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富豪之家。金家的声望和地位在台湾可是叱吒一方。
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热心公益、担任律师的父亲,也有一位相夫教子、疼爱子女的母亲,还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弟弟──不爱念书,只爱嬉戏度日,让父母伤透脑筋。不过,在这个家,我们两兄弟绝对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家世背景,让我轻易的成为极有教养的人。深受父亲的影响,我也决心要成为杰出的律师。其实在我家,律师简直是“家传产业”,因为祖父是律师,父亲也是,现在连我都即将成为律师。
斑中毕业后我就出国了,在美国耶鲁大学专攻法律。我拿到学位,光宗耀祖的回国的那一天,全家都为我开心。
但,那一晚,父亲也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星月如勾,听着波涛汹涌的浪声,我和父亲并肩散步,呼吸着潮湿又新鲜的空气。
意外的,父亲的脸孔看起来有些呆滞木然,平日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父亲似乎不见了。
“孩子,一直没问你,为什么想当律师?”
我用充满敬畏的口吻道:“学你啊!爸爸,你知道我多希望做一个充满正义的人。”
“就如审判犯人生死的法官。”意外的,父亲怆然道。“法官有如阴间地府的阎罗王──判定人一生的功过!”
“我相信法官比律师更伟大。”我笃定道。
“不尽然,孩子。”父亲不以为然,语带玄机。“我年轻时的志向是做法官,不过,到头来,仍是舍弃法官一职,选择做律师。”
“真的吗?”我诧异,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为什么?爸爸从小不是教导我:为了理想,就要执着坚持到底,才能筑梦踏实。”
“因为,当我判了一个杀人犯死刑后,我方才大彻大悟:原来──法官何尝不是间接的刽子手?”父亲一席发人省思的话,让我张口结舌。“那是好久以前的故事了,大约是在二十几年前。”
我能感觉出父亲无可言喻的哀伤,我一针见血道:“既是杀人凶手,不就该一命还一命?这是公理!”
“不!”父亲道出杀人犯的无奈与悲哀。“那不过是来自花莲贫穷又目不识丁的夫妻。那时他的妻子正好临盆,生下一个胖嘟嘟的健康儿子,为了谋生上来台北。没想到丈夫却被雇主欺压,领不到工钱,他一气之下,杀了雇主。我虽想以其罪难恕,其情可悯,替凶手减轻罪刑,无奈法律无情,最后合议庭判那个杀人犯死刑。他的妻子受不了刺激,上吊自杀……审判的结果竟是两条命的丧生。自从那次以后,我便辞去法官一职。”
我噤口了。可是心里却是心惊肉跳。我为何对那对悲惨夫妻的遭遇,充满了切肤之痛呢?我关切道:“死刑犯心中有恨吗?”
案亲摇头又点头。“谁想杀人?没有人天生是嗜血狂徒!以某一个角度来说,这不过是弱者以极端的方式反扑罢了!那位死刑犯何尝不是无辜的?他唯一遗憾的就是让儿子有个杀人犯的父亲,让孩子蒙羞。”
“我觉得──”奇怪,为何我的心田发酸,喉咙感到苦涩?我竟有些哽咽道:“也许这个世界对贫穷的人,对死刑犯或是死刑犯的后代并不公平。”
案亲叹了一口气。“这位死刑犯最后的要求是:他希望他的儿子不要重蹈父亲的覆辙,不要成为社会的败类,他要他的儿子成为有教养的人,成为社会上杰出的人,就如同法官一般。”当然,这个“法官”指的就是当年的父亲。
我更好奇了,迫不及待地问着:“爸爸,那你当时是怎么做?”
“我收养了死刑犯的儿子。”听到父亲的话,我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而他也十分争气,从今以后,我可以预见他将会是个大人物,能对社会做出最好的贡献。”父亲忽然凝着我的双眼正色道。
“爸爸。”我好想哭。
风好大,仿佛置身于荒野中,冰冻的空气足以让人的心脏结冰,让人绝望得想死……
那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原本我自以为是含金汤匙出生的,我有傲人的家世背景、双亲的宠爱、外国的双博士学位。这一切会让我成为社会上最顶尖的律师,让人趋之若鹜的单身贵族……而今已全部瓦解了。我像是从世界的顶端跌落到地狱的深渊。我快要崩溃了!
