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突然扑向秦克俭帮他避开了一枪。
“爸爸!”秦克俭惊愕地喊,随即拿起远处的手枪连开了三枪反击。
血液不断地由阿得的胸口涌出,在他错愕的眼中依旧不愿相信自己已快死了,直到气力随着鲜血不断消失,他终于不支地趴倒在地上,双眼圆突,呼吸停止。
“爸爸!”秦克俭惊骇地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扶起秦中。
“我没事!”他揉着险些被子弹擦过的耳垂,有点心悸。
秦克俭松了口气,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倏地由四面八方包围住整座仓库。
“珍妮!”凯蒂担忧地望着她。
“放心,你很快就可以出来。”秦克俭保证的对王珍妮道。
警察带走了王珍妮也搬走了尸体,他们到警局做完笔录,进入秦克俭的车子后,坐在前座的秦中只是一迳沉默地低垂着头,回避着秦克俭直盯着他的眼睛。
凯蒂好奇地打量着秦中良久,总觉他好忧郁。
“爸爸!”秦克俭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默默地咀嚼这两个字带来的酸甜苦辣。
二十年了!他有二十年没开口再喊父亲了。爸爸这个名词在这二十年来对他完全不具意义,直到刚刚那熟悉身影不顾一切的扑向他,愿意牺牲自己替他挡下一切,他才赫然醒悟。
如果今天换成是父亲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也会跟父亲采取同样的方式——挺身相护,毫不迟疑。
案子永远是父子。
在父亲的眼中不论他是多么的不孝,甚至为非做歹,在最危急的关头,他会是唯一毫无顾忌,张开双臂扑向他,想保护他的人。
他也是。
可是这么多年他却一直忘不了那一日……
他忘了他还有个“父亲”!
他刻意忽略、刻意冷淡、不时冷嘲熟讽,看着他黯然神伤,双眼光彩遁去,他却一点胜利感都没有。
他忘了他也是个拿刀的人,经常一刀一刀的捅进父亲的心坎里!
在刺伤父亲的同时,他也刺伤了自己!
他忘不了那一天,父亲又何尝忘得了?
愧疚是毒药,日日毒噬着良心,这二十年来父亲是怎么熬过来的?
“爸!”他轻声唤道,头一次将手搭上秦中的肩。
秦中犹豫着,像是鼓起了勇气才终于抬起了脸。
那一刹那秦克俭瞪大了眼睛,他清楚地看到了父亲满脸的皱纹和犹豫着不知该放向何处的眼光。
秦克俭努力地吞咽着口水,直到双眼终于蒙上了层水雾,他再也克制不住地与秦中抱头痛哭。
凯蒂坐在后座咬着唇憋笑。头一次,她看到男人的眼泪,她还以为他没血没心没肝没肺呢!
她轻轻地抚着肚子,体验初为人母的喜悦,她发现自己之前的犹豫全是多余的。
想爱就爱!
耙爱就爱!
她完全没有犹豫,只是衷心地盼望着未来,这一刹那,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了承受一切的勇气。
去他的奇怪眼光!
她和小baby应该受到尊重!
要不是克俭肯单独赴约,用身体护着她、用性命守着她——的孩子,歹徒早就杀了她和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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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终于驶到秦家,秦克帆脸色惨白地等在门口,一见秦中下车便冲过来赶忙搀住他。
“你们去哪里了?”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大哥吼道。
“大哥大也不开!害我一接到消息急得跟什么似的,你们上哪去了?竟然要让我等上三个钟头!”害他急得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痛苦!
秦克俭只是不以为意的扯高了嘴角,听着秦克帆怒火中烧的连续炮轰。
“进来吧!”他一手搀着父亲,一手搂着凯蒂,在秦克帆愕然的注视中朝他眨了眨眼。
“这……这……”秦克帆像见着了鬼一样,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合起你的嘴巴,我们饿了!”他无聊地睨了弟弟一眼,心里头却在偷笑。
也难怪这小子会吓成这样。
“你……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他来回指着两个突然变成“陌生人”的父子,碍于外人在场实在开不了口。
“不!”凯蒂摇着头,下定决心说:“我不想进去!”她累了。“交易到此为止!”她对生命有了新的体认。
“交易?!”秦克帆突然瞪圆了眼睛。
交易……
他翻了下白眼。我的天……
“大哥!”
“克帆!”秦中阻止他,不准他插手。
“大哥他真的……他真的……”还是做了!秦克帆气得讲话结结巴巴。
“你别管。”秦中硬将他拉进门。
门外此时只剩秦克俭和凯蒂两人对望。
他先开了口,“为什么?”此刻她的心念他竟能深深领会,像有道无形的电流牵引着两人的心思。
“我……”她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案情终于水落石出已告终结,她想退出他的生命舞台。
“为何你想离开我?”不必她说,单看她难舍的眼神及犹豫又不得不下决心的表情,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因为交易已结束!
因为……她总会想到自己的丑陋……
为了钱不择手段!甚至在听到他用金钱诱惑自己当个代理孕母的角色时,她的心竟因大笔的钞票而暗暗雀跃。
她是丑陋的!
