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莹生病了!因为喝酒后吹冷风受到风寒,也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不但发高烧,还有呕吐的现象,著实把齐彦折腾了一整夜。
天亮以后,她的烧还没退,于是齐彦带她去看医生,他们到附近一家内科诊所,挂了门诊第一号,因为两人出众的外貌,再加上香莹穿著齐彦的格子衬衫和绒布长裤,袖口和裤脚都卷了好几褶,惹来护士小姐们另眼相看,甚至窃窃私语地猜测他们两人的关系。
“仔细想想,你还真倒楣。”香莹忍不住对齐彦说,“本来不关你的事,你也什么都没做,却平白无故惹来一身腥,难怪你总说我是个大麻烦。”
齐彦笑著握住她的手,轻松地安慰她:“像你这样美丽的麻烦,许多男人还求之不得呢!不过,我只有一点不满意。”
“哦?是什么?”
“我的衣服。“齐彦故意羡艳不已地打量她,“穿在你身上,比穿在我身上好看太多了。”
香莹被他逗笑,憔悴的病容总算有了一丝光采。
医生开始看诊,香莹进了诊疗室,没多久就完成了诊断,护士小姐随即带她去打针,当她终于能够回到齐彦身边坐下来,等著领药,他立刻细心地帮她揉揉手臂,好让针剂扩散均匀一些。
领药的时候,护士小姐忍不住满脸羡慕地说:“好感人哦!谢小姐,你男朋友不但长得帅,对你又照顾得无微不至,你一定觉得很幸福吧!”
香莹愣住,回头看齐彦一眼,他正在掏皮夹拿钱,她昨天匆促出门,什么也没带,医药费当然得由他付。刹那间,香莹真的像护士小姐说的那样,感觉很幸福,于是她露出愉快的笑容,顽皮地告诉诊所里每一个女孩:“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老公。”
齐彦表情怪异地瞪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付清医药费用,拿著药包,拉香莹离开。
“我以为你会否认我说的话,想不到你居然默认了。”香莹握紧他的手,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呀?”
“别傻了!你对我才有企图呢!”齐彦看一眼被她握住的手,“现在怎么办?我该请假陪你一天,或者送你回家去?”
“我不要回去。”香莹答得非常快,“从现在起,我不想再跟豫东大哥有任何瓜葛。”
“干嘛?得不到的,就要踢得远远的。把以前师父对你的好,全都一笔勾销?”
“你不必讽刺我,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才不想说服你改变主意,可是……”齐彦叹口气,“香莹你可以开玩笑,告诉不相干的人说我是你老公,但事实上,你应该很清楚,我那间小庙,实在容不下你这位大菩萨,如果你不回师父那儿,别怪我不讲义气,我认为你该找别的地方住。”
“才一个晚上,你就要赶我走了?”香莹说得像是世界末日来临。
“我不是赶你,实在是……”齐彦显得好为难,“我们不能住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齐彦简直快受不了,“真是莫名其妙,这么浅显的道理还需要问吗?因为我的房间不够大;因为我习惯睡单人床;更因为我不是你的豫东大哥,没有办法保证永远不侵犯你。”
香莹抬头看著他,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我并不在乎你对我做什么。”
齐彦发出痛苦的申吟。
“就因为你有这种疯狂的念头,我才更觉得为难,你饶了我吧!别再试探我的意志。等一下你打个电话给阿媚,既然不回师父家,你到阿媚家住几天吧,她是天生的开心果,一定能让你心情变好。”
香莹很不开心,紧闭双唇,不发一语。
“你不说话,我想你是同意了!”
“好嘛!我可以搬去跟阿媚住,但是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管,我要你每天都来看我。”
齐彦为难地皱起眉头。
“我恐怕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打电话行不行?”
“不行,电话是苏夷士专享的专利,你占了电话线,阿媚就要害相思病了。”
“可是我──”齐彦无奈地挥下手,“好吧!看在师父的份上,我就辛苦一点,了不起推掉几件工作,师父知道我为你的事奔波,他一定不会怪我的。”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好!是!全听你吩咐,谢大小姐,算我上辈子欠你太多,这辈子只任你差遣,唉!”
