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不列颠国欲与大清王朝缔结鸳盟,以睦两国邦交,皇上特下旨赐婚斯琴格格,十日后起程,钦此,谢恩!”
“谢万岁、万岁、万万岁。”纳兰斯琴接过圣旨。
传旨太监离开之后,纳兰斯琴愤怒的跺了下脚。“皇阿玛真不公平,宫里头格格那么多,为什么偏选上我!”她一怒之下,将圣旨摔在地上。
“琴主子,万万不可啊……”丫鬟辛儿连忙跪下捡起圣旨。“其实皇上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皇阿玛根本就是讨厌我。”她知道自己一向任性,脾气又不好,但皇阿玛也不必将她一脚踢到那么远的地方啊!
懊死!该死!真格儿的该死!
“难道格格忘了吗?宫里的格格虽多,可会说洋文的,只有琴主子您哪!”说来奇怪,格格从小就有语言天赋,除了英语之外,法、葡、西班牙语也很流利,而她就笨多了,虽说从小有幸跟在主子身边学习,但真正能流利的,也仅有英语。
这话顿时令斯琴哑口无言。该死!早知道就不学那些洋文了。
心底虽然埋怨,但一想到自己因为洋文流利,每次有外国使节到临皇阿玛总会要她当翻译,因此她接近皇阿玛的机会也较其他格格多。
只是她万万料不到,这个一向让她心喜的原因,竟会变成此刻的噩梦!
斯琴一想到那些全身毛绒绒的洋人,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十分苦恼!
“我不甘心,不甘心!”她握住拳头,在房里来回不停的踱步。
“格格,这可是皇上钦点,不得不从啊。”辛儿虽心疼主子,可这也是没办法改变的事。
“不行,我找皇阿玛去!”对,就这么办!话骤歇,纳兰斯琴风一般的奔出了“漱心斋”。
“格格……格格……”辛儿紧追了出去。
这下糟了,若依格格的性格,准会顶撞皇上,她还是快去请宜妃解危吧!
辛儿脚步未停,直往宜妃寝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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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琴见过皇阿玛吉祥!”纳兰斯琴屈膝行礼。
“平身。”
“谢皇阿玛。”
“想必你接到朕的旨意了。”
纳兰斯琴咬住了唇,倔强的抬起头。“皇阿玛,我不嫁!”绝艳的小脸上充满坚决。
“大胆!朕的旨意,你不得不从!”皇帝暍道。
“皇阿玛,您怎忍心将斯琴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她问出了口。
一直以来,她认为皇阿玛是疼爱她的,然而今早这一道圣旨却彻底粉碎这个想法。
瞧着她含泪的小脸,皇帝梢稍敛起怒意,缓下声道:“两国交流实属大事,斯琴你一向聪颖,洋文又流利,在朕心中,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比你更适合担此重任,你明白吗?”
“斯琴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倔强地跪下。
什么事她都可以听从,唯独联姻这一件事她不愿听从。
“大胆!抗旨是要杀头的。”皇帝怒火重燃。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这时,宜妃出现在御书房门口。
“你怎么来了。”
“臣妾见过皇上。”宜妃在皇帝身前跪下。
“宜妃快起。”
宜妃双眸流转,回道:“臣妾斗胆,请皇上收回惩戒格格之命,”
“你又为她求情?”
“皇上,格格还年轻,皇上一下子下令要格格远嫁不列颠国,格格心中害怕自然抗拒,皇上不该一味的怪罪格格。”
皇帝暗付宜妃之话不无道理,当下收起怒意。“都起来吧!”
宜妃向辛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将斯琴扶了起来。
“格格,其实皇上这么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列颠国日益壮大,为了安邦定国,皇上这才忍痛将格格外嫁呀,您说是不是呢?皇上?”宜妃向皇上使了使眼色。
皇帝会意,立即接口道:“皇阿玛这么做情非得已,但为了天下万民之福,皇阿玛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你能体谅皇阿玛的苦心吗?”