“孩子,如果你觉得我有错,如果,你觉得我不该“间接”杀了你父亲,今天,你可以向我索求这条命。”父亲无比哀伤道。
“不……”我双膝一软,跪倒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我疼爱有加,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赎罪了,我怎么忍心再怪他。
许久之后,我动容说:“你没有错,你一直隐瞒真相,让我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谢谢你收容我。能身为你的儿子,是我的荣耀!”
我的亲身父亲也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价值观混淆不明的社会。
“孩子,谢谢你肯原谅我。”多年的秘密终于揭露了,父亲如释重负。“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爸爸──”我抱住了父亲的大腿,哀嚎痛哭。
我终于尝到什么是痛彻心扉的滋味。
原来,我是杀人犯的儿子。喔!这是一个何其不堪的事实啊!
这个秘密,我从未对人说过,只除了她──
柄际联合法律事务所
雾面玻璃也遮掩不住气派的装潢,在每一个律师的办公室里,都有三位助理,正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间位在高级商业区,独栋的超级大办公室,代表着一定的社会地位及绝佳的获利能力。
而金炎骏就是这家大名鼎鼎的律师事务所的大老板。
说到金炎骏,法界谁不知其名?
小自台湾,大至美国,他都是赫赫有名的。
他来自上流社会,金家是台湾头号家族之一。父亲金飙深是资深的律师,现已退休,却仍免费为人排难解纷。母亲李贞德则是娴淑宽厚,爱心从来不落人后的女子。
至于金家的小儿子金雍宇,他可能是与金家最格格不入、最不像金家人的异类。
金雍宇相当叛逆,做事常不按牌理出牌。念书时常常辍学,过了二十五岁,才混了个大学文凭。但他却有过人的数字天分,超高的经商手腕,使得他能接下金家庞大的产业,并让金氏企业青出于蓝。
这一对兄弟真是南辕北辙。
金炎骏俨然是金飙深的翻版,他遵循着父亲的脚步,母亲的安排,不负众望地成了众所瞩目的大律师。金炎骏优秀、乖巧、听话,是父母和大家公认的好孩子。
而弟弟金雍宇,则是公认的坏胚子,在商场上是著名的吸血鬼,拥有骇人的“吸金大法”。只要被他看上的公司,他都会蚕吞鲸食,占为己有。
因此大家都对金炎骏赞赏有加,但对金雍宇则敬而远之。
说起金炎骏如何为冤屈的被害人找回公道,让岌岌可危的官司绝地逢生。这所有的“丰功伟业”,都是街头巷尾流传的佳话。
在法界,他是铁面无私的律师。可是私底下,他常帮助弱势族群,替老弱妇孺争取无数社会福利。古道热肠的他,是公益的代表,是正义的化身,实为社会的最佳楷模。
大家都说他是天使转世,是上帝派来拯救苦难的人群的。
他相当关心受刑人,他认为受刑人只要悔过,就该给予宽恕。所以他不断向立法院请求废除死刑,虽然截至目前为止,仍遥遥无期,可是他从不放弃。
他将自己的座右铭“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贴在办公室的墙上,他向往的是如大同世界般的社会。
不同于其他板着脸的老板,金炎骏无论如何疲惫,都会露出如阳光般的灿烂笑容。他的笑容能融化黑暗,扫除所有的阴影。
辛含梅抱着四岁的小勋,趁着警卫和总机妹妹在打情骂俏时,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闯关”。
虽然才二十四岁,她可是浑身是胆,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难不倒她。
记者们不都是如此吗?天不怕地不怕,才能抢得独家新闻!
当她瞧见豪华的大门上印着金炎骏三个烫金字时,她连门也不敲就直接闯入。
而此时金炎骏的笑脸,恰好映入眼帘,她竟然呆愣了一下!