香莹不理会他唉声叹气的抱怨,主动拉他的手环在自己的腰,心满意足地偎著他走。她只知道一个事实,只要碰触到齐彦,无论是他哪一个部位,她就感觉安全.舒适而愉悦,豫东大哥带给她的伤感,似乎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齐彦是药,专医她的心病,她只想任性地倚赖他。
***
十天后,昭媚瞒著香莹,溜班来到学校,硬把正在听教授讲课的齐彦拉出教室,告诉他有关香莹的骇人消息。
“我看她是疯了!”昭媚措辞夸张,神情却极为严肃地说:“你赶快想办法,齐彦,就算用拐骗的手段也好,快带香香去看心理医生。”
“喂!冷静一点。”齐彦无法置信地皱著眉,“香莹不是好好的吗?我跟她每天晚上都见面,完全看不出来她有异状。”
“跟你在一起,她当然没事,你现在是她的救世主,光是碰一碰你的手指,她的病就可以不药而愈,你哪会发现她不对劲?”
“拜托!你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怎么会口口声声说她有病呢?你有没有一点义气?”
“我要是不够朋友,不讲义气,今天我也不会这么鸡婆地跑来找你。”昭媚有点光火的瞪他,“听著,齐彦,香莹正在打电话骚扰别人,据我多次偷听的结果,对方很可能就是牧蓉姊。”
齐彦当场傻了眼,“你确定吗?”
“百份之百确定。”昭媚叹口气,“唉!我实在想不透,香香怎么会做这种无聊又缺德的事,她弄来一部语音变调器,打电话的时候装上它,可以调出千奇百怪的嗓音,她就这样肆无忌惮乱讲话,我亲耳听见的,你想我会听错吗?”
“老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去打听清楚,看看牧蓉姊最近是不是被人骚扰,一旦确定,我们只好把香香送去看医生。这种事最好速战速决,拖得越久,情况就越糟。”
齐彦咬著下唇,完全无法接受事实,香莹──那么美丽.纯真的女孩,居然会打电话骚扰牧蓉姊,她虽任性,应该不至于这么恶毒,可是事实又摆在眼前……“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昭媚看著齐彦,犹豫半天,终于还是说了。
“你说吧!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想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了。”齐彦苦笑了一下。
“香香会变得这么古怪,追根究底,就是缺乏被爱的安全感。她一向对庄大哥抱有太高的期待,现在希望破灭,整个人当然失去平衡。幸好还有你在,她喜欢你,依赖你……老实说,她很爱你,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爱情。”
齐彦只是摇头,苦涩的滋味仍然留在嘴角。
“你真没用,自己心仪的女孩对你是不是有感觉,居然看不出来!亏你以前还是情圣……”昭媚发挥直率的本性,口不择言地怪罪著,更进一步提出大胆的建言,“你快点想办法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明朗化,教教她吧!她依你给她身体上的碰触,干脆你让她认清男女欢爱的本质。只有你能引导她,让她蜕变成真正的女人。”
“什么?”齐彦还是被她吓了一跳,天哪!绕了一大圈,居然回到这个老掉牙又令人为难处的课题,“你不必显得那么吃惊。对女人来说,性关系是最有效的心理成长促进剂,其实男人也差不多,你做过没做过,对你的人生观一定有重大的影响。”昭媚说得很快,像连珠炮似的,说出一大堆令齐彦无法插嘴的道理。“反正你大胆放手去做就对了。可是我先警告你,不准强迫香香,不准伤害她,更不准让她怀孕或感染性病,总而言之,只能有安全的性。还有,既然你爱她,就得负责任,我是绝对不会容许你遗弃香香的。”
齐彦瞠目结舌地望著她,根本说不出半句话。
“好了!我只打算跷班两个钟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公司去。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再见。”
说完,她立刻站进来,抓起皮包,充分流露出豪爽果敢的大女人本色,看也不看被唬得傻掉的齐彦,一阵风似地离开了。
这世界完全变了!变得让人无法置信,齐彦整个脑袋乱哄哄的,怎么也想不透女人的心思,昭媚和香莹,她们两人对爱情和的解释,完全超乎他的想像。唉!剪不断,理还乱,跟香莹这笔糊涂账,怕是永远扯不清了。
“她很爱你,是她自己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爱情。”齐彦心里回想起昭媚这句话。
昭媚的说法,如果是正确的,那么……齐彦眼睛渐渐发亮,嘴角渐渐往上扬,终于露出喜悦又自傲的笑容。
***
“喂!齐彦,你实在可以打一百二十分,我舅舅和舅妈对你印象好极了!元姿和元恒更把你当成偶像来崇拜,你简直是上天派给女孩最好的礼物,英俊潇洒.斯文体贴.聪明上进……从头到脚都是优点,光走在你身边,就让人感觉面子十足,与有荣焉。”
香莹偎在齐彦身旁,亲匿地拥住他的腰,心满意足地告诉他。
他们两人刚到香莹舅舅家吃过晚饭,舅舅要香莹回去拿支票,他把售屋所得的金额拨了四分之一给她,那不是一笔小数目,香莹原本不敢要,可是舅舅再三强调,当年他买房子的时候,使用了一部分香莹父亲留下的抚养金,现在只不过把钱还给她罢了,这也是香莹外婆的吩咐的遗嘱,一定要香莹收下。
“其实你舅舅人不错,舅妈也很和蔼。”齐彦保持愉快的笑容,试探地问:“为什么你不考虑搬来他们一起住呢?亲人团聚,彼此照应,不是很好吗?”
