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往煜城的官道上只见一匹快马疾速地奔驰著,马上的骑士绷著张严肃的脸赶路,由马背上挂袋外绣著的“随园”字样,可知骑士的来处;而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显明了应是在传送一件非常重要的消息。
不错,这骑士身上背负著主人交代下的重要任务,前往火龙帮的总坛面见火龙帮帮主昊炘烨,呈上贵重的物品。
火龙帮的总坛“龙坞”位于长江边的繁华大城煜城。煜城为全国的水运中心,除了是商船的重要停泊处外,又处于南北水陆的交通要道上,为舟车所聚、四方商贾之孔道,故水运特别地兴盛;火龙帮掌管了天下一半的水运交通,所以总坛设立在煜城里是最适当了。
天下人都知道火龙帮主昊炘烨和随园的主人随经纶、非凡庄主霍非凡,还有名声显赫的盗帅步如飞四人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统称为江湖四少。四人交情不几,如今随园派使者急去火龙帮,想必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吧!
骑士不断地策马快跑,预计明儿个他就能到达龙坞了。
但是火龙帮总坛龙坞里的气氛却不佳,每个人都绷著一张脸,一副小心谨慎的神情,连走路都特别地轻手轻脚,深怕招惹到帮主的怒气。
昊炘烨的脾气本来就不太好了,近来更是越发地可怕,大概只能用暴怒来形容了,尤其每回在他收到随园送来的物品后,脾气更是坏得吓人,让底下的属从是能避的就避、能闪的便闪,以免无故遭殃,被帮主的怒火烧成了灰烬。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每有随园的使者来到,火龙帮上下人员脸色就一片灰白,而倒楣要去通报的人只能硬著头皮、纠紧了心,惴惴然地迈著惶惑的脚步去见帮主,然后随时等著会令人吓去半条命的暴吼声响起。
所以当随园的使者一早到达龙坞后,众人一听他是随园使者便个个都吓白了脸,没人敢上前来接待他;最后是一位年轻人被推出,惶然不安地前去通报帮主。
昊炘烨从膳堂走出,昨儿睡得不错,今早的早膳也顺口,让他郁结多天的心情开朗了些。带著轻松的神情,他准备要去检视昨天刚完工的两艘新船;他大步往前走,身旁的贴身侍从高炯也加快步伐跟上主人。
对嘛,好男不与女斗,他何必要跟个妇道人家生气呢?把她当成不存在就成了。他应该找个机会找她老公谈谈,谈谈该怎么管教好妻子,别让妻子胆大包天地来插手他的事才对!他犯不著自个儿在这儿暴跳如雷才是,免得传出去了有失他的颜面了。没错!应该如此才是!
这样一想,昊炘烨的脚步更轻快了,没注意到站在走廊旁向他弯身拱手的手下,依然直直往前走去。
“帮……帮主,帮……主!”怯怯的喊声传来。
昊炘烨闻言停下步伐,转回身挑眉问:“什么事?”
“敔……敌禀帮……帮主,随……随园使者求见!”通报的年轻人一口气急急说完,脑袋缩了下,提心吊胆等著帮主的反应。
随园……天杀的!那个女人就不能让他一天不发火吗?他脸色狰狞甩头向大厅冲去,他倒要看看这回她又要玩什么花样了!
随园使者手捧著红绒布包裹的礼盒,在大厅等著见艮帮主,看到昊炘烨如风般快速来到厅里,随园使者赶忙躬身行礼:“小的见过昊帮主。”
昊炘烨在首座上坐定,没好气问:“又有什么事了?”