为了钱,她竟挣不过道德良知!
面对即将孕育而出的新生命,她可曾仔细替baby想过未来?
没有爸爸?小孩跟着她,她可以远走高飞、躲他一辈子。
没有妈妈?难道要教她暗自神伤思念着宝宾?或者午夜梦回时—个人偷偷掉泪,痛苦的面对当时的胡涂及晦暗的心灵角落?
她不再在意别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可是她在意,如果她再这样继续跟他纠缠下去,她会更加失落!
她咬了咬唇,找了一个最好的理由。“因为我们有一个很不好的开始……”
他盯着她良久才说:“让我吻你。”他盯着她红艳的唇。“如果你仍不动心,我就不勉强留你。”
她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刚好足够他筹办婚礼。
听到他肯放她走,她蓦地红了眼睛,难过的低下头,咬唇止住哽咽。
他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眼,突然覆上自己的唇与她唇舌相依,深深迷失在她美好的气息中。
被吻上的刹那,犹如天翻地覆,她好象双脚腾空,展开双翅地静静飞翔,早忘了他说的话。
她的手环住他的颈子,边吻边忍着泪,她尝到了嘴里的苦涩,蓦地想起他的话,内心开始挣扎。
如果你仍不动心,我就不勉强留你。
“怎么了?”他疑惑地抬眼。望着她故作坚强的脸,“你打算就这么硬撑住自己?”她如何能办得到?
他轻轻地亲吻着她的下巴,嗅到了她颈间的芬芳。
“你就真的打算不肯『反应』?”他轻轻地询问,将她的挣扎全收进心中。
“你知道我办不到。”她哽咽道。“所以请你放手吧!”
他盯着她良久,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轻柔地刷着细致的肌肤,像在思忖着。
“好!”他突然放手,一点都不恋栈。“我成全你!”
骤见他突然松手,答应让她退出,她的心犹如被狠辗过,好似由高高的天空直直地下坠……下坠……坠往无止境的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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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蒂勇敢地迎视亲友讶异的眼光,在他们惊讶的询问声中她坦然面对,甚至获得不少关心,这是她意想不到的事。
孩子的父亲是谁?凯蒂面对这个问题总是笑而不语。
倒是她的老板秃头,被秦克俭整得快疯掉了不得已只好跑来找她,愿意给她高额的抽成,央请她出面,却被她一口拒绝。
“我已经辞职了!”
“可是我从来没批准过啊!求求你凯蒂!”
他一个人出马不成,央请了全公司的人一起来哄她回去。
于是又气又笑的凯蒂在“休完假”后又回公司上班,却意外地发现秦克俭再度的坐在秃头的办公室里,还向她眨眨眼,打招呼。
凯蒂当场傻住。
“你、你——”太久没看到他俊帅的容颜,她竟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我来看你和我们的孩子。”他亲昵的搂住她,大手温柔的覆上她的肚子。
他的动作看得众人差点掉了下巴。
秦克俭意味深长的睇了在一旁发楞的陈俊男一眼,警告他该懂得知难而退。
“凯蒂,”恰如眼睛都快掉下来了。“真的还假的?”她是指凯蒂怀了秦克俭孩子的事。
“什么真的还假的?”凯蒂想打马虎眼,她已经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是真的。”秦克还故意弯腰倾听baby的动静,一会儿露出了笑容。
“凯蒂,你跟他——”真真真真的上床了?
不上床怎么会有baby呢?
凯蒂的目光不知该摆哪里,只好僵笑着,任由众人尽情“观赏”个够。
“欢迎各位来参加我和凯蒂的婚礼。”秦克俭突然丢下爆炸性的一句。
凯蒂和大伙儿同时张圆了嘴巴。
“我有说要嫁给你——”吗?她迟疑的说,实在不想让他太难堪。
“别再跟我闹别扭了,darling,你的气也该消了吧!”他说得好象凯蒂是为了赌气才不肯嫁给他似的。
“可是——”他们当初的分手协定不是这样的。
孩子是两人共有,谁先结婚就须将孩子交由另一方抚养,不得有异议。
“可是我已经帮你办好了离职手续了。”他瞟了秃头一眼。
“你已经帮我办好了离职手续了?!你凭什么——”凯蒂开口想骂,一看到秃头得意的神色立即怒从中来。“王秃头!你竟敢出卖我!”
一看秃头的脸色她就知道克俭用什么要胁他!
“没办法!”公司要生存嘛!“我这是在帮你啊!”秃头两手一摊、说得好无辜。
“凯蒂。”秦克俭柔声哄着她,伸手想拉她却硬被她摔开。
“我把你开除了!”她朝秃头大吼,将所有的委屈全算到他头上。
克俭竟然帮她办好离职了,她绝对不从!当初她选择离开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挽留她?
他以为她会不知道他其实也挺在意两人的相遇竟是以最丑陋的交易开始,他是用什么眼光看她的,她会不知道吗?
他打量着她时的表情,好象有点惋惜,像是……她红了眼眶。像在说……她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肯出卖的女人!
