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纭熙跷班,一个人搭著捷运跑到淡水看海,以前她读国中的时候,也常常带韩维圣和她的弟弟到这里来玩。
但那时候他们搭的是公车,带著妈妈准备的野餐盒,一路晃啊晃的晃到了淡水,然后再到淡水渡船头去搭船,到八里野餐。
现在的八里已经变成了观光胜地,木栈道加上些许的地中海风情,再配上浓浓的咖啡香,使得八里看起来很巴黎。
饼去回忆依然清晰,但同行的如今也只剩下她孤独一人。
她的弟弟耿仲耕,每天除了上班以外,就是泡美眉,她还常常笑他胸无大志,但实际上他是个很乐在工作的人,女人反而比较像是他的调剂品。
横越过淡水河,看著美丽的景致,想的全是过去的事情。
快抵达八里左岸渡船头时,她的手机响了,显示的是公司的某一支电话号码,她清楚知道这是上司打电话来追人的,所以索性不接。
班上久了就会有点弹性疲乏,更何况她在那家公司待了五年有余,菜鸟早变成了老鸟,但她从来没有跷过班,即使是韩维圣离开的那天,她也照常到公司打卡。
那天是怎么过的?
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只知道报表没写错,其余都是空白。
停了的电话又再度响起,这回是她家里打来的,应该是她亲爱的老妈,迟疑了许久,她最后接起电话。
“喂,什么事?”
“我才要问你出了什么事?你们课长打电话来说你跷班,今天有重要的会议要开,他叫你马上回去上班。”
“一天看不到我死不了的。”她对公司这么重要?当然不。他们课长是有妇之夫,却成天想和她发展婚外情,庆幸他有色无胆,不然她早就跳槽了。
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二十八岁挑工作,但是工作也挑人,尤其是有点年纪的女人,包括他们公司在内,面试时,主管会先考量求职者的年纪,然后问人家有没有男朋友?打算几岁结婚?
鲍司是顾虑到培育人才不容易,伯培育成功后新人就马上递辞呈说要辞职嫁作人妇,那是可以理解,可是有时候她会忍不住反问那些主考宫,难道结了婚的女人,就不能胜任工作?
“你快回去公司,别老是做些任性的事情,听到没有?”
话筒那端传来超高分贝的命令,想听不见都很难,“知道了。”
“最好是知道!”
抵达八里左岸,她很无奈的买了回程的票,坐在渡船头等船,顺便看著对岸的明媚风光。
当船抵达,她又上了船准备回程,却在船缓慢前进的时候,她看见八里左岸上站著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维圣!
竟然是韩维圣?!
韩维圣也看见她了,可惜船已经离岸。
雹纭熙并没有回公司报到,她在淡水渡船头等待那个熟悉且变得更有男人味的身影,她要确定自己不是眼花,要确定那个人是她想念、等候了五年的男人。
她一直祈祷著,希望老天爷帮帮忙,希望那个男人是他,期间想了许多要说的开场白,可是当她看见他踏上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的是韩维圣。
他脸上的轮廓变得更分明,身高又高了不少,目测至少有一百八,穿著衬衫打领带的模样,更让女人垂涎,经过他身边的女人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
另外,他也比其他同年的男人来得成熟,没有二十三岁男人的稚气,隐隐散发出沉稳内敛的气息。
“这种时间还来淡水,很闲嘛!”韩维圣双手环胸,唇角勾勒起一抹揶揄的笑。
“你不也一样!”她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
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好久不见,也不是你好吗?而是这么充满火药味,这都该怪他,怪他不告而别,怪他不给她任何消息。
真的都该怪他的。
她其实是很想念他的,可是脚却不听话的往捷运站的方向前进。
“耿纭熙,久别重逢,你那是什么态度啊?”他的火气被挑起,一把扯住步伐不断加快的她。
“喝,你还好意思怪我态度不好?比起你这种冷血无情、不告而别的人,我自认为好太多了。”
“都过了五年,还在为这种小事情生气,你未免也太小孩子气了吧!”他抓著她的手不放。
冷不防的,她甩了他一巴掌。
“你干么打我?!”
甩了巴掌的她一时怔住,连自己都很意外。
对於他的这个问题,耿纭熙呆了好久,就是找不到个合理的解释。
“说啊!傍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一定会惩罚你。”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你一直说话不算话,而且一个弟弟不告而别,做姊姊的当然可以教训他。”够合理了吧?