“小的奉主人之命送来礼盒,要呈给昊帮主。”随园使者捧高了手上的礼物,高炯立刻上前接过礼物拿到他面前。
昊炘烨冷淡地手一挥,让手下拿著礼盒退到一旁:“东西本帮主收下,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昊帮主,主人有令,小的必须要等昊帮主看过礼物后才能离开,所以请昊帮主打开礼盒看看。”随园使者照著主人吩咐说明。
“礼物送给了本帮主,就属于本帮主的,爱何时看是本帮主的自由,你家主人无权过问,你就将我这话带给你家主人,你离开吧!”昊炘烨冷冷地告诉随园使者。
“可……可是……”随园使者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
“叫你回去就快点回去,走!”昊炘烨冷眉竖眼不客气地下逐客命。
随园使者不敢不听,点头行礼后,匆匆地离开了。
昊炘烨很得意,这回东西他连看都不看,如此看她还能变出什么把戏来!多亏自己临时想出了如此的好法子,昊炘烨有打了场胜战的感觉,抿嘴笑了。
这一切的恩怨要追诉于上一回的四少聚会了,本来是四个人的相聚,但因为霍非凡有了个形影不离的爱妾,而随经纶又是刚新婚,丢不下新婚妻子,所以变成了六人聚会,这已经让他很不爽了,为什么要女人来?除了绣花做女红、伺候丈夫、生孩子外,女人还会什么?聚会里一有了她们,气氛都变了,说话要注意用辞字眼、不能尽情讨论江湖事件,简直和娘们的闺房之会一样无聊嘛!
包甚的是随经纶的老婆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顽皮女子,一天到晚想捉弄人,和他见过面后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玩起媒人游戏来了;打著为他找老婆的理由,三天两头就弄些啰嗦事来烦他,激他生气,真是可恶!
包该死的是随经纶明知道自己老婆顽皮过了火,却只有一味地纵容,也不发挥一下男人气概将老婆管好,倒要他来受罪,若不是看著“朋友妻,要客气”的分上,他老早就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番了。一个女人被宠到这样无法无天的地步,真是造反了!
想到这些日子来被烦的窝囊事,他就一肚子火!那个女人先是送来一堆女子的画像、燕瘦环肥是应有尽有,要让他挑选合意的;他是看都不想看就叫手下全数送回随园。
再来就更过分了!那女人竟然连女性用品都为他准备好了,什么他没有女子缘一定是不会讨女子欢心的缘故,于是买了一箱的女人东西送给他,从女人的贴身兜衣到衣衫、裙子,胭脂水粉、发钗首饰……一应俱全,当他打开箱子看到这些东西时,差点没当场吐血,气得他火冒三丈立刻就叫手下拿去扔了!他堂堂一个火龙帮的帮主竟收到这样的东西……真是太污辱人了!
为了前两回的经验了,所以这次他干脆连东西都不看了,省得气坏自己;女人是最不可理喻的,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因此他不要再上当发怒了。
哼!谁说他没有女人!北国名花、江南才女他都经历过,温柔的、热情的、撒娇的、妩媚过人的,只要他想要他就能拥有,以他素有“跺一脚,而天下动”的威势,试问他有什么做不到的?
只是在他观念里,女人不过是用来发泄用的,顶多是宠宠玩玩而已,不需要当真!靶情?哈,那更是教他嗤之以鼻的东西,唯有女人才会相信。男儿志在四方,要感情做什么?
当然,说娶妻,他还是会娶妻,不过那是因为他要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是他现在可是一点娶妻的念头都没有,不想那么早找个女人来烦他,自找麻烦;而且这也是他的事,不关那个女人啊!
最好是随经纶的老婆别再来打扰他,她若继续玩下去,可别怪他不顾念朋友之情而发火了,他的脾气经纶最是明白,希望事情就到此为止,别闹了。
可惜,昊炘烨这心愿不太可能会实现,因为计画早已经设定好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可以预期的,昊炘烨一定会火冒三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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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的这么做……了?”随经纶睁大了眼睛盯著爱妻,语气惊愕。
“是啊,送佛送上天嘛,既然昊炘烨不爱看闺女画像,那我就直接将女子都送到火龙帮的总坛去,这样一来一定就会有好结果了。”灵菱看著丈夫,笑得好甜美。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而那些女子怎么也敢自己直接就送上门去呢?”随经纶手按著额头,语气申吟。他真不敢想像后果会如何了。
“这便要多亏昊炘烨的名气了,他可是火龙帮的帮主呢,挤得上天下排名前五名的有钱人,那些想攀龙附凤的江湖名门、贵族世家怎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当然是马上就将家里的闺女都送过去了,我想这两天人就会有人陆续到达龙坞了。”灵菱开心地回答丈夫。牵红线可是好事一桩,积功德的事呢,尤其对象是昊炘烨,嘻嘻,好玩了!
