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柔拿起车钥匙想把药丸弄碎,却被书缘抓住手。
“你干什么?”什么时候芷柔变得那么不卫生了,她本来有洁癖的。
“弄碎它。”芷柔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书缘抓住她的手,她不是说要捣碎它吗?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能换个卫生一点的工具吗?”她怀疑芷柔是不是有点头壳“坏去”。
“例如?”芷柔明白了。
“汤匙。”书缘答得理所当然。
“你仔细观察这个屋子一下。”显然书缘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书缘依言看了一下屋子,“汤匙和房子有什么关系?”她一脸不解的看着芷柔。
这是夸自己聪明的人吗?“难道你没发现我什么东西都还没买吗?”
“对哦!”书缘终于起来了。真笨!
书缘看着芷柔开始捣药,她对着邵非凡叹了一口气。真是委屈你了!希望上帝保佑你退烧后不要月复泻。
接下来的近午时分,芷柔和书缘都忙着帮邵非凡换冰毛巾,但她们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怎么办?他身上这件满是血腥的衣服如何处理?”书缘首先发难。
“月兑下它,然后打包烧掉。”
芷柔一双美目盯着书缘,眼神中大有“这个重大的责任就交由伟大的你来处理”的意思。
“别打我的主意,人家可是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耶!怎么可以……”书缘装出一脸的害羞样,真让人看了好笑。
饿鬼装细心。
“黄花大闺女,乌龟的“龟”是吧!”算了,自己动手吧!
芷柔动手准备打开衣襟的扣子,但手冷不防又被书缘挡了下来。
“慢着。”书缘想到一件事。
“又干嘛!难不成你改变主意要鄙弃一切世俗观念,为不是身为夫君的他宽衣解带?”芷柔故意暧昧的看着书缘,一副“成全你们”的嘴脸。
好啊!翅膀硬了,会顶嘴了。看我不整你,我江书缘头摘下来让人当球踢。
“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就想扒光人家的衣服,莫非你要冷死人家,还是……”书缘停了下,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敢情是我们的清纯小美人动了凡心,想入非非呢!”一报还一报。说完书缘还不忘伸手轻触芷柔的下颚,十足的调戏样。
“好啊!江书缘,你真可恶。”
芷柔作势要打她,书缘一个闪身就跑开了。
一时间,空荡荡的屋子里,两个倩影追逐笑闹着,而另一个身形就好似被遗忘在不同的时空里。
一间充满摩登气息的男服饰店里,两个引人侧目的女子轻声地交谈着,而服务小姐面露亲切笑容的跟随在一旁,丝毫没有介入她们之间的谈话。
“芷柔——”书缘百般无聊的唤了一声,还拖长了尾音。
从进到这家店里,芷柔就一直挑衣服,只有不时的问她:“书缘,这款式好看吗?”、“书缘,什么颜色好看?”、“书缘,……”
那个“捡回来的男人”又不是要住她家,而她大小姐目前看中了六件衬衫,四套西装,五组休闲服。妈呀!
“好了,换你了。”芷柔似乎不把那声叫唤当回事。
“什么换我?”书缘很开心芷柔不是要问她,“书缘,什么颜色好看?”、“什么款式适合?”因此,对芷柔答非所问的表现也就没去在意。
“有了,这件。”芷柔将新到手的浅绿色衬衫展开给书缘看。
“做什么?”书缘吓一跳。
“我可不崇尚中性打扮哦!”芷柔应该不会忘了吧!
“谁说要给你穿。”芷柔把眼光转向书缘。
顿时书缘像明白了什么,拼命摇头,她那束在脑后的马尾也随着晃动摇摆。
芷柔转个头面对那个一直跟在一旁准备随时服务她们的小姐叮咛了几句,就见她离开了她们的视线范围。
芷柔拉着书缘找了两张椅子坐下,“我们得聊聊。”
“芷柔,我不习惯哪!”书缘满脸全是惶恐。
“他们是你的哥哥,你不能这么对他们,那不公平。”芷柔轻声低语着,温柔的口气使书缘沉默了。
书缘开始回忆从前,静静的思索着。
自从爸妈飞机失事以来,她和哥哥们相依为命。
大哥接下父亲的事业,忙得不可开交;二哥寻求自己的兴趣,更是生活紧凑,但他们也没忘注意、限制她的行动。
旅行?不准!太危险了。
到学校住宿?家里方便一点,也舒服多了。
上班?大哥、二哥舍不得你吃苦。
还有……
这就是造成她不太亲近哥哥们的原因。她多想和芷柔一样无拘无束的……
忧郁笼罩着书缘。
“芷柔,假如你有两个像书斐、书冥一样的哥哥,你会开心吗?”书缘迷惑的眼神对上芷柔关切的眼神。
“我不知道。可是我会设法改变这莫须有的情况。他们是我最亲的哥哥,这是一辈子的事实,不容改变的;为什么我要让原本可以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变成一如陌生的过街行人般的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本来可以拥有更多的快乐,只是看我是否改变,让这一切不同。”芷柔站在自身的立场评论着。
“我无法亲近他们。”书缘抿着两片唇瓣。
“你没有靠近他们。”芷柔反驳。
“他们很忙,而且我和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你有的是时间,同在一个屋檐下,全看你的意愿,而且你不要故意假想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没办法对他们诉说心事。”
“你怕他们不肯听你说,不试怎么知道。”
“他们限制我很多事情,简直不理我的感受。”
“他们出自于关心你;不过他们不也疼你如手中至宝,呵护你若尊贵公主。”
芷柔、书缘两人就这么一人一句的对话。
是啊!芷柔说的没错。
有一回,她偷偷的和朋友跑去大峡谷玩,不顾哥哥平时的叮咛教诲,在瀑布下玩得不亦乐乎,结果差点溺死在里头。
那夜回台北抵家后,她悄悄的上楼,不过也无所谓,因为两个大忙人根本还没回来。
夜里她发烧了,烧得昏了头。
那夜起,她才知道大哥每晚睡前的例行工作,便是到她房里检查她有没有踢被子,窗户有没有关……
棒夜她醒来,看见的是两张憔悴的面孔映入她眼廉,大哥的衣袖子已卷到了手臂上了,而二哥的医药箱翻得一团糟,原本该是平整的头发,被汗水渗得湿渌渌的。
“舒服些了没?”