“算了吧!有些亲人保持距离反而亲热,舅舅和舅妈对我好,那是距离造成美感,而且我从来不曾麻烦他们费神照顾,向来是外婆和豫东……”香莹突然顿住,身体一阵僵硬,沉默片刻,她不太自然地说:“齐彦,你可不可以再陪我去个地方?”
“没问题,不管去哪里,让谁打分数,反正我都是满分,一定能完全满足你的虚荣心。”
“讨厌!”香莹笑著打他,“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来了,这种小人得志的嘴脸,到哪一年你才会改进呢?”
“咦?刚刚有人称赞我英俊潇洒、斯文有礼.聪明上进……那些话,这么快就不算数了?”
“跟你闹著玩的,你竟然当真。”香莹口是心非皱一下鼻子,“少臭美,以后我不会当面称赞你了。”
齐彦只是笑,看她皱鼻子实在很可爱,忍不住伸手轻捏她鼻头。
“你呀!真不知道该说你才好,可爱的时候,像天使一样惹人疼,任性起来,唉!连神仙也要皱眉。”
“我是个大麻烦,对吧?”
“完全正确,总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香莹哪里肯轻易饶他,不依地纠缠著,非要他改口,称赞她已经长大,而且已经懂事了……“哎!别闹,这里是大街上,这个样子多难看。”香莹不再闹他,可是又忍不住依偎著他,像只百依百顺的小绵羊。“喂!齐彦,我们要走路去,还是搭车?”
“随便你,我没有意见。”
“那搭车好了。我想快一点见到庄伯伯和庄伯母,走路得花不少时间。”
她的决定,让齐彦感到困惑不已,到底为什么呢?她怎会突然想见豫东的父母亲?单纯只为叙旧,还是另有其他目的?隐隐约约地,齐彦心里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仿佛一件严重的事即将要发生……“外婆家已经是别人的,我不能进去里面,”香莹轻声告诉他,“到庄伯伯家看一看,其实是一样的,那里就是我的童年,全部的成长经历。”
即使如此,她还是鬼迷心窍,背弃了自己的童年。
齐彦永远不会忘记,豫东的父母亲见到香莹时,那种惊喜交加的慈爱神情,他们对待香莹,完全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打从心底流露出来的宠爱和疼惜,比香莹的亲舅舅和舅妈更热忱更真实,庄伯母甚至高兴得拥住香莹,热泪盈眶。
虽然他们两位长辈曾经在豫东的公司见齐彦,但是并没有留下深刻印象。现在因为香莹的缘故,把齐彦也当成自己人,端出水果点心,招呼得异常周到,甚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完全是一派爱屋及乌的表现。
“齐彦,我觉得好想吃布丁哦!”香莹对满桌的水果点心还不满意,像个小女孩一样撒娇,“就是那种冰冰凉凉的,有一层焦糖的鸡蛋牛女乃布丁,你到巷口的便利商店帮我买,好不好呢?”
豫东的爸爸在齐彦还没回答以前,已经微笑著站起来,十分纵容地说:“都是伯伯记性差,没有准备布丁等香香来吃,我这就去买。”
“庄伯伯,您请坐下。”齐彦连忙起身,“还是我去吧!您跟庄伯母很久没见到香莹,一定有很多话要讲,我反正插不上嘴,出去买东西是应该的。”
“对嘛!伯伯。让他去,他的腿长,走得快,我可以早点吃到好吃的布丁。”香莹走过来拉住庄伯伯,满脸笑意,“您过来坐下,好好陪香香聊天,香香很想念您,也很想庄伯母哩!”
