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萍深吸了好几口气,小心地含着怒气,不想失了身分。
等张律师走了以后,她才冷冷地间:“她凭什么得到的一半产业?连程家这间历代祖传的房子都是她的!”程勤良疯了吗?
程采依一派优闲地躺在爷爷生前最爱坐的摇椅,冷淡、轻蔑地笑着。叶萍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现在就看叔叔怎么说了。
程研瑞对张律师公布的遗嘱内容,没有任何异议。“小萍,采依好歹是大哥的遗孤,拥有程氏的一半经营权也是理所当然,别无理取闹了。”他有丝不悦地提醒太太。
丙然┅┅
程采依闻言,讽刺的嘴角明显地撇高。这回她为了让叶萍看清楚她的不屑,甚至难能可贵地扬起柳眉,赐她一瞥。
不想却又不由自己地盯着程采依的叶萍,将她的挑衅放进心,忍了。这笔帐总有一夭她会加倍讨回来,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方才张律师说,公公曾立下一个条件,倘若采依达不到便无权继承家产,不是吗?”看来程勤良那老家伙也不是心甘情愿将家产分给他憎恨的孙女,不过是为了面子。
“这是在采依愿意继承家产的前提下才生效。”程研端看向不可捉模的女。
“谁不爱钱,你以为她有多清高?”叶萍失声哼道。她不爱钱就不会坐在这,更不会厚颜无耻地任自己耻笑了。
“既然『婶婶』这么说了,我哪有不接受的道理。”她冷冷地斜视她,笑得依然清淡。“我说过,该是我的,我会回来拿。”
“你的?”叶萍难掩气愤,“你是最没资格这么说的人。”
“哦?”程采依不以为然地经哼。
“够了,小萍!”程研瑞轻喝。
“一个被逐出家门的人,倘若不是忝不知耻,便是难见容於世人。”她岂肯罢休,这个女孩气焰太嚣张了。
“婶婶的意思是,我没资格活於世上罗!”程采依神色自若她笑着,非但没将她的恶言恶语放在心上,还优闲自在得很。“也就是说,你是那个最有资格的人。”
“小萍!”程研瑞怒吼,为她的恶言恶语愤然。
叶萍对他怒火高张的红脸,有几分忌惮。“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发神经了是不是,她是在保全他们的权益啊!
这些年研瑞为飞捷货运不知投注多少心力,他任劳任怨的结果,居然是连这栋市价少说有三千万的房子也保不住。他若不是没用的懦夫,就是淡泊名利的绝尘隐士。
“无论如何,爸的遗嘱谁也不能更改,该是采依的就是采依的,你再怎么争也不能改变事实。”程研瑞一改温和,笃定地告诉太太别做非分之想。
他说的倒也是。程勤良这个胡涂的老家伙居然在遗嘱上声明,除非程采依继承后变卖,否则她所应继承的家产使得全数捐给慈善机构,没有任何变通的馀地。
叶萍想不透程勤良对这个孙女到底是爱,还是恨?他既然狠心将她送走,爷孙俩分离八年,不肯接她回家,又为何会立下这种摆明了非她继承不可的遗嘱?
程采依差点大笑。她为叶萍无情中流露的野心好笑,为叔叔的无奈好笑,为自己的置身事外好笑。原来争夺家产是这么一件有趣的事,看来,她早该回来的。她阴幽地转冷了眸光,侵略性十足地凝视着仅存的“亲人”。
“爷爷附加什么条件?”她淡不可闻地说道,慵懒、满不在乎地交叠起双腿。不管是什么严苛的条件,对她来说都不可能形成阻碍,她的决心与毅力超乎常人所能想像。
程研瑞再次为她淡漠眼神中隐含掠夺的森冷,措手不及。
唉!采依越来越像一只狡诈、难以捉模的狐狸了。爸爸,难道这就是你想要塑造的采依?
