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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女 第六章

煮一壶热开水,倒一些至茶壶中,轻轻摇一摇,倒掉,用匙量好需要的茶叶放入茶壶里,将沸腾的开水冲入壶中。

在等待的空档,取出萧邦手绘杯盘,于杯中倒入三大匙冷牛女乃,然后透过滤网将壶内的红茶倒入茶杯里。

冷牛女乃加上沸腾的红茶,调和在一起,便是一杯温度适中、香气宜人的女乃茶。

段奇荪将女乃茶端给奇玲,回身再为自己和任长耘煮两杯咖啡。

奇玲端起杯子,饮下第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又是一天美好的开始。”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先喝上一杯女乃茶暖暖胃,再吃早餐。

任长耘的唇角展开幽深的笑弧。“这么好喝吗?”

“好好喝喔!奇荪就是这点值得我称赞。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不了。”他宁愿选纯红茶。

“姊,我的优点很多,泡茶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好吗?”段奇荪哼道。

“你泡茶,我受惠,所以我称赞你,而你就算有其他的优点,也没用在我身上,所以我看不到。”奇玲吃着三明治,有吐槽的嫌疑。

“你真没良心,也不想想自己动不动就差遣我,拿我当小弟利用。”

“你本来就是我家小弟,不是吗?”存心装傻。

“遇到你,算我认栽。”段奇荪端了两杯咖啡坐过来,桌上已摆满佣人准备好的西式早餐。“长耘,我一点都不介意叫你姊夫,希望你加把劲,赶紧将天天奴役我的女圭女圭拐进礼堂,她愈早结婚我愈早解月兑。”

从桌下踢出无影脚。

“哇你干嘛又踢我?把女乃茶吐出来还我,”

“臭老弟,我准许你叫我女圭女圭吗?还说什么『解月兑』?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你才是我们家的问题制造者!”

“那是你的片面之词。众所皆知,我是段家的骄傲,『日兆集团』下一任的接班人。”

“那是你本性奸猾,大家都被你的外表所蒙骗。”

“除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至亲,有谁会用心了解你内在的灵魂?大家都是用外在的形象与行为来解读一个人。”他语重心长的顿住。

“所以?”她又想狠狠踩他的脚板了。

“我聪明,你傻瓜。”

“你欠扁!”

双脚连环踢过去,这回段奇荪有准备了,来个乾坤大挪移,挪到任长耘身边贴着坐,老姊若要踢人,小心踢到情人。

“好人,你过来!”

“我不要。”段奇荪又不笨,看着任长耘的俊脸眼睛一亮,用力地点头。“嗯,果然只要是人都需要爱情的滋润,看你每天都容光焕发,气色好得不得了,复元得比医生预期的更快。爱情,当真是一帖灵药吗?”

“爱情不是用说的,只能心领神会,要你自己去体验、去感受。”任长耘嘴角微勾,含笑的眼眸投向天生丽质又善于打扮的奇玲。会不会美得太祸水了一点?心里有点不安地波荡起来。

奇玲却回他一记艳丽夺目的笑容。

她喜欢低调的爱情,只要彼此之间有了奇妙的默契,知道命运会将两人紧紧系在一起,其余皆顺其自然。

“眉来眼去,当我不存在啊?”段奇荪笑得牙齿白闪闪。“不过啊!只要有人敢勇于追求我姊,没被她的辣椒性子吓得打退堂鼓,基本上我对那人是满佩服的。”

奇玲给他不屑的一瞥,表示懒得理他。

任长耘露出阳光般的笑容。“那我就不客气的接受你的佩服了。我刚好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有个性却又不至于过分刁蛮。你呢?”

“我喜欢像我妈那类型的温柔女子。”

“你的恋母情结还真严重。”奇玲嘻嘻怪笑道:“不过我听人家说,愈是赌咒发誓说不会喜欢上某种人,愈有可能爱上那种人,因为爱神邱比特是个小顽童。像我绝对排斥姊弟恋,偏偏闯进我心田的是个弟弟,唉!所以说,臭老弟,将来你的对象搞不好比我刁蛮十倍喔!”

“放心好了,我没你那么笨,我会事先与所有的刁蛮女子保持距离。”段奇荪俊尔淡雅的面容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不愧是优雅贵公子。

“我们等着瞧吧!臭老弟。”阴险小人!做作鬼!

