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激战后,湖畔恢复宁静。
黑衣人全数逃逸,青衣大汉的尸首亦凭空消失。
遍地狼藉,断剑碎斧夹杂著斑斑血迹,看来沭目惊心。
“放、放开我!”无视於左肩上的伤口,还有隐隐作痛的小腿,月舞绫举起脚步,妄想抽离他的胸怀。
“绫儿!”向来悠然的语调不再镇定,孟焰的声音里夹杂著无奈、愤怒,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慌。“在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倔强?”
俐落地点住她周身大穴,暂时止了血,拥著她腰际的男性大掌隐隐颤抖著。
“我……”她紧闭美眸,不敢看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个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男人,是当真为了她的伤而方寸大乱。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著,好怕一张开眼看他,也会同时瞧见自己的脆弱……
孟焰长叹一口气,不待她回答,便抱起她轻若鸿毛的身于,足下一跃,飞身返回喜竹居。
“烧热水来,快点!”
一进门,孟焰马上唤醒屋内所有的人,要他们帮忙。
“是……是是是……”
睡眼惺忪的月家奴仆见他浑身是血,臂弯里还抱了负伤的七姑娘回来,差点吓破胆子!
他踹开一扇又一扇的雕花木门,把她放在房间的床榻上,拧皱两道浓眉,直瞪著她左肩上的伤口。
“我可以自己来……”半坐起身,月舞绫却霎时痛得眼前发黑,倒回床铺。
“受了伤就安静躺好!”他失去冷静地吼道,手也没闲著,忙著拆解她繁复的衣物。
很快地,她的上半身已然赤果,连姑娘家最贴身的肚兜儿都被他解开,抛得老远。
“呀——”她惊呼,双颊浮上燥热,手边却构不著任何东西足以遮蔽。
“孟庄主,热水来了。”婢女端著铜盆放在床畔的茶几上,眼儿一接触到七姑娘在外的大片雪肤,脸蛋羞得通红。
下午他们在染坊亲热的消息,正传得沸沸扬扬,半日光景不到,他又剥得她半果卧床……
啧!孟庄主果然不负虎啸山庄的盛名,管它是经商还是追妻,效率真是快得令人咋舌!
“出去候著,有事我会再唤你进来。”孟焰无暇细想,一颗心全悬在她的伤势上头。
“是。”婢女退了出去,顺便掩上了门。
“会有些疼,你忍忍。”卷起衣袖,他握住那枚蝴蝶银镖,深深吸气,使力一挑,银镖落地,伤口立刻涌出大量鲜血。
“晤……”月舞绫咬牙闷哼,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
飞快地扭乾毛巾,他替她拭净血污,抹上虎啸山庄独门的金创药,再取来乾净的纱布包扎。
她的脸色苍白,孟焰的脸色更白!
不知情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伤著的人是他。
“休息一下。”他抓来薄毯罩住她,气息仍不太稳。
“嗯……谢谢你!”垂下眼睫,她酡红著脸,有点儿不知所措。
“该道谢的人是我。”
他捧起她的双颊,不容抵抗地望进了她的瞳底。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一镖?”
她大可不必的,而他也宁愿她不要那么做。
在危及的瞬间,恐慌攫住了他,名震天下、生平不知害怕为何滋味的孟大庄主,迎战千军万马、山寇流匪尚游刃有余,轻松自若,然而事一攸关她,一切就不同了。
她是他最甜蜜的致命伤……
“因为……因为是你先救我的。”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该怎么告诉他?
癌身,他深邃黑眸霸道地向她索讨著珍贵的感情。“绫儿,你说谎。”
“我、我没有……”顿时,月舞绫觉得有些晕眩,可她不确定是肩上的伤口所致,或者是身畔男人带来的影响。
她只知道,她好慌、好乱,有一种过分亲昵的氛围在他们之间悄悄成形。
“睁开眼。”孟焰轻哄著她。
“不要!”她不想输,他不能逼她……
“睁开眼。”
“不要!”一双杏眸闭得更紧,薄女敕的眼皮挤皱在一块儿。
孟焰捏著她的小下巴,定住她的头颅,低沉喑哑的笑了。
“绫儿,你再不睁开眼睛,我就要吻你了。”
哪有人这样的!?
她倏地睁圆了眼,正好看著他落下一吻——
“唔——”她都已经乖乖听话地睁开眼睛了,他怎么还亲啊?
呜,又被骗了啦!