但她丈夫显然没爱妻那种玩性,听到这话他想轻斥妻子这玩笑实在开得太过分了,可是面对灵菱那张笑若春花的俏脸,随经纶却硬不下心来责怪爱妻。算了,既然自己娶到了这样的顽皮妻子,爱她自然就要为她承担所有的后果!
“菱儿,你不是一直想进宫玩玩吗?为夫这就带你去京城吧。”随经纶马上对爱妻提议。
“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灵菱眼儿发亮,兴奋地叫。
“想去玩就别拖时间了,我让丫鬟立刻进来帮忙收拾东西,一准备好我们即刻就出门。”随经纶一刻也不敢多逗留,他知道昊炘烨若真发火了,那绝对不是件好玩的事,所以他要赶快带著爱妻避难去。
“现在就出发,这不会太快了吗?”灵菱听了惊讶地看著丈夫。
随经纶温柔地模模爱妻的粉颊:“不会。早出发我们也可以多玩些地方啊,你想想看需要带什么,我去叫丫鬟来。”低头亲了下灵菱的额头,快速地离开房间。
走出房间的随经纶除了叫来丫鬟伺候爱妻外,另一项重要的事便是赶紧飞鸽传书去通知炘烨他宝贝妻子的恶作剧。由送礼手下带回的消息,他知道昊炘烨并没有打开礼盒看内容,这也正中了灵菱的计谋,因为礼盒里写明了多位闺女要拜访龙坞的事情,炘烨早明白或许还有时问取消这个过火的玩笑,但是炘烨却偏偏合了他爱妻的算计,将礼盒置之不理,现在就算要取消也来不及了,他只能亡羊补牢通知炘烨,基于朋友之义给他个有些没面子的建议,快快出门避事去;而他爱妻心切,自然也要携妻躲风头,以免受到昊炘烨怒火波及!
丙真娶了灵菱后,他的生活是愈来愈精采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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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炘烨目光像要杀人般狠狠瞪视著手中的信,那是他收到随经纶飞鸽传书通知后才赶忙打开礼盒看到的信。
他无法置信,真的不相信竟有人敢这样拿他开玩笑,那女人真活得不耐烦了吗?
可恶!昊炘烨怒吼一声,大手重重拍了下桌子,站在底下的下属们个个都低头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昊炘烨是气得想揍人,不过在怒火熊熊下庆幸还留有丝理智要他先想个对策,但天杀的是被邀请而来的闺秀们在今天就会到达龙坞了,他还有什么方法好想?除了经纶所说的避开外,他还能怎么做呢?
可是竟然要他做出如此懦弱的行为,他怎么愿意?这龙坞可是他的地盘,为什么要走的是他?该滚的是那些不请自来的女人!但是要他对一堆女人说理,想到就教他皱眉,该死,真是天杀的,他招谁惹谁了,怎会遇上这样的霉事?可恶!