“谁是你弟弟?”
她直接把手指指向他的鼻尖,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你姓耿我姓韩,所以不是姊弟,如果你准备改和我同姓,那身分上也只会是老公和老婆,绝不可能是姊弟。”
老公和老婆?真是诱人的身分,但是他的话能当真吗?如果他的话可以当真,那么他五年前生日那天就不会爽约了。
对於一个不守承诺的人,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她已经被折腾了十年,实在没有多少个十年可以再给他折腾。
“你要上哪去?”
“去上班。”
“别去了,我们久别重逢,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我和一个不告而别又久不联络的人没什么好聊的。”
“别气了,上车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身旁停下一辆轿车,但或许早就存在,只是她没发现罢了。
她被韩维圣塞进后车座,随后他也跟著坐进来,但她依然不甘示弱,“你这样我可以告你绑架。”
“以我现在的身价,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他用一副吃定她的表情说,“再说,我才不信你会那样对待我。”
他是真的吃定了她,小时候只要有所求,就甜滋滋的叫纭熙姊,长大了就更不必甜言蜜语,似乎只管开口她就要有求必应,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就算对自己弟弟她都没这么好,耿仲耕太过分时她还会踹他几脚,所以也许是她太宠韩维圣了,这就叫做自作自受。
“好啦!我道歉,请你吃饭向你赔罪可以了吧。”瞧她气嘟嘟的脸,他只好先行妥协。
“吃哪一餐?”
早餐过了时,中餐还太早,晚餐谈下上,宵夜更是太遥远了。
“我要回家。”
“耿纭熙,你很无理取闹耶!”
“我要回家!”她捣住耳朵不停叫喊,也许是被她的歇斯底里吓到,她看见韩维圣要司机将车子开往她家的方向。
“你真的是阿圣?”
雹妈妈在看见韩维圣时比耿纭熙还激动,把他转了几十圈,还吆喝街坊邻居一起来看他。
其实无怪乎她老妈会那么激动兴奋,韩维圣是她看著长大的,她早把他看成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失踪”的时候,她老妈每次说到他都还会掉眼泪呢。
所以她一直不赞同所谓的血浓於水,什么孩子只有自己生的好。事实上她深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她亲爱的妈妈已经代替她问了她最想问的问题,所以她保持缄默。
“起初不是很好,我舅舅一家人本来在美国的生活就是普通过得去而已,多了我们一家人吃饭,生活担子自然就重了起来,而爸爸和妈妈也在三年前相继过世了。”
“怎么会这样……”别说感情丰富的老妈会哭,连她这个老把眼泪往肚子里吞的人也想哭了。
她不知道韩维圣这五年来是怎么过的?
一想及他可能活在人间炼狱中,她的心就发痛。
“你们别替我难过,我现在过得很好,身价好几兆,我的公司遍及全世界都有分号。”
“是吗?!真了不起。纭熙,你听到没,我就说阿圣这孩子一定很有出息。”
面对老妈的激动,她也只能讪笑著点头答是。
抬起头,发现韩维圣正在看她,她的脸突然涨红,心脏卜通、卜通的猛跳。
她并不是很容易受影响的人,可是对他,她真的一点防御能力也没有。
“我把隔壁的房子买回来了。”
“真的吗?!我得快点打电话去告诉纭熙的爸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老妈突然跑去打电话,害得她得一个人面对吸引力超强的韩维圣,看著他,耿纭熙告诉自己得开口说点什么,寒暄或者问候都好,就是得说点话。
“结婚了没?”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啊?!她被自己的问题吓了一大跳,韩维圣年纪轻轻,当然不可能这么早结婚,她为自己的问题发窘,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有女朋友,但论及婚嫁的对象还没有找到。”
依然在玩爱情游戏吗?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哼了一声,转身朝楼梯走去。
“耿纭熙,你那是什么态度?!把话说清楚啊!”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啊?”两人说话声过大,耿妈妈急忙跑过来关心。
“没什么,她大概还在气我不告而别,我会找个机会跟她赔不是,说说就没事了。”
“嗯,你也不用太在意,那丫头从你走后就变得怪里怪气的。”耿妈妈没站在自己女儿这边,反而比较挺久别重逢的邻居小孩。
“我该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啊?那晚上有空吗?我做些你爱吃的菜,你记得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不来的话耿妈妈会很难过的。”
拗不过老人家的好意,韩维圣只好点头应允,“那我忙完就过来。”
走出耿家大门,他抬头就看见耿纭熙趴在阳台上往下看,“耿纭熙,我要走了。”
“滚!”她还在气头上。
“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他反而引以为乐的哈哈大笑。
“要你管!”她翻了个白眼,赏他一记鬼脸。
“我会来吃晚餐,记得等我,别到处乱跑喔。”
“你又不是总统,我没那个义务和闲情等侯你大驾光临。”
“拜拜。”
韩维圣转身,潇洒自若的走向等候在一旁的私家轿车,他的态度总是让她气得牙痒痒的,因为他越潇洒不在乎,就越显得是她在自作多情。
明明还是很气他这样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但心底竟开始期待晚餐时间快点到来。
洗手做羹汤引平日耿纭熙自认为没那种闲情逸致,下厨会让女人更快变成黄太太,只有偶尔心血来潮会想弄点不一样的食物。
但今天她却主动下厨帮忙。
韩维圣爱吃什么?