得寸进尺地撬开她的檀口,他著了火的视线与她纠缠。
面对他瞳底赤果果的,月舞绫只能手足无措地任他侵略。
他吻得深入,执意掠夺她的甜美,激动、慌急、不舍等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错回荡,他需要一些实质的碰触来安定自己的心。
当她柔顺地闭上眼,在他的带领下开始生涩回应时,孟焰的亲吻愈趋猛烈——
浑厚大掌抚上她的颈项,在她细致的锁骨处流连不去。
他指尖的冰凉令她止不住地抖颤,而从他口中传递过来的温度,却又让她莫名烧灼。
他像块冰,又像团火,在两极端间迷惑著她的感官,要她心甘情愿地在他的气息下沉沦……
好半晌,他终於离开她的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仅是搂著她靠在自己身上。
月舞绫轻插著细长的睫毛,感觉到他刚硬如铁的肌肉绷得好紧、好紧。
“你——无赖!”吴侬软语不似指责,反而像是在埋怨他给得不够多。
呵宠地点了点她的俏鼻,孟焰月兑靴上榻,将她连人带被拥入胸怀。
“你……你想干嘛?”午后在染坊发生过的情节重返脑海,她略显紧张,小小的身子僵硬无比。
孟焰抽掉她的发簪,俊脸埋在她的秀发里摩蹭。
“放心,今晚你受伤了,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么,若是她今晚没受伤,他就会……就会跟她“那个”了?
“喔……”小脑袋晃了两下,样子似乎有点儿失望呢!
他笑了笑,怱尔正色道:“绫儿,那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娇躯狠狠地瑟缩了下。月舞绫回忆起不久前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惊险画面,此时才有余力恐惧。
尽避平日看起来再坚强、再凶悍,她到底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自小练习的拳脚功夫,对付一般的地痞流氓是绰绰有余,可真遇上高手了,也只能俯首称臣、任人宰割了。
“我不晓得……”她在商场上树敌虽多,可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商人,不兴暗中滥动拳脚的那一套,今晚是她首度遭受到不明攻击。
孟焰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依他看,那些黑衣人显然受雇於人,首要任务是绑架她,再来才是杀害她。
“应该没有——”这阵子她忙著跟他斗法,哪有闲空去招惹别人?
“你再仔细想想。”事系她的人身安全,他不敢大意。
月舞绫沉吟了会儿,最后仍是轻摇螓首。“我想不起来。”
锐眼往地上那枚蝴蝶银镖一瞄,他有了初步的对策。
“接下来几天,你尽量避免单独出门,我担心那些黑衣人会再对你出手。”
“嗯。”
今晚若不是霍天奇那混蛋害得她情绪低落,她也不会三更半夜乱跑,将自己暴露在危险当中。
“伤口还痛吗?”注视她左肩渗著血的纱布,孟焰心疼极了。
“一点点。”她偷偷挪动身子,想要避开和他的接触,岂料,覆盖自身赤果的薄毯却滑了开来,露出大片旖旎春色。
“啊!”
男性目光转为深浓,放在她纤腰上的大手陡然一紧,他温热的指掌刮著她细女敕肌肤上泛起的小绊瘩,在柔软丰盈下方眷恋徘徊——
“放开我!我要回家了!”月舞绫挣扎著起身,害怕他带来的压迫感。
孟焰握住她的力道不大,却很牢。
“绫儿,你怕我?”激将法屡试不爽。
“我……我才不怕你!”柳眉横竖,她照样上钩,底细被模得一清二楚。
“那就闭上眼睛睡觉,证明给我看。”他的双手交握在她胸前,烫人的气息在她颈后吹拂。
“但我习惯一个人睡!”她细声抗议,心跳快如擂鼓,怕是让他给听见了。
“习惯可以改变。”
“我不——”未出口的话尽数遭他没收,吞进口中。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吻你一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安然入睡,我可就不确定了。”染上狂野之色的黑眸熠熠生辉,闪动著某种的暗示。
她不敢轻捋虎须,只得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怦怦……怦怦怦……
紊乱的心跳渐趋平稳。
怦怦……怦怦怦……
原本以为在他怀里压根儿不可能睡著的月舞绫,在经历这惊险的一夜后,终究是筋疲力竭地坠入梦乡。
反观搂她在怀的孟焰,望著半果佳人的甜美睡颜,独自忍耐著欲火煎熬,一夜不能成眠……
“小姐,你可回来了!”
清晨,当月舞绫一脚踏入露华阁的大门,圆儿便拎著裙摆跑到她身旁,紧张地模东模西。
“昨晚你上哪儿去啦?不回来为啥不说一声,我都快急死了!”
月舞绫挑眉,不大相信。
“你确定你是急死了,不是睡死了?”
“小姐!人家是真的担心你耶!”说得好像她是猪似的!不过,呃……知婢莫若主,她知道小姐一夜未归,确实是早上的事情了。
“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她娉婷地走进花厅,有丝惊讶地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正坐在秋千上摇晃。
“六姊?你怎么……圆儿!”一定是她!