纳兰斯琴咬住唇,半晌不语。
“格格,女人迟早是要出嫁的,嫁给什么人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得到夫君的疼爱,我听说不列颠男人一向温柔体贴,相信格格一定能得到夫君宠爱的。”
“皇阿玛真执意要斯琴远嫁不列颠?”她收起泪,清艳的小脸上似有决定。
“朕已应允了马天尼使节,没有再更改的道理。”
“既然如此,就依皇阿玛的决定吧!”纳兰斯琴虽然不愿意,但心中更明白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一切就由天吧!但愿她真如宜妃所言,能得到夫君的宠爱。
“你能答允,朕很高兴,可还有其他要求?”他想多补偿她一些,
纳兰斯琴瞧了辛儿一眼——
“辛儿愿追随小姐。”她与格格一直情同姊妹,自然舍不得让格格一个人嫁到那么遥远的陌生地方。
“好,朕就准你所愿。”
“谢皇阿玛。”
“谢皇上。”
皇帝与宜妃互瞧了一眼,均放下心中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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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您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辛儿端着晚膳到船舱里。
“我……我胸口好闷……想……想吐……”才刚说完,纳兰斯琴哇的一声,吐了一地秽物。
这是她这辈子头一遭坐船远航,想不到竟如此难受!
辛儿立即将秽物清理乾净。
“格格,喝点热汤吧!会舒服点。”
纳兰斯琴点点头,将一碗热汤饮尽。
孰料,才不一会儿工夫,她胸中一闷,又将方才喝下的热汤如数吐出。
“格格,您还好吧?”辛儿担心地问,并拿起一个羽毛枕垫在她背下。
“我头好晕,想吐。”
“那格格先睡一会儿吧!”
纳兰斯琴点点头却不敢躺下,怕更难受,因此半倚在床边。
辛儿悄悄叹口气,将餐盘搁下,再一次清理地面。她知道舱里必须时时保持清洁,否则难闻的气味一定会让格格更加不舒服。
接下来的日子,纳兰斯琴日日精神委靡,吃不下任何东西,镇日头昏欲睡。
这一晚,船摇晃得比以往厉害,辛儿忍不住来到船长室——
“辛儿小姐有事吗?”船长威廉微笑地间。
眼前这个东方女孩五官十分精致,像个女圭女圭似的,十分惹人怜爱。
“今晚船似乎摇晃得比较厉害。”辛儿微微害羞地道,她十分不习惯船长这种热切的眼神。
以往在宫里,只有不正经的男人才会如此瞧女人,可相处近一个月以来,辛儿知道船长是一个好人,并非有意轻佻。
莫非西洋男人皆为如此?
“本来我不打算说的,不过既然辛儿小姐问了,那么我就告诉你们,目前海上有飓风,再过不久,我们的船便会进入暴风圈,如果没事的话尽量待在船舱里比较安全。”
“谢谢你。”辛儿转身就走。
“等一等!”威廉在她后头喊住她。
辛儿回头瞧着他。
“小心一点。”威廉关切地说道,他很喜欢这个娇小却看来十分坚毅的东方女孩。
在她身上,他可以发现西方女孩所欠缺的温婉与腼腆,这反倒成为另一番诱人的魅力。
辛儿浅浅一笑,掉头离去。
回到舱里,只见斯琴格格受不了船晕的摇晃,开口道:“扶我到甲板上呼吸点新鲜空气。”
“可是船长方才告诉我,咱们就快进入暴风圈了,留在船舱里比较安全。”
“我站一会儿就好。”纳兰斯琴挣扎着起身。
辛儿上前扶住她。反正只站一会儿,应该会没事儿的!
不多久,主仆二人来到甲板。
此时风浪变大,船身摇晃得十分厉害。
“格格,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让我再站会儿。”冷风虽然强劲,却出奇地令纳兰斯琴清醒不少,胸中烦思的感觉亦冲淡许多。
这时,天空开始闪起白光!
白光乍逝,轰隆隆的雷声随之而至,豆大的雨点急速而下——
“格格,下大雨了。”
暴风雨似在一瞬间席卷而来,海浪猛烈地翻涌,似要将船身吞没。主仆二人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巨浪,不由惊呆了。
甲板上的水手们迅速攀上船桅,解下风帆的绳索准备收帆。而舵手亦用力稳住船舵,让船不因风暴而偏离航道。
威廉在此时瞧见斯琴与辛儿慌乱的站在甲板上,因此朝她们主仆二人迅速接近。
不料,一个巨浪打来,船底撞上礁岩,纳兰斯琴被一个剧晃弹到船舷……
“辛儿!”纳兰斯琴尖喊。
“格格!”辛儿朝她奔了过去。
下一瞬间白浪再度袭来,好几名水手皆被巨浪卷入海里,
此时,甲板上一片混乱。
辛儿及时被威廉拉住,没有掉入海里。
再抬头,纳兰斯琴早巳消失踪影!