“怎么发烧了?”
“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别怕,哥哥们在你身边,好好休息。”
一连串的关怀令她招架不住,为此她的确感动了几天。但后来又被一如昔日,一天见面不到二小时的情景代替,使她又封闭了心门。
书缘又想到了一段段少许自眼前掠过的画面,她的心门就快找到钥匙了。
“我该为有两个哥哥而开心吗?”
“不仅是如此。你开心,是因为你将又多了两个可以陪你,伴你聊天、谈心、说笑的亲人。”芷柔的心霎时没落了一个冰点。
书缘注意到了,也为自己的无知生气。
她有两个疼自己、爱自己、关心自己、怜惜自己的兄长,还不满足。那芷柔呢?她甚至连血亲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不开心。
“芷柔,你有书斐、书冥,他们也算是你的哥哥啊!柯神父、双江的常客、忠实的读者,他们全陪着你。”她自己不也一样,也有很多人陪着她。
芷柔看书缘急得像热锅上的鱼儿,不禁笑了开来。
“你忘了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对了!“你还有我。”书缘如梦初醒的一扫云雨和芷柔一块儿笑着。
“对!你也有我。”终于!
“好了,现在陪我选衣服吧!”书缘拉着芷柔往西装部走去。
西装部、衬衫部、休闲部、配饰部,两人再次依刚才的路线绕了回去。
“真可恶。你看看那收银小姐的脸,简直快笑得抽筋了。”书缘快气炸了。
罢才结帐时,那位自认为笑得很美丽,亲切得令人赞叹的收银小姐,笑得嘴都快暴裂了。孰不知,在他人眼里,那奉承的尖笑,满是邪恶心机的“亲切”语气在在令人非常、非常不舒服。说穿了,就是要她们多“光顾”些衣服。而那个自认为笑得很“美丽”的小姐还使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介绍她们那件西装穿起来好看,那条领带配上那件衬衫,是某位国际巨星搭配过的样式。
避它什么国际巨星穿过的,在她江书缘看来,只有一个字形容——“俗”。
“你再看看她那张血盆大口,口水都快把我们的衣服弄湿了。”她简直气不过,更看不过去,她恨不得一巴掌打掉那女人的“笑”脸。
芷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系上安全带。”芷柔提醒着,因为书缘总会忘了自己的安全带。
的确。芷柔也不太喜欢那个收银员,幸亏先前跟在她们一边的服务小姐帮她们解围。
芷柔等书缘无意识的系上安全带才将车子驶出去。
“芷柔,买了那么多东西,还有漏了什么吗?”
她们俩从中午出门,在外面逛了五个多钟头。从琐碎的杂物到生活必备的用品一大堆全买了。
说真的,假如有一天,她要搬家,肯定重复购买的东西可以堆满一卡车,可偏偏芷柔不列张纸条,光用头脑记。她真不知道芷柔的心脏是不是用蚕丝织的,“细”啊!
“我们得上超级市场。”
“你要下厨,天哪!太棒了。”书缘双手鼓掌叫好,纤细的身躯也转向芷柔,扯松了安全带。
“喂,坐好。”芷柔伸手按回书缘,直到她再次靠着椅子。
书缘毫不在乎的自顾自的说话:
“上次你来家里做菜,大哥、二哥直夸你手艺好,还说要我交学费给你,让你把我教成有你一半的手艺。昨天王嫂又递了辞呈了,说什么要回老家照顾先生。自从妈咪过世,我们请了九个管家了,再加上王嫂刚好十个。真搞不懂全天下的管家,她们的先生、儿子、女儿都体弱多病,气力不振的。”伤脑筋!
第一个吴嫂,女儿心肌保塞;第二个刘嫂,丈夫糖尿病;第三个×嫂,忘了姓啥了,儿子车祸变植物人;第四个……
不数了,怎么她家找的管家全是这一类的。
不过有个特别的林妈,儿子在国外事业有成,接她过去一起生活。现在孝子不多了,林妈真有福气。
“自己学着做饭就不用请管家了嘛!”其实,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芷柔发现书缘也很有天分。
“是呀!”现成的大厨在一旁,就等自己屈身拜师求教而已。
“想学什么?”择日不如撞日,就晚上好了。
“芙蓉虾、清蒸鳕鱼、宫保鸡丁,菜随便吧!甜点来个珍珠水果冰淇淋,消夜就决定柠檬玉米好了。”一抹狡猾的笑容在书缘嘴边浮起。
“好啊!原来不是要学而是要吃啊!”难怪书缘像数万家珍珠一样,点个没完。
“唉呀!主吃,副学嘛!”书缘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真拿你没办法。”千有办法,万有办法,就是拿书缘没办法。
车里流转荡漾的音乐旋律绕着她们,间歇不断的笑声轻诉着日渐浓厚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