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点点』一直拉肚子,一个晚上已经拉了五次,还拉出血来了,它会不会……”清晨不到四点,丁若男一脸疲惫又担忧地抱着虚软的“点点”,打电话向齐瓦求救,声音里充满无助。
前两天被迫去拜访齐瓦家时,“点点”黏着她不走,一放下它就哀哀叫,她听了很不舍,最后心软地带它回家,开时学习当个狗主人。
罢开始,彼此都有些适应期,因为小家伙换到不熟悉的地方,有时会呜呜叫,要找妈妈和同伴,尤其是想睡觉的时候。
而她则要忙着习惯多了一个需要二十四小时照顾吃喝拉撒睡的小家伙。当它晚上不睡在自己的窝时,她只好抱它上床;当它的头枕在自己手上睡着时,她竟然有种满足的充实感。
原来,有个同伴的感觉这么好。
那天,看到她带狗回家时,父亲发了一顿脾气,要她将狗丢掉,而她不说一句话地将狗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沉默地表达自己的立场。这是她第一次拒绝父亲的指令,没有想像中的困难。
这几天,她还带着它去上班,因为不放心放它独自在家,担心父亲会趁她不在家时将它给丢了。
同事们看到“点点”时都很惊喜,抢着跟它玩,其中一人昨天下午倒了牛女乃给它喝,结果到了晚上它就开始不对劲,猛拉肚子,最后竟然出现血水,简直吓坏她了,因此顾不得现在几点,连忙打电话求救。
“别急、别急……”齐瓦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但仍不慌不忙地引导他。“告诉我,你喂它吃了什么?”
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声音,都会让人自然而然地产生安全感。
“牛女乃。”他沉稳缓慢的语调,慢慢抚平了她不安的情绪。“我同事倒了一点牛女乃给它喝。它是不是不能喝牛女乃?”
“我没喂它喝过牛女乃,可能不适应吧。”他的语气缓和,有安定人心的功用。“你不要再喂它吃饲料了,我给你一家兽医院的地址和电话,这家医院里头的兽医是二十四小时轮班的,我先打电话跟他们联络,你马上带它去看医生,我去医院和你会合。”
“好,我马上带它去看医生。”听完他平稳有条理的指示,焦躁的心终于安了不少。
“等会儿见。”他打了一个哈欠。
听到他的哈欠声,她这才看了看闹钟上的时间。“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现在才三点多,吵醒你了。”
“没关系,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很高兴接到你的求救电话,这表示你已经将我放在心上了。”
“……我会打给你是因为你是原本的狗主人,养狗的经验丰富,请不要有太多的联想。”她顿了一下才回答。
就算他是原本的狗主人,养狗经验丰富,但她还是有别的选择,比如说兽医,不是非跟他求救不可。
她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就选择拨打电话给他?
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吗?
还是潜意识开始依赖起他了?
抑或是,她想藉此跟他联系?
第三个猜测闪过她脑际时,连她自己都很惊讶,自己竟然会有这种念头,但她却无法完全否认这个可能性!
可恶,明明是他自己缠上来的,还带她去他家说要好好让自己认识他,结果那天送她回来,强势地在她的手机里输入自己的联络电话后,他就杳无音讯了。
她才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点想他,尤其是看到“点点”时,他的脸也会自动浮现。
也许,这就是他送她“点点”的真正用意——让自己忘不了他。
她只能说,他的计谋完全奏效。
可恶!
“哎呦~~你就不能说些好听话让我高兴一下吗?”他颓丧地大声哀叹。“我半夜才回家,上床睡不到两小时就被你的电话叫醒,你竟然连一点抚慰的话都不给,真小气!”
“谁叫你不睡觉,出去四处游荡。”她自动解读成他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四处游荡?”他的确是出去四处游荡,只是,这个游荡有送命的风险。“哈哈~~这个说法也说得通啦!”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职业性质,一笑带过他必须经历的危险。
“你去睡吧,不敢耽误你的睡觉时间。”听他坦承自己确实是去四处游荡,她的胸口更闷了,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呛。
原来他这几天没来烦她,是因为他忙着四处游荡!
他一定是找到其他更有趣的人了,也许是个更有风情的女人,所以不再需要她这个不男不女的假男人了。
“没关系,你比较重要,等会儿兽医院见。”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困得很,但仍强打起精神。
你比较重要!
就算挂上电话,他的话还是一直在她耳边萦绕,让她胸口那股怪异又震撼的感觉持续蔓延着。
从来没有人将她看成重要的人,从来没有,只有他!