昊炘烨气得两眼像要冒出火般,脆弱的信纸在他手中用力一捏,立刻就变成了碎片。他用力地深吸一口气,以防止胸口的忿怒爆炸开来。
“项总管,马上给我传令下去,龙坞在这一个月里谢绝所有的访客,不管什么人要见我都一律拒绝!”昊炘烨咬牙下令。
“是,属下遵命!”项威虽然觉得帮主这命令下得怪异,但帮主脸色那么难看,他也没胆子问理由,只敢服从。
他不会离开的,而这笔帐他一定要找随氏夫妻算清楚来。
只是项威还没走出书房,就有管事进来报告:“帮主,伍县令的千金、天玉宫的少宫主、嵩山派的管小姐连袂来拜访。”
“什么?这么快就来了!”昊炘烨大叫。
“是……是的!”通报的管事被吓得结结巴巴回答。
昊炘烨握紧了拳头。如今人已找上门,他如何赶她们走?他并不畏惧那些帮派,但能少结些梁子总是好事,而且万一处理得不好,他不就背上欺负弱女子的污名了吗?该杀的,那他能怎么办?
“你是如何告诉那些女人的?可有说我在吗?”昊炘烨冷声问管事。
“没……没有,这小的没有明说。”管事忙躬身应著。
昊炘烨咬咬唇,双拳用力到指头关节都泛白了,顿了好一会,他才用冷到让人颤抖的冰寒语气交代:“项总管,我现在马上就要离开龙坞,来访的客人就交给你去处理,若有重要事就让雪鹰带话,雪鹰会找到我的!”雪鹰是他养的老鹰,聪明通灵。
“那帮主你要离开多久呢?”项威忙问起。
“我想回来时,自然就会回来。项总管,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总坛就交给你管理了!斑炯,我们走。”昊炘烨话说完,人快速站起离开书房,高炯急追而去。
没想到他还是被逼离开了,天杀的,真是可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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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里永远是最热闹的,赌客的喊杀声、庄家的吆喝声此起彼落,交杂出一副热闹紧张的景象,这也是金钱撕杀的战场!
“下、下、下,下好离手,快、快、快,别迟疑了,白花花的银子正等著你呢,动作快呀!”庄家站在赌桌旁呼喊著,一群赌客围著下注,考虑是要买大或是小呢。
一个瘦小的身子费力地钻过人墙挤到下注台前,拿出身上的一两银子放在“小一字上。
“我买小!”清亮的嗓音对庄家叫。
“哟,阿芽,你又来了,昨天发工资了是不是啊?”庄家笑嘻嘻对瘦小的男子出声。
“是啊,所以来赚些酒钱。庄家,你今天可要让我赢点钱呢!”阿芽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说。五官端正的脸上带著稚气,看起来就像是好人家的小孩子,实在很难将他和赌场联想在一起。
不过住在这三江口镇上的人,只要是常到赌场或酒楼走动的就一定认识阿芽。阿芽在镇上最大的“悦来坊客栈”当店小二,是个孤儿,以悦来坊为家,平时除了工作外,就只有在发工资的隔天晚上会到赌场杀两把。他向庄家说是赚些酒钱,其实大家都明白阿芽是不喝酒的,从不会花天酒地或去风月场所,也不要求吃好、穿好;他不爱玩耍只爱钱,不管大钱、小钱,只要有钱赚就行了。当然,他也不会掏出钱去请别人,他的小器也是出了名的;至于他赚那么多钱要做什么,这就没人知道了,反正阿芽的人生就是以存钱为目的便对了。
阿芽奇特的个性也就是他让人印象深刻的原因。
“阿芽,你赢那么多钱做什么?等著娶老婆吗?”一旁的赌客哈哈笑说。
“阿芽,你要娶老婆可要再长高一些,否则你看起来就已经像是娘们了!”另一个赌客冒出了取笑话,惹得在场人都笑了。
“娶老婆那么花钱,我阿芽才不干呢,打光棍一辈子多好,谁要没事找事做!”阿芽不在意别人说他矮小,他不高本来就是个事实。
“说得好,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只会张嘴要钱而已!”在家受了老婆气的汉子马上心有戚戚焉地出言赞成。
“你们这么多话到底还要不要赌钱呢?庄家,你快掷骰子啊!”阿芽不想废话,催促著庄家。
“办正事要紧,要下注的人就快点,买定离手,别犹豫了,快下呀|一在庄家的吆喝声里,众赌客赶忙下注。
庄家将骰子放在手中摇了摇:“下好注就离手,庄家要掷骰子喽,一、二、三,开奖了啦|”骰子月兑手丢出,大或小的喊叫声不断,大家都希望自己是赢钱的一方。
“小、小、小……!”阿芽也跟著众人喊,明亮的大眼睛紧盯著桌上飞舞的骰子,小,小,小啊!