她不是没有听过金炎骏的“精彩”事迹,新闻界时常调侃、甚至讽刺──他是世界上快绝迹的“好人”,有的八卦杂志还形容他将是诺亚第二!(圣经记载:全世界的人都被淹死了,只有诺亚和他的家人被上帝拣选,上帝救了他们,他们安然在度过大水之灾后,创造另外一个新天地。)
这意味着金炎骏是上帝在上亿人口中拣选的唯一好人,足以媲美诺亚。
而她的任务就是要揭发这种人的“真面目”,让他们如豺狼般的嘴脸在社会大众面前曝光,让他们无所遁形,休想再欺骗世人。
哼!她就不相信金炎骏会是诺亚的化身──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一个不是道义放两边,美色摆中间?越是道貌岸然的,就越“猪哥”!
落地窗反射出模糊的纤弱身影,轻巧的脚步声让金炎骏本能地回头。辛含梅惊为天人的美,竟让他一时屏住了气息。
此时孩子喊了声妈妈,他们才从恍惚中清醒,回到现实──
“老板,对不起……”总机妹妹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而警卫也一脸愧疚的跟在后面。“金先生,真是抱歉,还来不及通知您,她就擅自闯入了!”话一说完,警卫便强悍地要将他们赶出门外。
“金先生──”辛含梅欲语还休,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等一下。”金炎骏挥手制止,体谅地说道。“你们上班辛苦,难免失职,我不追究,只要下次改进就好。”是老板“大发慈悲”,总机妹妹和守卫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落荒而逃。
辛含梅亲眼目睹金炎骏对属下的宽容,使得她对这位挺拔帅气的男人,更想好好地研究一番。
“金先生……”
“坐吧!”金炎骏示意她坐下来,显现出良好的教养。“抱孩子很累吧!”说着,他竟主动将小勋接过手,展露出他极为平易近人的一面。
而小勋平日对陌生人一向敬而远之,今天却主动伸出粗胖可爱的手臂,攀住了金炎骏的脖子。
“乖!想吃什么?叔叔叫阿姨拿点心来……”金炎骏按下通话钮,很快地,秘书就端来了一桌子的点心,不论是蛋糕、手工饼干、可乐、咖啡,应有尽有,最贴心的是还有小孩子喝的鲜女乃。
含梅注视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勋,原本如刺猬般的她,此刻却害羞得如含苞待放的少女,一颗心还不听话地跳着。“你不怕我……”她咽咽口水问。
“你是女人,”他粲然一笑。“对我不具任何威胁和杀伤力,我有什么好怕的?”
懊死的!他帅气非凡,充满自信的笑容,对女人最具有杀伤力。
“说得真好!不愧是律师。”她的眼神里闪着哀怨自怜,似乎有一股无奈和悲哀,让金炎骏的心口顿时疼痛了起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金炎骏试图转移自己近乎失常的情绪。如果她是客户,那他绝对不能动了私情。“这里是律师事务所,除了受冤屈要讨公道的人之外,其余人等,应该是不能进来的。”
“这里也将是替我“平反”的地方。”她清澄的目光勇敢地直视着他,带着不可小觑的固执。“我要证明,女人绝不是弱者──”
金炎骏充满疑惑的目光,仍然带着如天使般纯净光亮的色彩。
“金大律师,大家都说你是好人,总是带给人希望。你是受冤者的再生父母,只要你出马替人打官司,对方律师听闻你的大名,立即会打退堂鼓。法官更视你为正义的代言人。你是沉沦社会中的清流,更是社会的中流砥柱。”在无数的赞美中,竟充满了乞求的口吻。
金炎骏轻咳了咳。“我不需要这样的恭维。你既然来找我,我愿意尽最大的能力,为你效劳。请相信我的诚心。哪怕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都义不容辞。”
金炎骏一番诚恳的言辞,让她更是感动不已。“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求你!”