小丫头缩著脑袋,怯懦地解释道:“我找不到你,所以才跑去喜寿阁问六姑娘,她听了不放心,就跟我一起过来等你了。”
“多事!”
“你别骂圆儿,她又没做错事。”
放下手边的书卷,月轻纱拉妥裙摆,好整以暇的问:“说吧,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我……我……”月舞绫支吾了老半天,答不上话。
“让我猜猜。”了然的目光扫过她颈项上的点点红痕。“你去喜竹居了?”
“嗯……是……是啊!”她说著鳖脚的谎话:“我一时兴起,到竹林散步,时间晚了,索性在那儿住下。”
“哦?”月轻纱柔柔的笑了。“可是,我一早派人过去找你,他们说你不在自个儿的房间里。”
“呃……那是因为我走得太累,随便找间空著的厢房就睡了。”
“是吗?”她笑得更美。“可是,他们又说,搜遍了每间空房,都不见你的踪影,除了——孟庄主的那间,他们……”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笑不可遏了。
“六姊!”月舞绫跺著脚,听出她语气中的调侃。
“呵呵,好啦,不闹你了。”再闹下去,有人要恼羞成怒罗!“你老实招来,你和孟庄主究竟……”
“没什么!”她急忙抢过话,无意讨论那个男人的种种。
“没什么?那你颈上的红痕是怎么来的?你不要骗我说是蚊子咬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六姊!”
慢半拍地反手遮住脖子,她的脸颊涌上燥热。
“我……哎呀!你别问我,我不晓得该怎么说才好!”
早上她醒来时,发现孟焰睁著清醒的眼,仍维持著昨晚入睡前的姿势轻拥她,彷佛他就这样看她看了一夜,不曾合眼……
她被他的眼神望得心慌意乱,急忙要走,他却坚持帮她再换一次药,才肯放人。
换药过程中,偶尔,她能感受到他不舍的心情……
但是她能信任他吗?
他是真的在乎她吗?
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孟庄主待你的心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你若是还不明白,岂不比瞎子更盲目了?”月轻纱语重心长的提点她。
“况且,他那人是天生的掠夺者,他既已认定你,你就注定会是他的人,想逃也逃不掉。”
月舞绫低头不语。
都是他太坏了!先道貌岸然地说要和她谈生意,再藉机对她伸出禄山之爪,吃尽她的女敕豆腐,害得她终日惶惑不安,一颗心紧揪著,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
注定会是他的人又如何?
他不亲口说出来,她怎能当真?
“咦?你的肩膀怎么了?”没听说过吻痕严重到得包纱布的。
月轻纱凑近她,掀开她的领口一瞧——
“赫!这是?”
她据实以告。“我受了点伤。”
“怎么会这样?”
月舞绫於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凝起小脸,她严肃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向爹禀明,请他去宫里借一队御林军来保护你。”
耙在宁波城内动他们月家的人,无疑是在太岁爷上动土!
她虽然不喜欢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然而,祖有明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群黑衣人伤了小妹,就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
“没必要劳师动众,我可以自己处理。”杀鸡焉用牛刀?为了她一道小小的镖伤而借调御林军,实在太夸张了。
“不行!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听你的。”月轻纱难得展现强硬的一面。“在还没有抓到那群黑衣人之前,你都给我待在家里,商行那儿也不许去,知道吗?”
“知道了。”从以往的经验判断,一旦六姊用这么认真的口气说话,意思就是没得商量了。
“哇……哇哇哇……”
突然,位於露华阁西南方的宝珑阁,传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大哭声,骇著了月宅内的每一个人。
月舞绫略眯美眸,认出那声音的主人正是她的五姊月思绮。
“她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不就是夫妻俩吵架嘛!”
“你要过去劝劝吗?惊动爹就不好了。”
“谁理他们啊?”
月轻纱说著此话的狠劲,与她柔弱的气质完全不相符。
“看他们是要端水互泼、扛椅子互殴,或者拿刀子互砍,都请自便!最好是两败俱伤,省得一天到晚扰得人睡不著觉!”
“喔。”
六姊说得也对,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夫妻俩要怎么厮杀对阵,是他们的私事,外人不便干涉。
她还是回房补眠比较实际!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婢女,自门口跑了进来,惨兮兮的哭著说:“六姑娘、七姑娘,拜托你们行行好,过去宝珑阁帮个忙,五姑娘砸坏了所有东西,这会儿正闹著要撞墙自杀!”
两姊妹不由得无奈地叹口气,
“欵!这下子不去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