卤猪脚。
所以她在一旁看著妈妈怎么把猪脚卤得特烂,可她很不喜欢双手沾得油腻腻的,因此美其名是帮忙,但也只是站在一旁盯著炉火看。
下午五点二十分门铃响起,她以为是韩维圣来了,跑去开门却发现来者竟是陆超群,一时之间热腾腾的心就变得冷冰冰了。
“你怎么来了?”
“我去接你,你同事说你今天没上班,我担心你人不舒服,打电话过来问,耿妈妈说你们家今天请客,叫我过来当陪客。”他一五一十的说明来意。
“我们家今天没有请客,只是自家人吃顿难得的晚餐,外人不方便在场,现在可不可以麻烦你先回去?”
“你这女孩怎么这么不懂礼貌?是我叫超群过来的。”耿妈妈立刻把陆超群拉到客厅去,打开电视让他看,还端了水果给他吃。
她是冷血动物,每次看见陆超群就热不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可爱,可是热情又不是点个火就会燃烧,陆超群的感情已经快变成她沉重的包袱了。
喘不过气、不能呼吸,她想尖叫!
结果她还真的尖叫了。
陆超群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担心全写在脸上。
“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我在练嗓子,等下要唱KTV。”很窘,只好自找台阶下。
她过去是不会这么神经质的,当然也可能这样大喊大叫,也许就像人家说的,熟女越熟,行为举止就越没气质。
算了!没气质就不用太委屈自己假装淑女,再度回到厨房,发现热腾腾的猪脚已经上了桌,她忍不住偷吃一小块,感觉还是老妈的手艺好,卤烂的猪脚吃起来很Q,而且香味四溢。
“你也该学做家事了,二十八岁还不嫁人,再过几年就要变成高龄产妇了。”
“又没人规定女人一定要结婚。”在嘴里咕哝了几句,她听见有车子由远驶近,然后老爸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婆,我回来了,我在巷口碰到阿圣。”
老妈和老爸就是这么恩爱,每次老爸回家,她亲爱的妈妈就会上前去替他拿公事包,然后两人开始有说有笑的谈论一天趣事。
看到老爸老妈那么恩爱,她也不禁幻想自己将来的婚姻生活很美满。
但随之看见客厅里的两个男人,她却突然感慨起自己的幸福难寻。
“这位是?”陆超群看著甫进门的韩维圣问。
“纭熙帮他们介绍一下啊。”耿妈妈回头说道。
她一点也不想担任那个工作,所以转身又走回厨房,结果她亲爱的妈妈又开始唠叨,“别理她,我来帮你们介绍一下,阿圣,这位是纭熙的男朋友,陆超群;超群,这位是韩维圣,阿圣以前住在我们家隔壁,是和纭熙还有仲耕一起长大的。”
“幸会。”
韩维圣握上陆超群的手,兀自打量著他,同时也评估他的能耐,陆超群则是客气的和他握手寒暄,看起来是那种很老实的无害人类。
但,他认为这样的男人并不适合和耿纭熙在一起。
“好了,菜都上桌了,快来吃饭吧。”
进餐厅后,韩维圣看见耿纭熙端出他以前最爱吃的卤猪脚,高兴的说:“你竟然还记得我爱吃卤猪脚?!”