“格格……格……”
“不要去,危险……”威廉话未完,耳畔便传来一阵巨响,船区再度撞上礁岩!
霎时,凶暴的巨浪袭卷船身,一切被海浪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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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睡了很久似的,她缓缓的睁开了眼,映入眼底的,是一间华丽至极的房间。
她坐起身,翻开鹅绒毯,准备下床。脚底才触地,便传来一阵极柔软的触感,她低下头,发觉是白色的长毛毯。
游目四顾,只见房间里金碧辉煌,屋顶上甚至垂下由一连串透明晶亮的圆珠所组成的灯饰,上头则插满了白色的蜡烛。
法兰西水晶吊灯!她心头突然浮上这个字眼。
她见过的!
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呢?
一时间,她竟想不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
恐惧霎时盈满心头。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天……她痛苦的用手敲着头……
“小姐,你怎么了?”一个小女孩由房门外疾走近她。
“你是谁?”
“我叫珊蒂,是爵爷派我来服侍小姐的。”
“爵爷?什么爵爷?”
“小姐难道忘了吗?你千里迢迢坐船到英格兰,就是要嫁给莫利斯伯爵的呀!”
“我是坐船来的?从哪里坐船来的?”
珊蒂瞧着她,不禁为她难过起来。“小姐一定是在船难中受惊了。”
“船难?”她提高音量,脑海怱地涌上一幕波涛汹涌的情景。
“是呀!小姐真是十分幸运,被爵爷赶去迎接的船舰所救,全船只有小姐一人生还。”
她心头一震,颤声问道:“那船上有没有我的亲人?”
“有没有亲人,你不知道吗?”一道冷酷的嗓音徐徐插入。
“爵爷!”珊蒂恭敬地喊了声。
哎雷缓缓走进房间。
这个人就是她要嫁的男人吗?
一身黑衣的他看来十分的高,宽阔的胸膛在黑衣下微微债起,显示出他十分壮硕,一头墨黑的浓发微微卷曲,顺服地束在脑后。
他的脸——
懊怎么形容呢?那是一张她见过最俊美的脸!
两道英挺的浓眉下是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微上扬,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形。
然而,最震慑人心的,是那一双灿若宝石的蓝眸,此刻正如鹰一般一瞬不瞬地盯住她。
差一点,她便在他的注视下忘了自己要回答什么。
“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小声的回答。
他的蓝眸微微眯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她垂下头,想了很久……
“我不知道!”苦恼的眼,迎上深邃的蓝眸。
哎雷的俊颜却勾起了笑。“太好了,王上要我娶的,居然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冷酷的嗓音充满了嘲讽。
随即,他转身离开。
那是她与他完婚之前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国王与王后带着宫廷里的御医到海德居来看她。
“启禀王上,依我的诊断,斯琴格格极可能因船难的影响而暂时失去记忆。”御医说道。
“那么她的记忆会恢复吗?”王后问道。
“短期间不会,”御医停了下,又道:“也许过一段时间,她会一点一滴慢慢想起一切。”
“那么她的身体呢?有什么伤害吗?”国王问。
“除了她的记忆之外,一切无恙,可算大幸!”
“斯琴格格,既然你的身子无恙,请容我决定婚期如常,在三天后举行。”国王瞧住她。
三天?
她连自己是不是斯琴格格都不确定,能成婚吗?
王后瞧着她疑惧的脸,不由轻轻说道:“其实你毋须害怕,无论你的记忆是否回复,迟早都必须与伯爵完婚,与其等待那不可期的恢复契机,不如早日完婚,你说是吗?”
她真的是莫利斯伯爵该娶的人吗?而她究竟是不是大家口中的斯琴格格呢?