“你这个小丫头,跟从前一样,就是这张嘴甜。”庄伯母笑出声,“老伴,你就别跟齐先生抢功劳了,人家可是卯足了劲,想对女朋友献殷勤。我们香香长大了,本来就轮不到我们两老替她操心。”
“伯母!齐彦才不是我男朋友呢!”香莹娇嗔地跺跺脚,“您这么说他,他就不陪我来了。”
两位老人家笑出来,都当她是俏皮可爱的小女娃,只要听到她说话,看她活泼娇媚的神态,他们就感觉满心欢喜。
齐彦走到门口,回过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总认为香莹有点诡异,但又无法指出诡异的地方,也许她想借故支走他,好让他听不到她和豫东父母的谈话……谈什么呢?齐彦百思不得其解,有什么话题,是他在场不方便谈的?一切都是他疑神疑鬼?
从巷口便利商店往回走,齐彦一直说服自己别太担心,香莹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但是他看见庄伯伯站在大门口张望,心里马上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快步奔向前,他直截了地问:“香莹闯祸了吗?”
庄伯伯叹口气,无奈又心痛的回答:“不瞒你说,齐先生,我们实在是……”
“伯父,请您叫我小齐就好,豫东大哥是我建筑设计方面的师父,您不要跟我客气,关于香莹和我师父的事,我全都了解。”
“既然如此,我也不怕你笑话,其实豫东前几天就告诉过我们,他决定跟牧蓉结婚,我们当然高兴了,可是他又说,香香对他的婚事很不谅解,已经跟他大吵一架搬到外头去住。”庄伯伯又是一声长叹,“唉!香香这孩子,我们从小看她长大,老实说,我跟我太太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豫东疼她,我们也疼她。虽然豫东为了照顾她,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们从来就没有怪罪香香的意思。这孩子小时候很可怜,难得她和豫东投缘,我们做长辈的,当然顺其自然,我太太还说,万一豫东找不到中意的女孩,等香香长大了,她当我们家的儿媳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我懂您的一番苦心,伯父。”齐彦安慰他,可是掩不住内心的焦虑,眼光直往大门内看。“香莹呢?她现在怎么样?”
“她没事。只不过——”庄伯伯有点为难,“我太太正在劝她,我实在听不下去,所以先到门口来跟你聊聊,香香她——”
“她在说牧蓉姊的坏话,想要伯父、伯母阻止这件事,对吗?”
庄伯伯点点头,不忍心苛责香莹,只是叹气。
“香莹她……她真是太过分了。”齐彦气得几乎口齿不清,怒火在他心口猛烈狂烧著,他立刻大踏步走进院子,往豫东家的屋子里走去。
“冷静点,小伙子,你千万别冲动。”庄伯伯一时慌了手脚,紧跟在齐彦身后,“有什么话好好说,香香还小,她心地很善良,只是不懂事,你不要责备她——”
“伯父,就因为大家都认为她还小,不懂事,什么都让著她,结果呢?”齐彦不顾一切地推开客厅大门,不理会庄伯伯的劝阻,厉声朝著香莹喝道:“谢香莹,你闹够了吧?”
香莹被他突如其来一喝,显得有点心虚,但仗著有豫东的父母亲在,嘴硬地顶回一句:“你凶什么凶?我哪里惹到你了?”
“对!你是没惹我,可是你敢模著良心说你没做错事吗?”齐彦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布丁丢到茶几上。“哼!笔意叫我去买什么鬼布丁,背著我拚命造谣生事,讲牧蓉姊的坏话,你真聪明,真会耍心机呀!”
“闭嘴!我相想不想吃布丁,说不说别人坏话,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香莹被他拆穿诡计,恼羞成怒,毫不客气地嚷回去。
“任何一个具有道德良知的人都有资格教训你。”齐彦一把拉住她的右手臂,硬扯她站起来,“走,我带你去找牧蓉姊,今天晚上,我一定要你当面向她道歉。”
“我不去!”