“我绝不会如你所愿,辣椒姊姊!”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会,激荡出决战的火焰,一如他们从小相处的模式。

任长耘在一旁观战,习惯的笑了笑。这姊弟俩每天都吵,没事也可以找出话题来斗嘴,看似感情不睦,但只消对方有事,一定心连心的相挺到底,任谁也离间不了他们。

他又欣赏又羡慕,记忆中,他们家的用餐时间总是安静有规矩,有事情需要讨论,得等用餐后的咖啡时间再谈。母亲说,这才叫有规矩。

算算他在段家也住了十二天,打算明日便搬回住处,一来他的脚已能自由行走,比医生预估的早;二来段豪成夫妇预计明天回国,当然不愿奇玲为了他与父亲起争执。

不过,能与奇玲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这些时日,他已经非常满足。

奇玲私底下的面貌全数展露在他面前,不论是大小姐的一面,还是寻常女孩的一面,正面的、负面的、可爱的、任性的……一切的一切,只有不停加深他对她的爱恋。

她从来不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只展现自己真实的一面,而她真实的面貌原本就变化多端又生动活泼,所以当她有意无意流露出娇媚的样子,他便克制不住狂乱的心跳,沉醉不已。

不愧是一等一的美人哪!不管呈现何种面貌都显得好可爱,连嘟嘴生气的样子都迷人。

他们常背着段奇荪亲吻,生涩的唇瓣却有触动他心弦的力量。

他缓缓绽开绝对温柔的笑容。她当然也会惹他生气,还不只一次,但不管再怎么生气,只要听见她用娇女敕的嗓音说着耍赖的话,脸上又绽放出如花笑靥,他就原谅她了。

想想,还真被她吃定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爱她!

每多相处一天,他就发觉自己对她的爱恋更深,深到足以天长地久。

听着她吵不赢弟弟,直接大吼“气死我了!再给我一杯女乃茶”,而段奇荪也乖乖去煮。任长耘满盛暖意的笑了,无法自己的笑着。

总是这样,在最火爆的场面中感受到最深的姊弟情。

任长耘心里打定主意,私底下要找个时间向段奇荪讨教泡茶的技巧。

这时佣人来报,“高沛柔小姐来访。”

奇玲受不了道:“她怎么天天来啊?学校要上课的时候,她说要接长耘去学校,可是自己又不会开车。今天放假,难不成她还想来破坏我跟长耘约会?”

段奇荪献策。“你和长耘先到车库去,等佣人领她进来,我来招待她,你们就乘机溜走吧!”

任长耘大方谢了他,和奇玲溜出去玩。

脚伤初愈,不宜上山也不宜下海,他们便去天文馆看星星,回味错失的七夕情人节,然后去逛街吃东西。

第一次约会看来没啥创意,却不减甜蜜。

直到段奇荪用手机召他们回去。

有人的执着已到厚脸皮,甚至偏执狂的地步,连段奇荪都没辙,只好请当事人男主角自己出面解决。

斑沛柔还赖在段家不走。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曾经给过她一点希望吗?”奇珍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不猜忌、不介意,更加让人烦闷的是,好像只有她在状况外。

“当然没有。”任长耘赶紧辩解,“我从来没有给过高沛柔一点希望,也很明白的拒绝姑姑的提议。

“可是,就像我爸曾提醒我的,姑姑很像爷爷、女乃女乃,老是自以为是,根本不管我与高沛柔之间的差异像大峡谷一样深,一心只想着撮合我跟高沛柔之后,她可以两边做好人,既安抚了女乃女乃,也可以让姑丈开心,免得两方都向她炮轰。”

“那你呢?她就不管你的心情、你的喜恶?”

