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清风吹去了酷热的暑气,池中的莲花恰似情意的帆,优雅的摇摆。
下课时间,西池塘的人烟稀少,三三两两的人群悠哉游哉的在池边撩着水花,好不恒意。
从水中董絮洁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双年纪尚轻,美丽中带着悠然抑郁的黑阵,随着水波漾成了一弯皓月,一向微仰高傲的下巴,此刻如休憩般的收敛着,而她的一头齐耳短发,由水底的倒影悠悠映画下,竟有如长发打然的诗情吉意。
水中的人影,如此的吸引着她,而那萦回的碧波像是永无休止的音符,让那美丽的身影也随之韵运。
一只眼睛,变成了四双、六双,甚至更多,娉婷的倩影也多得不可数了!
待风平了,波也静了,那无数双的眼睛,受回了六双、四双、两双,却变不回一双。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同样的讶异,同样的震惊。
好怪异的错觉,诡谲的影像,两个水中的人影,同时的摇头,同时的叹息。
时空,在水中的两个倒影,不偏不倚,猛然抬头相对的同时,暂且停止了。
董絮洁张大了嘴巴,亮丽的杏眼炯然,挺秀的蛾眉竖立,她如同在镜子里见到了自己的影像,可是的的确确对方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个人儿呀!
她不禁要呐喊,这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对方骇然的心情似乎并不亚于她。
董絮洁无法收敛一脸的惊异,她浑身颤抖,颇不自在的盯着眼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除了一头长发,她和她就如同是出自同一个工厂,同一个模子的产品,只是被贴上不同式样的标签。
“你……你……”董絮洁一时如同骨鲠在喉,却结结巴巴的难以启口。
“你怎会和我长得如此相同!”终于她月兑口而出了。
“这也正是我的疑问!”颖纯纯眉心紧锁,双手捧在胸口,香柔的长发,轻轻的飞扬,甜美的脸蛋出现前所末有的疑虑。
“你是会统A的!”董絮洁看着那洁白的制服上,鲜红的刺绑学号。
“你是资讯A。”而颖纯纯几乎是与童絮洁同一时间,作出如出一辙的动作,说出如出一辙的话。
“你……”
“你……”她们有太多的疑问,但显然不能同时抢先发言。
“你先说……”董絮洁简捷的道。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颖纯纯问。
“我叫董絮洁,你呢?”
“颖纯纯!”
“什么?你就是颖纯纯!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己课业上的劲敌,竟会是这个模样,董絮洁发警,这绝不只是单纯的惊讶可以形容的。
“你认识我吗?”
“久仰你的大名罢了。”董絮洁苦涩的一笑。
“我们或许是有亲戚关系,是不?”颖纯纯知道自己的推测有点牵强,因为父亲是独子,唯一的姑姑又早已移民美国,只生下一个淮恩表哥,而淮恩表哥虽然人在合江,但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能有机会见他一面。
“不可能!”董絮洁这时的脑海,有如电影正在急倏的倒带,一一浮掠过的是母亲、弟弟的影像,及生活中片片段段的浮扁掠影,在她的记忆里不曾有爷爷、女乃女乃。
而且南自台东的老家迁移到台中,就更别提会有什么三亲六戚的了,于是她马上推翻掉颖纯纯的说法。
继而代之的是今她惴惴不安的想法,她的脸上明显的失去了血色。
虽然家境并不富裕,甚至连称之为小康都显牵强,可是她从来不曾艳羡过别人家里有什么大厅堂,或有什么进口轿车。
她总是觉得,一箪食、一瓢饮,斯是陋巷,唯吾德馨,虽然家里很穷,穷到可以以家徒四壁来形容,但是她的家永远是充满温暖,充满包容,充满热与光,因为,她有一位伟大,充满母性光辉,不时呵护着她和弟弟的慈爱母亲。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因为贫穷而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如今她也不愿意怀疑。
但是这个奇特的际遇,就像一个深的漩涡,已经将她吸卷入,她难以不去探索。
“其实,我也认为不可能!可是我们怎会长得这么像,除了双胞胎,人很难长得这么像的……”颖纯纯边说边打头,心慌得像是随时可能会昏厥。
“双胞胎……!”董絮洁依稀想起,前日在颖氏医院,那个外科寅习生卓淮思不就是一直叫她“纯纯”的吗?