“研瑞,你发什么呆,快说啊!”叶萍着急地催促丈夫。
程研瑞拿起张律师临走之前交给他的信封,欲交给程采依,却被她摇头拒绝了。
“我喜欢光明正大。”她暗讽地笑道。该怎么做,她自会拿捏。
“我来看。”叶萍拿过信,巴不得一睹为快。“什么?”细细地看完信后,她顾不得教养,粗俗地爆笑出声。
还以为程勤良真的疼爱这个孙女呢!原来┅┅程采依绝对不可能拿到程氏一半产业的,绝不可能!程氏货运将会是她的了。
“看来你已经很笃定我将无法拿到我该有的部分。”程采依右手撑住下巴,森冷她笑着。相对於叶萍的嘲笑,她的冷淡硬是吊诡得让人头皮发麻。“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对这份拥有四亿身价的股权和资产相当有兴趣,绝不会蠢得放弃。”
“只怕由不得你。”叶萍志得意满,到底是教养良好,即使是怒火沸腾,她们克制地以制式的优雅起了身,维持程家女主人一派尊贵的姿态,高傲如孔雀地离开了。
她得加速进行双蕊和过翼的亲事。一旦和龙家结成姻亲,还怕整不死程采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先发制人,后发制於人,抢得机先太重要了。
“采依,你要自己看,还是┅┅”程研瑞任由妻子急切地离去,无心理会她的失态。他不用看也知道信件内容,只因这封信是由他代笔。
“还是你说吧!”她不怎么着急地说。
“听过龙家吗?”他先试探地问。他一直不晓得这些年父亲将采依送到哪儿去了,只知道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地方。这个神秘的地方果然特别,采依经过一番洗礼,简直是彻头彻尾蜕变成另一个人。
“然后呢?”她不会无知到连龙氏这个响亮的家族是饭店界的巨擘都不晓得。甚至,她连双蕊和龙过翼交往周密,即将入主龙家一事也略有所闻。
想知道什么事,对她来说并不困难,端看有没有心而已。
“爷爷希望你去龙家帮他拿回一样东西。”他叹着气,为叔俩那道便在中间的隐形鸿沟痛苦不已。
这是遗命吗?程采依原本抑郁的心头一阵臊热。不管是什么,那都表示爷爷未曾忘记过她,这就够了。
“向谁拿?”她从来不知道龙家人曾欠过或偷过她爷爷什么东西,只知道龙家老爷爷和爷爷交情甚好。
“不知道。”程研瑞为父亲立下的难题苦恼。
“什么东西?”程采依对老人的刁难无动於衷,再也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了。
“信上没交代。”换作寻常人听到这种严苛的条件,一定发火了;采依却只是冷冷地一笑,好像这原是她预料中事。
“期限呢?”爷爷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今年年底之前。”他沉着脸,不希望女为难,“也许,我们可以找张律师研究一下┅┅”这种没有暗示的谜题,让人如坠五里雾中,茫茫然。
“我接受。”程采依二话不说地回答。三个月对她来说已是绰绰有馀。
她淡淡地起身欲离去。
“采依,等一下。”程研瑞忽然忧心忡忡地喊住她,“你一旦接受这个条件,又无法达成任务,那么你的继承权就自动消失了,这和你弃权的意义不同。”
“也就是说条件中又附加了条件。”程采依讥诮她笑着。
爷爷的遗嘱就像潘朵拉的盒子,每打开一个便会有一个惊喜等着她。
“这样你还愿意接受?”他不由得纳闷。
“我有其他选择吗?”她淡扬蛾眉,轻幽地反问。
程研瑞被堵得说不上话来。她确实是没有别的选择,爸给她的路很明确的就只有这么一条。
“即使继承权会因而落入我手中。”他必须说出所有细节,不想占人便宜,也明白采依和老婆一触即发的对峙张力。
“属於我的,便不可能落人别人手中。”程采依斩钉截铁地推翻了他可能有的担忧。
难怪叶萍笑得猖狂,她恐怕是高估自己、低估她了。凝着冷艳的脸孔,程采依厌恶叶萍永无止境的贪婪。
“最后┅┅”程研瑞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叹了一大口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爸爸特别注明,不准你用不正当的管道或私人力量夺得这样东西?”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为什么。”她懂老人家的意思。他既然只点明不能循不正当的管道,也就是说她可以用不正当的手段,但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爷爷是要她以寻常人的方式混进龙家,伺机取回这样东西。因为他知道以她现在的身分,想探听或强取任何东西,绝对易如反掌。他不留下线索,表示龙家将会有人自动提供,她只要注意龙氏企业的一举一动即可。
★★★
每次一走进面对台湾海峡、巍峨壮丽、刚翻新完成的龙光饭店,龙过翼的心便开始鼓动、澎湃。他一直认为垦丁的海边是全世界最美的,这的泥土是全世界最芬芳的。
成长於此,却鲜少有机会平心静气地品尝这人间独有的美景,着实可惜。他承认自己是标准的工作狂,没有“闲”和“静”的本钱。他喜欢工作,热爱工作,更喜欢挑战工作,因此,他能将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事业,其他的反而成了次要。