“哈,是小,是小耶,哈……”当看到骰子丢出了六点点数时,阿芽高兴得大叫。
“阿芽,运气不错哦,还要再下吗?”庄家将银子丢给阿芽后,再问他。
“当然要了,我就继续买小。”阿芽将赢得的二两银子押在小字上。而其他的赌客也纷纷跟进。
在庄家买定离手的喝喊声中,骰子再次丢出。好运的,又开出了五点小。
“哇哈,又是小,太好了,太好了!”阿芽简直是乐得手舞足蹈。
“阿芽,竟被你押中两次,你真是在走狗屎运了。”庄家苦著脸嘀咕。
阿芽抱著四两银子亲了又亲。四两银子耶,足足是他两个月的工资,今天真是太好运了。
庄家分完银子后再次呼喊:“要下注的快下注,又要再开盘了,下定离手,下啊——”
阿芽有股冲动想将怀中的所有银子押注,但做事小心的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保守一点才不会输,所以他拿出一两银子再放在小字上。
“我买小!”
“阿芽,你太没胆了吧,手捧了那么多银子只玩一两,那有什么刺激呢?趁手气好多赢一些,全下了吧?”庄家对阿芽叫。
阿芽摇摇手,闪出一个像孩子般无邪的笑容:“不,我就只下一两,比较保险。”
庄家对阿芽轻视地哼一声,再招揽别的赌客下注,因为有两次开小的纪录,所有的赌客都买小,以期好运继续来。
“好,买定离手,要开了!”庄家摇著骰子叫,脸上有抹奇异的笑容。
阿芽看看庄家这模样心有预感,一咬牙在骰子要掷出前将怀中的三两银子都放在大里:“三两买大!”
庄家骰子离手,众人屏息等待结果揭晓。
“六、么、么,八点大!”庄家大声宣布,引来了赌客们一阵的哀声。
阿芽抿紧唇笑的酒窝都露出来了,却很懂得藏好锋芒没大声欢呼,以免招来嫉妒、麻烦。
“阿芽,真有你的,最后关头竟然给你蒙对了,三两银子给你,总共是六两,你今晚真是丰收啊!”庄家把银子递给阿芽。
“谢谢庄家大哥,谢谢!”阿芽小心翼翼地接下银子,开心地放入怀中捧著离开。
庄家也没再招呼他,下三把就走是阿芽的习惯,不管输亦是赢,他一定只玩三把。
阿芽走出赌坊,踩著明亮月色开开心心地回到悦来坊。六两银子呢,足是他三个月的工资了,这可是他赢得最多的一次,想到他的存钱筒里又多了六两银子,阿芽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如此离阿爹的心愿又近了一点,他相信他一定可以达成目标的!
走过两条街就回到了悦来坊,他转到后门进入,他的住房便在后门边的仓库旁。那原是放杂物的小房问,整理后就成了他的住所,虽然很小又简陋,但能有个单独的卧房他已经很满足了。
回房后,他先蹲在床前,将床下有块松动的砖头挖起来,砖头下已被他挖出个小洞,洞里放著只竹子削成的木筒;这屋里的情形他是熟得不能再熟,就算不点蜡烛他也能模得清楚。
拿出木筒,他走到窗边打开盖子,藉著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可以看清楚里面已存了不少银子,阿芽将今晚赢来的六两银子一个个丢入筒里,听著银子互击发出的声音,对他而言这就是天下间最好听的声音了!
