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每一个传奇故事开头时候那样,一开始,作为主角的人物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样荒谬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这是牙齿打架的声音,“这样烂的情节——”这是双腿关节因为生气而抖动的声音,“这样烂的情节,你竟然也敢给我编出来?”浑身颤抖的少女在黑夜里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整个画面在浓黑的夜色里形成一种特别诡异的氛围,“有没有搞错,这样的故事两三年前就不畅销了,就算你看我青春美貌不顺眼,也不用掰出这样荒谬的场景给我庆祝生日吧?啊?!”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冬风呼啸一声掩过落在地上已经累计到厚厚一层的枯叶,怎么听都像是一种喑哑鬼哭的声音从远处慢慢飘近过来,月很圆,风正高,星斗依稀不见,昏昏黄黄但就是不甚光亮,连咫尺的距离看起来都是那么模糊。
“靠!”冬天忍不住瑟缩一下,指着老天骂的口气也稍微温和了一下,“可不可以打个商量,”她摆出诚心诚意的样子,“让这个噩梦快点闪吧!再不然,你让我换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再来行不行啊?啊?!”
笔事的正确逻辑其实是这样的。
姓年的少女名叫冬天,职业是孤儿兼不良少女。在年满十八岁的这一天,就在黑街众家弟兄为她庆祝生日的宴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忽然地,不可思议地被转换了人生的场景,于是,现在她就站在一个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的建筑物面前。另外,没有被吓得疯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个人的资质问题。
“我香蕉你个芭乐啊!啊?!”尖叫声,不,是充满了怒气的声音一时间让人分外感动于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也正是因为这分活力,所以对于恐惧的承受能力也相对比较高。然而,张牙舞爪的胳膊突然间触碰到了什么——“什么东西,啊?!”银牙一咬,杏眼圆瞪,大有对方若不说明身份就要被劈死的压迫力。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此刻却正好站在她身后面的书生,只能畏畏缩缩,轻声细语:“呃,啊,哦——小生,小生不是东西!”
“小生?”虽然场景始终不合心意,但是冬天还是忍不住哧笑出来,“你当是演戏啊,我还官人咧!”
“啊,啊,啊!辟,官人?不,不不,不,不行的!小姐,你我素不相识,怎么能一见面就私定终生,不行的,不行的,小生,小生绝对不可以允许这样荒唐的事情发——”
“我去你不是东西的菠菜你个冬瓜!”冬天一掌拍下去,打掉黑暗里不住发出颤抖的申诉的声音,“说!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说!”
“说,说——”书生颤抖着,如果条件允许,大约最好就这么晕过去算了,可惜面前至今还是看不清楚面孔的女子有着比山寨土匪更加凶狠的气势,“小,小生,名叫宁采臣,是,是下届秋季京试的举子,不,不过因为,因为囊中羞涩,所以想借宝地住宿一段日子——请问此地是否,是否,宝刹兰,兰若寺?”呼!大冷的天气,竟然说出一身的汗。
罢才开始就在揣摩这“宁采臣”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的冬天,猛地从记忆的深处挖出了这个故事的原形,“宁,宁采臣?啊?!”冬雷阵阵,霹雳交集,”兰,兰若寺?啊?!”颤抖的手指点啊点,每一点都在书生的鼻子上面开花,“啊!”
“是,是吧。应该是吧。”鼻子好痛!强权面前书生完全不敢肯定,因为从语气当中听出来,这位姑娘有种发狂的趋势。好可怕啊!
“这是什么版本的聊斋啊?”受不了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凭什么让我从温暖美好的现代生活掉到这个可怕的故事世界来啊?啊?!”冬天想笑,同时想叫,虽然知道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但是,“兰、若、寺!我去他鬼魅你个魍魉的!不会真的就是那个兰若寺吧?啊?!”
“姑娘你说的没有错,这里就是兰若寺,”一个低沉,或者说多少还有些温柔的男人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过来,“而且不是很巧地,”声音里渗入了一些不好意思,“就是那个江湖传言出鬼的兰若寺!”