“由不得你不去。”
“伯母——”香莹急得向豫东的妈妈求救。
“齐先生,有话好好讲,不要这样子……”庄伯母立刻上前劝著。
“伯父。伯母,对不起。”齐彦没有放开香莹的意思,“请原谅我失态,香莹真是做得太过分了,她犯了错,本来就该道歉这件事请你们两位不要插手,真的很不好意思,是我疏忽,才会让伯父、伯母添这么多麻烦,改天我再专程来谢罪,但是现在,我非带香莹离开不可。”
“你敢强迫我?”香莹叫嚷著,奋力挣扎,想要挣月兑他的控制,“快点放手,否则我告你妨害人身自由。”
“你去告呀!我也正好想检举你打骚扰电话呢!牧蓉姊对你那么好,没想到你却反咬她一口,你简直……简直无聊到极点。”齐彦虽然怒火攻心,毕竟还是在乎她的感受,没有说出太难听的形容词。
“放开我啦!我才不要向牧蓉姊道歉。本来就是她的错,她是狐狸精,是她主动勾引豫东大哥,大哥才会离开我,不要我了……全都是牧蓉姊的错,是她害的。”香莹抵死不认错,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著。
齐彦忍无可忍,扬起手,毫不迟疑地打了她一记耳光,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连齐彦自己都被震得吓了一跳。
霎时,客厅里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结住了,整座屋子充满难挨的静默。
香莹抚住脸颊,疼痛、伤心、愤怒,思绪翻腾著,一时却忘了要哭泣,只是喃喃地说:“你好,你狠,你居然敢打我……”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夜色浓处狂奔而去。
“香莹——”齐彦喊她。
“别光站在这里,快去追她。”庄伯伯忧心如焚地催促著,“她这么跑出去很容易出事的。”
“噢!”齐彦大梦初醒,连忙迈开脚步,“伯父,伯母,再见。”
“不要客气了,快去找香香。”庄伯伯也紧张地用手势催赶他。
“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齐彦即使在最紧急的状况下,仍然向豫东的父母亲提出保证,充分展现他无与伦比的冷静和自信。
事实上,他并没有料错。香莹跑出庄家大门,只给在巷道里奔跑,这条巷子并不宽,没有车子出入,她还没到达外面的马路边,齐彦已经追上她了。
“香莹,你听我说——”他试图拉她的手。
“我不听,别碰我!”
“你不要这样,我不是有意要打你,只是……”
“我不听!”香莹掩住耳朵,倔强地喊著:“我不听我不听,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不相信。”
“香莹!”齐彦用力拉开她的手,强近她面对自己。“不要再任性了!你这个样子,只会伤害每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伤害你自己,为什么你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我高兴!要你管。”香莹眼圈一红,想哭的冲动再也无法按捺。“反正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愿意爱我,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掉一滴眼泪,我……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齐彦立刻伸手拥抱她,紧紧地,他让她贴近他的心跳处,就像以往每一次她情绪低落,他会给她最多的安慰:“你怎么说出这样的傻话来了?谁说没有人愿意爱你?那我算什么?我不是人吗?”
香莹忽然浑身一震,不能置信地抬起头看他,眼角还挂著两行泪……她开始用力挣扎,可是齐彦不肯放开,于是她又开始握起拳头打他,并且悲交加骂著:“骗子!大骗子,你只会骗人,为了让我不惹麻烦,你居然敢骗我你爱我——你是全世界最可恨的骗子,我恨你,我恨你。”
他没有躲开,没有怨言,甚至也试图阻止她的拳头,只是静静站著,环著她的腰,任由她用捶打他的方式发泄情绪。
终于,香莹累了,手也酸软了,她气喘吁吁地伏在他肩膀上休息,而齐彦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我们回家去好吗?”