原来里面有八十四两银子,现在再加上六两银子,这木筒里就有九十两银子了,虽然离一千两银子还有段很大的距离,但只要他肯努力,他一定能存到一千两的。
有了一千两银子就能让爹娘的牌位进入祖庙里受祭拜,这是爹临终时的心愿,他也答应爹一定会达成,这就能说明他为何要如此拼命存钱了。
放好钱,阿芽把木筒放回原位,再将砖块摆好,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他将钱藏在砖下,即使这儿有小偷进来,也不会偷走他的钱,这是他精心策画后才找出最好的藏钱地方,而且他每次藏钱时都会吹熄蜡火,这样也不怕别人偷看发现了他的秘密,由此就能明白他有多小心聪明了。
阿芽将钱都藏好后才点亮蜡烛。
烛光照出了房里的模样,床和破旧的木柜就占了大部分的空间,剩余的地方则放了张斑驳的小梳妆台,这是最让人感到突兀之处!一个男人房里有梳柱台?不过想到此地原是杂物间,这梳妆台该是无处可摆的旧东西,所以才留在这里,这是很合理的解释。
但是,在看到阿芽褪去粗布衣衫,身上赫然见到粉色的肚兜后就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阿芽不是男的,她不折不扣是个女子,这解释了她的娇小身形和清亮的嗓音,还有那张过分秀气的女圭女圭脸和白女敕的肌肤;若换上女子衣裳,她看起来也是个清秀俏佳人,只是在过大的男子衣衫的包裹下,加上她刻意装出的男子举止和说话方式,谁都认不出她原是个女子,只把她当成发育不良的瘦弱少年。这也是她能胜任小二工作的原因。
她原名叫月芽儿,原是个双亲疼爱的独生女,虽然家境贫穷,但是一家三口倒也过得很和乐,不幸却在三年前她父母相继因病饼世,只留下了她;因为她家穷,所以不但她爹娘葬得草率,连牌位都没资格进入月氏祖祠。任凭她哀求过多少次,祖祠的主事长老仍是不同意让她爹娘灵位迁入,最后禁不起她一再的恳求才开出了条件,只要她能供献出一千两银子帮忙整修祠堂,他们就应允让她爹娘牌位在祖祠安置。
对一个瘦弱女子而言,这是个简直不可能达成的条件,但月芽儿却咬牙答应了下来。能进入祖祠是她爹在过世前念念不忘的心愿,孝顺的她不想爹娘死不瞑目,所以不管有多困难、多苦,她都要达成爹娘的遗愿。
她想,没有哪户人家愿意出一千两银子的聘金娶个无势无依的女子,就算嫁人后的夫家也绝无可能为她拿出千两银子,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而听到她有那么大的奢想,众亲戚都抽手不敢想要照顾她,只剩下经营悦来坊的伯父;他也无法拿出一千两银子帮助她,但至少可以让她有个安身之所,若她能帮忙在客栈里跑堂,伯父也愿意给她工资。女子要抛头露脸工作的确需要勇气,她却是毫不迟疑就答应了;她不怕辛苦,只要能有机会赚钱。
所以她才会改装成为男子,在悦来坊当起店小二来。一个月二两的工资是和其他的小二一样,但加上客人给的打赏和她在睹场小赢的钱,两年多旳时间她也存了八十两银子,不算少了,她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存到千两跟子,但只要她肯努力,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如今她脑子里只有赚钱,钱、钱、钱……除了钱,其余的她都不想,女子的青春、终身幸福、相夫教子,她已经顾不了了,她不怨命运这样的安排,她一向是乐观的人,爹娘过世的打击没能击倒她,又留给了她一个必须要完成的希望,她觉得自己生活得有目的、有活力,对于目前的日子她也过得很满足。
套上睡衣,她拆下发带,整头的乌发就像瀑布般泻下,用木梳理了理发丝后,她上床就寐了。
抱著被子,想到今晚赢了钱,她嘴角扬起,漾著笑容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