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夏萌!你把病人带出去打架吗?”邱医师熟练地检查过樊散东的身躯,气呼呼地瞪了满脸泪痕的聂夏萌一眼,然后嘱咐身边忙碌的医护人员,“该死,这种情况不能再拖了,马上转入手术房,他需要紧急手术。”
医务人员飞速地动了起来,没一会儿工夫就将樊散东推进了手术室。
邱医师瞄着一直跟在樊散东床边移动的聂夏萌,冷冷地睨着她,“你也进来。”
聂夏萌愣愣地回望着他,盈眶的泪水斑驳地落下,
“我?”
“没错,就是你,给我去换衣服!好歹你也是个实习医师,杵在那里当个死人干什么?把你的眼泪擦掉进来,记住你该尽的医师本分!”邱医师简直被他的不肖学生给气疯了,自己情况良好的病人像发了狂似地跑出医院,然后被她扛了回来需要紧急手术,她还哭得像个三岁小孩,完全忘了身为一个医师最重要的就是冷静。
“我不能……”聂夏萌微微地摇着头,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她怎么能冷眼看着樊在她面前动手术?她怎么能把樊当成普通的病患看待?
“什么叫‘不能’?别忘了你是医师!”邱医师火大地将她拉进手术准备室,用力之大几乎让聂夏萌跌在地上,“进来!”
聂夏萌猛力地摇着头,隔着玻璃瞅着樊散东被平放在手术台上的躯体,所有的恐惧在她心头蒙上巨大的阴影,她仍无法忘掉拖把头就是死在手术台上,如今樊也躺在那里,宁静的就像拖把头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一样。
她双腿发软地跪在地上,“不要!我真的不能……”无论她再怎么否认她不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她都找不出可以逃月兑的借口了,她的确没有忘了拖把头,但是她也无法忍受另一个所爱的人因为相同的病症死去。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邱医师厌憎地丢下一句话,转身进入准备室。
聂夏萌泪痕交错地望着她的老教授对她露出失望的表情,但她却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专心想着她应尽医师的本分。如果在手术中发生了意外该怎么办?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樊的情况很严重,又是在临时的发病时紧急手术,没有调适好的情况下手术成功的机会是微乎其微,没有医师会对这种临时动的大手术有任何的把握。
樊会死在手术台上吗?就如当初拖把头不曾跟她告别时相同?聂夏萌颤巍巍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却停不下喉中的哽咽。她能进去吗?七年前她始终恨着自己不能在最后一刻陪在拖把头的身边,七年后她有权可以进入手术室,然而她却怯懦了,因她最终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会失去重要的人,而她从来没有克服过那份恐惧,依旧在七年后让她明白了这一点。
想要帮助所有和拖把头相同的人而去念医学院,这又算什么呢?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掩饰恐惧的借口,她根本当不来一个能在手术室中挽回生命的医师,她连最基本的冷静都做不来,光在表面上逞强,其实她的想法仍停留在七年前的天真。
不,不一样的,她从来就没有将拖把头的影子和樊联想在一起,拖把头熬不过手术,然而却不代表樊也会相同,聂夏萌咬牙地吞下自己的哽咽,樊在手术台上为他的生命奋斗的同时,她怎么能临场退怯?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该陪着他,即使是最后也好。
聂夏萌狠狠地吸着气,撑起虚软的双腿扶着墙走进准备室着装,一旦做好最后的清洁整理,再望着手术室里一群人围着的中心,她的脚步又停顿了下。
手术室里流泄着老教授最爱听的管弦乐,手术已经开始了,所有人将樊散东围成一团,她仅看得见平设在他身上的蓝色布料。
“啊?聂医师?”在一旁端着器皿盘的护士瞅着杵在门口的聂夏萌,除了她没其他人注意聂夏萌的出现。
聂夏萌深深地又吸了口气,脸庞上的口罩紧贴着她的鼻腔,她又缓缓上前了几步,拼命地在心底重复着过去她所看过的教学景象,她不可以被樊动手术的情况给吓坏,她要撑完全程。
但很不幸的,当她走进了手术台边,目光落到沾在蓝色布料上的血迹时,她不由自主地狠狠连抽了好几口气,身子抖得像秋天的落叶,而后她偏过了头,双脚不听使唤地夺门而出。
她不能!她还是不能!她没有办法看着樊动手术的每一个细节……
***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聂夏萌再度逃到了每次当她无法面对问题的时候,总会到的地方,这地方是她的避难所,却也是将她的心囚禁了七年的地方。
聂夏萌盈盈地瞅着石碑上的笑脸男孩,“你会怪我的,对不对?我没有守好我的心,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就算你现在已经是天使了,也没办法忍受像我这样的背叛,是不是?”