“鬼?有鬼?真的有鬼?”冬天还没有为自己荒诞的命运哀号,身边的书生已经开始了他的嚎叫,“不会吧,不是吧,不能真的有吧?”
“啊,说到这个,请问两位是来借宿的吗?”温文尔雅的男人微笑着,“虽然出家人予人方便就是予己方便,但是小庙目前修缮阶段,还请两位添个香油钱——呐呐,小庙小本经营,恕不赊欠。”他微笑地说,“贫道燕赤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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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你个芭乐,菠菜你个冬瓜……我再也受不了啦!这算什么剧情啊,啊?!啊?!啊——”少女终于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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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来自——未来?”燕赤霞竭力表现出呆滞而且吃惊的样子,“既然未来都是未来了,为什么你会来?”
“香蕉你个芭乐!”一簇说不出来是愤怒的火焰熊熊憋烧在少女的眼睛里面,“我要是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我怎么还会来?”解释了有一个小时了吧?既然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这些古人要污辱属于人类的智商?
“我跟你说了我要回家!”好在咆哮声依然充满活力,但这点尤其让燕赤霞感到有点汗颜,虽然没有料到从另外的时空找来的“高人”竟然会是一个女孩子,但那种充沛的精力,果然不是二十四岁的老人——比如说自己,可以比拟的。
“是的,是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燕赤霞叹息着,可不可以后悔?或者换一个人,其他什么人都好吧。
摆摆手,他转头望向一旁呆立很久了的书生,“那么公子——”看见他的衣服比自己还破,燕赤霞有点后悔刚才冲口而出的称呼,“你呢?”
鲍子?书生的头转过来转过去,半晌才喜滋滋地发现原来被称为公子的人是池自己,“啊啊,小生,小生名唤宁采臣,去年刚中了乡试,因为家中实在贫寒,卖了三分薄田和房子才凑足明年秋季殿试的试金交了乡保,所以,所以,无奈下只想在兰若寺借住一段日子。”
燕赤霞点了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心急如焚的冬天已经重新掌握了话题的主导权,“你是道士吧,多少懂一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对吧!”她恶狠狠地逼近,“那么你说,我应该怎么回家?”冬天一把扯住这个道士的衣襟,等等,这股味道,从这个道士身上传过来的这股味道很好闻耶,“你用什么沐浴露?”
“呃?”感觉她说的话他不是很懂,燕赤霞眨眨眼睛,手脚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冬天手脚可能触碰到的地方。
“我是说——喂!你不要扯开话题,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告诉我,第一,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第二,我要怎么才能回家?”一脚踩在椅子上,身体前倾,鼻子几乎贴到道士的脸上去。从这个位置,恰好可以深深嗅清楚那种带着松香味道的体味,顺便也可以把这个俊美道士脸上的毛细血孔看个一清二楚。令人更加生气的是,这个道士竟然不长青春痘。
身体微微往后仰起,燕赤霞轻微地转了转,紧捏在冬天手里的衣领不知道为什么就挣月兑了出来,然后理智而且从容的声音传过来:“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再说,总之不管怎么样,我想我基本上是明白两位的来历了,咳!只不过呢,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跟两位说清楚的。
“小庙目前还在修缮当中,不便之处敬请原谅,然而小庙毕竟小本经营,无论如何一点点住宿费用还是要收的。当然,不贵不贵,一日只要一两银子足矣。”燕赤霞笑眯眯笑眯眯的,“那么两位是先惠后住还是日后统一结账呢?”
“……”书生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良少女已经一拳向着道士砸过去,“我去你香蕉个芭乐的!”
可惜燕赤霞眼见不妙,早一步已经闪身躲开。结果来势汹汹的一拳砸在椅子上面,顿时把屋内惟一一张四只脚的椅子砸成了四分五裂。
“哎呀,哎呀,还是我最喜欢的一把椅子呐。”燕赤霞闪在一边,摇头叹息,顺手模出一本小本子就着一点点鬼火一样的烛火记录上:“年冬天,欠雕花云纹梨花木交椅一把。”
看清楚了他写的内容,冬天简直感觉那个道士在她的心头火上又浇了一层油,可惜不明白状况的宁采臣还要说话:“道长请无论如何行个方便,小生,小生就是因为没有地方可以住才来这里的啊!”
