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阳光实在太温暖、太刺眼,沈夕曛还不知道自己会睡到什么时候。
她缓缓睁开眼睛,迎接她的是煜祌那焦虑、担心的俊美脸庞。
“小扁,你醒了!”
乍见煜祌,沈夕曛还以为自己是在作梦,因为只有在梦中,她才能看见煜祌满是温柔与怜惜的表情。
她伸出手,无力地抚着煜祌有些憔悴的脸,“四爷,是你吗?我是不是在作梦?”
煜祌摇头,眼眶不禁一红,“不是,不是在作梦,我真的在你面前。”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喃喃低语着:“感谢上天,你可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会……”
沈夕曛的意识彷佛仍停留在似醒非醒中。“四爷,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我跟着义父离开京城想回凤阳,梦见我生下我们的孩子,现在又梦见你……”
煜祌颤抖着手捧住她的小脸,“小扁,那不是梦,是真的,你真的为我生下孩子了,可是……”
她眨眨眼睛,“孩子?”
“是的,你真的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了,可是、可是他……”
“他怎么啦?孩子怎么啦?”沈夕曛抓住煜祌的手,平静的脸上突然现出一抹惊恐,“四爷,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怎么啦?”
煜祌怔愣着,不知该怎么对她说孩子被抱走的事实。
他的无语,让沈夕曛心中的慌乱益发扩大,她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孩子的踪影;她伸长耳朵,努力想倾听孩子的哭声,但是没有。
这里不但没有孩子的踪影,连哭声都没有。
“四爷,是不是你把孩子带回去给福晋了?”沈夕曛胡乱地想着,脑子里闪过煜祌对兰馨说要把孩子给她,还闪过那个滴血试玉的传说,甚至想起肇英告诉她,等孩子一出世就会知道鸳鸯玦的作用。
想到这儿,沈夕曛几欲发狂,“四爷,求你不要把孩子给福晋,那是我的心肝宝贝啊!我愿意把鸳鸯玦还你,也愿意答应你从此带着孩子离开,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只求你把孩子还我,不要把他送给福晋,不要杀我的孩子,求你,求求你!”
煜祌闻言一愕,“馨儿?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把孩子送给馨儿,更没有要杀孩子啊!”
“不,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我亲耳听到你说要把我的孩子送给她,还派阿伦泰和肇英来杀我!四爷,求求你,不要杀孩子,把孩子还我好不好?除了这个孩子,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把孩子还我,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只求你把孩子还我!”沈夕曛激动地哭喊着,豆大的泪珠不住宾落。
煜祌又急又心疼地道:“小扁,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把他交给别人,更不可能杀了他!”
可沈夕曛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过度的痛苦和震惊,早让她眼神失焦、神智涣散,只能喃喃地说着:“孩子不见了,我的孩子不见了……”
煜祌忙制止她,“小扁,不要这样,我会把孩子找回来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孩子找回来的!”
可沈夕曛完全听不进去,她不断地摇头,已陷入半疯狂状态,嘴里重复着:“孩子不见了,我刚生下来的孩子不见了,不见了!四爷,求求你把孩子还我,不要抢走我的孩子,不要把我的孩子送人,把孩子还我,还我!”
煜祌见状立刻俯子紧紧抱着她,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落在沈夕曛已然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小脸上,“大夫,大夫!”
守在外头的几名大夫忙跑了进来,“四爷。”
“快给小扁看看!”
“是。”
拿过一件玉色狐裘,煜祌走到凉亭里,为正在凉亭里发愣的沈夕曛披上。
天色还很早,一抹斜阳映在沈夕曛脸上,将那雪白无瑕的小脸染上一层晕红,可她的眼神是呆滞的,她的神情是木愣的,彷佛是个木女圭女圭般坐着一动也不动,唯一可以看出她还活着的依据是她会呼吸、会吃东西,否则真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煜祌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握住她被冻得冰冷的小手,“小扁,进屋去吧!你在外头坐太久对身体不好,进去屋里头,我让丫鬟替你揉揉腿、按按膀子可好?”