原来真有这么一个女孩,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看来她真的是误含人了,还火辣的甩了人一个耳光,破口大骂人家是登徒子!天呐!怎办才好。
“颖纯纯,你和颖氏综合医院有什么的开系吗!”董絮洁问。
“那是我爸爸的医院。”
“你认识一个外科寅习生叫卓淮恩的吗!”
“他是我表哥,从美国回来度暑假。”
“是这样!”董絮洁心虚的心中一凛。
“那么,絮洁你认识龙浩这个人吗?”
“龙浩!我小时候的玩伴哩!你怎么知道他?”
“那天他将我误认成你了。”忆起那令人魂萦梦牵的一吻,纯纯又有些魂不守舍的了。
而此时上课的钟声传近全校。
“要上课了!”颖纯纯失望的盯着董絮洁,无由而来的惺惺相惜之情,像胶漆似的难舍难分,难道这个巧遇竟会是个无解的习题吗?
“第三节下课再见好吗?”两个人默契十足的同时开口道。
“好巧。”
“好巧。”两张甜美可爱的脸蛋噗哧一声的相视而笑。
“就这么约定了。”董絮洁直率的伸出手,颖纯纯迫切的握住,一种无需言语的情挚流露,一瞬问出彼此紧握的手中传递开来,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热切及感动,像天地初开般的原始,却自然的没有一丝造假。
“我们一起跑回去。”
“OK!”于是两人并肩的跑向教室大楼。
“对了,絮洁你去颖氏医院看病吗?”
“我牙疼,看牙去的。”
“牙疼,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哩!”
“前天……”颖纯纯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跑。
“是前天呀。”董絮洁也停下脚步,莫名的说。
“你相信心电感应吗!”
“你是说我和你吗?”
“或许,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姊妹?”
“这是一句时下流行的玩笑话。”董絮洁一笑置之。
“或许,我们是双胞胎姊妹,因为我前天也莫名其妙的牙疼。”
“说不定那只是巧合。”董絮洁不愿否认自己十七年来的身世,她一直是张湘慈的女儿,董晓伟的姊姊。
“巧合到同样是右颊微肿吗?更奇怪的是我的牙齿并没有问题。”颖纯纯指出了两人颊上相同的肿胀,她显得有些激动,她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身世可能有问题,她唯一的念头是因发现董絮洁可能是她的姊妹而兴奋,从小甭单成长的她,多么渴望有一个同胞姊妹呀。
“如果我们贸然的相认,或许会伤了很多人的心。”董絮洁理性的提醒。
“会吗?”颖纯纯柔弱的一笑,舌忝舌忝干涩的唇。
“会的。”董絮洁肯定的一点头,严肃的。
虽然两人的外表是扑朔迷离的不分轩轾,事实上两人的个性,在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造就下,却是南辕北辙的。
董絮洁独立又坚强,像是沙漠里生命力强盛的仙人掌。
颖纯纯乖巧而温驯,如培育在温室裹的一朵幽兰。
“我不懂!”纯纯摇头落寞寡欢。
“你会值的,你忘了我们约好第三节下课见面的吗?到时候有十分钟的时间,足够让我们解释到你懂为止,但是我们现在只有五秒的时间,瞧修女往这边来了。”
颖纯纯笑着摇头,短短的时间里她已非常的信赖她,也欣赏她果断的判断能力,说也奇怪,她竟因她脸上非凡的自信而感到敬畏及崇拜。
因为那正是她所缺乏的。
无论絮洁怎么说,纯纯已经将她纳入自己的心裹,皆她是自己亲爱的姊妹了。
“快,颖纯纯跑回你们班上去。”
“好。”