“姑姑大概以为,没有人会不要任氏企业,只要我跟高沛柔结婚了,毕业了可以返回任氏掌权,而且高沛柔长得又漂亮,我没道理感到委屈。”任长耘轻叹了一口气。“她没想过就是因为她这样的心态,让我不敢以一个普通亲戚的身分回任家看女乃女乃。”

“你当然不可以回去啊!以前我不管,现在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可不准有人觊觎你,乱打你的主意。”

“女圭女圭,我很高兴你在乎我,但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安排,好吗?”顶着英俊端正的面孔,乌黑眼眸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看来你还没有被爱情冲昏头嘛!”奇玲小不满。

“这是两回事。”

爱他,可以;掌控他,不行。

他也一样,会很爱很爱她,另一方面也会尊重她对自我人生的主导权。

看来,他遗传母亲理性的一面比较多。

回到段家的庭园别墅,在花房里找到喝下午茶的段奇荪和高沛柔。

相对于高沛柔的心事重重,段奇荪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悠闲模样。

一股熟悉的水果甜香飘向奇玲鼻端,令她不悦地皱起眉。“段奇荪,你煮水果茶给她喝?!”通敌卖姊,直接处死。

“佣人煮的。”老姊别当他很没原则好吗?他只会为心爱的女人进厨房。

这厢高沛柔已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表哥——我等你好久了。”不只吃了午餐,还顺便享用下午茶,若非“任务”在身,她其实更欣赏段奇荪这型的俊美贵公子,与他共餐实乃人生一大享受。

任长耘皱起斜飞入鬓的好看剑眉,一双俊眸不带笑意地看着高沛柔。“你这次来,还是为了那件事吗?”

“是啊!女乃女乃和婶婶叫我一定要来请你回家一趟。”高沛柔怦然心动,表哥也好俊喔!!她还是坚定目标好了。

“真奇怪,我自问国语讲得还算标准,怎么你和姑姑始终听不懂?我说我对任氏企业没有兴趣,对你也没有兴趣,为何一直强人所难呢?”任长耘不以为然的语气里,毫不掩饰他的不耐烦。

“表哥,你连试着跟我交往都不愿意,就坦白而伤人的拒绝了,是因为段学姊吗?因为她的条件比我好,是堂堂『日兆集团』的大小姐,所以你不在乎她比你大三岁,也不把任氏企业放在眼里了。”高沛柔激昂的为自己的落败找一个合理的藉口。

“如果你存心要污蔑我对奇玲的真情,那么不管我如何解释,你都认定我别有居心。更河况,我与奇玲交往,并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任长耘并没有被她激怒。“今天我若是答应与你交往,你也会怀疑我是为了夺回任氏企业才追求你的,不是吗?虽说你年纪比奇玲小三岁,但你的心思却比奇玲复杂三倍。

“奇玲会相信我的真心,但你不会,你永远都会怀疑男人爱你是因为你有任氏企业做后盾。”他怀疑这是寄人篱下的女孩欠缺安全感所致。

相对的,自信满满地活到今天的奇玲,有点粗枝大叶的奇玲,会相信男人是爱上她的人而非爱上她的钱。

斑沛柔整个人当场僵住,因为心思完全被说中。“表哥……”幸而她反应不慢,眼泪应声坠下。“不管你怎么说,我的一片心全在你身上,你可以不爱我,但不可以怀疑我。”活似哀怨的苦旦。

在场三人,不约而同的翻一下白眼。

现在是怎样?演歌仔戏?

“表哥,不管怎样你还是回任家一趟吧!就算我求你好不好?最近,女乃女乃愈来愈常对我们冷嘲热讽。向她请安,叫她女乃女乃,她却冷言冷语说。你姓你的高,我姓我夫家的任,谁是你女乃女乃?等你真成了我的孙媳妇再叫吧!』”高沛柔呜咽道:“这些我都可以忍耐,可是叔叔和哥都很生气,常常和女乃女乃起冲突。

“昨晚,他们又大吵一架,叔叔说他再也受不了,要和婶婶离婚,带着我和哥搬出去自立门户……女乃女乃一气之下病倒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婶婶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任长耘叹了一口气,神情之间有丝被困缚住的焦躁。

“人老了,怎么反而想不开呢?”他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抛不下血缘之亲。“你先回去,我明夭会回任家探视女乃女乃。”

“你不现在跟我回去?”这样她比较有面子。

“我明天去。”他今晚要跟父亲联络一下再决定。

斑沛柔有点失望,又带着希望走了,临走还投给奇玲“示威”的一眼。

奇玲小小错愕了下,很不爽的哼道:“长耘,你打算怎么做?真要顺应老人心?”