“天下无难事,”他迷人的笑容中透露出一股力量。“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把心一横,说出来意。“我需要你为我儿子打一场辟司──跟孩子的生父要三千万的抚养费。”
鳖谲的气息浮现在空气中,两人的目光一起转向天使般容颜的小勋的脸上。
金炎骏心生怜惜道:“他长得好可爱,是哪个男人狠心遗弃你们──”除了同情之外,他竟然还冒出了未曾有过的妒意,这不禁使他纳闷了起来。他故作镇定地问着:“很冒昧,我可以请问你儿子的父亲是──”
辛含梅充满怨气,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出:“王义刚。王登庆的儿子。”
王?
谈起王家,两岸三地的中国人绝不陌生,王登庆是台湾超级大亨,美国富比氏前百大榜上有名,他的财富超过百亿美金,王义刚不过是他众多孩子的一个儿子罢了!
王义刚仗势着王氏家族,在外横行无阻,更是赫赫有名的公子。除了元配外,还有不少情妇。眼前的她,或许不过是王义刚众多玩伴中的一个罢了!
“我找了无数的律师,可是只要一听到是王义刚,就打了退堂鼓,根本不敢碰这棘手的案子。”她无力道。“我只有来找你了。王家财大气粗,胡作非为,我相信只有金炎骏律师,才有办法打赢这场辟司!”她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他。“那是你的天性──你有与生俱来、对抗恶势力的能力!你的光亮足以化解所有的阴霾。”她恳切地说着。“除了你,我知道没有人做得到。”
金炎骏一向不在意世人对他的看法,只要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而今,他竟在意起她对他的评价。
忽地,他冲动地道:“告诉我,你们的故事──”
她抱着饱足后昏然入睡的儿子,泛着一张沉痛的脸,娓娓道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
“你叫什么名字?”
“辛含梅。”
“很特别的名字,”让他想起寒冬里独占鳌头的一朵寒梅。“你儿子呢?”
“辛冀勋。他是私生子,户口名簿上是父不详。”飘逸的长发散乱在肩膀上,她落寞地说着。“我父母早逝,我在天主教孤儿院长大。那年,我十九岁,懵懂又无知……”
“那年暑假,我到王氏企业打工,在采购部门当助理,王义刚正是采购部的经理,他看见了我──”她泪眼蒙眬。“隔天,他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对我说,在第一眼看到我时,就被我的双眼给迷住了。他爱上我了。”
金炎骏大胆地望入她的明眸──有如发光的蓝宝石,有如深邃的大海,有如灿烂而辽阔的宇宙银河……
他不禁赞叹起造物主的神奇。“是的,你有一双让人着迷的眼睛,摄人魂魄,无人能及。”
她好美!长而鬈的睫毛,纤细的弯月眉,翘挺的鼻子,樱桃般的红唇,一张脸美得会让男人捧在手掌里,心甘情愿地怜爱她。
“他猛烈地追求我。”她生涩地叙述着,仿佛那是一个与她无关的悲剧。“那时他已有未婚妻了,但他口口声声说,他一点也不爱她,只是奉父母之命。他又承诺,只要我们有了孩子,我就能进入王家。我并不奢望成为豪门的少女乃女乃,我在意的是他爱我。”
“那短短的两个月,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日子。他十分宠溺我,几乎把我捧在手掌心。我们很快的同居了,等到九月要开学时,我发现我怀孕了。可是,那也是他开始厌倦我的时候。”
“那一天,我发现我再也走不进王义刚的世界,他甚至连门锁都换了。很快地,他母亲出现在我面前,说要给我三百万的分手费,也安排好了要我去堕胎……”
“我抵死不从。”那张美丽的脸蛋,散发着母爱的光辉。“就这样,我独自生下孩子。而他,很快地和未婚妻结婚了。”
“这五年来,我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我拚命挣钱养活自己和孩子──”对她而言,那几乎是永远挥不去的梦魇……“五年后的今天,我要讨回属于我的公道──”
她振振有辞地说道:“我不觉得女人应该认命!难道,负心的男人没有错?不养育子女的男人没有错?我绝不姑息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
夕阳迤逦出他们长长的影子,车水马龙的台北市,已经华灯初上。
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这社会有太多未婚妈妈了,也有数不尽的弃儿,更有太多毫无天理的案件……他应该心平气和、无动于衷才是。可是他的心在剧烈起伏着,他为她的遭遇而义愤填膺,这真是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情绪。
辛含梅筋疲力竭了,绝望中唯有他是她的希望。“我已经走投无路,只有你金炎骏大律师,有大慈大爱的力气可以让我月兑离穷途末路的命运──”她更不忘诱之以利。“当然,律师费好谈,虽然我现在身无分文,但只要等我拿到三千万──”
他挥一挥手,严厉地打断。“这不是钱的问题。别忘了,我不缺钱。这是道德和良知的问题──”
在他心底,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大慈大爱的力量……喔!他是全世界最有力量的男人。他错愕那些力量竟不是来自于本身,而是眼前美若天仙的她所赐予的。
“我们要打一场必胜的仗!”他严肃道。“我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无异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我绝不做打败仗的事!”