“你是傻瓜吗?”冬天一把拎开愁眉苦脸的书生,“这里是破庙耶,他一个杂毛占了秃驴的地盘还敢跟我们要钱……”
话尤未完,一张鬼画符一般的纸片轻悠悠飘过两个人的面前,“两位心生疑窦也的确是人之常情——不知道两位识不识字,啊,这个呢就叫做房契。”
宁采臣还在目瞪口呆,冬天已经如同猛虎出闸一般探手急抢那张房契,但却在就要抓住那薄薄纸片的时候,燕赤霞已经袍袖一卷,把房契收了起来。“哎,这年头经济不景气啊,珍贵的东西还是藏藏好比较妥当呢!”
宁采臣哭丧着脸,手里拎的包袱好像比一座山还要重。周围十里都是荒无人烟,他从午后就起程直到夜深才到这里,虽然当中也有因为迷路而耽误了时间,但是现在要回去却摆明了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冬天的脸色一样难看至极,书上不是说古代人都是谨受道德礼教规范的君子吗?那么这个道士算什么?这里是被道德遗忘的角落吗?
“那么两位,怎么样,是先惠后住还是日后统一结账呢?”问话的人依旧笑眯眯笑眯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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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稍后在西厢房的破烂的地板上,某人气势汹汹地来回走动着,每一步都似乎都有一个毒计的产生,“我要剃光他的头发,插暴他的眼珠,用水泥塞住他的鼻孔,在他的嘴巴里面种土豆,往耳朵里面灌水银……我要……”
而在烛光不断地闪烁里,另一边呆坐着的书生却还停留在恐怖的回忆当中。
话说当时,真是千钧一发的危机啊。猛然暴走的不良少女一把就揪起了一整张桌子,要不是燕赤霞拖着他逃得快,来年国家就少一杆栋梁了。
但是他怎么想都没有料到,彻底粉碎了一张桌子的冬天还有余力把道士房间里可以看见的东西全部摧毁。而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彻底掉进了钱坑的道士却一边逃命一边奋笔疾书。偶尔抬起头来是会一脸迷惘的啦,掐指而算的动作也很有成功天师的感觉,但是宁采臣却很清楚地知道其实他是在计算价格的问题。
但是话说回来,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他还是很认为他们是应该的,最起码年姑娘就完全没有骂人的资格。毕竟砸碎了所有家具,撕裂了所有字画,还把铿钱道长都砸得头破血流的人就是她。
所以他们被人当做囚犯一样锁在这间阴森森的房间里面,真的是咎由自取!
不过,燕赤霞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就是有点耳熟呢?
咎由自取?我呸!当她那么多年的街角老大是混假的?无缘无故从现代社会一下子回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睁开眼睛就是这个鬼寺,要说她的来到和这个道士没有关系那才不能相信。
包何况,那个道士以为他一直笑眯眯笑眯眯她就不知道他的不简单了吗?刚才那顿砸表面上是她在发火,实际上是她对着燕赤霞在拳打脚踢,可惜那个贼道士就好像泥鳅一样滑溜,明明手已经碰到他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结果却还是偏错开去砸碎了桌椅。
好说她也是黑街老大混了那么多年的,手下兄弟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但是对于这个道士,她却也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唉!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街上的兄弟一定以为自己遇到鬼了,不知道会不会就这样散去——其实散去也好,明年大呆就要考高中了,她连钱都给他准备好了,可以不要走这条道躲开得好;小三不知道会不会重新回去疯彪那里,如果可以借这个机会跟着大呆出来读书就好了;玫瑰的老爹不知道会不会又把她押给放高利贷的……
切!想想自己真是,连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了,还要操心别人。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半点不值得同情。
但即便是这样,却也从来没有决定放弃过,就好像现在!