“老板,早安。”饭店的员工,惯用“老板”来称呼他们心目中的新贵董事长。
“早。”龙过翼一路上和员工打着招呼,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精神抖擞得教人不得不收起心那份懒散。
他喜欢就地利之便徒步上班,就是因为容易和员工们打成一片。老实说,他并不常待在这,龙光饭店适值转型阶段,为了站稳脚步,他习惯南北奔波,适时地掌握饭店的各项脉动,扩展商机的同时顺便视察业务,因而他待在故乡的时间反而少了。
“喂,头家,等等。”凌乱的脚步声随后而来。
龙过翼没有停下脚步的习惯,他太珍惜光阴了。况且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很少尊敬他,长驻垦丁龙光饭店的总经理刘达。
不算矮小的刘达急喘喘地追上龙过翼,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太喜欢和这号巨人并肩而行,原因在於他的身高容易把人给压扁。没有人能站在魁梧的龙过翼身边而不感到危机四伏,除了那些NBA的职业球员。
“我不在这段期间,有没有比较重大的事?”龙过翼淡淡地扫视四周。
虽然垦丁的龙光饭店不是龙氏饭店最豪华、富丽,占地最广的,可是,他对这的感情却最深。或许是饮水思源吧!这是龙氏发迹之地,龙家人世代生长之所,人不规土亲。
“有。你的特别助理下星期开始请产假。”刘达对这种亲力亲为的老板,一向佩服得五体投地。枉费他拿的是企管学位,连充分授权都不懂,早晚累死他。
龙过翼朝门僮点点头,直接走向他专用的电梯,刘达识相地紧跟在后。
“请到什么时候?”他攒着眉走进电梯。
“十二月二十五号。”刘达庆幸自己有充分的准备。
“乾脆让她休到年底好了。”龙过翼按下十一楼,特别交代道。她帮他这么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找到人手啦?”看他那脸兴奋莫名的样子,定是八九不离十。这段期间正是饭店最忙的时候,饭店内部绝不可能抽得出人手来兼这份繁重的工作。
随他走出电梯,刘达平凡可亲的脸急遽地泄了气,抱怨道:“快要而已,你能不能不要太会猜?”
龙过翼大而化之地朗笑,并安慰地拍拍他颓丧的肩,从没想过自己的掌力有多重。
“这就是我能成为老板的原因。”他笑着走进位於角落、视野最辽阔的办公室。
被“拍”得差点吐血的刘达,知道他今天回去又得吃创伤药了。有个集精明、干练,还有疯狂工作癖於一身的老板,已经够“三生有幸”了,最要命的是,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力道有多惊人,很可能随便一拍就拍死人。唯一值得额手称庆的大概是,他只对他这位老同学才会“另眼相待”。这是份殊荣哪!
“你这次回垦丁打算待多久?”调整好心律后,刘达没好气地问。
“最近不会走。”龙过翼一坐上皮椅,便埋进卷宗,开始不认六亲了。
“是为了下个月的订婚典礼?”刘达拖来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打算来番促膝长谈。
“谁告诉你的?”龙过翼仔细阅读卷宗上台中的龙光饭店经理传来,欲将台中分店转型为休闲旅馆可行性的评估报告。
“喂,用心点听我说话可以吗?”刘达气馁地对着他的头发说道。
“说什么?”大台中气候温和,风景名胜多,转型的可行性颇高。
他分明已进入忘我境界。“我说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定下来了?”
“嗯。”如果要改型为休闲旅馆,现有的幅员肯定不够,必须买地扩建。
完全败给他了!刘达软软地趴在桌子上,延残喘。这种人何用娶妻,他爱工作胜於一切,娶妻只会误了对方。
“总经理,有人找您,请回办公室。”总机小姐甜美的嗓音,软软地充斥在各楼层间。
一定是那位来面试的特别助理。刘连看了看表,她很准时。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去忙你的。”龙过翼挥挥手,就这样打发他。
他居然还能听到广播呢,这才叫厉害。刘达苦笑着撑起身子,遵命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移。唉!他同情程双蕊。
“有可能是即将上任的代理助理来了,你要不要看看这位暂时的特别助理合不合你意?”刘达不愿放弃地追问。要当他的特别助理,首先要具备世间少有的耐心,一颗铁制的胆和过人的精力,强而有力的心脏,还要有一副耐折耐磨的好脾气。
“不用了,这种小事由你决定。”他突然大方地说,不准备再事必躬亲。
“真的?你可别后悔。”刘达倚在门边恐吓他。原以为他专心的没留意到他这声戏谑的恐吓,哪知──
“你知道我生起气来是什么德行。”龙通翼居然冷静自若地抬起头瞟他一眼,才缓缓地低头埋进公文。
他这一瞥没有掺加什么特别的调味料,甚至宁静得看不出任何波涛,但这才真教人胆战心寒呢!