墓碑一如七年来的沉静,聂夏萌明白她再怎么样,都得不到她要的答案,她伸手抹掉滑落的泪珠,缓缓地
抱着冰凉的石头,“如果一切都能像学生时代那样简单就行了,这七年来的生活,我发觉世上的每一件事并不只有对错如此容易,爱着你明明是我觉得最正确的事情,然而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最大的错误,我若不爱你,你该怎么办?但樊却出现了,而我的心,却开始游移不定……”
她梗了下又说:“现在连我自己都无法决定对错了,拖把头,我还是爱着你的,但是我也同样、把心给了另一个男人,他现在在手术房里,我没有办法去比较我对你们之间爱谁比较多,你们是不同的,然而我却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甚至陪着他去承受与命运挣扎的奋斗。这样的我,你一定会讨厌吧?”
聂夏萌微咬了咬唇,阵阵的心绞几乎让她感觉不到指尖陷入拳内的痛意,“为此,我对你充满了歉意,虽然我明白你可能在天堂里笑我笨,或是因我而愤怒,我知道我太过分、太自私了,总是依赖着你,甚至连你死了都还要到你的坟前吵你,不让你安宁:我总是不断地对你要求,希望你能给我更多、更多……”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破碎得不成声,照片里的笑脸几乎被她的泪水所淹没,“明明晓得你已经没有办法再帮我了,我却过分地想要求你的答案;我甚至想要求你帮他,但我知道这不可能,连我都逃了,怎么能还这么过分地要求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再承受失去另一个人的痛苦,不敢再想像我如何吉接受那份心痛。
“我不要他跟你一样,在甚至还没听到我说‘我爱你’之前就走了,倘若你真的听得到我的声音,你能接受他吗?接受另一个我爱的男人,也接受我不会在爱上他后将你忘掉的事情,我不可能会忘掉你的……”
凌睿尧无言地瞅着她,心中疼得不知该苦笑或是安慰她,他一直都是爱着她的,将樊散东送到她身边也是他最大的心痛,但是他又能怎么样?他希望她幸福,却勾起了她对他的罪恶感,他多想告诉她爱上樊散东是没关系的,因为,他们这段感情总该有个结束。
他该感谢她在爱上樊散东之后并没有忘了他,这是何等的幸运,凌睿尧轻缓地飘到她身边,没有实体的手臂环过她的肩,一如七年前他时常从后头环住她一般,深深地嗅进她的香味,低声温柔地在她耳畔轻喃,“够了,夏萌,爱着我七年的时间已经够了。”
“拖把头?”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聂夏萌愣在那儿环视四周,她不会错认那个温柔的声音,“你在哪?你在这里对不对?”
凌睿尧微微地笑了笑,并没有现身在她的面前,他明了现身是容易的,但是对夏萌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他不能现身,他也不应该回覆她更多的话,就让她认为是偶然间的风声吧。
“你在这里是不是?回答我!”聂夏萌朝着冷清的空气大吼,然而却等不到他的回应,她慌忙地在四周转着,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拖把头!”