沈夕曛没有回答,任由煜祌扶起自己往屋里走去,昔日水灵明亮的眼睛此刻已然黯淡无光。
瞧着她这模样,煜祌实在心疼极了!
打她生产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来,煜祌几乎将安徽一带,连同附近几省,所有叫得出名号的大夫都请来为沈夕曛看过病了,甚至还以快马请来宫中御医,希望能让沈夕曛的病情有所起色。
可煜祌失望了,沈夕曛依然如旧,依然痴痴傻傻、不言不语、不哭不笑,要她吃就吃,让她睡就睡,不会抗拒、不会抱怨,是个十分合作的病人。
她的身体虽然好了,但她的心,却随着孩子的失踪而死去,除非能找回孩子,否则她是不会醒过来了。
对此,煜祌既着急又无奈,他曾经派阿伦泰跟着左骞去产婆家想找回孩子,但怎么可能?除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外,就是产婆早已冰冷的尸体,而孩子当然也就从此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煜祌也派出一批又一批的手下四处寻找,连附近州县都不放过,可传回来的消息都让他又气又失望。
到现在,煜祌几乎已经想放弃了,不过他能吗?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心爱的女人,如果连她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教他怎么活下去?
煜祌转过头,看着沈夕曛美丽却痴呆的姣好容颜,不禁心头大恸。
他爱她啊!他是真的爱她,真的想将她留在身边,永永远远地爱她、保护她,却没想到他的爱非但没能保护她,反倒让她受尽委屈。
早知如此,当初他不如送她回凤阳,那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的事情了?
煜祌不知道,现在的他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守着沈夕曛,继续派人寻找他们下落不明的儿子,因为已经倒了一个她,他不能再倒下啊!
煜祌扶着沈夕曛一步步往前走,就在他们刚出凉亭时,阿伦泰匆匆走了过来。
“四爷,五阿哥和十四阿哥来了!”
煜祌闻言心中一喜,“快,请五阿哥和十四阿哥到厅里坐着,我马上过去!”
这时,煜祺的声音远远传来——
“不必了,四哥,我已经来了。”
正说着,两道挺拔高大的潇洒身影缓缓而到。
煜祺和煜礽对煜祌行了个礼,“见过四哥。”
煜祌一摆手,“自己兄弟,客气什么?来,过来这儿坐着,咱们聊聊。阿伦泰,吩咐他们泡茶。”
“是。”
煜祺不待煜祌开口,早自己落了座,倒是煜礽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紧盯在沈夕曛身上。
“好美的女人,犹如画中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不着俗世之气,难怪四哥会为她废寝忘食,连亲王府都不回去了;只可惜变成这副模样,真让人心疼啊!”
煜礽的话触到煜祌心底的痛,他别过脸看着沈夕曛低低说道:“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守着她,即使她一辈子如此,我也会守着她。”
煜祺却摇摇头,“皇阿玛不会答应的,你在外头金屋藏娇,已经让皇阿玛大发雷霆了,如今你为了她又搁下所有的事情不管,你想,皇阿玛会同意你这样守着一个痴儿过一生吗?”
煜祌冷笑一声,“不同意又如何?当初若不是他硬逼着我娶兰馨,我哪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若不是因为娶了兰馨,我又为什么得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藏在外头,不敢带回家?”
提到兰馨,煜祺和煜礽同时沉默。
久久,煜礽看了煜祺一眼,“五哥,还是你说吧!我想这件事由你来说会比较妥当。”
煜祌皱起眉头,“什么事让你们两个推推托托的?”
煜祺轻吁了口气,思索着该怎么说才不会刺激到煜祌。“四哥,我和十四弟今日之所以会从京城赶到这儿来,是因为……”
煜祌说道:“老五,你从来就不是这种婆婆妈妈的人,怎么今天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不干不脆的?”
煜祺抬起头,“四哥,我说了,但是你别生气,这件事和兰馨有关。”
“喔,她怎么啦?”
“她……她和你门下的侍卫肇英私奔了!”
煜祌闻言整个人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煜祺也站起身,“兰馨和肇英私奔了,听说他们还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