她当然记得,只要是他说过的话,她都谨记在心底,关於他的喜怒哀乐也是,可是她不想让他太过得意,於是连忙否认,“别想得太美,这是我妈煮的,和我无关。”
“无关?那你干么一下午都死盯著炉火?”
她的谎言很快就被她亲爱的妈妈给揭穿,有个胳臂往外弯的妈,有时候还真像是养老鼠咬破袋。
这一餐吃得很痛苦,不过痛苦的人大概只有她。
棒壁开始整修了,听说设计装潢团队是欧洲最有名的设计师,可耿纭熙实在是很难想像,一栋老旧的两层楼房,室内却是一流欧式装潢的模样,因此她偶尔会从阳台探过头去观看施工情况。
“想看就过来啊!”
韩维圣突然从阳台上冒出头来,那倏地出现的脸部特写,著实让她吓了一大跳,心跳久久都平复不了。
“人吓人会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你没听过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吗?”
“懒得理你。”
他们两栋房子都是用自己祖先留下来的土地盖的,为了要通风,所以两栋房子并没有紧邻著,还留著一道小小的防火巷,不过防火巷小到站在窗户边就可以跳到对面的房子了。
回到房间,他也出现在他以前的那个房间,正巧为了让空气流通,她的大窗户是大开著的,等看见他的脸想关窗时,他已经跳了过来。
“韩维圣,谁让你乱闯淑女闺房的啊?!”
“我以前还不是常常睡在你的房间,才过来一下干么大惊小敝?”
“喂,你那是什么话?要是破坏我的名誉,让我嫁不出去,你就要负全部的责任。”
韩维圣的脸突然逼近,看著他性感的唇,令她想起了自己十八岁时的初吻,一股莫名的渴望令她心慌意乱起来。
人家都说没经验的熟女会渴望爱情,渴望更深入的发展,常常都是一脸的欲求不满。
喔,该死的年纪!
懊死的韩维圣!
没事长得那么出色干什么?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干么要负责你的未来,嫁不出去肯定是你太凶悍,男人都被你给吓跑了。”
赫,吃乾抹净就当做船过水无痕啊?!
虽然没有发展到下可收拾的地步,但是女人的初吻是多么的可贵啊,他夺走了她的初吻、,却好意思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过,真是欠扁的小孩!
可是她现在想扁也扁不了他了,小时候不乖还可以叫他立正站好,现在的他可是堂堂六尺男子汉,她不被扁就该偷笑了,还想扁人?!
女人长大的果真只有皱纹、年纪和胸部,再过几年大概就是赘肉了,可悲啊!
“你到底跑到我房间干么啦?”
瞧他东晃西瞧的,谁也不敢动她的私人物品,可他却大剌剌的把她的房间当成自己的似的,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光光,包括她的内在美。
“哇!看不出来你穿C罩杯耶?!”他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呼。
好死不死,耿仲耕这时刚好从门口探头进来,正巧看见她的贴身衣物在他的手上。
“不好意思,打扰了。”耿仲耕暧昧的笑著退开。
“该死的!”一把抢过自己的内在美,她又窘又气的嚷,“别乱动人家的东西啦!这下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干么那么紧张?不过就是拿著你的,我们身上的衣物都还整齐的挂在身上,仲耕不会误会啦。”韩维圣丝毫不以为意,继续我行我素的说著,“再说,就算我们真的做了什么,也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敝的。”
“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耶,再说你不是也有女朋友吗?难道你就不怕你的女朋友误会?”
“你怕那个男人误会?”他不答反问,有够狡猾。
怕?
才不。
她一点也不怕。
可是如果不这样强调,她怕自己这场单恋会越陷越深,於是说:“请你离开,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解。”
“如果那个男人因为这样就误会你,那就把他甩了来追我。”
“你说什么?!”她肯定是睡眠不足引起耳背,不然怎么会听见这么荒谬的话咧?
但他的脸很清晰,不像是在梦境;他的笑容很真实,真实到令她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天哪!她快要昏倒了。
韩维圣适时的托住她的腰身,但他接下来的话才真正叫做荒谬。
他说:“我允许你来追求我。”
男人果然是——自大的猪!
但很惭愧的是,熟女很色,很渴望爱情,很渴望亲密接触,因为他令人垂涎。
所以,倒追他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有挑战性,她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