所有龙氏饭店的员工都知道龙过翼生性暴躁、粗率,是个大嗓门。不管他这副“美妙”的嗓音是天赐还是后天培养的,只要哪天他不再扬起他的大喉咙对你说话,就表示你可能做了令他不满意的事,使得小心被生吞活剥了。
龙过翼不仅体型占优势,就连他帝王般的长相和火龙样的个性也相当具有可看性、威胁力。伴君如伴虎,唉!每一步他都走得很辛苦。
★★★
美人!一跨进办公室,刘达便呆了呆,不大相信椅子那位美女是存在的。
咦,他怎么有些冷了?现才秋末冬初,天气不至於凉到让人发寒的地步呀!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面对办公桌而坐的女人,冷静自持地坐进桌后的高背椅,努力抑制打从心底发出的冷颤。
冷艳的女人他见多了,像眼前这位完全嗅不到半丝情感的女人,还是头一遭碰上。能够美得这么冷、这么有味道的女人,也不多见了。这位小姐不仅冷傲,对男人更有股独特的吸引力。刘达再次不由自主地醉倒在她那飘忽不定、澄亮又似迷蒙的冷眸,刻意忽略她淡漠的神情。
“你就是程小姐?”他必须确认。
“我是。”程采依淡淡地咧了咧嘴。
“台中人?”他拿起已放在桌上的履历表,呆呆地问。
饼翼那个走狗屎运的家伙,居然将有这样一号个性美人相伴。可惜,真是可惜!那家伙一向不懂得欣赏女人,从不曾对事业以外的事物感兴趣,什么样天姿国色的大美女摆他眼前,都是浪费。因为他只会暴殄天物。
“我相信履历表已经回答了所有基本问题。”程采依嘲弄地瞥视他,一点也不担心会因而被打回票。
不但艳若桃李还冷若冰霜,好。刘达没有生气反而笑笑,他是真的忘了手上这份资料。不过,她怎能耻笑他?是她的冷艳混浊了周遭的空气,混淆了他的理智及一切的。
“你为什么会答应做这种临时性的工作?”他慢慢地恢复了干练,有点怀疑她会习惯这种朝九晚五的工作。“对工作的寄望呢?”她的在校成绩好得让人刮目相肴。
“因为我想做,无所谓寄望。”她等龙家放出讯息来已有一个月,不管这份特别助理的暂时职缺是不是爷爷生前布下的线,她都知道自己不能再耗在“云天盟”等了。
刘达挑高了眉,差点大笑。“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可能是为了抱负。”她冷淡她笑着,不喜欢这种无聊、浅显的迂回。
“那是为什么?”他执意问到底。和她谈话可以增加智慧。
“我不介意你做徵信调查。”程采依再次嘲讽地弯高嘴角,挖苦着刘达锲而不舍的精柙。没想到龙氏企业出了这么号罗唆的人才。
她知道刘达是龙过翼的同学,他会进龙氏也是龙过翼一手提拨的,可以算是他的心月复,也算聪明,却不料他执拗至此。
刘达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知道自己会录用她,不为什么,光为她的直爽、尖锐就够了。
“你会打字和速记吗?”他瞄到她在备注栏特别注明无工作经验。
“会。”这人几乎从头笑到尾。
“电脑呢?”等他问出后,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你对资讯系毕业的学生没信心吗?”程采依冷笑。
敝不得她讽刺了。刘达摇摇头轻喟,为自己的愚蠢好笑,上面不是注明了她的学历吗?他居然在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孩子面前手足无措,传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牙怪。
“英、日文行吗?”他得维持自尊。
“普通。”
“大学毕业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工作经验?”他凝视她艳丽的容颜,着实好奇。
“不缺钱用。”她以惯带的犀利口吻回道。
“现在呢?”相对於她的简洁,他忽然觉得自己罗唆得十分恐怖。
“有钱人没有工作的权利?”既然龙、程两家即将联姻,叶萍一定会很乐意拆穿她的身分。隐瞒身分,实无必要,但她也不会主动提及。“还有别的问题吗?或许我可以把你的问题记录下来,回去打一份报告。”她忍不住想刺激他。
“没有了。”刘达笑不可抑,一点也不在意她夹枪带棒的奚落。
他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这种出口成讽的美女。她那冷讽的语气和表情还都是浑然天成,不用经过事前演练,不简单哪!