“怎么可能?”任长耘失笑。“女乃女乃真正想要的是儿孙陪在身边,她最思念的人应该是我父亲吧!她十月怀胎,亲手照顾他长大的儿子,我父亲是她一辈子的挂念。我想跟我父母商量一下,把女乃女乃接到美国住,相信她老人家的心病会不药而愈。”

“这方法好,只要你女乃女乃到美国和你父亲团圆,没人对你姑姑施加压力,你姑姑也不会一味逼着你『亲上加亲』了。”奇玲心想不愧是高材生,头脑就是不一样。

对症下药嘛!就这么简单。

可是,她忍不住有点小担心。

万一他禁不住祖母亲情的呼唤?或者老女乃女乃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家人好像满戏剧性的!

她是不是该加强他的抵抗力?让那一家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长耘拉回去。

她很难去爱一个人,一旦爱上了,就会想法子独占他。

那一晚,她半夜悄悄的下楼,无声无息的打开临时客房的门……

☆☆☆

翌日。

任长耘先把行李搬回住处,由奇玲开车再送他去任家大宅。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奇玲笑咪咪,那笑容甜得让人想尝一口。

任长耘是一脸春风拂过后的柔情万千。“难缠的亲戚由我自己应付就好了,我舍不得你受委屈。”他要记取案亲当年的教训,别让流弹打到爱人身上。“你真的没事吗?女圭女圭,你还好吗?昨晚我是不是太粗鲁……”

“唔!”奇玲一张脸热得可以煎蛋了。

“我爱你!奇玲,你让我感觉好幸福。”任长耘伸手轻抚她火红的脸颊,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到昨晚……一阵阵燥热。

“真的不用我陪你进去?”赶紧转移话题,再脸红下去就要烧起来了。

“不用。”

“那我两个小时后再跟你联络,你若是还月兑不了身,我再和奇荪去解救你。”突然又涨红粉颊,她期期艾艾的说:“昨晚的事……不能让奇荪知道喔!”

“我不会说。”

但,段奇荪真的不知道吗?

他今天早上弄给奇玲喝的不是平日的女乃茶,而是桂圆红枣茶,现煮的。而弄给任长耘喝的咖啡,看来没两样,一入口却苦得像胆汁。

任长耘默默地喝完,甘愿受罚。

只有奇玲天真的以为天知、地知、她知、长耘知。

“奇玲,你开车回去要小心,不要超速。”任长耘柔情的叮咛。她开车很快,只有被他念的时候才会遵守交通规则。

“知道了啦!”她是不是拣啊拣的,拣到一个管家公?

不过,还是超幸福哪!

目送奇玲的车开远,任长耘才按门钤。

不意外见到庞大的阵仗,这代表了什么?

他在心底微微轻叹。

实在不必对他这个“外人”如此提防!

“我来探望女乃女乃。”逐一打过招呼,他照旧摆出有教养的优等生面孔,喜怒不形于色。

任凰带他上二楼长辈房,其余人也都尾随在后。

任母一见到孙子就哭哭啼啼,一直求他回来,否则她死后无颜去见任家的列祖列宗……

任长耘握住祖母的手,轻柔的说:“女乃女乃,不管我和爸爸住在哪里,我们永远是任家的子孙,这一点不会改变。女乃女乃,对你而言,陪在你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人吧!何必执着于血缘之亲?姑丈比我爸爸更像个儿子,承阳和沛柔比我更像你的孙子,不是吗?”

任母像个任性的孩子,不住吧号道:“我要我的孙子……真的孙子……我都快要进棺材了,还有几年好活?一个快死的老人……不能死在儿子和孙子身边,我死也不会瞑目啊——”

“妈,你别这样。”任凰痛苦的掩住脸。那她到底算什么?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任长耘大叫一声,成功止住任母的鬼哭神嚎。“女乃女乃,你听我说,如果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儿孙住在一起,爸爸说他愿意接你到美国长住,承欢膝下,这样好吗?”