凌睿尧鼻尖充塞着酸楚的感觉,情不自禁地又对她多说了一句话,“走吧,不要留恋,待在他的身边。”
聂夏萌闻言泪水如泉水般地落下,他要她走是吗?他不要见到她再为他留恋,他要她待在……聂夏萌连连地抹着自己的泪水,哽咽地跪坐了下来,“拖把头,你接受了是吗?你……”
说不出她心中沉积许久的愧疚被瓦解后的感觉,取代罪恶感充塞的是对他满满的感激,聂夏萌微微地抿着嘴角,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谢谢……”
***
“嗯,看你的情况还不错嘛。”伴随着聂夏萌回到医院,凌睿尧伸长了脖子瞅着樊散东被开肠破肚的景象,微微地点了个头。
“在我开刀的时候,你就不能闭嘴吗?”樊散东不晓得原来灵体可以在被麻醉的时候感觉到外面的事物,可是他就真的是待在自己的体内,透过眼睑直视着飘在半空中的凌睿尧。
“哎呀呀,你就不能开心点吗?你现在正在‘开心’耶。”
凌睿尧贼贼地咧开笑容,令樊散东忍不住想一拳揍歪他。
“闭嘴!”樊散东气愤着他只能留在体内,被麻醉的却不能听他的使唤,“看我被人宰割是那么好看
的事情吗?你干么不死回你的坟墓里?”
凌睿尧无辜地努了努嘴,“夏萌跑到我的坟前为你哭得歪七扭八,教我怎么忍心好好睡觉?好歹也来看看你的情形,免得你挂掉了我又得另外找一个人。”
“夏哭了?”樊散东闻言静默了一下,“告诉我,我会死吗?”手术已经进行了好几个钟头,他几乎认为这场手术他能战胜的机率没有多少。
“小狼狼,你是个祸害,怎么死得了?”凌睿尧无聊地扯了扯头发,“我都知道了,原来你这家伙十恶不赦,早知道就别找你,瞧夏萌陷得这么深,现在想换人都来不及,况且幸好你也没将夏萌耍着玩,否则就算你死不了,我都会想办法让你死得很难看。”
樊散东冷哼了两声,“谢谢你的好心。”想起把凌睿尧找来这里的聂夏萌,他不禁担心地攒起眉头,她现在一定很为他担心吧?“她人呢?”
“在外头等着,看来她是当不成医师了。”凌睿尧短短地叹了口气,“算了,当不当医师都不是问题,当个古董店老板娘也不错,不用成天承受压力。”
他笑了笑,“这话的意思是,你决定把她交给我了?”
“如果没见你喝下恋夜的那杯毒荼前,我还没办法决定,但是你喝了,我也没话好说。”凌睿尧停顿了一下,嬉笑的眼神转为专注,“你会好好对夏萌吧?”
“倘若再问这种问题,我就翻脸了。”樊散东语气十分紧绷,他不是个喜欢吐露真心的男人,口头上随便和女人说“我爱你”,却从来没有一次真心,然而夏是特例,他才不愿别人怀疑他的心意,“你不是往后可以查证吗?何必问我?”
凌睿尧摇了摇头,“哎呀,很可惜,我很忙的,没有时间再多留了。”将夏萌交给樊散东后,他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他还得回去天庭受罚咧。
“你会走?”樊散东意外地发觉自己的心里多了一份不舍,虽然凌睿尧算是他的情敌,但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凌睿尧当成自己的朋友,有这样像朋友的情敌,也算是一种讽刺吧!