“那么?”她不甚在乎地问。
“你被录用了。”面对她的平淡,他哭笑不得地宣布,居然比她还兴奋。
幸好他的幽默感向来异於常人。有过翼这种老板,懂得保持幽默是所有龙氏企业高级主管必修的一门课。相信程采依这种淡视一切的女人,不会被过翼过於“优秀”的外形扳倒。先不管她的效率如何,反正是过渡时期,他也不敢奢望太多。
和过翼这种一日工作起来便分不出上下班时间的老板工作,程采依若能暂时撑过两个月,等那位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为龙家工作,耐性超人一等的特别助理销假回来而不崩溃,他就谢天拜地了。
“你什么时候能开始上班?”他笑笑地抬回心思。
“随时可以。”程采依没有半点喜悦,淡然地迎视他。能进入龙光饭店的大本营,她该为自己踏出成功的第一步高兴,可是她不。
“你是通勤还是┅┅”他模不清她的个性,她的想法很难揣测。
“这没有员工宿舍吗?”刘达似乎很蠢,一点也没有资料上所注明的睿智。没有人会为了这份没有未来的工作,从台中开将近二小时的车到垦丁上班的。
他早该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难怪她眼中那抹讥笑驻足不去,她可能在心笑他蠢吧!
“你能忍受和别人共用一室吗?”他不是故意无礼,可是她也称不上谦恭。
“能不能忍受,也在贵公司的录取标准内?”程采依轻巧地起身,不冷不热地问道。他的关心明显地越了本分。
“呃┅┅”刘达被她兜头浇了这一大盆冰水,浑身凉飕飕,原先有些痴迷、动情的心也跟着冷了。
“我明天上班?”程采依走到门边,回头轻淡地问,当他的窘态不存在。
刘达点头,无奈地堆起笑容目送她离开。总不能让人家说他不懂礼数吧!程采依的棱角十分鲜明。
他盯着履历表上贫背得可以的资料苦笑。要是让过翼知道他录用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冰美人,不知道他会不会拆了自己一时失去理智的脑子?
希望程采依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但愿。
★★★
她一直有种他是只穿着衣装的猩猩的错觉。
程双蕊小心翼翼地低垂着头,不太敢瞥视身边的男人。她无法挑剔龙过翼的外表,长得魁梧不是他的错,长相严峻也不是他愿意,不爱笑是男人在武装自己。认真来说,他其实称得上好看,只是┅┅她偷偷在心叹气,他的剽悍、粗犷虽然让人心荡神驰,却也每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十一月十二号了。”龙威和满意地笑。
“过翼,你觉得呢?”叶萍同样笑不可抑。她无限欢欣地欣赏对座的一对璧人,相较於龙过翼的漠不关心,她家双蕊便显得过分羞怯而拘谨了。
“你们拿主意吧。”龙过翼有些坐不住,书房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事实上程家人没事先约好,选在今天来访,他已经有些不悦了。他喜欢掌控,不喜欢事情月兑出既定的轨道。
“别急。”龙威和投给他不悦的一瞪,“等会带双蕊出去走走。”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懂得体贴啊!
“改天再说吧!”龙过翼急着上楼处理他带回家的众多企画案。
“过翼,反正今天你已经空下来了,何不带双蕊出去挑订婚戒指?”叶萍推推不曾发言的程研瑞。
飞捷货运的业绩虽然正稳定成长着,利润却不如以往。研瑞作风保守,不肯多角经营,因而比不上龙光饭店力思转型后,成功地吸收新客源,拥有无限光辉、灿炕的未来。她家双蕊若能攀上这条金龙,程家的社会地位无疑又前进了一大步。况且结合两家的财势,她还怕整不倒程采依那个黄毛丫头。
“是啊!你好久没带小蕊出去散散心了。”程研瑞催促道。他十分欣赏过翼这孩子勇往直前的干劲,却不是满心欢喜接受他成为女婿。若不是小萍大力鼓吹这门亲事,便逼双蕊亲近过翼,这孩子又一向唯母命是从,少有主见,他实在不愿意为结合两家势力而联姻,这种商业行径太像在卖女儿了。
“出去走走,今天不准再埋进公文。”龙威和难得端起和蔼的老脸。
龙过翼本想拒绝,一望见老人不容妥协的目光后,只好沉着脸认了。
“走吧!”他让程双蕊先走,外套一拎,跟在她后面离开,颀长的体魄蓄满力量,完全掩去走在前头的娇柔女郎。
“真是对金童玉女,亲家翁,你说是不是?”叶萍夸张地赞叹,等不及攀亲带故。
端水果进客厅的王妈,正巧听见她假得令人发噱的赞叹。她放下水果盘,透过落地窗,适巧看到龙过翼英气勃发地大步领先娇娇柔柔的程双蕊,自顾自地走在前头,没注意到自己那与时间竞走的健步少有女人能跟得上。这就是粗线条的少爷啊!对事业以外的事物总是漠不关心。
金童玉女?她毫不避讳地噗哧笑出声,简直不敢想像他们在床上的情形。熊和兔子有可能配对吗?