他的一言一行,在在牵扯着她的心,在她刚强的墙上钻洞。
她有预感,自己对他的抵抗越来越薄弱了……
★★★
昨天凌晨丁若男赶到兽医院时,齐瓦人已经在那里了,他接过“点点”,沉稳地跟医生讨论“点点”的情况,成为她最大的支柱。
她从不知道自己需要支柱,尤其在成人之后。但不可否认,在兽医院看到他时,原本焦虑不安的心立刻安下,彷佛吃了定心丸。
她不习惯也不喜欢依赖别人,这会让她显得软弱,但,她却毫不犹豫地跟他求援,这是否代表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点点”打了针后,现在情况大为好转了,当她不再为“点点”担忧时,心头依然无法放开,为的却是另一个原因——他晚上跟谁去游荡?
明知自己没有立场也不应该在乎他跟谁出门,但她就是在意,甚至烦躁到无法入睡,因此干脆起床梳洗。当她踏出浴室时,“点点”已经在门口等她,跳着要她抱,让她终于可以松口气。
拉开衣橱挑选上班要穿的衣服时,猛然发觉衣橱里面是清一色的衬衫和西装。
丁若男拨弄衣架,拿出其中一件水蓝色衬衫,对着镜子比对后,不满意地放回去。又拿出另一件白底粉色条纹衬衫比了比,还是摇头放回。
怎么每一件看起来都是一个样?
她已经站在衣橱前面半个小时了,还没挑到一件满意的衣服,这对以前只要十分钟就可以穿戴整齐出门的她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从来不在意衣服好不好看,只在乎穿着得不得体,而现在竟然下意识地挑选起衣服来,只因为某人今天要来公司找她,所以她想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一点!
可恶!她干么为了齐瓦而刻意打扮?
为了惩罚自己的莫名其妙,她故意闭着眼睛,随手拿了一个衣架,上头挂的是一件丝质的紫蓝色合身衬衫,这是去年茤萸送她的生日礼物,至今还没穿过。
“……就这件吧。”月兑掉身上的棉质条纹睡衣,光果的上半身,骨肉均匀,皮肤白皙滑女敕,是百分之百的女性躯体,只不过上围小巧,顶多只有A罩杯而已。
拿起一件特制的束带裹住前胸,再穿上衬衫,选了一套浅灰色的西装套上。
将狗饲料放进手提箱,“点点”放进宠物提袋后,她走出房间,下了楼来到饭厅,此时父母已坐在饭桌旁用餐了。
“爸、妈,早安。”
“早,要吃稀饭还是吐司?”母亲李英淑温婉地询问。
“我自己来就好。”将手提箱和装有“点点”的提袋放在椅子旁,丁若男拿了两片吐司涂上果酱和女乃油,倒了一杯牛女乃,优雅地慢慢进食。
苞家人分开了十几年,再加上个性使然,她跟家人的感情很生疏,只比陌生人好一点。
纵然回国这几年,母亲一直试图拉近她跟家人之间的距离,但是十几年的隔阂,不是一段小距离。
“你又要带狗去上班?”丁荣石放下报纸,看到她椅子旁的提袋,大嗓门又是一阵乱吼。“一点主管的样子都没有,成何体统?马上将狗丢了!听到没有?”
丁若男听若未闻,快速吃完手中的吐司,一口喝干牛女乃,拿起公事包和提袋站起身。
“我去上班了。”礼貌地打完招呼,迅速走人。
她从不跟父母起言语冲突,顶多只是沉默以对,表达无言的抗议。印象中,养狗这件事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抗争。
“欸~~反了、反了!连她都不听话了!”丁若男的抗争,让丁荣石气得哇哇大叫。
“若男不是小孩子了,让她做她想做的事吧。”对于二女儿,李英淑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当年若不是她的懦弱无能,也不会任老公胡作非为。
“你又要说是我的错了?”丁荣石只要一心虚,声音就特别大。
“本来就是你的错!”一说起这件事,李英淑就伤心难过。“若不是你硬把若男当男孩子养,还把她送出国,她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变成这副模样。”
“她现在这样,很好啊!”丁荣石死鸭子嘴硬,绝不承认自己有错。
“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看了只会让人难受……”李英淑说完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案母的对话全听进刚走出饭厅的丁若男耳中。
男不男、女不女的,看了只会让人难受……
她压抑心口翻涌的苦涩,不想让母亲的评语又揭开心头已结痂的伤口,但……
还是痛啊……
“早!”齐瓦神采奕奕地踏进“丁碧基金会”,走到柜台前,露出一口白牙。“我跟执行长有约。”
“请……请稍等。”看到他再度上门,柜台小姐惊惶地拿起话筒通知丁若男。“执行长,柜台有……有人找你。”
“请他进来我办公室,谢谢。”
“喔。请往这边走。”柜台小姐起身,带着齐瓦来到丁若男的办公室。“就是这里。”
“谢了。”齐瓦自行走进丁若男的办公室,漾出一脸大大的笑容。“嗨~~”
“你好。”她又回复先前有礼但冷淡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