任凰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希望陡升。

任母也是怔了一下,随即否决。“我都这么老了还叫我移民?不不不……”

“女乃女乃,你可以先住一段时间,不习惯再回来。”

“那……任家大宅……还有任氏企业……”

“女乃女乃,你怎么还不死心?早在二十年前我爸便放弃了继承权,任氏企业和这栋房子都是姑姑和姑丈的,他们辛苦了那么多年,也是该得的。我爸妈在美国有一份自己的产业,一样可以让你过得很舒服。”

“不不不……我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房子里……”

老人家大都很固执,很执着于自己认定的观点,不轻易做改变。

“女乃女乃,你好好想一想,考虑一下。”

任长耘表明清楚自己的立场,便月兑身离去。

任母继续哭哭啼啼,但除了任凰之外,其他人早已开溜。

“妈,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你哭得大家都心烦,干脆躲在外面避风头。”任凰烦得头发都白了,须定期染发。老公应酬变多,承阳和沛柔流连网咖,谁想听一个老太婆成天哀声叹气、冷嘲热讽?

“这就是真儿子与假儿子、真孙子与假孙子的差别。”任母一针见血。

“你的真孙子也逃之夭夭啊!你的真儿子在美国,看他是不是会真的来接你去美国享福?”任凰不耐烦的顶嘴道。谁又来体谅她的苦?

“我早就知道,你心里巴不得我赶快离家出走,不要留在这里碍你的眼,让你难做人!我自己明白,我已经老到惹人嫌了。”

“你说的,我可没那么想。”任凰心虚的反驳。

任母叹了口气,女儿疲惫的表情已显出老态,映入她眼底,不由得泛起一阵阵的心疼。

“凤凰啊!你别傻了。我离开这个家,你真的就轻松了?不对,刚好相反,你会被伟军吃得死死的。我在这里,房子登记的是我的名字,他好歹会顾忌些,不敢太明目张胆,最起码晚上会回家睡觉……

“一旦我不在,他还顾忌什么?到时你连哭诉的对象都没有。还是你指望承阳和沛柔会跟你站在同一阵线?你看看我就知道,自己生养的都可能抛弃父母,更何况他们都姓高。”

“妈!”任凰不禁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感。

“你要记住,公司的实权要牢牢握在手中,死也不能放手,让姓高的一家三口都须仰你的鼻息才能过穿金戴银的日子,他们吃不了苦,自然不会离开你。否则有一天我死了,我很担心你会变孤单老人。”

“妈,你别说得这么恐怖嘛!”

“你就当作老太婆的杞人忧天好了,妈妈总不会害你。”任母的眼神黯了黯,心灰意冷道:“我希望长耘回任家来,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指望你老了有人给你倚靠,牵制住伟军叔侄三人。明知沛柔配不上长耘,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偏偏他一口回绝……”

“妈,长耘有意中人了。”

“什么名字?哪家的小姐?”

“她叫段奇玲,是庄棉棉的女儿。”

“庄棉棉?庄棉棉!”这名字彷如一道魔咒,开启了任母一段最不堪的回忆。“是当年那个狐狸精!老天爷啊——狐狸精生的女儿也是狐狸精!我们任家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诅咒?竟接连两代被同一对狐狸精母女勾引!天哪——”

“妈!你冷静一点,应该不会啦!”

“不!凤凰,你一定要救救长耘!当年来不及救你哥,你哥因为那个狐狸精而与我们断绝关系;现在,长耘又为了狐狸精的女儿拒绝回任家,你一定要想个办法拆散他们,把长耘拉回来!”

老人家的记忆自动做了修正,忘了自己当年亲手将儿子推落痛苦的深渊,心冷地远走他乡。如今只愿相信儿子是为了狐狸精而抛弃父母,千错万错都是狐狸精的错!

自然,一错不能再错,一定要挽救孙子。

“凤凰,这回我们要提前下手,斩断长耘跟小狐狸精的孽缘!把长耘拉回来和沛柔结婚,永远留在我们身边。”

“妈,这行得通吗?”任凰也有点动摇,实在是她不愿与庄棉棉变成亲戚。

“我相信你一定办得到。”

任凰思考再三,做出结纶。

“长耘不会买我的帐,不可能主动离开段奇玲,除非段奇玲先抛弃他!而要段奇玲抛弃他,必须借助一个人的力量”

☆☆☆

名牌时尚晚会。

段豪成照例陪夫人庄棉棉出席。奇玲也跟来,她专程来看新款高跟鞋,身边的男伴则由弟弟换成任长耘。情郎摆中间,弟弟闪一边。

任长耘自然而然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他将是“日兆集团”的驸马爷吗?