这是她心中永远剜不去的疙瘩。
包可恶的,他还当众宣布和她的喜讯,好象她嫁不嫁给他,她都无权作主!
凯蒂很生气地跟他回到她的家,却发现凯茵已经帮她打包好行李了。
“你——”她生气地转身瞪着秦克俭,再回头瞪着那一堆跟她作对的行李。
“凯蒂。”该是表白的时候了。“请你嫁给我!”
凯蒂闻言愕然地瞪圆眼睛,想破口大骂的怒气一下子被他的求婚宣言吹得无影无踪。
他……是认真的?
“你以为我会真的放任你为所欲为,把我踢得远远的,不准我参与你和孩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吗?”以他的个性他有可能答应吗?
“可是……”她突然哽咽,所有的辛酸和委屈全涌上心头。“可是……”她的眼泪疯狂的掉,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理智。
“可是那个时候你并没有留我。”他毫不考虑的便答应一刀两断,她为他的绝情哭了多少泪,他知道吗?
“我那个时候挽留你,你会答应留下吗?”他心疼的看着她惹人怜惜的小脸。
他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自己能在打点完婚礼的繁杂事项后,才敢放心的赶来看她。
她疯狂的摇头。
那个时候她不会,但是他一口答应的决绝真的太伤人心了!
“你看!”他一副“他说对了”的表情。“我这么了解你,而你却不了解我。”他都还没跟她哭诉抗议呢!
“你是为了孩子所以才……”他一定是不忍心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才打算娶她的。
“唉!”秦克俭头疼的叹了口气。他真受不了这只老爱胡思乱想的Kitty猫。
“我是为了你!”他重声强调。
“胡说!”她生气的驳斥他的谎言,“你之前就打算甄选代理孕母,偏偏挑中了我!”
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朱氏夫妇和凯茵全愕然的瞪圆了眼睛。
凯蒂哪管那么多,她决定有话先讲了再说。
“姊姊,你——”
“别吵!”她转头对妹妹斥了声,想想又立即回头解释。“我们家需要钱!”她狠瞪了父母一眼,两个人愧疚的低下了脑袋,不敢吭声。
没办法,这种借月复生子的事她不能说呀!
“可是你从来没答应,是我逼你的!”他只知道她一直吸引住他的眼光,他当时很不想放开她。
“你恶劣地专用逼人的方式!”她生气的吼。
他什么都用逼的,就连结不结婚她也无权说NO!
“如果……”秦克俭决定坦白告诉她,“一开始你就答应了『应征代理孕母』的要求,反而会令我失望。”
“你失望!”她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失望?”她刺耳的笑声显示她有多愤怒。
“这个征求代理孕母的名堂还是你想出来的!”他竟然还敢说他失望!
“当时是我胡涂!”在最爱的人面前,他勇于坦白一切。
于是他娓娓道出多年来一直跟父亲有着严重的代沟,当初想要征代理孕母是想气他父亲的经过,二十年来他的心宛若早被掏空,他一直处在矛盾中。
直到一双肩膀替他顶开,不惜一切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刹那,他才愕然醒悟他犯着与父亲当年同样的错误——不懂得珍惜所有!
龙腾永远不会落入他人的手中,不管他结不结婚。
但借着那条不成文的规定,他给了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报复、伤害家人。
他要征代理孕母!因为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爱情!
如今他找到了他的爱情,更能体会已步入老年的父亲的孤独与悲哀!
“我没想到会弄假成真。”他无奈的牵动了唇角,为自己曾有过的疯狂念头感到可笑。“要不是遇见了你,凯蒂。”他向前一步,目光真挚地看着她。“代理孕母的事会无疾而终。”因为他是故意找父亲的麻烦。
“你明白吗?”因为遇见了她,一切才全都走了样。
“真的?”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谁教她太过聪明的脑袋一直太过灵光!
“真的。”他诚恳的说:“你想我会委屈自己去娶我不爱的女人吗?”
“不会。”回答他的,是站在凯蒂后头的家人。
她的爸妈和凯茵全肯定地直摇头。六只泪光闪闪的眼睛,全因秦克俭的一番话而感动地一塌胡涂。
当他们看见秦克俭由口袋拿出了亮灿灿的钻石戒指套进凯蒂的中指时,全傻了眼,忘了呼吸。
“嫁给我。”
“嗯。”凯蒂点着头。
突然爆出的欢呼声让凯蒂和秦克俭笑得眼弯弯的。
凯蒂的爸妈高兴地瘫在一块儿,凯茵则冲到电话旁开始打电话。
“喂,我告诉你喔,我姊姊她要嫁给电视上那个……对,就是上一次电视新闻报导的那个……”
“真的真的,没有骗你!”
“我免费请你喝喜酒,你不用包红包……没关系没关系,我姊夫不会跟你计较那么多的,或者红包你可以包给我——”
这主意不错耶!凯茵突然一愣。没关系,她刚刚说的话统统收回,从现在开始才算数。
红包包给她,喜酒才给他们喝,出钱的是姊夫,口袋饱饱的是凯茵。嘻!
不错耶!她刚刚怎么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