凌睿尧遗憾地苦笑,“不能不走,不过这样对你不挺好的?你大可以一个人放心地拥有夏萌,不用担心我随时会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偷窥。”
樊散东沉默了下,实在被凌睿尧这个家伙的善良给打败了,他微微地笑了笑,纵容自己对凌睿尧产生好感,这也是自己应该感谢凌睿尧的回礼,“在你走之前,你可以去看看她,我想夏需要你的一声告别。”
凌睿尧垂下眼睑思忖了好一会儿,然后微微地从心底泛出一个微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现身对你们之间投有好处,就让她永远当我已经离开了吧。”
“夏说得没错。”樊散东摇了摇头,心里无法对这个男人产生负面的情绪,凌睿尧纯洁得无可比拟,简直是世上少有的怪胎,幸亏他死得早,否则铁定在这世上尝尽痛苦,“你这个家伙,还真是个天使。”
“哪里、哪里,等我去装了翅膀才算数。”凌睿尧缓缓地朝樊散东笑开了颜,如他七年前对每个人所展现的阳光笑靥。
***
一个月后,聂夏萌依旧莽莽撞撞地奔过走廊,耳际的短发飞扬过空气,经过转角时她不留心僮倒了一个路过的行人,她连忙停下脚步,回头朝那个受害者道歉,一面帮那个人捡起散落满地的病历资料,“对不起,我有急事,我……”咦?这份病历上的名字……
“聂医师!医院里头禁止奔跑,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被撞得头晕脑胀的小护士揉了揉腰,望向聂夏萌一脸惊愕的神情。
“这份病历是什么时候的事?”聂夏萌拿起她手中的病历在小护士眼前挥了挥,气势颇有快把人吞下肚的样子。
“今天早上从挂号处收过来的,要送到妇科去确定时间,干么问这个?”
聂夏萌急急地跳了起来,又像来时飞速地离开。
小护士有些傻眼,连忙紧跟着迫上去,忘了她才说过医院里不准奔跑的规定,“聂医师,把病历还我啊!”
等她追到聂夏萌的时候,聂夏萌正挂下电话,舒了一口气地将病历撕成两半,小护士下巴差点掉了地望着她吓人的举止,“聂医师!那是……”
“就当我疯了,好吗?”聂夏萌恍若未闻地快步走向樊散东的病房,她实在不能了解为什么会有这张病历的出现,如果她没有恰巧撞倒小护士……
为什么呢?他们明明是那么地恩爱……
“一大清早见到你把眉头攒在一起,我宁可看着你对饮料机傻笑。”樊散东舒适地躺在病床上,眉头也跟着她紧皱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聂夏萌微微地摇头,“没有。”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真的没事?”见她一接近病床,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深深嗅进她的体香。要不是夏坚持要他待在病床上,他早受不了这种无聊的生活逃院去了。
“樊……你认为两个人之间的爱情,会不会连小孩也容不下?”除了如此,她无法另作他想,她不能想像一对结合七年的夫妻,竟然要拿掉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亲生骨肉。
樊散东深邃的眼眸瞅着她烦恼的神情,忍不住在她的颊上偷啄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据我所知,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我一样,爱着你的同时也接受过去你爱的那个男人,因为感情是独占的,所有如果有太过恩爱的夫妻不要小孩,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但是……这样好奇怪。”聂夏萌面红耳赤地听着他的肉麻话,实在不能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总能在谈论别人的时候,或多或少地提醒着他爱她,而每每当他说出这些话,她的心就一次比一次不听使唤,微甜的感受鼓噪着她的胸口。
“没什么好奇怪的。”樊散东轻轻地扳过她的脸,两个人几乎感觉得到彼此之间交缠的气息,他柔情地微笑,“夏,我今天还没跟你说过‘我爱你’。”
“你每天说不会很烦吗?”她红着脸道,完了,她的心跳声大得连他都听得见,她……
“这种话对你只能多说,不可以少说。”樊散东又啄了她红热的耳根一下,感觉她的气息顺利地被他勾引得粗重了起来,“况且以前我每天跟不一样的女人说‘我爱你’已经变成了习惯,不说上几次会觉得全身不对劲,现在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当然你得多听几次。”
聂夏萌咬了咬牙,“可是我的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啦!”
他笑着将她的身躯完全贴住他,“难道你要我把这句话分给其他女人?”