奇玲成长于流言最多的上流社会,早已学会在必要时关上耳朵,心里只回味着她和任长耘趁着周休二日去苗栗玩的情景。

外埔渔港建设得很有浪漫风情,许多情侣手携手温步在景观木栈道上,还有不少人来此写生……最后玩到天都黑了,干脆留在那儿住一晚。

一直以为渡假就是要出国玩才好玩的奇玲,反而由任长耘这个“阿兜仔”引领着玩遍台湾。

游山玩水之余,遍尝各地的美食也是人生一大享受,他们往往只叫一份一起吃,留着肚子再去吃另一家不同的风味。

非常平民化的旅游方式,但奇玲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拘无束。不像漫步在巴黎的香榭大道,周遭全是型男靓女,每个人都好会穿衣服,让人觉得不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好像连房门都走不出去。

没想到,坠入爱河是这么奇妙。

两人互相爱着,一件小事情也可以获得极大的满足,快乐上一整天。

不过,人的本质不会改变,她依然是那个爱穿高跟鞋的女孩。

一家人来看名牌走秀,人人盯着模特儿的衣服看,奇玲最意息模特儿脚上的鞋。

像这次爷爷突然病倒,老爸带着老妈飞往美国,幸好爷爷的病情不严重,很快恢复健康。

但老爸依然赖上两星期才回来,不用说,又带着他的宝贝老婆去采购、吃烛光晚餐,还是老妈有良心,会带回许多礼物给儿女,包括六双名牌高跟鞋。

段豪成就不时取笑女儿,“我看你是自卑自己长得比奇荪矮,非得天天蹬着一双高跟鞋不可。问题是,你穿上高跟鞋还是像奇荪的妹妹,不像姊姊,真糟糕。”

“臭老爸!”专揭女儿的疮疤。

这算是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方式吧!

散会时,等司机将车子开过来的空档,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忽然现身打招呼。段豪成冷哼一声,庄棉棉则又惊又喜。

“任凰!”清悦甜美的嗓音不减当年。

“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儿巧遇。”任凰早已是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回首当年,再比较今日的庄棉棉,看不出有太大的改变,依然是个风一吹就倒的柔弱女子,一副深受丈夫疼爱,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幸福表情。

任凰真不明白,明明她付出得比较多,为什么就是没有庄棉棉幸福呢?

莫非狐狸精比较容易获得幸福?

任凰忽然想看一看她幸福的表情出现龟裂。

“长耘,看到姑姑也不会叫?”

“姑姑。”任长耘有不好的预感。任凰是故意的,有预谋的。

“姑姑?你叫她姑姑?”段豪成已经很久没有大惊失色了。

“是啊!长耘可是我大哥任雍年的独生子。”任凰装作不经意的提醒道:“棉棉,你不会忘了你的前任未婚夫,就是我大哥任雍年吧?他当年因为无法与你结为连理,伤心的移民到国外去,至今仍没有忘了你,还把你们过去那一段情全告诉长耘。”

“不用你提醒!”段豪成发出狮子吼。

庄棉棉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她不明白,任凰为何要重提旧事?明知豪成最忌讳听到“任雍年”三个字,她还将一切揭开来,为什么?

而任长耘,竟是雍年的孩子?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她第一次见到任长耘,就有种熟悉的感觉。所以,她很容易对他产生好印象,也轻易地接受他成为奇玲的男朋友。

“看你们的表情,好像都不知道?”任凰转而面向任长耘,责备地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长耘。你不可以因为你爸爸当年恋爱失败,就想代替他追回初恋的回忆,你用这种心态追求段小姐,对段小姐来说很不公平,她并不是她妈妈的代替品啊!”

“姑姑,我不是……”

“都不用再说了!”段豪成吼声如雷,一把抓住任长耘的衣襟提起来,咬牙切齿道:“臭小子,你隐瞒你是任雍年儿子的事实,刻意的接近我女儿,目的是什么?”

“伯父,我……”

“闭嘴!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到此为止!我不准你再靠近我女儿一步,更不准你们继续交往!你给我滚远一点,最好滚回美国去!”

段豪成面色狰狞的吼完,粗鲁的推开他,然后一手一个,拥着妻女登上加长型礼车,扬长而去。

任长耘怔怔的被留在原地,承受着摧心裂肺的疼痛。

鳖计得逞的任凰,奇怪的并没有感受到快意,反而有一种要永远失去任长耘的感觉,就像当年失去大哥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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