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十四岁生日后,又过了很多天,他们没有再联络。
本来嘛,夏竞从大学起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就算当时身为他的女朋友,也只能分到一点点独占他的时间,更何况,现在她连他的朋友都构不上边--
这样也好……房琦湘慢吞吞地端着一杯热可可走进办公室。不要联络、不要再见面,不去碰触那个让她心碎欲裂的事实,也许就能快点遗忘。
见她回到座位上,赵君君鬼鬼祟祟地拨了通内线电话给她。
“琦湘,妳还那么悠哉啊?”赵君君紧张兮兮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注意她们,才继续说下去。“妳知道吗?刚刚组长要妳负责去接洽席扬广告的那个猪哥耶!”
席扬广告工作室的负责人姓朱,因为这个人不但吨位极大,又老是一副色瞇瞇的样子,尤其喜欢乱吃女人豆腐,跟他合作过几次,她们便给他取了个“猪哥”的绰号。
“什么?!”房琦湘压抑地低叫,忍不住头疼起来。“这个人不是一向由组长负责的吗?怎么会丢到我头上来?”
“都是因为……”赵君君没好气地开了个头,抬头却发现她要讨伐的对象正走进办公室,连忙通知好友。“他来了啦!我要挂了。”
房琦湘才刚挂上电话,身后就传来组长那粗嗄难听的声音。
“琦湘啊,妳今天晚上没事吧?席扬的朱先生就拜托妳啦!”他也不管人家到底答应了没有,硬是把这苦差事往她头上倒。
“可是,组长我……”她实在很不想跟那个色欲熏心的臭男人共处一个晚上,但生性老实的她临时又掰不出什么借口。
“不用担心,如果妳能成功说服朱先生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一定在部长面前帮妳美言几句,帮妳争取奖金。”组长对她诱之以利。
这……家里有老有小要养,能够多赚一点钱,她是很心动没错,可是,她更害怕那个猪哥会对她怎么样啊!
“组长,不能再派一个人跟我一起去吗?”单独上战场实在太恐怖了,多一个人至少可以安心些。
“其实是朱先生他指名要找妳去负责招待,还说如果不是妳的话,这笔合约就免谈了。”组长为难地看着她。“琦湘,为了公司下半年度的广告,妳一定要坚强一点!”说着,他还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头。
房琦湘简直是哭笑不得,席扬广告的报价一向比其他同业还要低是没错,不过为了省下几万块的预算,就轻易地牺牲自家员工,这种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股倔强的脾气涌了上来,她挺起胸膛,一口便答应了。
“好,我去!”谁怕谁啊!如果他敢对自己怎么样,顶多大声喊救命给他难看就是了。
和夏竞分手以后,她身上陆陆续续发生了许多事情,逼得她不得不坚强起来。以往她遇上了会不知所措的灾难,现在都能勇于面对--
“好,很好!我这就去帮妳联络朱先生。”终于把烫手山芋丢了出去,组长不由得眉开眼笑。
“组长,请等一下。”她连忙叫住他。“为了表示诚意,我想联络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好了。”
“没问题、没问题,那就交给妳了。”见她这样积极,组长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地踱出办公室。
赵君君确认他走远了以后,忙不迭地滑过来。“妳疯啦?妳真的要去?!”
只见房琦湘不慌不忙地问她。“君君,妳有没有录音笔,有没有数位相机?”
“有啊,我的MP3有录音的功能,数位相机在这里。妳要做什么啊?”这话问完,赵君君才忽然灵光乍现。“哇,妳是要拿这些东西去跟那只猪哥吃饭喔?算妳狠!”
房琦湘浅浅地笑了笑,心里却十分得意。
等着瞧,那个猪哥看她长得柔弱纤瘦,就以为她很好欺负吗?她会教他尝到看扁一个人的悲惨下场!
