到香萝的彩舆前,如同一年前一般将香萝拖了出来。
可这回邢紫嫣连话都懒得说,手执匕首,豪不迟疑她便往香萝身上刺去。
香萝睁大眼睛,没有诧异、没有反抗、没有尖叫,只静静地看着那亮晃晃的刀子刺进自己身子里,再看着血流出来。
奇怪﹗她怎么没想到呢?死,也是一种解月兑的刀式,不是吗?为什么她以前都没有想到?居然傻得躲到山上去出家,再让那俊找回来,让他又狠狠地伤一次心,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眼看一刀得逞,邢紫嫣拔出刀子,又想往香萝身上刺下,不过这回没那么顺利众特卫亲兵眼看香萝遇刺,都奋不顾身冲上前想救她。
此时,埋伏在一旁的其它明月教高手纷纷跃了出来,双方展开一场厮杀。
邢紫嫣趁着混乱把香萝拖到一旁,看着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快感。“你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香萝喘息着,嘴角泛起一抹美得惊人的微笑。
“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何等愚蠢的人,更不知道死亡原来也是一种解月兑。”
邢紫嫣一愕,根本没想到香萝竟然不怕死。“妳……”
“你杀了我吧﹗快下手,再晚一点,皇阿玛得到消息派人赶来,你就无法杀我了。”
“妳不怕死?”
“有什么好怕的。我听说死不过是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去罢了﹗果真如此,那么死反而不可怕,而是一种解月兑。”
“但是你舍得那俊吗?”
提起那俊,香萝苍白的脸上益发没有血色,“他……他不爱我,他根本不爱我,即使我舍不得他又如何?”
邢紫嫣冷哼一声,“不爱你﹖如果他不爱你,他怎么会处心积虑保护你,处处替你设想;甚至为了让你平安返回京城,不惜自我牺牲,和那个什么十三爷的设下圈套来对付我,把我的一些手下全杀光了。”
香萝摀住肚子上的伤口,鲜血不住从她指缝里流出,让她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你……你说什么?”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俊用他自己当作饵,把我诱到废园里,好捉我归案。”
“你是说我在废园所看到的是……”
“是那俊笔意安排的。我费尽心思讨好他,使尽浑身解数伺候他,只求他全心全意待我,可他却把我当成娼妓;他的人虽在我身边,他的心里想的却是你,嘴里口口声声说的也是你。
我就不懂,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到底有什么好?论相貌,我自认不比你差;论才气,诗词歌赋,我哪样不成;论贤淑,洗衣烧饭哪样不精;论手段,你比我更了解男人的需要,更了解那俊的与热情吗?可他偏偏要你、偏偏爱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香萝完全无法置信,那俊爱她?那俊竟然爱她﹔甚至为了她自我牺牲,设计诱捕邢紫嫣。
天﹗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愤怒至极的邢紫嫣将香萝推到墙边,匕首抵住她雪白的颈项。“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截你的花轿吗?”
香萝摇头,仍旧无法从真相回神。
“照理说,你要嫁给别的男人和我无关,但我为什么来?因为这是幌子,什么公主下嫁,不过是个天大的幌子﹗这根本是你那鞑子父亲设下的一个幌子,目的就是要让那俊可以在宫外拦截你的花轿﹔否则以他一个骁骑营都统,哪有可能见到你这个公主。”
“不,君无戏言,皇阿玛话都说出口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是吗?现在整个京城上至公卿大夫,千至贩夫走卒,老弱妇孺谁不知道那都统今天要来拦轿?”刑紫嫣讪笑道。
“我还是不相信,如果那俊真要来拦轿,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那是因为他让我丈夫拦住了,算算时间,这时候那俊应该已经人头落地才对。”
香萝心猛一揪,“你说什么?你说那俊怎么啦?”
邢紫嫣冷冷一笑,“他死了﹗你心爱的那俊死了﹗不过没关系,我马上让你去陪他,你去死吧,香萝公主﹗”
话声未毕,邢紫嫣手起刀落,再次将刀子刺入香萝身子里;正当她第三次举起手,准备刺死香萝时,一道快得令人来不及分辨的人影将香萝推开,硬生生替香萝受了那一刀,同时将自己手里的长剑送入邢紫嫣身体里。
连受两刀,香萝早已不支瘫软在地上,一身明黄金龙袍被不住渗出的鲜血染得通红,教人看了触目惊心。
她半倒在地,无力地看着这个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的人,那赫然是那俊﹗
被长剑贯穿而过的痛楚,让邢紫嫣几乎说不出话,然而让她最惊讶的不是那俊跋到,而是那俊另一双手所提的东西。
那俊无视于那把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匕首,将手里的东西提到邢紫嫣面前质问道:“好个调虎离山计﹗你不是说沈观文死了吗﹖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到骁骑营里想刺杀我?既然他活着,你又怎么忍心再一次叫他去送死?”
看着沈观支那瞪大死不瞑目的双眼,邢紫嫣不禁连连后退,一抹惧色浮现在她脸上。可没多久她又大笑出声。
“我怎么会不忍心呢?他把我当娼妓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我送给其它的男人,你说我怎么会不忍心﹗再说,如果不这样,我有机会杀了这个臭丫头吗?我早说过,我得不到的男人,其它女人也别想得到。哈哈哈﹗”
邢紫嫣面色惨淡地笑着,拔出长剑,指着晕死在地上的香萝说:“如何﹖心痛吗?你这么费尽心机想保全她,想赖着她直登青云路的公主快死了,你心疼吗?”