“不行!你……”聂夏萌猛然地推开他,迎上他眸里隐含的笑意,她明白她又被耍了,她缓缓地叹口气,突觉自己的心虚,“其实我也没有权利要求你,我能同时爱着拖把头和你,也不能阻止你把这句话对其他女人说。”
樊散东闻言暗暗地咬了咬牙,“夏,虽然感情是占有的,我会接受他是个例外,但我可不喜欢听你这么说,我一点也不希望你有那个雅量和别人分享我。”
“可是……这样对你并不公平。”聂夏萌仔细地瞅着他,他明亮的眸间蒙上一层乌云,隐的中带着危险的怒气,她似乎又惹怒他了。
樊散东深深地瞪住她,然后突然吻上了她的唇瓣,在她齿间低语,“我不要求什么公平。”起码夏是他的,而他也无心再去和一个死人计较她的心偏向谁。
聂夏萌被突如其来的吻吓得睁大了眼睛,自他有足够的行动能力后,他总是这个样子,霸道地强索她的吻,可是在一次次地攻夺中,她意外地发觉到他在吻中的深情,与其每天都和她说“我爱你”,她宁愿从他的吻中去证实这句话。
聂夏萌缓缓搅过他的肩头,生涩地配合着他的举动,迷乱地感受着两人火热的体温。
长吻过后,他主动放开了她,墨黑的眸里闪着未退的痕迹,樊散东连连地喘息着,似乎想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成为他的一部分,他所有的感官强烈地渴望着怀中的这个女人,她的馨香几乎快把他逼疯了。他低咒了一声,“该死,我一定得把你尽快娶回家。”
聂夏萌迷炫的神智微微愣了下,这是求婚吗?她抬头想仔细望着他的表情,但他却紧紧搂住了她,令她无法看得真切。
樊散东终于稍微放开了她,却将修长的双手改捧住她的脸颊,浓眉直瞅着她的脸,“夏,你似乎对我的求婚没什么反应。”
真的是求婚!聂夏萌瞪大了眼,慌乱全部涌上了她的心头,“可是……我、拖把头……”她真的没有想过结婚的问题,她是爱着樊,但她也不可能忘掉拖把头,他真能接受她的心里永远残留着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吗?
“他跟我们要结婚有什么关系?”樊散东未若聂夏萌所预想地暴躁万分,反倒脸色极为平和地微笑,“我相信你看男人的眼光,既然那家伙让你念念不忘,可见他是个好男人,忘不掉他就算了,我可以把你带着他的回忆,一起娶回家。”
“娶……”聂夏萌难以置信地瞅着他认真的脸孔,泪水不禁夺眶而出,这是真的吗?他居然可以让她不必放弃拖把头,他要连着拖把头一起……
“不相信我?”樊散东懊恼地皱了皱眉,心疼地拭掉她颊上的泪水,“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证明这一点,但我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如果你不答应我,你希望我该怎么做?”
聂夏萌深受感动地摇了摇头,主动揽上他的肩头,将自己满载的幸福释放在她的吻中。她何其有幸又遇到了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一个男人愿意为了她而接受自己的情敌,她又怎能不感动?
“这样就够了……真的,这样就够了……”
***
“倪、璎、歇!”凌睿晨脸上的表情足以吓退恶鬼修罗,勾魂带电的桃花眼寒酷地瞪着他的妻子,无法置信她居然……
倪璎歇泪痕交错地连退了几步,拼命地摇头,她原想瞒他一辈子的,但她明白这种事情被发现后绝不可能得到原谅,她又何尝愿意这么做?
“你居然想瞒着我堕胎?!”凌睿晨的牙关咬得死紧,初得知下的震惊与暴怒几乎已经盲目了他的视线、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紧捏着拳头,克制着自己不要掐死他最心爱的女人,她居然瞒着他试图杀掉两个人的孩子,她竟然这么冷血!