当天下班后,房琦湘立刻赶往她和朱先生约定的西餐厅。
已经进入秋季了,早晚的温差相当大,她穿着一件七分袖的素雅套装,匆匆忙忙地付了计程车钱,踏入这间装潢得富丽堂皇的法式餐厅。
她在已经预约好的座位上坐下,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那个老挺着鲔鱼肚的恶心男人出现,只好把合约拿出来,再重新检查一遍,顺便平静一下紧张的心情。
饼了十分钟,都已经快把合约给看出洞来了,那个猪哥还是没有来,房琦湘开始无聊地四处乱瞟,打量起这间华丽古典的餐厅。
这个地点是她主动跟那个朱先生约下的,在这么庄重高级的地方,想必他再怎么猪头,也应该不至于会对自己乱来吧?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跟赵君君借了录音笔和数位相机,要是那人真的这么不识相,她也绝对要给他“好看”!
她正在磨拳霍霍向猪头的时候,不远处的餐厅大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又有人推门进餐厅了。
房琦湘下意识地抬起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便见到了她也许这辈子都不想碰到的两个人--
一袭深色条纹西装,将夏竞高大昂藏的身材衬托得更加贵气不凡,而站在他身旁那个小鸟依人的美艳女子,则是一身香奈儿最新秋装,连手上的白色皮包都特意搭配着粉色系的洋装,也是香奈儿的。
他们的衣着、举止都散发出上流阶级的气息,餐厅内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被他们吸引,忍不住赞叹这对俪人。
房琦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专注到眼睛都干涩得发痛了。
为什么要让她看见他们?她今天的遭遇还不够倒楣吗?这一瞬间,她真的有股夺门而出的冲动。
她没有那么坚强,可以忍受这种才刚刚失恋,就马上亲眼目睹心上人和新欢亲昵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情况!
困难地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双唇,她竭力压抑自己疼痛欲裂的心,低下头假装继续研究桌上的合约。
“房小姐,抱歉啊,让妳久等啦!”忽然间,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房琦湘抬起头,透过面前矮胖男人的肩膀,正好可以看到那对未婚夫妻在侍者的带领下,就坐在离他们几张桌子远的地方。
彷佛感应到她的目光,夏竞突然转过脸来,朝她这个方向觑了一眼。
“没关系的,朱先生。”她做贼心虚地调回视线,向面前的男人扯出一抹不由衷的笑。“其实我也才刚到。”
他想要跟谁在一起,都不是她管得着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跟这个猪哥签下半年度的广告合约!
她在心里用力提醒自己要专心,虽然应付这个色鬼让人感到厌烦,但总比心碎地看着夏竞和未婚妻的甜蜜互动,还要来得好多了……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无论是在她点菜,或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猪哥抬杠的时候,眼睛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往斜前方飘过去--
她食不知味,根本没有在听对座的男人说了些什么,只是一心在意着那两人相处的情况。
就算和论及婚嫁的女人在一起,夏竞依旧是板着一张脸,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
尽避看似不耐烦,但她知道,通常这就表示他的心情还不错--她垂下眼,强迫自己把眼泪吞回去。
他的未婚妻真的很美,又是知名政治家的千金,想必夏竞一定是非常喜爱她,才会露出这种表情、才会兴起与她订下终身的念头……
“房小姐,妳不太专心喔!”朱先盛瞪着面前这个心不在焉的女人,语气有些微的不满。
“呃,抱歉……我突然想起新的企划,不小心出神了。”房琦湘勉强地扯了个微笑,再次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这个难缠的签约对象身上。“朱先生,我们也该来谈谈合约的事情了吧……”
“嗳,别这么伤感情嘛!”朱先盛小小的眼睛里闪着婬光,将又肥又短的手掌覆在她的柔荑上。“妳每天通车上班,很辛苦吧?跟了我,我会让妳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让妳受一点委屈!”
房琦湘不着痕迹地从他的猪蹄下抽回自己的手,仍旧极力维持脸上温婉柔和的微笑。
“朱先生,您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她忍着到厕所去把手刷干净的冲动,把话题导向公事上头。“这是我们公司拟好的合约,请您过目一下,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都可以再商量的。”
其实,在离夏竞这么近的地方,还碰上这么难堪的事情,她真的好想调头就逃走,才不管什么鬼合约、鬼公司……
可是,拚着一股气,她就是不想就这样落荒而逃!她要尽力用行动来证明,就算没有他,她也一样可以过得好好的!