那俊早痛得没有感觉,沉沉一哼,“死又如何?我不会让香儿寂寞的﹗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走黄泉路的,我早说过要她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做我的妻子,所以不管她是生是死,她都是我的妻子。她生,我会尽我所能地照顾她,让她快乐;她死,我会陪着她,不让她在另一个世界受半点委屈。因此不论生死,没有人可以分开我和香儿。”
“香儿香儿香儿,你口口声声都是香儿,连自己要死了,还是念着她,那我呢?我算什么?我为你付出那么多,难道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那俊以深沉的目光看着她。“紫嫣,如果你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一年前,我又何必冒着被抄家灭门的危险救你?”
“你……”
“说我对你没感情是骗人的,说我没为你动过心也是假的,因为你是个美丽又动人的女人,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你,我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要我、拒绝我?”刑紫嫣痛心的说。
那俊摇头,“如果你没有杀沈观文,或许我不会这么快对你死心,毕竟一个女人连自己相持以共的丈夫都可以杀,那么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我说过我是为了可以跟你在一起才会……”
那俊又摇头,“相爱不一定得厮守在一起,有时候距离反而会是一种美,就像我和香儿,如果她真执意嫁去西套额鲁特的话,我也不会阻止她。但我会一直想着她、守候着她、祝福着她。”
他弯下腰抱起香萝,无限缠绵地吻了吻她满是血迹的小脸,再对邢紫嫣说:“你走吧﹗我不想杀你,也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走,走得越远越好﹗”
那俊背过身子,不管其它侍卫仍在厮杀中,抱着香萝开步便走。
邢紫嫣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怔怔地看着那俊逐渐远去的身影。
她不敢相信,到最后她还是输了﹗即使她杀了香萝,她还是输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不,她不甘心、不甘心﹗她邢紫嫣得不到的男人,其它人也不准得到﹗不准,不准,不准﹗
“那俊,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邢紫嫣嘶叫着,拿起那俊的长剑朝他刺去。
那俊还是没回头,他大步走着﹐抱着他心爱的女人准备回去向康熙复命﹐然后领死。
眼看着邢紫嫣就要刺着那俊时﹐胤祥冰冷的道:“该死的笨女人﹗要死就自己去死,何苦拖别人下水?来人,给爷宰了她﹗”
邢紫嫣还反应不过来,她的身子便中了好几剑,跟着刀光一闪﹐不知是谁砍了邢紫嫣颈子,但见一颗头颅不停的滚动着,滚向路旁树荫底,眼睛犹瞪得大大的。
*****
康熙在开云宫里来回走着,咆哮地指责胤祥﹕“胤祥,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竟然有人可以进入刑部大牢,把人犯劫走,甚至胆大包天,拦轿刺杀公主?你管的究竟是什么差事,这刑部被你管成什么样子﹗”
胤祥跪在地上,头伏得低低的,“是儿臣督导不周,才会导致人犯被劫走,更让香萝身受重伤,请皇阿玛降罪﹗”
“降罪?降罪就能让香萝好起来吗?太医说伤口只差一寸就刺中心口,差一寸就没救了﹗你想想,堂堂大清国公主,如果就这么被逆贼刺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他们可以杀公主,是不是哪天心血来潮想杀朕,朕就得如刀口下的鱼肉,任人宰割?朕养的一群好兵,训练的一群好侍卫啊﹗”
正坐着由太医裹伤的那俊闻言,忙推开太医跪了下去,“皇上,这件事臣也有错,如果不是臣到的太晚,公主也不曾遇刺。臣有负皇上所托,皇上如要惩罚,就请连臣一同惩罚。”
康熙霍地转身,“那俊﹗你以为朕真舍不得杀你吗?香萝一次为你受辱,一次因你遇刺,朕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真把杳萝指给你,那么她是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俊重重往地上一磕头,“皇上,臣自知有罪,不敢再着想能与公主同结连理。臣只请求皇上,准臣照顾公主,一旦公主康复,臣即自领死罪。”
康熙冷笑着,“如果香萝死了呢?”
那俊浑身一颤,却说不出话来。
康熙一哼,“如果香萝死了,你那氏一族也准备陪葬,尤其是你,朕绝对饶不了你﹗”
康熙还想再说什么,太医赵孟俯走了出来开口:“皇上﹗”
“香萝如何?”
“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出血也暂时止住,不过那两刀刺得深,公主又失了不少血,所以这两天是能否保住性命的关键时日。过得了,公主有救;如果过不了,就请皇上替公主准备后事。”
康熙心头一紧,立即跨入内室,来到床榻前,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香萝。
他对儿子一向很严格,可对女儿却是又疼又宠,尤其香萝自幼善解人意,温柔和顺,很得他心﹔却因为他一时失策﹐将她指给那俊,才使她招了一身祸。想到这儿,康熙不禁又愧又难过,他开口道:“叫那俊宾进来﹗”
那俊带伤走了进来,“皇上﹗”
“你说你愿意照顾香萝,朕就再相信你一次,让你照顾香萝。她活,你没事﹔她死,你从此也不需要见朕了。”
那俊就在康熙的特许下,留在开云宫照顾香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