倪璎歇咬紧了唇,试了半晌却发觉自己出不了声,她能怎么说?她又该怎么说?睿晨的眼里几乎盛满了对她的恨意,然而自己却无法解释。
凌睿晨怒极反笑,笑得十分阴冷,“如果夏萌没学过医、没恰巧发现你的那份病历,你是不是就亲手又扼杀掉自己的孩子,然后回去泪眼汪汪地告诉我,我们努力七年的孩子不小心流掉了?”
“我没有……”倪璎歇低语地啜位着,她也爱孩子啊!每每见到凌家所有的孩子,她就忍不住想亲近他们,更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当她发觉自己偷偷避孕了七年后,仍不小心怀了孕,她的内心里有多么挣扎,全部的心思想挽留住这个小孩,但她能这么做吗?
“什么叫做‘没有’?”凌睿晨忍不下暴怒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摇她,心中被她划下的伤口疼痛得令他麻木。他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想了七年,七年!然而她却要在他初得知自己将为人父的喜悦下杀掉他们爱情的结晶。“倪璎歇!我居然不晓得七年的婚姻结果居然发觉你痛恨着我,不屑于生我的孩子,难道你认为我不配当你孩子的父亲?”
“不是的!”倪璎歇咬牙忍受着他的愤怒,从结婚后他不曾对她如此生气过,他的手劲几乎快将她的骨头摇散了,“我们不能有孩子。”
“为什么?”这是什么鬼话?凌睿晨狠狠地瞪住化作泪人儿的倪璎歇,捏紧拳不准自己心软地拭掉她的泪水,“因为你是狐仙?还是因为你怕生出妖怪?老五有两个儿子、老大帮她的死神老公生了一个女儿,难道她们就生出怪物?”
“你不懂!不是这个问题。”倪璎歇紧拥着他,企图能让他明白她是爱他的,就是因为太爱他了,她不敢冒任何再和暗云扯上关怀的危险,七年前的经验就已足够,她和那时都同样的害怕失去他,“暗云想要我们的孩子,因为我的离开,也因为他们瞧上了凌家的财力和人脉。”
凌睿晨微愣了愣,“暗云?”璎歇说暗云想要他们的孩子?他紧捉住倪璎歇的肩,“什么意思?暗云什么时候又找上你了?”他明白璎歇有一段很可怕的过去,但是当年……他的表情转为阴狠,“他们还是不放过你,是不是?”
倪璎歇在凌睿晨的怀里打着冷颤,泪珠频频地滚下,“灭……想要我们的孩子,他看穿了我的心思,故意让我无法安宁,如果他想让我们的孩子也成为暗云的一分子,我宁可……我宁可不要让这个孩子出世……”
“该死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信任我?”凌睿晨低咒着将她的眼泪拭去。他明白她有多么惧怕暗云,当年她被设计杀了方青啸的事,至今仍是她偶尔在夜里
挥之不去的恶梦。原以为暗云的威胁早已月兑离了璎歇,但他却没发现到这些年来她独自忍受着恐惧,“我是你的丈夫,记得吗?难道你认为我无法保护我心爱的女人和我的孩子?”
倪璎歇哽咽着摇头,“我也希望有一个自己可以疼爱的孩子,但是……我斗不过灭,灭的心思从来没有人可以模得清。明知不可能远离他们的威胁,我又怎么敢留住我们的孩子?或许他会走上和我相同的道路……”
凌睿晨深深地叹了口气,温柔地将她揽得更紧,
“不要担心这个问题,我会用尽我最大的力量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不让你们再承受暗云所带来的恐惧,就算他们有多么阴险狡猾,他们总会有失算的一天,是不是?”