如果她今天可以成功地克服这个猪头的骚扰,和他签下广告约,那么,她也一定可以慢慢放弃心中那些不可能实现的奢望,心甘情愿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无视于她心中壮士断腕的决心,朱先盛又再度施展攻势--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扯向自己,色瞇瞇地涎着脸笑道:“小宝贝,不要这么害羞嘛!来,给葛格亲一个--”
“朱先生,请您不要这样!”
房琦湘这才回过神来尽全力挣扎,可是男人的蛮力忒大,她根本无法挣开,眼看着那张恶心的丑脸即将逼近自己,她不顾一切地抬起脚,奋力往上一踢!
“啊--”霎时,优雅安静的法式餐厅立刻响起一声猪号。
罢踏进这家餐厅,夏竞便发现角落那道紧追不舍的视线。
顶着“夏光财团接班人”的光环,从小到大,他一向是众人所注目的焦点,早就习惯别人这样失礼地盯着他瞧。
直到在那人的附近坐下,他才终于看清“她”的脸孔--
是琦湘!这么巧,她也选在这里用餐?他略略感到惊讶。
房琦湘向来节俭不爱浪费,除非必要,否则很少到这种充场面用的高级餐厅消费。因为有些在意,他不由得分了一点神在那个低头看着桌上文件的身影上。
“竞,你在看什么?”周怡芬见男伴目光的焦点不是放在自己身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他竟然在看一个瘦瘦弱弱的女人,忍不住吃起醋来。“你认识那个女人?”
“一个老朋友。”像是突然失去兴趣似的,夏竞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
他的脸上虽然保持着平板严肃的表情,但心里隐藏的情绪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真有趣,这小妮子的新对象,居然是个其貌不扬的矮胖子?而且,她明明打从自己一进餐厅就一直看着他,现在还装作没发现似的回避他的注视?
这女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难道她对他还抱着什么不该有的妄想?甚至企图用别的男人来测试他的反应?!
难道,本来乖巧顺从的小女人,踏出校园、在职场打滚了几年之后,也学会这种“麻雀变凤凰”的俗气戏码了?
很好,他倒想瞧瞧,这个看似无害的女人到底有哪些招数!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兴味,他换上残酷的笑容远远观望。
他当然知道房琦湘根本不想跟那个把婬欲写在脸上的粗鄙男人见面,也知道她正在竭力忍受那个男人的毛手毛脚,这些都可以从她僵硬且不甘愿的表情上看出端倪。
她想做什么?以为故作可怜委屈,他就会陪她演出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夏竞扯了个嘲讽的笑。
这女人未免也把他想得太简单了,居然妄想用这种可笑的方式试探他!他冷淡地移开视线,叉起餐盘中的海鲜啖了一口。
“唉唷,竞!你看,那边真好玩。”周怡芬娇笑着望向房琦湘他们那一桌,刻薄地道:“那个胖子在调戏你的『老朋友』欸!要不要去救她?”
她故作大方地说着,眼底却暗藏着诡谲的光芒--
看夏竞那副眼神动不动就飘过去的态度,她会相信他们真的是“单纯”的朋友才怪!
就算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得到了这个卓尔不凡的男人,婚期也近在眼前,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外面有太多想要从她手中夺走竞的野女人了,她必须将这些缠人的小虫子一个一个铲除--
夏竞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说道:“那是她自己的事,她必须自己解决。”
周怡芬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心思细密的她感觉得出来,虽然他的态度冷淡,但是放在那女人身上的关注可没有少过。
她皮笑肉不笑,意有所指地道:“是吗?真可惜了那个漂亮的小姐,她长得这样瘦弱,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了人家的折腾?”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抬眼瞅着她。
“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跟我生气吧?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周怡芬故作无辜地耸耸肩,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等一下吃饱饭要上哪去?你最近好忙,该挪出一点时间陪我了吧!”