“我要回去!”猛然冲到已经被锁住了的门口,咆哮声如同惊涛拍浪,“燕赤覆,你这个妖道给我出来!我要回去——”
“啊啊!”猛然被撞击门锁的声音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宁采臣呆看着冬天的发怒并且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
“香蕉你个蠢驴蛋!你是白痴啊!”喝骂的矛头一下子转过来对准书生,“没有看见我在为我们的自由而努力吗?还不来帮忙?”
“帮,帮忙?”宁采臣还是呆着,“小生,小生可以帮上什么忙呢?”
冬天大怒,“帮着撞门你都不会啊?你脑子里放的是石头还是大便?”
好恶心。宁采臣颤抖了一下,慢慢站起来。“但是这样的锁,好像是撞不坏的!”他老老实实交待,“这种叫做子母双关锁,撞不坏的。”
“我管它子母双关锁还是狗男狗女锁,”冬天翻翻白眼,“我只是叫你帮忙把这扇破破烂烂的门给撞下来,你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啊?”
“把门撞下来?!”宁采臣捧着掉下来的下巴,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也要落到他的身上?
冬天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衰怨什么了,心头火起,一巴掌拍在门栏上,“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一点点小事就叫苦连天。
烛火明灭间被掌击声吓得猛然抬起头来的宁采臣顿时大叫起来:“啊啊,你受伤了,哇,好多……血……小生,小生最怕……”话尤未完,双眼一翻,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血?”冬天自己也吃了一惊,慌忙抬起手来却看见手掌上果然一片鲜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急叫起来,“我——咦?”触模上去竟然是碎碎屑屑的,根本没有血液的湿润感,而且一向灵敏得赛过狗儿的鼻子也没有嗅闻到任何血腥的气味。
这是?
“朱砂?”这个玩意儿竟然是朱砂!冬天在亲口尝试了以后得出这个结沦。因为五岁的时候曾经跟着一个神棍到处骗吃骗喝,所以多少也懂点这种装神弄鬼的伎俩。
但是好好的朱砂不用来骗人,抹在门框上是为了什么?
“起来!”冬天用脚踹踹宁采臣,“不要装死了,当我不知道你是在逃避撞门的责任吗?香蕉你个朱砂的,给我起来!”
可惜宁采臣却是真的怕血,而昏迷过去也不是冬天以为的装死,所以即便不良少女如何威胁恐吓,书生依然沉浸在幸福的昏迷当中。
用幸福来形容半点夸张都没有,因为很快冬天就开始后悔为什么昏过去的人不是自己了。
“怎么突然冷下来了?”第一个反应是这样的。冬天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臂,“刚才还好好的。”而且明明点着蜡烛的,为什么视线也模糊起来?
然后,呜——有点像是风的呼啸传过来。“喝!”冬天往后退了两步,什么味道那么臭?刚才也没有闻到啊。
“嗒——”猛地头皮上面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
房间里面漏雨,丹?皱着眉头顺手一抹,呃!什么东西,黏黏的、稠稠的不像是雨水啊。
“嗒!”这次更过分,一大坨就这么滴落下来,正沾在她的衣角上。冬天大怒,顺手一捋,却又顿时臭气四溢。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脏成这样。”不良少女恼怒得正要大喝,一抬头却又发现——一阵说不出是蓝色还是白色的薄薄烟幕缓缓升起在房间里面,诡异的气氛变得竟然还有些旖旎。
这样不符合常理的现象一般来讲就可以吓住很多人了吧?冬天在心中冷笑,可惜她五岁就出来装神弄鬼,要找比她更加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怪存在的人都只怕很难了。眼前的状况虽然诡异,但绝对不是不可能的。而燕赤霞那个混蛋绝对就有能力和可能做这样无聊的事情。
“燕赤霞你个香蕉烂西瓜,耍什么下流手段吓唬人?”一挺腰,冬天冷冷地斥骂道,“是男人就出来跟我单打独斗!”