香莹没有力气再跟他争吵了,什么话也没说,不再挣扎反抗,就这样听齐彦安排,招了计程车,坐进车里,一路无言地回到他的住处。
“我不想跟你说话。”香莹踢掉高跟鞋,赤足走进他的房间,直直往最里面的床上走,边走边解开大衣纽扣,月兑掉大衣,然后坐到床垫上,表情高傲地宣布:“一句话,也不说。”
宣布完这两句话,她就躺到床上,翻过身去。背向著齐彦,表达她无言的抗议。
齐彦只有摇头苦笑的份,她真任性,任性似乎是她不可分割的特色,随时随地都在考验他的应变能力。他走上前去,默默地摊开被褥,动作轻柔地帮她盖好,果然不跟她交谈,完全依照她订的规则来做。
接著,齐彦故意忙自己的事,先是至浴室沐浴包衣,然后拿了抹布擦桌椅,最后用吸尘器吸地,做完清洁工作,他干脆坐到电脑前面,开机,开始用电脑写作业。
>还不到十五分钟,香莹就烦躁得受不了了。当齐彦打扫房间的时候,她偷看了他几眼,还不觉得太无聊,可是他专心打著电脑键盘,那就让人无法忍受。她辗转翻了几次身,越来越烦躁,终于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怎么了?没洗澡睡不著吗?”齐彦并不回头看她,眼睛仍然盯在电脑萤幕上。
香莹动了下嘴唇,差点冲口答话,幸好及时想到自己刚刚宣布的决定,马上又自动闭紧嘴巴。
“我这份报告今晚非打完不可。”齐彦不在乎她是不是肯说话,但他自己的声调里,几乎掩藏不住浓浓的笑意。“你还是去洗个澡吧!上回那件黑色的裙子我帮你洗干净了,我看你就在这里过夜,反正只有一个晚上,我可以把床让给你睡。”
很好!香莹忍不住兴起恶作剧的念头,既然有那件性感诱人的长洋装,齐彦又主动提起收留她过夜,她非好好作弄他不可。
她很听话地进浴室洗澡,选了闻起来最香的沐浴精,故意把水花喷散,让自己的长发半湿半干,变得狂野而性感,然后套著那件低胸的黑色洋装,不穿内衣,就这样缓缓走出浴室。
齐彦仍然专注地打他的报告,甚至不看她一眼。
香莹简直想冲过去撕扯他的耳朵,可是她强忍著怒气,做个深呼吸,下定决心,靠到齐彦身边,温柔却霸道地按住他忙碌的手。
“嗯?有事吗?”齐彦终于是转过脸来看她,天哪!他著实吃了一惊,香莹她……她湿而乱的长发,大胆的衣服,还有全身散发的浓郁香味,真有说不出的性感。
看他惊异的样子,发直的目光,香莹只感到一阵得意,她半强迫地拉开他的手,硬是坐到他修长的腿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两手同时圈住他的脖子,撒娇地说:“齐彦,我好无聊哦!你都不陪我。”
“我——”齐彦第一次被逼得耳热心跳,呼吸困难,只好拚命躲避香莹的视线,推拒著:“别闹呀!我的报告明天就要交的,我——”
“不闹你也可以,可是你要给我一个吻。”香莹调皮地笑著,凑近他。
“哎!别这样。”齐彦别开脸,“不要再试探我了,我真的——”
“真的禁不起诱惑?”香莹不放过这个机会,扳正他的脸,眼里的胜利光芒再也隐藏不住。“你不是说你爱我吗?证明给我看呀!爱是需要行动的,你有多爱我呢?”
“香莹!”齐彦试著摆月兑她,语气几乎像恳求,“不可以这样,你不明白,我实在是……”
“吻我!”
“不可以——”
“只要一下下,轻轻吻一下就好。”
“不行。”
“齐彦!”香莹缠著他,终于她把他的头固定住,机会难得,她立刻献上自己的双唇,不由分说地吻住他。
这个吻不再是云淡风轻、甜蜜单纯的吻,齐彦知道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才极力避免;可是香莹像羽翼初丰的幼鹰,毫不畏惧世界的险恶,全心全意投入情爱的空间,大胆地探索著。
炽热情焰一旦被引燃,立刻如野火般漫天狂烧,面对香莹狂野诱人的身姿,齐彦的理智被爱意和击溃——他的吻变得热情缠绵而激烈;他的指尖挑逗著香莹的身体。当他火热的双唇吻遍她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雪白肌肤,仍然感到不满足,想要拉开那个洋装的肩带,继续搜巡更敏感魅人部位……香莹开始退缩了!
“不要……”她按住自己的衣服,呼吸急促而紊乱,眼神迷蒙,嗓音也因为而沙哑,“齐彦,我怕——”
齐彦停止动作,抬起头来,同样呼吸紊乱地凝视她。
整个晚上,他们经历了太多不同程度的情绪冲击,在彼此凝视的眼神里,仿佛又重演了一遍——香莹的舅舅和舅妈,那顿具有评分意味的晚餐;他们走在街上的亲密与玩闹;见到慈祥和蔼的庄伯伯、庄伯母;接下来的剧烈金争执……所有的一切,促使他们心灵相系,密不可分。
迟疑著,探试地,他们又同时向对方靠近,终于两人都闭上眼睛,再一次让四片唇缠绵相连,没有恶作剧,没有恐惧,没有抗拒,更没有天人交战的挣扎,他们只是单纯相爱的一对恋人,正在交换彼此的爱意和深情。
外面的世界很大,可是完全与斗室里的这对恋人无关;齐彦房里的单人床很小,却提供了两人非常宽阔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齐彦温柔地带领著香莹,辨识了伊甸园里,最鲜丽的繁花和绿茵、流泉与白云,还有最初的男性和女性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