她的眼中绽放着奇异的光彩。
“虽然,我认为还不到绝望的地步,但清官难断家务事,要胜券在握,我认为──除非有奇迹。”他必须要把重话说在前头。
“奇迹?”她的脸顿时惨淡了下来。这意味着她无法痛击王义刚?连金大律师也认为这场辟司难以成功?
“可是,千万别担心!”金炎骏又绽放出自信的笑容。“旧约里的约书亚,靠着神耶和华让太阳停住,不费一兵一卒的击退敌人。而现在你有强大的武器,金炎骏这三个字,是可以让“敌人”闻之色变的──”
“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吧!”他炙热的眼神里散发出光明与活力。
“是的。”她顿时活力四射,笑逐颜开。“我真该死!我怎么忘了你是无所不能,能化腐朽为神奇、人人敬畏的大律师呢?”她泫然欲泣。“谢谢你!”
一股无法抗拒的诱惑散开,让金炎骏竟也陷入不曾有的妄自尊大、志得意满起来。
威风凛凛的大律师出马,挑战不可能的极限。
媒体写上够劲爆的标题:
王义刚的私生子?旧爱情妇索讨三千万!纵横八方、名扬四海的名大律师金炎骏亲自出马,见义勇为替孤苦无依的母子向王家讨债──
为了儿子,辛含梅坚持不要曝光,一切由金炎骏发言。麦克风疯狂地围绕着他──
金炎骏目光凌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替弱势的未婚妈妈仗义直言。
“金律师,你公然与王氏家族为敌,与王义刚作对,你应该盘算过这对你是很不利的。这不同于你过去的官司。被告有钱有势,原告却一无所有,甚至连打官司还要靠律师资助……”记者尖锐地问着。“在这个拜金的时代,你认为值得吗?”
“值不值得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如果是为了钱,我会去做商人。我之所以会成为律师,就是为了要找回失去已久的仁义道德,和人们失落的良心──”他正气凛然。“我既然做了律师,就不怕死!”
金炎骏的“义行”让大家拍手叫好!那股与王家公然作对的勇气,更是令人佩服!
形象一向良好、做事光明磊落的金炎骏,他的言行有着极大的公信力和说服力。很快地,社会掀起一片讨伐王家的声浪,舆论开始谴责王义刚的无情无义。
王家立即透过发言人指责金炎骏是沽名钓誉之人。说他利用王义刚的花心,随意找个妓女大打知名度,他不过是兴风作浪,而那妓女更是别有居心,想藉机大捞一笔。
妓女?辛含梅竟成了人尽可夫的女人,这真是侮辱了她的名誉!
而替金炎骏打抱不平的亲朋好友们,更是忿忿不平地跳出来,指责王家的不是。
双方人马的隔空喊话越演越烈,一场口水战就这么蔓延开来……
直到辛冀勋和王义刚的DNA比对出炉时,证实辛冀勋确实是王义刚的亲生儿子,金炎骏便堂而皇之的带着状子按铃上告。
在镁光灯下的金炎骏英姿焕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盯着萤幕的王义刚气得牙痒痒的。
“以台湾的行政效率而言,这场辟司非要打个一年半载不可。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金炎骏主动打电话给辛含梅。
他们许久未曾联络。今天已经可以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这是跟辛含梅联络的最好借口。
“没关系。我会一直等……就算再等个一、两年也无妨。”辛含梅清亮而坚韧的口吻,让金炎骏整个心都揪在一起。“太谢谢你了,金律师。”
“不客气。”金炎骏不愿意就此打住,又找着话题说。“律师跟客户的关系是全天候的,不管何时何地,如果你需要我,打电话给我。”他大大方方地留了行动电话的号码,二十四小时都开机待命。
仿佛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金炎骏只得讪讪地挂上了电话。
为什么他的世界在这短短的几天中就颠倒错乱了?