夏竞张开口,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一声粗嗄难听的惨叫打断了他的话--
“啊--”朱先盛痛得松开箝制住房琦湘的双手,护在自己严重受创的重要部位上,嘴里不断发出活像在杀猪般的哀号。
房琦湘先是呆了呆,她没有想到自己临危时刻做出的直觉反应,竟然能重创这个猪哥,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呃……我很抱歉,您还好吧?”她担忧地看着整张脸都痛得揪在一起的朱先盛,关切地问着。
朱先盛抬起头来,用那双瞇瞇眼狠狠地瞪着她。“妈的!妳这个臭女人竟然敢踢我?!我朱先盛要妳是看得起妳,否则凭妳这副倒尽男人胃口的穷酸货色,有谁想要爬上妳的床?”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也不管这里是多么幽静的用餐场所,更不管刚才他的惨叫已经吸引众人的注目,径自说着污辱她的话。
房琦湘皱起眉,并不因为他的辱骂而退缩。
她挺直腰杆,义正辞严地道:“朱先生,今天我约您出来,只是很单纯地想要跟您谈公事,是您的举止太过分了,我才会有所反击。
如果您真的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那么我愿意赔偿医药费。但是就刚才的情况而言,我自认没有做错,也绝不会跟您道歉!”
听了她理直气壮的这番话,朱先盛更加光火,他失去理智地大吼大叫--
“妳说什么?!妳这个女人真他妈的不识相!不肯跟我道歉是吧?走着瞧,我要告妳!到时候妳可不要哭着跪下求我要妳!”他眼中闪着婬秽的光芒,放肆的目光由上往下扫过她略为纤瘦的身躯。
房琦湘压抑地闭了闭眼,脸上表情像在忍耐一个无理取闹的三岁小孩,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笔型的金属物品。
“朱先生,您知道什么叫录音笔,什么又叫针孔摄影机吗?”她指了指桌上那个隐藏在玫瑰花与顾客回函之间的迷你摄影机。“您刚才对我所有不合宜的举动,全都被记录下来了,现场的人证也不少。如果您坚持要对我提出告诉,我也只好接受,只是,您确定真的要专程跑到法院去丢这个脸吗?”
朱先盛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一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张大嘴巴干瞪眼。
房琦湘不慌不忙地收好所有监视器材,把方才因为挣扎而掉落的合约捡起来,重新摊在桌子上。
“朱先生,我想我就暂时保留控诉您性骚扰的权利。”她瞅着他,扬起一抹坚定的微笑。“现在,我们可以来看看合约了吗?”
相较于她不卑不亢,有恃无恐,朱先盛刚进餐厅时的嚣张气焰,这会儿可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驼着背,默默地签下两人面前这张半年度的广告合约--
待他签完所有相关文件后,房琦湘收回来检视了一遍,随即礼貌性地露出一抹微笑。“这样就可以了,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那么,我先走了。”
语毕,她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留在这间餐厅,动作神速地收好所有东西塞入包包中,潇洒万分地扭头就走。
她走后,朱正盛依旧驼着背,像被榨干似的呆呆坐在原位一动也不动。
周怡芬好笑地睨着那个肚子挤出好几层肥肉的男人,尖酸地讽道:“没想到那个女人还不笨,知道要拿针孔摄影机威胁他。”说着,她故意瞥向也同样望着那一桌的夏竞,刺探地问:“你喜欢那样表里不一的厉害女人?我记得你以前中意的类型都是精明能干的女强人不是吗?”
夏竞眼里满是惊讶。他原本以为,房琦湘绝对会哭着跑出餐厅,搞砸这次的洽商;了不起也只是默默忍受那男人的毛手毛脚,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没用表情。
没想到,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她竟然变得这么……不简单?
不过,看来她只是很单纯地来这里谈公事罢了,否则也不会准备得这么周全。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他心里竟隐隐约约有些失望。
“竞,你在想什么?”发现他又开始心不在焉,肯定是在想着刚才那个女人,周怡芬扯起一抹假假的媚笑。“被他们这么一闹,我也没胃口了,我们走吧!我知道阳明山有个地方,可以看到很美的夜景喔!”