“但是……”
“没有但是。”凌睿晨飞快地打断她的话,深情诚恳地吻掉她仍停不下的泪水,“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只要我们提高警觉,暗云不可能会有机会接近我们的孩子。我们都爱这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为什么要将事情都往坏的地方想?不管是否暗云真的会对孩子出手,但我们一定可以保护他的。”
倪璎歇抬起泪颜瞅着凌睿晨许久,慈爱的母性在心里与七年来的恐惧挣扎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地点了头,拥住她这生中最坚实的依靠,让她月复中的小生命也能够感受到父母保护他的强烈决心,“睿晨,我们一定可以保护他的。”
***
“唉,总算我到你了。”白石仙翁气喘吁吁地瞪着凌睿尧,白色的胡子在呼吸间不断飘扬,“你跑到哪个地方去了?现在你是带罪之身,还敢一个劲地往人间乱跑,想被废去仙根啊?”
凌睿尧回头笑了笑,“白石,人间真的是很有趣那,难怪你那两个下凡的徒弟都不肯回来了。”他和白石几乎是同时列入仙班,若非白石时常在他耳边咕哝那两个不肖的徒弟,他也不会一时兴起地擅下凡间,投胎尝试当人的滋味。
“还敢说?”白石仙翁虎虎地瞪了他一眼,“天庭对你的裁处已经下来了,你毁了,你得被贬到人间去重新修行。”
“真的?”凌睿尧闻言眼睛为之一亮,“听起来倒不像是惩罚嘛。”
白石仙翁冷哼两声,“够可笑了,擅自下凡投胎的处罚是正式将你贬下凡,仙界的人无不视人间为惧途,就你这个怪胎自己想下凡去,对你来说这种结果当然不像是惩罚。”瞧他高兴成那副德行,自己也别想以后还会在仙界看到他了,他铁定在人间玩得乐不思蜀,就像自己教出的那两个恶徒一样。
凌睿尧笑了笑,“什么时候我得去投胎?”他乐得马上接受惩罚。
“现在。”
他嘴角更加满意地咧开,“那我能知道是哪个男人,有荣幸成为一个谪仙的父亲?”
白石仙翁抽了抽嘴角,“你认识的。”他银白的云袖一挥,空中随即出现了一个凌睿尧的确熟悉的男人,说正确点,应该是凌睿尧刚才在人间观察的一对有情人。
“呃?”凌睿尧脸上的笑容全愣掉了,二、二……二哥!?
不会吧?一旦转世投胎成了二哥的儿子,他的悲惨命运是可想而知的,二嫂不敢生小孩就因为那个该死的暗云组织,这个算盘是在七年前就已经打好的,依二嫂吓成那个样子判断,成为二哥的儿子铁走不好过,况且他得叫二哥“爸爸”,依关系推论,他要叫夏萌……“姑姑”?!
凌睿尧猛然摇了摇头,“白石,不行,这个命太烂了,换别的投胎行不行?”姑姑?开什么玩笑!要他演出金庸小说现代版吗?
白石仙翁睨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是下凡去度假吗?这是天庭能你擅下人间的惩罚,哪能说改就改?”
“但是这样我很可怜耶!”他苦起一张脸。
“对啊,你的确很可怜。”白石仙翁掐了掐须颇有同感地颔首,不知从何处抄出了一杯忘仙茶,趁他讨饶的时候捏着凌睿尧的下巴强灌入喉,脸上的和蔼神色居然转为狰狞,“可是我更可怜!因为你这个王八蛋贪玩,天庭怪罪我让你起了思凡的念头,我得陪你去受罪厂。”
凌睿尧嘴里充满了茶水,咕噜咕噜地听不清他出口的抗议。
编完那杯茶,白石仙翁怒火高炽地一脚将凌睿尧踹下凡,聆听着他悲惨的叫声。
看准了那家伙已经提早一步去报到了,白石仙翁望着属于自己的忘仙茶猛叹气,举杯就口过了好半晌的时间,他终于鼓起他最大的勇气喝掉那杯茶,然后也喃喃自语地往云雾缥缈的人间一跳,“呜……我真倒楣,为什么我要和那种人做孪生兄弟呢?我是冤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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