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转变:留下不对外公开的电话号码,他的“动机”是什么?
※※※
老旧四层公寓顶楼加盖的一房一厅,当初她可怜兮兮地抱着小勋希望承租时,深怕会被排斥。虽然她极欲遮掩,可是一个年轻女孩带着襁褓中的婴儿,又没有丈夫在身边,眼尖的人一眼就能识破她未婚妈妈的身分。
幸运的,房东美雪是一位退休教师,老伴早去世多年,儿子长大后在美国成家立业,对于辛含梅,她多了一分女人的怜悯,而可爱的小勋,更是让她第一眼就爱上他了。从此以后,美雪将小勋当作孙子般的疼爱,也将含梅视如己出。
美雪毫不犹疑的将房子租给当时身分无文的辛含梅,也热心地帮助含梅。她一直劝含梅出去上班,也免费帮她带小勋,甚至常常做三餐给含梅他们吃。
不过,含梅沉默的时候居多,对过去的伤心事绝口不提。对于美雪的慷慨解囊,她谨记在心,并待美雪如自己的母亲,无时无刻嘘寒问暖,感恩图报。
含梅顺利地找到工作,但却是日夜颠倒,到凌晨才回来的工作。但美雪从来不过问。
当头条新闻出现时,美雪终于知道小勋竟是王义刚的儿子,由金炎骏大律师来争取三千万的抚养费──美雪终于对沉默寡言的含梅另眼相看了。
每当黄昏时,就是辛含梅和小勋最快乐的时光了。因为,含梅的工作日夜颠倒,白天几乎都是美雪在照顾;等含梅睡饱了,忙完家事,大概也差不多黄昏了。那时,含梅会带着儿子出去散步,到公园里游玩嬉戏,然后,一起洗澡、吃饭……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DNA检验报告出来,这下王义刚赖也赖不掉了吧!含梅眉开眼笑地对小勋道:“小勋,走吧!我们去逛逛夜市,顺道去吃麦当劳。”
小勋不知道什么是“重要”的日子,不过,麦当劳可是他的最爱。“麦当劳,麦当劳!妈妈,我要吃炸鸡、喝可乐……”
“好、好!没问题!”含梅今天请了假,打算好好陪陪小勋。她也告知美雪不回家吃晚饭的事。
陪孩子吃完麦当劳,逛完夜市,买了地摊便宜的水枪给小勋后,她抱着早累得不省人事的小勋,回到了顶楼。
经过四楼时,她看见美雪家的大门敞开着,她疑惑地往内一瞧,客厅里空无一人。她急忙爬上顶楼,却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的家呢?被谁毁了?
门锁被破坏了,屋内满目疮痍,一片狼藉。简陋的家具被破坏殆尽,玻璃碎片散落四处,沙发东倒西歪的,衣服被扔得一地……她的世界仿佛完全被摧毁了。
美雪躲在角落,哀嚎痛哭。“美雪──”含梅急忙跑到她面前。“发生什么事了?”
美雪吓坏了,结结巴巴道:“我听到有人在楼上吆喝,我就上来看看,谁知有一群坏人……冲进来……好凶,拿木棍乱砸……”
“是谁做的?”含梅激动不已。
是谁要对她赶尽杀绝?
“他们放下狠话……要我转告你,要你“适可而止”,否则,下次要你好看……”美雪吓得浑身发抖。
“对不起……都是我害你的,把你给拖下水……”含梅把脸色发白的美雪拥入怀里,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