也罢,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暂当斯琴格格嫁给伯爵。一切就等她回复记忆再说了……
半晌,她缓缓开口:
“我想,一切就照你们所说的进行好了。”
“太好了,三日之后,就由坎伯瑞特大主教为你们证婚。”国王微笑道。
望着国王与王后离去的身影,她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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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在西敏宫皇家教堂举行。
在众人眼里,一身白纱的伯爵夫人虽然是个娇小的东方公主,但身材玲珑有致、五官清灵而富神秘感,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女贵族里丝毫不显逊色,反倒别有独树一帜的风采。
然而,莫利斯伯爵却始终未曾出现。
议论的私语,悄悄在人群里散开。有人认为弗雷根本不赞同王上的决定,也有人猜测他还倒在其他女人怀里,无暇参加自己的婚礼。
包有人大胆假设,弗雷根本是害怕了!
因为人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弗雷·莫利斯第四次娶妻……只除了新娘仍被蒙在鼓里。
耳语般的私议虽未传入纳兰斯琴耳里,但由贵族们冷眼旁观的神情中,她清楚的发现微微的怜悯与嘲笑之意。
她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新娘,纳兰斯琴猛然意识到这一点!
这时,国王开始有了不耐之意:
“弗雷这家伙要是再不肯出现,我发誓必带军队亲自将他揪出来!”
毕竟这桩跨国联烟是他一手促成,弗雷若不来,就是对他这个国王公然的挑衅,他决饶不了那小子!
王后则唇畔含笑,未置一语。
哎雷的放浪不羁一向深得宫廷仕女们的青睐,就连她自己也曾有一度的迷惑。
所幸她够聪明,明白弗雷根本不会爱上任何女人,因此她在国王尚未祭觉之前,结束了两人间的暧昧关系。
正当众人窃窃私语之时,弗雷·莫利斯出现了!
一身深蓝丝绒礼服的他看来精神奕奕,蓝色的礼服映着他沉蓝的眸,堪称绝配。
他甚至比第一次见面时更英俊了!纳兰斯琴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一旁的宫廷仕女们忍不住以嫉妒的眼光投向纳兰斯琴。如果一个人的眼光可以伤人,那么纳兰斯琴肯定早已伤痕累累!
这时,弗雷笔直的走向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东方女人。
她十分的娇小,仅及他胸膛,清灵的五官看来比他任何一任妻子还年轻。
她多大了?十五还是十六?俊颜忍不住泛起一阵嫌恶的表情……她是如此的年轻……真是可惜了!
哎雷嫌恶的神情是如此的明显,让纳兰斯琴的心不禁瑟缩了下……
失忆的打击对她来说,似乎不及他这一眼!
“为何姗姗来迟?”国王略带不悦地开口。
“王上,虽然迟,但我总算来了不是?”弗雷开口,蓝眸似笑非笑地,半含挑衅。
柄王瞪他一眼。“坎伯瑞特大主教,可以开始了。”
在得到国王的命令之后,坎伯瑞特大主教率领基斯弗主教与赫克主教开始了皇室的婚礼仪式——
当弗雷与纳兰斯琴按圣经宣誓时,大主教开口道:“弗雷·莫利斯伯爵,以基督之名,你可愿爱惜你的妻子一生一世?”
“当然,如果她活得过一年的话。”弗雷再一次讥讽地挑衅道,这已是他第四次起这种无聊的誓言了。
大主教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对斯琴开口:“纳兰斯琴小姐,以基督之名,你可愿爱惜你的丈夫一生一世?”
纳兰斯琴怔怔地呆愣住,半晌不语。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语毕,弗雷转身就走。
“我愿意!”纳兰斯琴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包括弗雷。
“我亲爱的小泵娘,你真的明白自己答应了什么吗?”弗雷转身,蓝眸一瞬不瞬地盯住她,
“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纳兰斯琴重申道。
哎雷走近她,一把拉起她纤细的手腕,“不后悔?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微眯起眼,
纳兰斯琴咬住唇。“不后悔。”
哎雷闻言,蓝眸有一瞬阴暗了下来,随即朗声道:“今夜海德居大宴,请各位务必光临寒舍,庆祝我娶妻。”他顿了下,补上一句:“再一次!”眸底的阴暗似乎一扫而空。
“我会和王后带领朝臣们到海德居为你庆贺。”国王回道。
哎雷微微欠身,“现在,我亲爱的小妻子,随我一同回海德居吧!”蓝眸凝住她,然后拉着她大步离开教堂。
这一眼,纳兰斯琴瞧得十分真切。
虽然他唇畔噙着一抹笑意,但一双眼却是冷的!
蓝得好冷好冷……
像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