叫嚣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冬天气得冲到门口狠狠踹了门框两脚,“变态变态变态!”吼完了才隐约听见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混蛋宁采臣,你终于醒过来了吗?”真是一个没有用的家伙。冬天诅咒着回过头去,“耶!你怎么一下子就瘦得像个骷髅似的?”
那是张死气沉沉的脸,还不断有一坨一坨烂掉的肉和着黄褐色的脓水往地上滴落,走一步就在脚下形成一摊臭水,黑洞洞的眼眶下面悬着半颗还没有烂透的眼珠,鼻子部分却已经只剩下了两个黑洞……
“靠!你以为你打扮成这样我就怕你啦?”冬天不屑地撇他一眼,“香蕉你个僵尸的!”一甩手两根手指直接插入那黑洞洞的眼眶,“一点职业道德也没有,以为黑洞洞两个眼眶就能吓住人?最起码也装两只没有骨头的手……手……”空的,那眼眶里面什么都没有,而黏嗒嗒、湿漉漉的感觉却清晰地爬上了手背。
“吼!”
“畦啊!鬼啊啊!”终于明白过来眼前是什么东西的少女完全忘记了自己保持的不良作风,下意识抱着头往地上一蹲。却在那时猛地听见头上门扉一阵爆裂声响,在那突然出现的一个大洞里露出一只拳头,再接下去那拳头上的两块腐肉就掉到了她的脸上。
“呕——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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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法力?”燕赤霞有一时的忡怔,呆望着眼前的情形——这个他历经千辛万苦从另外一个时空找来的女孩子,竟然半点法力也没有。
适才冬天一不小心抹掉了门栏上面的朱砂,远在东边厢房的他立刻就有了感应。兰若寺毕竟是一个恶鬼群集的阴寒之地,若无道术法力护持,那些冤魂不散的恶鬼僵尸必然又要出来兴风作浪。
本来也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让他们见识到这些妖魔鬼怪,谁知道那位姑娘一来就引来了麻烦。但是既然已经来了,他倒也想见识一下这位令他百般辛苦的“高人”究竟潜质如何。于是偷偷躲在西厢房的房顶上观察,也便可以及时帮一把手。
可是结果,却是让他大吃一惊——那个嚣张的女人,她完全没有法力!
“呃!”半吐出口的的确是他的申吟,就算不用手去抹他也知道此刻自己的额上全是冷汗,“我这样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啊?!”猛然间一阵剧痛涌上心头,那是自己法力衰退的迹象。
真是一场笑话!燕赤霞仰天长吸了一口气,堵塞在心头的痛没有遏制,反而更有一股酸涩的意味冲上自己的鼻端。
“我没有错,我怎么会错呢?”夜风倏忽飙起,拂起道袍,天上却是浮云卷月,森冷冷露出盈满的一角。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才如此逆天行事,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吸到这里来。我是为了,为了找到可以代替我守护这个天下的人啊,守护那些不明白这个世界越来越阴暗、妖魔已经丛生的人啊,难道这样很好笑吗?”
痛越来越剧烈,他就要死了!他知道,很久以前就知道,也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拼命摆了逆天阵想把可以替代他的人找来。
结果却找来一个根本没有法力的女人!
真是一场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
透过掀开的瓦片,下面的战局猛然又发生了变化。那个嚣张到连僵尸都不相信的女人,竟然白痴到用自己的手去插僵尸的眼睛。燕赤霞很想和平时那样狠狠笑出来,可是从唇边掀起的却是破碎的申吟。
现在终于轮到她害怕了吧?终于也相信这个天下的确是有僵尸的了吧?冷冷看着那个笨女人被僵尸追着跑,燕赤霞应该出手相救的动作始终没有做出来。
她是一个错误的存在!心底里隐隐有这个说法,既然是错的,她为什么还要存在?存在难道就是为了刺激他,让他终于明白自己倾一生努力所作的决定其实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吗?
人,不是贵在自救的吗?如果她连自己也救不了,他凭什么还要救她?
手悬在半空当中,救人的意图却好像被风吹动的云那样,一点点浅淡下去。
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