这个死胖子,等双蕊过门后,定要她好看。叶萍恶狠狼地瞪着处之泰然的王妈,在心中恨恨地发誓。
★★★
“快点!”龙过翼占着脚长的优势,率先走进车库。他打开另一边车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远远落后的程双蕊被他这么一喊,当下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跑起步来。
“对┅┅对不起┅┅”她喘吁吁地坐进车,为自己的行动迟缓道歉,白皙、清秀的小脸被他雄浑的声音和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凉爽的冬夜,她竟紧张得沁出汗来了。
龙过翼关上车门,坐上驾驶座。“想去哪看戒指?”直到开车上路后,他才以公式化的口吻问道,彷佛订婚这件事他没份。
“都┅┅都可以。”程双蕊战战兢兢,直挺挺地端坐着,汗如雨下。她怕得连拿面纸拭汗的勇气都失去了。他纠结、偾张的肌肉,好像随时准备打架似的,好可怕,他┅┅他不会打女人吧!
“上高雄挑好了。”龙过翼挹挹不乐地说,依旧一派不耐烦,没注意到自己那不曾修饰的雄浑嗓门,已经吓坏了身边颤抖如受虐儿的女孩。
“高雄?”程双蕊嗫嚅着。垦丁和高雄来回要四小时车程,现在已经六点多了,那回来不就已经┅┅
她的轻呼声,终於引起龙过翼的注意。
“有问题吗?”他皴紧浓眉,粗犷的脸紧绷如昔,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正为某件不顺心的事大发雷霆。
“没有。”他好像生气了。程双蕊瞟了他一眼,适巧碰上他投来的视线,她怕得不敢再望,血色尽失的螓首迅速拉回低垂状态。
她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不然他为何看起来横眉怒目,极为愤怒的样子?交往三年了,他总是这样,她明白他的不耐烦不是针对自己而来,而是天生如此,对女人少了那么几分耐性。但,她总是希望他对自己是特别的,至少该多了那么一点地位,该是与众不同的。明知道这个想法是奢望,她仍旧怀着一丝希望殷切地盼望着。
龙过翼向来粗率成性,很少问过她的想法,有也只是虚应一下。她知道他把商场上的敷衍、客套用在自己身上了。她并不介意他这么做,只因害怕他无形中散发出征暴的力量,所以愿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以防哪天他一个不小心真伤了自己。
当初奉母命和龙过翼交往,他似乎乐得接受这种安排。她知道他的女人缘颇佳,之所以和自己交往,不过是想要个门当户对,带得出去的老婆来撑撑场面而已,并不是真的对她有感情。她常在爱不爱他之闲挣扎、迷惘,如果他能把对事业的狂爱分一丁点给她,她一定会爱上他、为他痴迷。然而龙过翼根本不知道女人除了生孩子以外,还想被爱、被关心,这是视事业为一切的他所不愿去了解的。
她常怀疑他究竟曾不曾仔细看过自己。她的模样他清楚吗?她的兴趣、嗜好他了解吗?程双蕊心知肚明,答案很伤人。
“吃完晚餐再上高雄。”龙过翼收回视线,擅自决定,不再询问她的意见,习惯主导一
程双蕊是个细声细气的大家闺秀,虽然纤柔了点,也算漂亮了。他最中意她进退得宜的举止,永远知道多话会惹人烦的个性。他是个精力充沛、视事业为一切的工作狂,无法分太多心给女人。为了延续龙家子嗣,他不得不结婚,而在台湾要找个心不高、气不傲,身分配得上他又带得出去的女人着实稀少,因此他选择程双蕊为妻。
他晓得她怕自己,原因为何他懒得去探究,况且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龙家有传人。只要有了孩子,他便可以全力在事业上冲刺,不再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