她企图夺回男人的注意力,可惜夏竞并不是个容易被掌控的人。
“再说吧!”他冷冷地敷衍她,径自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那个女人……真的变了吗?那个原本柔弱得像是一不小心就会被碰碎的女人,难道只是在短短的几年之间,接受了职场的洗炼,就能变得这样坚强?
他突然在意起,那个过去一向唯有在固定时间才会想起的小女人,有股不可理喻的冲动,想要知道她是否真的改变了。
周怡芬连忙跟了上去,压抑着满心的不悦与臆度,娇笑着道:“那你想要去哪里?回公司?我也跟你去……”
夏竞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口,到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又转身把她推进去。
“送这位小姐到……”他报出地址,随手关上车门,退回人行道。
“夏竞!”周怡芬气急败坏,但她随即忍了下来,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不完美的模样。“没关系,今晚我先回去,但是相对地,明天请你一定要陪我,我会再打电话给你。”
她朝他露出笑容,但那抹美艳的笑颜却毫无温度。
夏竞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注视着远去的计程车尾灯,举步往停车场走去。
如果不要那么缠人,周怡芬确实是个相当理想的伴侣。她非常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退让,什么时候可以争取自己的权利。
他经过垃圾桶,将已经捻熄的烟蒂扔进去,走向那辆在夜色下闪着动人光芒的跑车--
房琦湘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觉得全身虚软无力,好像所有的力量都在刚刚对付朱先盛的时候消耗殆尽了。
上午她跟赵君君借数位相机时,赵君君还帮她出了不少主意,甚至为她借来了一台相当迷你的摄影机充当针孔摄影机,确保她准备充分、就算吃亏也能讨回应有的公道。
幸好有君君替她张罗这一切,看着那个老是作威作福惯了的臭猪哥吃瘪,果然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啊!
一阵冷风吹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但这个动作却让她两手手腕处蓦地一痛。
她愣了愣,举起手腕,才发现上头有一圈恐怖赤红的瘀痕,想必是朱先盛用蛮力制住她的时候留下的。
看着双手上的瘀痕,被她强迫压下的恐惧这才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她骤然停下脚步,却无法停止不断冒出眼眶的泪水……
其实,刚刚她只是在故作坚强。遇上这么可怕的事情,身边又没有人及时伸出援手,要是没有作那些保护自己的准备,那么她是不是就注定要被那个猪哥欺负到底了?
迟来的害怕和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安心感让她泪如泉涌,怎么也没有办法恢复冷静。房琦湘哭到几乎走不动,只好在附近的小鲍园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等自己平静一些再去搭公车。
蓦地,一辆银亮的朋驰跑车在小鲍园旁的马路边停下。她有些纳闷地凝望着那辆线条流畅的美丽跑车,觉得它看起来很眼熟……
下一刻,从驾驶座走出的伟岸男人证实了她的猜测--
夏竞一眼就望见那个缩在石椅上啜泣的小女人,扯起一抹了然的微笑,他朝她走去。
他就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有这么大的转变。就算她看起来变得比较强悍了,其实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见他走向自己,房琦湘静静擦干眼泪,仍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餐厅里,他是故意要看她出丑,所以才没有帮她的吧?在他眼底,自己难道连劳烦他伸出援手的价值都没有吗?她伤心地想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差点夺眶而出。
看她一副可怜兮兮、受尽委屈的模样,不知为何竟让他心情大好。“我送妳回去。”他拉她从椅子上起身,推着她进车子里。
“你的未婚妻呢?”看看车子里没有半个人,房琦湘忍不住问。
然而他却没有回答,只是径自发动车子送她回家,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是不耐烦,或是不屑回答。
没有多久,房琦湘和家人一起租赁的公寓便近在眼前,她淡淡地道了声谢,拉开门正准备下车--
“妳不问我为什么不救妳?”她的耳旁遽然响起男人略带嘲讽的声音。
她望向他,眸底幽幽深深,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有能力解决。”她说出和他如出一辙的话,却让男人皱紧了眉。“你已经有了未婚妻,为了避免误会,以后若再遇见我,无论如何,请你就当作没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